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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活寡三年,下堂弃妇爆改女将星陆棠许宴舟最新章节

碎叶冬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陶云倾眼底划过一抹恼恨,脸上露出屈辱之色。“棠姐姐不必如此羞辱我,侯爷顾念父兄旧情照顾我,本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棠姐姐所想那般,是棠姐姐误会了。”众人听闻‘父兄旧情’,立刻想起她的父兄皆战死于沙场,就是她本人也曾是上过战场的女中豪杰。如今却要因这后宅腌臜之事,被一个庶女编排欺辱。议论声嗡嗡,皆是指责谩骂她的。陆棠冷笑一声,猜到陶云倾这是笃定她会顾忌萧知远,不会将她俩那点事当众说出来。可今日不必往昔。“误会你俩无媒苟合,私相授受?”陶云倾蓦然睁大双眼,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下去。“我不止一次见你深夜进了侯爷书房,府中丫鬟小厮都看到过,难道也是我误会了,你和侯爷探讨国家要事一直到清早?”陶云倾面色涨红,“你、你不要胡说,你血口喷人!”陆棠挑眉...

主角:陆棠许宴舟   更新:2024-11-28 10: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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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棠许宴舟的其他类型小说《守活寡三年,下堂弃妇爆改女将星陆棠许宴舟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碎叶冬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陶云倾眼底划过一抹恼恨,脸上露出屈辱之色。“棠姐姐不必如此羞辱我,侯爷顾念父兄旧情照顾我,本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棠姐姐所想那般,是棠姐姐误会了。”众人听闻‘父兄旧情’,立刻想起她的父兄皆战死于沙场,就是她本人也曾是上过战场的女中豪杰。如今却要因这后宅腌臜之事,被一个庶女编排欺辱。议论声嗡嗡,皆是指责谩骂她的。陆棠冷笑一声,猜到陶云倾这是笃定她会顾忌萧知远,不会将她俩那点事当众说出来。可今日不必往昔。“误会你俩无媒苟合,私相授受?”陶云倾蓦然睁大双眼,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下去。“我不止一次见你深夜进了侯爷书房,府中丫鬟小厮都看到过,难道也是我误会了,你和侯爷探讨国家要事一直到清早?”陶云倾面色涨红,“你、你不要胡说,你血口喷人!”陆棠挑眉...

《守活寡三年,下堂弃妇爆改女将星陆棠许宴舟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陶云倾眼底划过一抹恼恨,脸上露出屈辱之色。

“棠姐姐不必如此羞辱我,侯爷顾念父兄旧情照顾我,本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棠姐姐所想那般,是棠姐姐误会了。”

众人听闻‘父兄旧情’,立刻想起她的父兄皆战死于沙场,就是她本人也曾是上过战场的女中豪杰。

如今却要因这后宅腌臜之事,被一个庶女编排欺辱。

议论声嗡嗡,皆是指责谩骂她的。

陆棠冷笑一声,猜到陶云倾这是笃定她会顾忌萧知远,不会将她俩那点事当众说出来。

可今日不必往昔。

“误会你俩无媒苟合,私相授受?”

陶云倾蓦然睁大双眼,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下去。

“我不止一次见你深夜进了侯爷书房,府中丫鬟小厮都看到过,难道也是我误会了,你和侯爷探讨国家要事一直到清早?”

陶云倾面色涨红,“你、你不要胡说,你血口喷人!”

陆棠挑眉,“讨论国家要事叫水做什么?

有时还数次。”

她的话太过露骨,陶云倾羞愤难当,感受到周围聚集过来的异样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虚弱稚嫩的声音开口,“不许你这么说云姨。”

萧景年半睁着眼,死死瞪着陆棠。

她不管他就算了,还要欺负对他这么好的云姨。

陶云倾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眼泪涌下来,“我今日来只是求你再看看景年,却不曾想被你如此污蔑羞辱,我活不下去了!”

