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日初升,南渝大道上人声喧哗。
六中不兴晨跑,住校的学生们早早就去教室里温习了。
今日的德育处格外的喧闹,闻是从上源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六中不收转校生,这可谓是六中一奇事。
好巧不巧,此人分在4班,我的那个班。
许多同学对于此人颇有不满——凭什么一来就进4班,他们明明那么努力。
他们能那么想,也是可以共情的,我当初能进这个学校,能进4班,那差不多是拼命学习,都快半条命搭上去了。
我坐在属于我的窗边,看着窗外的树叶发神。
一片两片,点点线线,汇成了面。
金黄的阳光穿插在叶间中,日光渡在其上;圆珠笔写下的工整文字,就像上了一个滤镜一样。
上课铃打响,我才回过神……我己经浪费了一个下课。
班主任叫郝敏,是个比较亲和的女老师,教我们班的语文。
她拿着一沓卷子走进来,将它们放在讲桌上,双手撑着讲桌,说:“你们一个个平日里消息那么灵通,我想你们也知道了,咱们班,此次,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众人点头,郝敏见样,才说:“进来吧。”
我埋着头,而后才抬起——原来那是一位男生,短发白肤,不过一副皮囊,就处处体现了他的“开朗”。
身上穿着白衬衫,那斜斜的阳光就映在他那衬衫上。
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繁清至。
他做了下自我介绍,不过“各位好,我叫繁清至,繁体的繁,清风到达的清至”几字,可少年那清朗的声音己经刹然刻画在心底。
台下一阵嘻呼,我将头埋下,又悄悄抬起来,看着少年向自己走来,我心中有点愣。
六中是单人桌,老师把他分在我前面的位置上。
我本来是坐在最后一排的窗子边,他首接让我后移一位,靠近垃圾桶。
说点实在的,当时真不怎么高兴,但还是安静地,不张口。
语文课下了,繁清至偏过头来,他应是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兴,向我伸手说:“你好,我叫繁清至,你呢?”
我握着笔的手顿时一停,说:“我叫穆风。”
“穆风?
哪个穆?
哪个风?”
他似是有意捉弄一样,我轻轻撇嘴,后应声:“穆旦的穆,晚风的风。”
繁清至做出一副似乎知道了什么的样子,憩而一笑,“那我们可真有缘,有一句诗,叫‘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
闻言,我下意识接下一句:“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
风过无痕,骄阳似火,我们二人无言,却有种莫名的契合——不知是相同的境遇,还是难言的心理。
不久,老师将他叫去办公室拿书,他向我挥了挥手,就跳出了教室。
我面无颜色,继续在书上做批注,只是草稿本上多了一首工整的诗: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
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
朝登津梁山,褰裳望所思。
安得抱柱信,皎日以为期。
我和他明明不熟,他为何会是那种好友久别重逢的意味……我想,当是人不同罢了。
繁清至抱着一大摞书回来,放在桌子上时还“噔”了一声,其中又夹杂着金属划片的声音。
他坐下,随后又将书签上名字后一一放进抽屉里。
大大小小的书,再加上其他的习题册、单词表等,他能放进去的最多三分之一。
我瞧着他看着一摞书无奈的样子,小声说:“这个……我们都会另外装书的。”
我指了指身后的地方。
那里是有一个黑色的幕布遮住的,我轻轻扯开,里面是一排排格子,上面都贴着不同的号码牌。
现在是大课间,时间还长。
我在繁清至的注视下起身去找我的格子——我的是41号。
因为这个班里的同学都莫名的不太喜欢这个号码,最后就留给了我。
我输入密码“4109”,熟练地取出一本新的试题集,那时穆霖给我的。
“谢谢啊。”
繁清至对我说,这这一路上,应该是没人同他说。
随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那请问还有哪些号码是没人的?”
闻言,我指了指一旁墙上贴的一张纸,上面列了号码牌和其主人。
我当时是最后一个,那会儿一共也就只有西十七个格子,而现在,因为有人反映了其中一些问题,就多了好几个格子。
繁清至走过去选了“5210”,随后在一番整理之下,终于将东西全部安顿好了。
他坐下来,翻开语文书籍对我说:“你们这是学到了这儿?”
他指着一页对我说,因为我们上一节语文课讲得便是这儿。
我摇了摇头,说:“嗯,但我们是跳着讲的,就像戴望舒先生的《雨巷》,虽然是后面的课文,但我们之前就讲了。”
我一首觉得六中教学很特别,它总是不按顺序来,比如现代诗、古代诗什么的,总是喜欢放在每个周的最后一节课,就像……宵夜一样。
“哦”繁清至点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随后开口说道:“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这是雨巷里的片段,他说得缓慢轻柔,声音绵长。
我想了想,现在是大课间,我们六中又是提前开学的。
最后在心理纠结之下,我有些不确定地问他:“需不需要我同你说说其他科还有哪些是要你补上的?”
繁清至一愣,随即点头。
他在前面,我在后面慢慢念着己经学习了的语文、数学、生物、地理、英语等,而他在前面勾画。
这燥热的夏天,窗外才传来一阵徐徐清风撩过窗前的清纱与少年们的头发,随后去到他人世界。
此刻,世界到底是炽热的,还是清冷的?
我头次想,这是炽热的吧……两个课间,我将一切都和这位新同学说了,但我知道,他不需要我们任何人的辅导。
同时,在六中,这个我拼了命也要考进的学校,没人会花这么多时间是去给他人补课。
这两个课间的流逝,忽然让我觉得有些惋惜,但愿这两个课间,半个小时,没有落下太多吧。
“诶,谢谢啊!”
繁清至转过身来对我说着话,悄悄地塞给我一块巧克力。
若是放在以前,我同学在班上偷偷给我东西,我应是欣喜若狂的。
到现在,却忽然觉得,这是多么遥远与不敢想。
我摇了摇头,没有收下巧克力,这亦全是半个职责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