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石厚生,秀才之子,有一个惊天秘密。
石厚生,原名郭祉谦,是来自公元2024年的一个中文系大学生。
那日他从福州去广州游玩,坐在车里补觉,谁知一觉醒来,便来到了这残唐乱世。
如今想来,不知是梦里被哪辆异世界大卡车给送来了。
穿越倒还罢了,原主的记忆是一点也没共享给他。
郭祉谦刚穿越过来,别说什么金手指叱咤风云,连别人说话都听不太懂。
尽管他学了古代汉语,但拿他学过的那点古音和方言的皮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在这里实践。
尽管有些对不起叶云裳,但好在穿越时正巧赶上看到叶家的惨案,震惊之余也有了失忆痴傻的托词。
来到石家之后几天,通过观察与适应,郭祉谦好歹能听得懂周围人的口音,也逐渐学会了古音和舒州方言。
不久,崭新的石厚生从叶云裳口中慢慢套出了不少关于原身的事和唐末的一些常识。
叶云裳这姑娘,着实可怜。
她原本活泼开朗,历经变故与他人的冷遇,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尤其是在大人面前,更是三缄其口。
唯有在身为穿越者的石厚生面前,才能勉强窥探到这孩子原本开朗的样子。
石厚生一半出于愧疚,一半出于怜爱,对叶云裳就像亲妹子一样照料,也因此成了叶云裳最信任的人。
石厚生前世在中文系成绩算是相当优秀,必背的各种诗句词章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又有喜欢历史的损友整天小嘴叭叭,在耳边唠叨些历史典故,因此对残唐和其后的五代十国还算有所了解。
残唐乱世,国家几乎没有余力再兴科举,不过一些军阀节度使偶尔还会举办地方科举以网罗人才。
除了科举与上层对自家子弟的推举,要想出人头地,便只剩下了参军一途。
不过石厚生前世就不是什么健壮的体育生,现在的身体更是个豆芽菜,又没有什么金手指,参军十有八九就会在乱军之中被砍死。
正好父亲石秀才又一力劝儿子读书,石厚生便打算先读书作诗,等参加科举或者凭借记忆里的诗句博个才名。
有了名声,才有资格被朝廷和军阀任用,才有机会做谋士而不是死士。
石厚生倒也不是贪图高官厚禄,只是生逢乱世,只有掌握权力才有更多自保与保人的资本。
棋手总好过棋子。
石厚生正想着,忽然被一声喊声所打断。
“生儿,快出来,看娘给你带了什么。”
人还未到,声己先至。
石厚生本就在院子里,一听到母亲声音便去迎接,正好与进门的张氏碰上。
只见张氏身着褐色补丁短上衣,齐膝麻色破襦裙,下面还套着一条沾满泥浆的灰裤子。
背上一个比叶云裳那个还要大上三分的大竹篓,篓壁和底下都布满泥浆,是插秧的时候装着带泥水的稻秧的缘故。
不过铺了一层干草,干草上面则是一堆尚新鲜的松针。
“喏,在筐里,赶紧捡着吃,是你爱吃的毛香粑,还有一根糖葫芦。
碗上盖着松针底下有草铺着,不脏!