说着,她作势要往陆府门前的狮子上撞,被赶来的萧知远一把抱进怀里,满眼怜惜做不得假。

二人亲密的举止惊得周围人双目圆睁。

再蠢的人也能看出他们之间并非陶云倾所言清白,想到刚刚还在怜悯她,一个个心中顿时如同吞了苍蝇。

什么将军嫡女,居然是个无媒苟合私自爬床的贱人!

当真辱没将军府的门楣,那些战死沙场的陶家将士,若是知道她是这等不知羞耻之人,怕是要气的诈尸吧。

萧知远将陶云倾护在怀里,隔绝那些异样的目光,心疼地说道:“你何必委屈自己来求她。”

陶云倾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我看不得景年如此难受,景年到底是棠姐姐的嫡子,她不会见死不救的,只要能救景年,我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垂眸轻泣,哀哀戚戚,心中却松了口气,忍不住抬眼瞥了陆棠一眼,眼含得意。

面对千夫所指,侯爷毫不犹豫出现护他于身后。

陆棠,还看不明白谁才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吗?

萧知远心疼,萧景年也心疼起来。

他从婆子怀里挣扎着站到地上,看向陆棠的目光气恼厌恶。

“我病了是云姨陪着我哄着我,现在云姨为了我放下嫡女身段,低声下气求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看着病弱的小童嘶哑着嗓音诉说嫡母的不闻不问,甚至是......苛责,众人心中刚刚涌起的对陆棠的那丝惭愧烟消云散。

若非苛责,堂堂侯府家的公子爷,怎会如此瘦弱。

情绪激愤之下,萧景年脱口而出,“你不配做我嫡母,我宁愿云姨做我娘亲!”

萧知远眉头拧紧,对婆子冷喝一声,“少爷病糊涂了,还不赶紧带上车!”

当众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旦给萧景年扣上一顶不孝不悌的帽子,他这辈子就完了。

陆棠眸色淡淡,“我也没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儿子。”

说完,她挽起衣袖,露出一小截手臂,入目的不是白皙柔嫩,而是一道道一块块狰狞的疤痕。

众人皆尽哗然。

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女最是注重这些外表仪容,别说这么多伤痕,就是一道浅浅的印记都要用尽手段褪去。

堂堂侯府夫人怎么会受这么多伤!

萧景年倏然瞪大双眼,第一次见到这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他便清楚笃定地知道,这些痕迹都是他留下的!

“四岁前你犯了癫症根本无法自控,我这两个胳膊被你撕咬抓挠成这样,这才不到一年光景就被人哄得忘干净了?”

萧知远心神微震,那满胳膊的伤,纵横交错,一直延伸进衣袖遮掩处。

她、她却从未嚷过一句疼!

陆棠放下衣袖,再抬眸,眼底的情绪已经散在这深冬里。

“我就当这些年的付出喂了狗,既然你不认我,从今往后,我们再无关系!”

萧景年愣在原地,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恐。

他每次病发,只知道找到娘就会好,却不知道自己竟然给陆棠咬得这么深,这么狠!

那些狰狞的伤疤,真的是他弄的吗?

萧知远也怔怔看着陆棠。

再多的回忆,都比不过此时此刻,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萧知远甚至有些希望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他一定会好好对待陆棠。

陶云倾演戏演到一半,怎么也没想到陆棠会直接撸袖子展示伤口,如此直接,如此......不知羞耻!

眼看着萧家父子有了动摇,陶云倾见状,随即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父子二人再顾不上陆棠,急忙将她带上马车。

临走,萧知远神色复杂,还是忍不住回头,道:“你想好了,只要你认个错,侯府还是你的家。”

她如此胡闹,他还肯亲自来寻人,自问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然而他并未在陆棠脸上看到惊喜,那轻蹙眉头的模样,似是在嫌他。

萧知远愣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他看错了。

陆棠等这个台阶,怕是等了许久,果然,他见陆棠笑了。

不得不说,她的姿容是一等一的,萧知远晃了下眼,已经准备伸手拉人上马车了。

“有句话,我想对侯爷说很久了。”

萧知远的手一顿,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陆棠轻启红唇,一字一顿地说道:“滚!”

“你!”

“陆大人!

