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奶听到春天考上大学的消息,把脸一拉:“你听谁胡说的,她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去上学,你胡咧咧什么。”
“哎呦,三婶子,你还不知道呢,这是真的,不信你去守仁家去看看。
这有什么可骗人的。”
孙婶子看着夏奶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得不到什么最新消息了,这一家子是还结着仇呢。
也不知道这夏三婶是怎么想的,捡着老实厚道的老三欺负。
当初那事,这三婶子做的可真是缺德。
不过这日子过乱糟糟才好呢,过好了还有什么热闹可瞧。
夏爷是个万事不上心的,只要吃饱喝足有烟抽,那就是好日子。
夏奶没好气地凶他:“你那个好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孙女考上大学了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我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
夏爷也不理她,转个身换个位置继续抽。
这个时候他要是回话,这老太太就得劈头盖脸说个没完,不得清净。
不过他也挺惊讶春天能考上大学,这个村就还没有出过大学生呢。
他暗自得意,这是他们老夏家的孩子,以后见了祖宗他也是有交代的。
这天白天家里来了好多村里的人,左邻右舍也过来凑热闹。
村长王旺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身量不高,但是挺壮实的。
他笑呵呵地带着村里的干部还有几个校长过来,说是中小学想邀请她去学校演讲,宣传她的事迹,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
春天谦虚了一下也同意了,如果能激励到孩子们,那是一件好事。
还有以前经常找她的村里妇女主任张芬,带着孩子小贵一起过来的,说要蹭蹭学习好的人让孩子也长点脑子,春天哭笑不得,抱了抱那孩子,还把自己的笔记本送他了一个。
热热闹闹地一天过去,张秀芳累的嗓子冒烟,但是依旧很兴奋。
有那好事者也会低声交流这一家以前的事情,感叹命运无常,张秀芬也没搭理打听的人。
傍晚的时候来了几个男人,为首的是夏家颇有些地位的老人家,夏守仁都得叫声大爷。
夏大爷也过来看春天,然后拉着夏守仁说要给春天破例记到族谱里,明天举行个仪式。
夏守仁当然乐意。
另外夏大爷还想说和夏守仁和夏奶家和好。
“你妈当年也是老糊涂了,她今天和你大娘哭了好久,你小时候也是一把屎一把尿的被她拉拔你长大,那个时候养个孩子可是不容易啊。
那年饥荒的时候,你娘也是为了你们瘦成一把骨头。
她这些年不容易,你们气也撒了,听大爷的这事就过去了,跟你爹娘老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夏守仁素来不善言辞,只皱着眉头不说话。
张秀芳听到这话,脸一黑,不客气道:“大爷,您这话说的,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以为她认个错,哭一场就过去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她手里有她孙子的人命!
她还当没事人一样就想这样过去?”
她越说越生气:“她当年养守仁,守仁怎么就不念她的恩了?
是不给她养老还是不给她送终?
您老人家也看看,守仁为了当年的事,现在都磋磨成什么样了?”
她把夏守仁拉到夏大爷面前,这个西十多岁的汉子,己经大半头白发,脸上黑黢黢的沟壑纵横。
“您也说句公道话,她杀了守仁的孩子啊,杀子之痛谁能轻易扛过去。
我当年为了阻止她把春天胡乱嫁给一个城里的傻子,被她们按在地上打,生生把我的孩子打掉了!
他是被生生打掉的!”
张秀芳说得情难自抑,伏在夏守仁的肩膀上痛哭流涕,“您怎么能这么欺负人,看我们夫妻老实好欺负,这种诛心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在屋子里的几个男人,也都面色不好。
春天扶着母亲,递上毛巾给她擦眼泪缓一缓。
“这个事情,您今天其实不应该开这个口的。
我奶奶今天去找你们哭,就是让你们来探口风,拿你们当枪使呢。
就冲着当年我给她的那一刀,她就不可能真心实意的想和好。”
众人又是一凛。
当年那件事在村里闹的沸沸扬扬,他们何尝不知道呢。
出事那天,春风还在学校,夏父去了地里干活也没在家,家里只有张秀芳一个人。
孙五妮带着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过来,先是又劝张秀芳让春天去相亲,几个人轮番劝说,都被张秀芳骂了回去。
“你们怎么不把闺女嫁给个傻子!
你们一群缺德的玩意,跟着丧心病狂的老鬼,早晚报应到你们自己闺女身上。
孙五妮我告诉你,你个老混蛋,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你不得好死!”
“大家伙儿都听听啊,老三家的骂她婆婆不得好死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千挑万挑找了个这么个败家的儿媳妇!
当年你一来你就撺掇我好儿子搬出去住,现在我给我孙女说人家,见都没见就骂人家是傻子,你安的什么心!
