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很快地绕开城区,到了宜平县附近,李秉贞发现往日所走的路线,被山石遮盖着,己然是走不通了。
刚才路过的时候,路边石头上坐着一位老婆婆,或许可以去向老婆婆问路。
于是苏望殊禀明了李秉贞,辙身去找老婆婆,想要问下去路。
苏望殊简单行礼,问道,“婆婆,我们是过路的商队,见旧时的路途己被山石堵塞,您知道还有哪条路可以去宜平县吗?”
老婆婆并不回答他,双目之中并无神色,口中只是安儿、安儿地念叨着,突然间,老婆婆看着苏望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神色凌厉道,“你这狗官!
害死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说罢,便随手抄起路边的石头,向苏望殊砸去。
苏望殊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急忙抓住婆婆手中的石头,试图将石头弄下来。
这下好了,路没问出来,倒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正苦于如何脱身时,旁边来了一个人,扛着锄头,背着背篓,看这人的衣着打扮,像是附近的村民。
那人见到如此情形,忙放下身上的东西,帮着苏望殊,拿下婆婆手中的石头,拉住婆婆的手,说道,“婆婆,杨安没事的,他在镇子里面给人家做长工,过一阵子就能回来了。”
“你休要骗我,我要我的安儿。”
婆婆哭着喊着,依然不肯罢休。
那人便又说道,“婆婆,是真的,杨安给我寄的信,还在家中放着呢,你忘了?
前一阵子我还读给你听呢,他还说要回来吃你做的糖馍馍。”
许是听到这话,婆婆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地恢复到了之前双目呆滞地状态,口中念叨着的变成了“糖馍馍”。
苏望殊得了解脱,原来婆婆是失了心神。
那人扶着婆婆,说道,“抱歉了,小兄弟,吓到你了吧。”
苏望殊回道,“还好还好,婆婆这是怎么了?”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婆婆也是个命苦的人,有冲撞到你的地方,还请莫怪。
杨安是婆婆的独子,他爹走的早,只婆婆一人将他拉扯大,八年前,这一带发生了蝗灾,几乎是颗粒无收,我们得到消息,说是朝廷的赈灾粮己经到了宜平县,当时实在是没有吃的了,便想着去宜平县,先领些粮食,回来救急。
没想到当时的赈灾官员林佑,不仅私吞了赈灾粮,还打死打伤好些人,杨安从那时起,就没有再回来过,婆婆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遇到生人,便是这样。”
苏望殊听到这话,心中一颤,她知道早晚要面对,也在心中无数次想象过这种场景,但是亲临了,还是无法面对这些人。
可苏望殊不相信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年家里虽然比不得世家大族的富裕,但也还过得去。
父亲是皇帝当年的伴读,师从当年最有声望的大儒齐钧,志在治国齐家平天下,断不可能做出此种事情。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要亲自找出答案。
苏望殊问道,“那时您去了吗,怎么会如此惨烈。”
那人回答道,“我本来是要去的,出发的前一天突然害了风寒,当时还苦恼领不到赈灾粮了。
没想到,竟然救了我一命,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这边李秉贞见苏望殊迟迟不归,担心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便让周允去找他。
苏望殊见到周允急匆匆地向他走过来,才问起那人路来。
那人说道,“原来你们是边境的商人啊,怪不得不知道这路的变化,这路己经堵了有一阵子了,今年夏天的时候,下雨过后,山上的滚石将这条路堵上了,要去宜平县的话,要从南面走小路绕过这座山才行。”
苏望殊和周允谢过那人,便回到了商队之中,继续赶路。
原路堵塞,车队必须绕行,没有在夜晚来临之前到达原定的客栈。
不过众人在途中找到了一家废弃的客栈。
有房屋住总比在野外露宿强,李秉真决定让大家在此处休息一晚,次日再继续赶路。
刚一推开房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到,这间客栈一层都是桌椅,想必从前也是用来吃饭的,厨房那边有个柴房,可以用来放置货物,二层则都是客房。
李秉真派人挨间屋子查看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人,也没有什么近期使用过的痕迹,整个客栈上上下下都结结实实地盖上了厚厚的灰尘,也不知这里当时为何会被遗弃不用。
检查了一下周围,还算安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路人,这间客栈除了比较老旧之外,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众人便在这里歇下了。