娘插秧回来,刚巧碰到猴儿她娘买了糖葫芦回来给猴儿。
不过猴儿也忒皮,割点蒿草,不去去那里乱疯,弄的身上青了一大块。
她娘气得要揍他,更别说给他吃糖葫芦,我干脆就花了六文钱买了。
毛香粑是村头王婶家做的,娘给你讨了两块。
碗是王婶的,吃完给人家送回去。”
张氏说着将竹筐放下,一头钻进东边的厢房主卧换衣服去了。
石厚生拨开松针,一个豁口陶碗内,两块小小的毛香粑和被抽取签子的五颗冰糖葫芦俏生生躺在里面,尽管沾了点草灰,依然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石厚生捧着碗跑进西厢书房掏出练字用的大草纸,将一块毛香粑,两颗糖葫芦小心翼翼的裹起来,藏到父亲挂着的墨宝后面。
随后石厚生才将一颗冰糖葫芦送入口中,细细感受着它在舌尖绽开的甘甜滋味。
自从穿越以来,现代方便的外卖和各色小吃早己是昨日幻影。
石家家境虽然尚可,但闭塞的小山村哪来那么多甜食。
三年来石厚生能吃甜食的次数屈指可数,饶是石厚生在上海的大学食堂吃厌了甜食,此刻也不禁感受到了糖分带来的快乐。
想来叶云裳吃甜食的机会比自己还要少的多,不知到时候她会怎样欢呼雀跃。
石厚生含着,想着,不自觉的笑了。
“生儿,这么开心啊,好吃吧。
算算日子,你爹参加乡试也快要回来了,到时候带你去镇子里买好吃的。
哎哟,你这孩子老是板着个脸,要像别的孩子一样多笑笑。”
张氏换过干净衣服,洗干净手,走了进来。
石厚生的灵魂毕竟己经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自然不可能像孩童那样无忧无虑,天天笑笑闹闹。
在母亲张氏眼里,他自从三年前就变了个性子,不喜欢和别的小朋友玩耍,也很少真心的展露笑颜。
尽管他父亲说这是因为孩子长大了,变得像谦谦君子,喜怒不形于色,勉强打消了张氏的忧虑。
可是又有哪个母亲不想多看看自己孩子开心的笑颜呢?
石厚生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知道母亲是在为自己难得欢笑而高兴。
品味着这份沉甸甸的爱,石厚生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石厚生有些不喜张氏对叶云裳过分苛待,另一方面也知道张氏对叶云裳的怨,归根结底是因为对自己的爱。
最让人肝肠寸断的是这位母亲并不知道自己爱子的身体里早己是另一个灵魂。
前世石厚生看过很多穿越文,可真到自己穿越过来,才发现连被爱都是如此沉重。
“妈,这个糖葫芦好像有点坏了,酸酸的,你尝尝。”
石厚生说着将一颗冰糖葫芦塞进张氏口中。
“嗯?
唔尝尝,莫有怪味啊。”
张氏狐疑地含着糖葫芦。
“那估计是山楂太酸了吧?”
张氏听着一口咬碎糖壳,利齿将山楂切做两半。
一股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在她口中绽开,酸味适中,甜度恰好,让人口齿生津,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嘿嘿,妈,好吃吧。
我超级喜欢,谢谢妈妈。”
石厚生嘿嘿一笑,露出孩童奸计得逞的得意嘴脸。
“你这孩子,好吃就自己吃嘛,干啥子骗你娘咋,小谎话精!”
张氏嘴上骂,心里却说不出的受用。
对张氏来说,这六文钱花的比前年为庆祝自己成为秀才娘子买漂亮襦裙的六百文还值。
随后如平常一样,张氏坚决拒绝了儿子共分一块粑的邀请,喜滋滋的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答应了儿子允许他早起晨跑锻炼身体的要求。
“哦,对了,下次记得不许在书房吃东西哦,弄脏了你爹的书和那些字纸,他回来发现了非得扒了你的皮。”
张氏人走了,留下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警告。
石厚生自然知道父亲爱惜字画,不过他在这吃也是有理由的。
若是不在这吃,那藏起来的糖葫芦和毛香粑的气味准会被张氏发现。
届时叶云裳不光吃不到这些美味,还得额外吃一顿骂。
除开书房以外,别的房间张氏都时常进出打扫,藏在屋外难保不会被满地乱跑的孩子和猫狗鸡鸭找到吃掉。
唯有书房,张氏很少进出,就算进来也不会乱动里面的东西。
因此书房就成了石厚生藏食物的绝佳之所。
日落群山晚,云归诸穴暝。
傍晚叶云裳回来,石厚生找了个机会将藏着的零食塞给叶云裳,又讲了从明天起可以一起出门的好消息,让叶云裳为之雀跃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