你等着,我让守仁跟你离婚!”
孙五妮坐在春天家门口撒泼打滚。
“老畜生,离就离,我带着我闺女儿子回我娘家住,你当你们老夏家是个什么好人家!
你打量我看不出来你什么打算,把亲孙女当人情送,好给你几个大孙子在城里找工作。
我呸,你想的美,就那几个垃圾流氓谁看得上!”
“你说谁是老畜生!
给你脸了!”
孙五妮跳起来炮弹一样冲过去撞秀芳,两个儿媳妇也是按着人,上去撕扯拳打脚踢......秀芳渐渐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老二儿媳清醒过来时,就看到地上是一大滩血......邻居们这个时间都在地里干活,在家的不是小孩就是老人。
有好事的小孩早就在门口张望了,老人家也有来劝别吵的太过分的,但是拦不住。
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
张秀芳被送到村里医院的时候昏迷不醒,夏守仁人都要急疯了。
把媳妇背到镇上的票车点,磕头求司机送人到县里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己经大出血,幸好两口子血型一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夜之间,这个硬朗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己潦倒沧桑,头发花白。
春天从父亲那里知道这件事后,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后给母亲收拾东西,嘱咐夏守仁不要吝惜钱,救命要紧。
收拾完就让父亲赶紧回去照顾母亲,她会照顾弟弟,明天一起去上学。
夏守仁本就是恍恍惚惚,神志不太清醒,就这样不一会儿被被闺女送出了家门回医院。
春天盘腿坐在炕上认真思考要不要带那个傻小子。
首到那个夏泽春回来,才下定决心,人是不能被保护一辈子的,一家人的事情就应该一起承担。
她去灶上摊了两个鸡蛋饼,和小泽一人一张吃饱。
一边吃,一边慢慢把妈妈的事情告诉这个夏泽春。
夏泽春放下饼,沉痛地看着她。
春天慢条斯理地吃饼,命令他:“接着吃完,吃饱了才有力气。”
少年拿着饼味同嚼蜡,也有些六神无主:“姐,现在怎么办?
我们去医院去看妈。”
“不去,我们去了能有什么用。
一会儿你跟着我走,我教你人生好好活的第一课。”
村北夏奶家,屋子里烟雾缭绕。
夏爷己经抽了好几袋旱烟了,向来心里不装事的人此时也眉头紧锁:“这事当初我就说不行,你非要和老三家的别苗头,想压住她。
现在倒好,孙子也没了。”
“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你就知道抽烟,家里什么事都不管。
我这些年被她欺压的跟她是婆婆似的,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都不是我的了,你们老夏家一窝子白眼狼!”
大儿子夏守财不耐烦,没好气的斥责:“现在人是在医院,好不好另说。
万一人不行了,得想想怎么让老三消气,真闹上人命咱们还怎么在丰收村住下去。”
他又痛批两个女人:“你说你们两个,妈胡闹就算了,你们跟着胡闹什么!”
他媳妇曹飞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反驳:“我要是知道她怀孕了,肯定躲着她。”
“你还有脸说?”
夏守财抬起手就比划着要打她,被老二夏守福拦下来。
“大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家的也有错。
咱们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个事,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老二媳妇王玲是个不爱说话的,为人也比较简单,容易被糊弄住,发生这件事她人都傻了。
这都过去快一天了,现在才回过神来。
她怯怯地担心:“是啊,要不去看看吧。
守福,你多带点钱,现在老三家肯定是用钱的时候,你多帮着点,弟妹能救一定要救。”
夏守财也沉着脸,吩咐他媳妇曹飞:“你也回家去拿钱。”
“拿什么钱?
咱们家有钱吗,在哪儿呢,你拿来给我看看?”
曹飞怼他。
张秀芳是婆婆撞倒的,又不是她撞的。
“现在没准人都没了,你现在拿钱去,不也白拿?”
夏奶这才有些害怕,厉声喝止她:“你别乌鸦嘴!
她要是死了,你当老张家不会找你赔命?
你再胡咧咧滚出去,一个个都没个好心眼子。”
“要赔命第一个也是找您。
要不是您说,春天跟您不亲,配个傻子咱们家还能当得起表舅的家,将来能给小峰和小俊找个城里工作,我们能跟着您一起去么。
您现在还怨起我们了。”
众人都看着夏奶,夏奶气的首发抖,拿起鸡毛掸子轰人:“你胡说八道,我没说过这个话!
你没安好心,乱家的妖精,你给我滚!”
屋里鸡飞狗跳,叫骂声不断。
就在这时,门外想起敲门声,咚、咚、咚,一下一下,扣人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