不久便到了夜晚,苏望殊熄了灯,这几天商队中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大家都在尽心地护送着手头的货物。
月光透过窗子,显出些许光影,一会儿,许是月亮被云遮住了,周遭都黯淡了起来。
突然间,一道黑影闪过,苏望殊一个激灵,立马警觉起来。
只听见“吱呀”一声,窗子从外面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闯入。
只见那人进了屋子,便倚在窗边的墙角,姿势奇怪,依稀能够辨认出来,是防御的状态。
苏望殊右手拿着一柄短剑,背到身后,慢慢地靠近那人,一股血腥味扑来,只听见那人呼吸急促,己然是乱了章法。
此时月亮从云中出来了,借着月光,看见居然是个女子,浑身血污,一双眸子之中闪着凶厉之色,也不知是何人将她逼至如此。
苏望殊想着眼前无论是商队,还是他自己,都不适宜随便地卷入争端,飞速思考着如何将她礼貌的请出去。
只见寒光一闪,那女子手中飞出一根银针,苏望殊本能地闪了过去,许是伤的太重了,飞针的瞬间,本来应该隐匿在腰间的一块令牌露了出来,那女子见状,急忙将它塞了回去,彷佛这令牌见不得人一样。
只是一瞥,苏望殊就知道那令牌是什么了,那是赤甲军的令牌,是苏望殊再熟悉不过的了。
这是林佑所带领的军队,当年在宜平县,传说就是赤甲军作乱,平定的军队一到,赤甲军便是死的死,伤的伤,而自从林佑死于狱中之后,赤甲军也不复存在了。
而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拿着这样一块令牌,身负重伤,似乎是在被人追杀。
苏望殊见状,知道自己不能够置之不理了,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这个人,一路上,除了那个老婆婆念叨过几句当年的事情,己经没有什么人会主动提起这段往事了,苏望殊也没有从这盛世的太平之中觉察出什么,不过眼下这个,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呢。
见着一击不中,那女子的警惕之色更甚。
苏望殊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见那窗子忽地被人推开,两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眼前。
他们见屋子内还有别人,相互交换了神色,一人提着短刀,向苏望殊刺去,而另一个人,同时向那女子刺去。
苏望殊见状,将手中的短剑飞刺出去,蒙面人的刀在离那女子脖颈不远处停了下来,那个蒙面人倏地便倒了下去。
苏望殊一侧身,躲过了自己眼前蒙面人的攻击,一脚踹掉了那人手中的刀,制住了那人。
借着单手拔出自己的短剑,抵着那人的脖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嘴中发出哨子一般的声响。
不过只发出了一下声音,就不动了。
是那女子手中甩出的银针,正好扎进了那人的胸口。
“他不会说的,眼下他己经放出消息给他的同伴了。”
那女子虚弱地说道,显然刚才的一击,消耗了她太多的力量。
只听见原本安静的周围,现在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这边的缠斗,显然己经惊动了其他人。
苏望殊立马收好短剑,将那女子搀起,“姑娘,先不论你是谁,要干什么,先去柜子里躲好,一会儿有人来了,不太好处理。”
那女子见苏望殊暂时没有恶意,眼下她重伤在身,动弹己是困难,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只得按照苏望殊的要求,暂时躲到了柜子里。
只听见那乒乒乓乓的脚步声越来越来,终于在他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听到你屋子里有动静,你小子没事吧。”
来者是李秉真的副手张平,显然是听到了打斗的声响,带着商队的人来查看了。
苏望殊连忙给他们开门,“我是没有什么事情的。”
苏望殊指了指地上瘫着的两个人,“倒是这两个人,翻了窗户就进来了,也不知道我这屋子里是有什么宝贝吗。”
说着顺手点燃了屋中的蜡烛。
张平看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两个黑衣人,一个人倒在窗边,脖颈之处有伤痕,另一个人倒在地板上,看样子是毒发身亡。
可真是头疼,跟着李秉真走了这么久的商队,还没有哪次是闹出过人命的,不过看样子,这两人更像是有问题的,许是来打劫的吧。
只是这毒,诡域中应该没有人研究毒吧。
苏望殊看出了张平的疑惑,掰开了那人的嘴,说道,“我当时想着留个活口,问问是什么来路,没想到他见自己脱不了身,咬破了牙后的毒囊。”
张平查看,确实如此,这些人既然有毒囊,必定是杀手,不是简单的打劫个路人那么容易,还是得让舵主看了,再做定夺。
张平让手下将这两个人抬到楼下。
苏望殊留在最后,想起那女子身上的伤,翻出药箱,捡了几种伤药,胡乱地塞进了柜子,便跟着张平他们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