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颠簸，吵醒了正在沉睡的耿星河，他睁开眼睛，身边一片混乱，尖叫声，哭泣声，广播声，行李滑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神经突然紧绷起来，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去听广播里机长的声音。
“请全体乘客系好安全带，请全体乘客系好安全带，请听从机组人员指挥。”
机长急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很难听清。
氧气面罩刷刷往下掉，大多数人被吓得说不出话，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或者身边人的手。
飞机被强气流狠狠掀起，前方的空姐没有站稳，一猛子摔到耿星河面前的过道上，来不及整理凌乱的头发，她死死抱紧过道旁边的座椅扶手，头上渗出了鲜血。
头顶广播再次响起。
“全体乘客，请俯下身抱头，前方即将紧急迫降。”
“全体乘客，请俯下身抱头，前方即将紧急迫降。”
“全体乘客，请俯下身抱头，前方即将紧急迫降。”
飞机在不受控制地首线下落，耿星河感觉自己头越来越晕，思维逐渐混乱，包里的《林徽因传》掉落出来，滑到脚边，视线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
人死之后会去向哪里呢？
天堂？
地狱？
还是作为孤魂野鬼漂泊在人世间？
“妈妈你说，人死之后还会不会痛？”
耿星河仰着小脑袋，望向妈妈，正在给他讲睡前故事儿的妈妈顿了一下。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看到大家把外婆被埋在后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们说人去世以后，尸体会腐烂，会有蛆虫叮咬尸体，那被叮咬的尸体会不会痛啊，外婆会不会只是被禁锢在那里，还拥有意识，她被不停地叮咬，她很疼，想叫，叫不出来，想动，也动不了。”
“人死了，意识就消亡了，外婆是不会痛的，乖，别胡思乱想，快睡觉了。”
“你畏惧死亡吗？”
耿星河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你害怕吗？
你畏惧死亡吗？
也许是怕的，怕死亡之后父母会整日悲伤，老无所依，怕自己死后几年，这个世界关于自己的一切都会慢慢消逝。
他想起，去西藏的时候，看到的色达天葬的仪式，秃鹫排着队，等着分食被剁碎的躯体。
他想起22年失事的东航MU5735，想到永远留在那一天的人们，与焦土化为一体。
又或者是不怕的，死亡也许只是意识脱离身体的禁锢，意识自由了，就会通向更高的神级殿堂。
他想到医院工作的朋友告诉他的，濒死的病人看到自己的意识走向了光亮，轻飘飘的云层托着自己的灵魂，与逝去的亲人相见。
他想起可乐。
不是店里的猫咪可乐，是他和程颖养的第一只狗可乐。
她当时问他：“为什么要叫它可乐？”
因为，“可能你不快乐，可我要你快乐。”
可乐走的时候，才不到三个月，他蹲在地上，看着可乐的口鼻和耳朵不停地流出血，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
他的大脑里面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说：“送医院，送医院，你愣着干嘛啊，快点送医院啊。”
另外一个：“来不及了。”
三分钟后，可乐没了呼吸。
他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
“那林会愧疚余生吧。”
“也许吧。”
他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