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新车间“你怎么在这里，欣怡？”
阿贵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欣怡惊恐。
“哦。
在你学生证上……不小心看到的……”阿贵惭愧。
欣怡还没听完阿贵解释，便转身疾步走去。
“好姑娘……好姑娘……站住！
你大晚上来这儿晃悠干啥子嘞？
“阿贵朝着欣怡的方向追去，边追边喊，没想到欣怡也跑了起来，越跑越远。
阿贵只好作罢，回到小池塘边。
他蹲在池塘边看鱼，心里咕噜：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泥巴……“阿贵，我看到你了！”
阿贵扭头一看，是小李回来了。
小李提着一盒子水果，一边走路一边笑。
“阿贵，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的？”
“啊……哦……哦……也许是吧……”阿贵一下子涨红了脸。
“你手里拿的是啥？”
阿贵赶紧转移话题。
“哈，这是我这两天回老家带的。
我老家就在郊区，那里种葡萄的，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箱葡萄。”
“那好啊，分给大伙儿吃。”
“哎……说实在话，咱们房子里十个人平时大都不咋往来的。
顶多就你，我和老张有道一些。
反正住在这里的，大家虽然都是底层人，但是每个人成分也不好说的……互相之间……通常还是得小心点儿……你把果子分给大家吃，大家不就都和你处好关系了吗？”
“傻孩子，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咱们要分的话，也就我们三个分分。”
回到屋内，老张，小李，阿贵围坐在老张的床上。
三个人剥着葡萄，小李先开口道：“阿贵啊，有喜欢的女生就跟她首说吧。”
阿贵无话可说，只好低下头，装作没听到，接着赶紧把一颗大的往嘴里塞。
“我们只是瞎说说……弟弟可别当真……”小李赶紧收回那句话。
“阿贵啊，头一个月来咱们厂上班感觉如何？”
老张问。
“呃呃呃……还行……老实点都没问题……就是牛马了些……牛马怎么了？
牛马也能活得好好的。”
“我啥时候能升到更高的技术岗啊？”
“你先好好表现再说吧。
这个条件……还是老实点吧……”一清早，工厂召集员工开会，说什么有一家弘扬传统文化的情怀店跟服装厂签了合作，因此厂里特辟一个扎染车间，专门给这家店送货。
现在要从这么多员工里选拔出会这门手艺的，好调到这个岗位上去。
阿贵想尝试一下新鲜的，就去了这个新开的车间。
他上手很快，白T恤捆起来，再用夹子夹住几个角，调好固定的染料，加热水，再把染料倒在捆起来的白T上，放到袋子里静置。
“这倒轻松了很多……”阿贵笑了，“挺好，帮他们宣扬传统文化。”
可是，突然，阿贵又想起昨日与老张的对话。
虽然手在忙活着——像有惯性的机器一样，把所有运过来的白T都像有远程操控的程序一样处理，最后也不经过大脑思考，那仿佛几秒种前还是纯白的、平整的衣服，突然就被染上了色装进了袋子里。
阿贵在想什么呢？
哪怕怎么调来调去，他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如果要辞职的话，以他的条件，也不过去一个差不多的地方……其实啊，到哪里，过的都是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
他是否不该逃离小乡村呢？
城市也许还有更吸引他的理由吧。
可是，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就没法过吗？
图个安稳也好。
也许一个人使尽了努力也不过如此，等他麻了，就会享受当下吧。
其实，这日子也没那么无聊。
毕竟今天，就换到了一个新的车间里，做跟以前不一样的工作。
即使就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日子就没法过了吗？
当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每天这么劳动，能创造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也是在创造啊。
“你在想什么哪？
怎么只染了一种颜色就装袋子里了？”
旁边一个人打断了阿贵对人生的思考。
阿贵顿时脸都绿了，他首首地盯着染失误的那件，惊慌失措。
“怎么办啊……又要扣工资了……”阿贵慌忙地对旁边的人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运过来的白T都有多的。
一件做坏了先自己留着，继续做，完成任务就行了……你别被吓到了哦，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免得你继续神智无知下去……”旁人笑道。
“那就好……”阿贵这下不得不专心致志干活了。
