刘朗沉默的盯着面前的桌角，突然无端的觉得有些冷。
东南亚是热带，一年中少有寒冷的时候，所以即使是晚上，也是处处生温，热闹非凡。
窗外依旧热闹，正是夜市开放的时间。
车水马龙依旧，可他却觉得安静，安静的可怕。
刘朗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像明明温暖的天气，他却感到遍体生寒。
他抬头去看孟响，孟响垂着眼，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终于刘朗叹口气，将手中的汽水瓶放在桌上，打破了两人间沉默的压抑。
“我知道了，家里…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孟响回神怔了片刻，摇摇头说：“暂时…没有别的了，不过，哥，妈说了，要你好好照顾自己。”
刘朗沉默片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眨眨眼深吸口气，勉力弯了弯嘴角半是自嘲的调侃。
“连弟弟都要结婚了，也不让我回去，哪有这样的妈啊，再这样的话，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了。”
“哥……”察觉到他的意思，孟响猛然抬头，动了动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只能沉默着等他的下文。
刘朗也不管，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他的情绪攒了太多，总要找个由头说一说。
他仰头将瓶子里的汽水一饮而尽，那瓶橘子汽水早己散尽了气泡，廉价的香精味道入喉，回味便只剩微微的苦涩。
他于是又笑起来：“你知道吗小响，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你打小就成绩好，长的又板正，又上了好大学，家里人都很喜欢你，都盼着你能传宗接代，光耀门楣，你也争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能把生意做的红火，你能回家，我真心的替你高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但我呢…我知道我不学无术，胡作非为，我不听父母亲的劝阻执意要出来混帮派，被父母赶出家门仍是不知悔改，为了混的好，占房子，搂票子，弄婊子，我样样都干，我现在在街坊邻居眼里，我就是个人渣，是个败类，我让父母受辱，让家族蒙羞，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他以手掩面，片刻后，有声音从指缝里泄出来，己然带上些许哭腔。
“可我也想回家……”他的情绪己然崩溃到了极点，肩膀微微颤抖着。
孟响站起身，想像平时那样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手在空中定了半晌，终是徒劳的放下，只是垂在身侧攥紧了拳。
一个坐，一个站，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着。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孟响觉得今晚是不是一首要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刘朗终于又说话了。
“等你走了，我替你看着店，虽然不能保证生意还和以前一样红火，但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店就会一首在。”
他抬起头笑笑，己然看不出方才的脆弱，只眼圈还是红红的。
“对了，你回去之后，帮我给妈捎个话，当年的事我知道做错了，也悔改了，你问问爸妈，能不能原谅我。”
他说完后沉默了片刻，又摇摇头：“罢了，我这样恶的人，也不奢求原谅了。”
说完便起身，不待孟响反应就推开窗子，方才被隔绝的热闹喧嚣一齐涌进，晚风习习自窗口送入，冲散了一室的沉默。
孟响没有阻止，只是瞧着他。
他就那样站在窗口，窗外是万家灯火，映的身前的夜空灿若繁星。
他低下头，静静瞧着脚下的川流不息，忽而又回头朝他笑笑。
“以前你都一天到晚紧绷着，还没好好逛过这儿吧，哥带你出去走走。”
于是他们便关上灯，下了楼。
来到门口，刘朗正要迈出，一楼摄影角的补光灯突然被打开，他回身看去，孟响难得的举着台现代的照相机，正瞧着他笑。
“哥，我们来拍张照吧。”
刘朗没动，只站在原地看他。
孟响也没动。
小孩儿的眼睛亮亮的，就那样执拗的盯着他。
他叹了口气，最终也没忍心拒绝他。
孟响把相机摆好，调到了合适的位置，又拉着他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刘朗从未如此在照相馆拍过照，十分不适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只是无措的瞅着他的侧脸。
孟响没动，只专心看着前方出言提醒。
“哥，看镜头，我定了时的，五秒钟。”
他于是慌慌张张的回过头去，正好撞进了应声而亮的闪光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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