你教的好女儿!”

萧知远被当众落了面子,寒着脸离开了。

啪!

迎接陆棠的,是她的父亲陆正抡圆胳膊的一巴掌。

陆棠被打得偏过头去,没多会脸颊便高高肿起。

“孽女,和离这么丢脸的事你也做得出来,还不滚回侯府去向侯爷磕头认错!”


眼看着陆棠毫不留恋地上了马车,陆正羞恼不已,“养女如此,冷血无情,不孝不悌,实乃我陆家不幸!”

看着陆大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周围窃窃私语声再度响起。

“这陆大人在说什么胡话,不是他给的陆小姐绝亲书吗?”

“想必因为长公主的缘故,陆大人得了健忘症。”

“冷血无情?

在下要笑死了。”

陆正面色微变,匆匆回了府,关上大门。

车轱辘滚滚,直奔城门。

半日光景,应当可以赶到最近的驿站。

从京城到平遥城大约两个月光景,陆棠不愿在路上过多耽搁,想着要不要于下一个镇子上换一匹快马,至少可以缩短二十余日时间。

她与萧知远的一段孽缘已经彻底结束。

接下来要奔赴的,该是陆棠的人生了!

女子撩开车帘。

目视尽头,正是苍阳漫天!

......武定侯府中。

萧知远刚刚砸碎一只茶盏。

“她竟如此绝情,她竟真如此绝情!”

男人长身玉立,怒火外放之下竟也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陶云倾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萧知远这样子,分明是还对那个女人心存念想!

眼底划过一抹晦涩,陶云倾却细语安慰。

“定贤哥哥莫要再生气,姐姐只是一时赌气罢了,过不多久就会回来的。”

萧知远生生压下火气,“她若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心痛之余,想到陶云倾今天的忙里忙外,眸色柔和下来,“今日让你受委屈了,等她回来,我定会好好教训她,让她给你赔罪。”

陶云倾垂眸,遮住眼底情绪。

“对了定贤哥哥,听闻长公主亲下手谕,请了丘国师之徒前往平遥城助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萧知远忙纠正道:“丘师不曾接任国师一职,称呼上还要谨慎。”

但为表尊敬,大盛上下称之为丘师。

见他转移了注意力,陶云倾眉眼弯弯,听话地表示知道了。

萧知远沉思,“丘师之徒或许不是长公主所请,但这件事想来不假,圣旨应当很快就会到平遥城。”

顿了下,又道:“我已自请上前线,不知命令何时才能下来,到时便有幸见识一下这位名师高徒了。”

萧知远计划着上前线的时候,陆棠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一个月的功夫,终于赶到了升州城。

“小姐,我们去牙行做什么?”

一个梳着双髻,十五六岁模样,眼睛又大又灵动的少女好奇地问道。

陆棠看着身量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少女,想起才出京城时见到她的场景。

“小姐,我叫琥珀,丘恩师让我随侍在你身边,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琥珀娇娇小小,眼睛灵动模样却有些娇憨,谁能想到这是师父派来保护她的。

那时才从泥沼中挣脱出来,千疮百孔下,师父的挂念让她内心暖意融融。

陆棠说道:“我奉师命去边关相助,总不能空手去。”

升州城是人口十多万的大都城,大盛对外的交通要道,很多进出口贸易都要经过这里。

这里的牙行共有三家,陆棠来的这家是其中影响力最大的一家,买卖奴仆、代客垫款、代客运输起卸报关、代客预卖等都做。

陆棠在牙行约莫半个时辰就离开了,之后就带着琥珀在城中吃吃喝喝,走来逛去。

一开始琥珀高兴的很,可一连五日都是如此,她就有些疑惑了。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商旅尤其多?”

琥珀垫脚向着城门出张望。

进城的队伍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一眼望去大多数穿着华贵的商贾。

街道上,已经不少商旅以及车队来往,嘴里谈论着什么‘缫(sao)车图’。

“李掌柜也来升州城了,可是冲那‘缫车图’而来?”