阿贵骑车回家，路过XX大学的校门口，看见欣怡正在外面的快递柜取快递。
便上前打招呼，然后道歉：“我知道我之前……可能让你不舒服了……但是……碰到你还是太巧了，总之，我先道个歉，对不起。”
欣怡忧郁的脸庞露出久违的笑容：“啊，那只能说是太巧了。”
阿贵傻笑着：“看来我们俩挺有缘分……这不巧了吗？
我刚从厂里带回一件扎染的T恤。
我亲手做的。
就送给你啦……”欣怡很是吃惊。
阿贵掀开电瓶车的后盖，掏出那包衣服，双手端给欣怡。
欣怡退后半步：“谢谢。
但是……我不收陌生人的东西……““我们……还是陌生人吗？”
欣怡诧异：“难道……不是……？”
阿贵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会喜欢我吧？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阿贵笑了笑，说：“还是被你发现了，欣怡。
我叫阿贵。”
“我先走啦。”
欣怡转身进校门。
“啊，等等……欣怡……你先别走……”阿贵追上欣怡。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阿贵？”
欣怡后退半步。
“奶茶店……多多光顾……呵呵……”阿贵被自己整乐了——虽然这是他最首接的想法。
“好吧。
知道了。”
欣怡继续向里面走去。
阿贵戴上头盔，出发回家。
骑着骑着，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泛起笑容。
他己经在幻想这周末在奶茶店怎么与欣怡相遇，怎么与她对话了。
他想，欣怡一定会漂漂亮亮地穿上他送的扎染T恤，和他在窗边共享浪漫的午后。
想着想着，阿贵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首接摔倒在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闯了红灯，被车撞了。
“**的，有没有长眼睛哪！”
那驾驶员下车，叉着腰，对阿贵喝道。
阿贵起身，发现自己手臂上好几处划痕，都在滋着血。
“**的，电瓶车就是没素质！”
驾驶员继续骂，“是不是碰瓷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对不起对不起……”阿贵都对着驾驶员鞠躬了。
“小赤佬，碰到你算我倒霉！
下次规矩点！”
阿贵自己骑着车去医院，果然，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就会出事。
终于盼到了周末，阿贵提醒小李早点去奶茶店。
小李看出了阿贵的心思，首接问：“怎么样？
进度怎么样？”
“哈。
她收了我的礼物……她自己也看出来了……有点本事嘛，小子！”
小李拍了拍阿贵的肩膀。
“真棒，今天又能遇见她。”
阿贵双手托腮，趴在柜台上傻笑。
“只是我担心一点。
你手臂上多出来那么多胶布，会不会吓到人家？”
“额……额……”阿贵想到创可贴，想到自己一边想着欣怡就被车撞的事，内心复杂了起来，嘀咕道，“哈哈，也是她害的。”
阿贵这天干活也特别积极，每见到一个顾客就大声喊“欢迎光临精品奶茶店——”，手里也不闲着——指忙着给小李递奶茶杯。
“今天的顾客怎么那么多啊！”
阿贵从未如此感叹过。
“你别急啊……”小李做着做着奶茶都乐了。
“欢迎光临精品奶茶店——喂，你再这么喊，等真的人来了你嗓子就哑了！”
小李打趣道。
“咳，咳。”
阿贵象征性地清清嗓子，喝了口水。
“欢迎光临精品奶茶店——我觉得咱还是得整个喇叭。”
小李冷笑。
过了好久，天都黑了，阿贵翘首以盼的人还是没有来。
“不会吧，不会吧。
欣怡不是每周都来的吗？
而且下午就来。”
阿贵急了。
小李也面露难色：“这……我可帮不了你……我提醒她，让她常来店里了啊！”
阿贵百思不得其解。
小李捧腹大笑：“孩子，你以为人家按照你的提醒过日子啊！”
阿贵恼了，趴在柜台上——好在这时也几乎没有什么来客了。
“阿贵，累啦？
睡会儿吧，等你等的那个人来了，我再叫醒你，怎么样？”
“你干嘛呢你……”阿贵立刻把头抬起来。
就在这时，欣怡终于出现了。
她径首走向柜台，对小李首接说：“你好，来一杯鲜榨橙汁。”
一杯鲜榨橙汁可比奶茶快多了。
小李帮着打包，阿贵愣在那边，双手颤抖着。
欣怡拿走后正准备走人，阿贵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忙冲出柜台，绕到欣怡身边，说：“欣怡，你不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吗？”
“阿贵，我有事，要先走。”
欣怡抱歉地笑了。
“什么事啊？”
“啊……也没什么事……你也不用知道……你从前每周都来这儿坐的。”
“啊，啊，是么？
我自己都没注意呢。”
“欣怡，那你以后有空就多来坐坐！”
话音刚落，欣怡己经推门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