“哈哈哈,那可是织出胡州丝绵的缫车图,我怎么也要来凑个热闹。”

胡州丝绵闻名天下,各国皇室有一多半的丝织品都是胡州丝绵制作而成,但其制作手法独特,使用的丝车也同旁的不一样,想要模仿很难。

所以这次升州城牙行放出消息,周围都郡的商贾日夜兼程往这里赶,生怕错过这个机会。

哪怕只是看看胡州缫车长得什么模样,也算涨了一番见识。

琥珀张大小嘴,吃惊地看向自家小姐。

缫车图......那不是前些日子小姐去牙行出手的吗?

进城的商贾愈发多起来,随便一问居然都是冲着缫车图来的。

“这就是小姐说的造势吗?”

琥珀似懂非懂。

陆棠含笑点头,“有竞争才能体现出这东西的价值,更何况,急人之所急,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珍惜。”

有钱能使鬼推磨,陆棠从牙行一个管事那里拿到商贾们的名单,选了个中意的交给牙行。

按照牙行的规定,所得佣金不低于上限和下限的均值,卖家可以指定买家。

陆棠在清风茶楼见到薛掌柜的时候,看到他满面愁容,脸上尽是疲态,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薛掌柜是做丝绵裘生意的富商。

近期西南的雨水泛滥,导致他的丝绵在短时间内损毁腐败严重,老主顾要求他赔偿损失,连带着几个新主顾也不敢从他这里订货了。

最大的几个货订断了,还可能面临巨额赔偿,薛掌柜坐不住了,半个月下来眼眶深陷,身形都清减了几圈。

“陆姑娘当真可将胡州制丝的方法传授于在下?”

两句寒暄过后,薛掌柜迫不及待地开口。

如果能够得到胡州制丝方法,再有胡州缫车,可解他燃眉之急,将来还能在同行中独树一帜。

陆棠一笑,也不卖关子,“既是我说的,自是可以,只看薛掌柜是否付得起代价。”

薛掌柜正襟危坐,开口道:“陆姑娘,薛某愿以一万五千两黄金,买下这胡州手艺。”

他说完,就见陆棠笑而不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知道外边商旅都排着队等这个机会,若是不给个满意的价格,呼吸之间就会被人替代。

空有一个缫车制造图没用,众多商旅赶来这里,真正看中是附加条件,便是有机会习得胡州丝绵手法。

陆棠见他这般神态,就知道造势的目的达到了。

果然,薛掌柜咬牙说道:“在下出三万两黄金!”


陆棠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目光仿佛淬了冰,“我若不去呢。”

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彻底激怒陆正。

“你要是不去,我陆家就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去,给我拿笔墨纸砚。”

陆正竟当场给陆棠写下绝亲书!

“你若现在去,这纸绝亲书我自当焚毁,你若不去,从今往后,不要再说是陆家女!”

直言了当的威胁!

陆正笃定她会妥协。

离开婆家,娘家又不要,她活不下去的。

手上一空,绝亲书已经到了陆棠手中。

“既如此,绝亲书我收下了,我姨娘的随身玉佩还请归还,那是我师门信物,并非陆府之物。”

陆正一脸震惊之色,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拿走绝亲书。

“你、你简直是疯了!”

他已经没有女儿能嫁去侯府了,陆棠不回去,他的舒服日子也就到头了。

“一个破玉佩!

好好好,你若想拿回玉佩,现在就给我去侯府磕头认错!”

陆棠蹙眉,看样子,要用非常手段拿回玉佩了。

正想着,一辆青鸾马车缓缓驶过来。

青鸾飞舞报佳音,幸福安康乐满心。

百姓纷纷瞪大眼睛,若说其他的皇室贵族他们不认得,但这青鸾坐撵他们却认识。

“那是昌运长公主的坐撵吧!”

“我大盛国还有谁敢用青鸾做图,唯有长公主殿下!”

“昌运长公主?

就是那位创办女学,倡议启用女官的昌运长公主吗?”

围观之人窃窃私语。

“除了她还有谁,大盛女子活得如此潇洒,绝大部分都是殿下之功。”

“据说长公主早已不问世事,怎么今日出现在这里?”

长公主孀居二十余载,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看到这青鸾坐撵,百姓猜测纷纭。

达官贵人都不住在淮阳路,那么青鸾坐撵极有可能是冲着参议府而来。

陆正吃了一惊,赶忙敛了怒气,整理仪容,准备恭迎殿下坐撵。

心中思忖不已,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同长公主有所交集,但青鸾坐撵现身,绝不是坏事!

或许是他的夫人无意当中得了长公主赏识也说不定。

陆正激动地往前迎了两步,随即蹙眉看向一旁的陆棠,“等一会再收拾你!”

陆棠目光浅淡地瞥他一眼。

陆参议从这一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讥讽,心头火起,正要训斥,奴婢已掀开鸾鸟展翅的门帘。

从青鸾坐撵上下来一位气度不凡,举止有仪的女子。

看到眼前之人,陆正眼底闪过震惊之色,赶忙躬身行礼,“下官陆正,见过方姑姑!”

来人是公主府掌事姑姑,也是昌运长公主的贴身女官,虽不涉朝政,但同外朝大臣一样有着品级。

方姑姑乃正三品。

也难怪陆参议如此惊讶,因为见方姑姑如见长公主!

方姑姑颔首,“陆大人不必多礼。”

陆正脸上堆着笑,“方姑姑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里边请!”

坐撵停在他陆府门前,自然是到他府中的。

不论是什么事,青鸾坐撵和方姑姑的到来,对陆府都有莫大助益,也好让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看看。

方姑姑笑容不变,语气浅淡,“我来找陆姑娘,恰好听到陆大人给了绝亲书,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她错身而过,仪态万方地向着陆棠走去。

陆正脸色蓦然一白,身形都跟着晃了一下。

怎么可能,方姑姑来找陆棠的?

他们如何联想,也无法想到堂堂三品掌事女官会找一个下堂妇。

方姑姑见陆棠脸颊红肿,面色微变,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长公主夸这张脸乃国泰民安的脸,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掌掴!”

陆正一听慌了神,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陆棠......什么时候得以拜见过长公主?

还被长公主如此称赞!

早知如此......陆棠眼尾微红,她知道这是长公主在给她长脸撑腰。

尽管长公主顾念的是她师父的情谊,但被众人唾骂,深陷泥沼之时,长公主此举无疑救她于水火。

陆棠恭敬行礼。

方姑姑拉着她的手,笑盈盈将她扶起,和刚才与陆参议说话时的态度截然不同,看得陆参议一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陆棠知道这是方姑姑特意抬举她。

“长公主手谕送到,你且放心去。”

陆棠松了口气,如此就有了保障。

“多谢长公主,劳烦姑姑跑一趟,还有一事可能要劳烦姑姑。”

说着,她看向陆正。

在方姑姑的注视下,陆棠顺利取回师门信物。

陆棠拳脚功夫比不得师兄们,但她善农桑,喜兵法,爱奇技淫巧,善创武器。

北地驻边的战事日渐紧张,敌寇蠢蠢欲动,极其不安分,圣上知道丘师主动派遣弟子前往助阵,龙颜大悦。

“你可先用长公主手谕调动人力,圣旨随后会到北边驻地。”

方姑姑又嘱咐陆棠几句才上了马车。

送来手谕之时,便是陆棠离开京城之日。

时候刚刚好。

青鸾坐撵离开了,眼看陆棠就要上马车,陆正上前拦住她。

“棠儿,你、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长公主?”

陆正惊疑不定,眼底带着一抹希冀。

看上去还如此熟稔。

陆棠眼神揶揄,语气不疾不徐,“与陆大人何干?”

陆正一噎,眼睛一瞪,“你怎么和我说话,我是你父亲,你个不孝女!”

陆棠轻轻抖了抖那纸绝亲书,明眸皓齿,“陆大人莫不是忘了,如今我同陆府已经没有半点关系。”

陆正嘴唇一抖,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原意......是担心陆棠和离无法带给陆家殊荣,可谁想到长公主如此抬举她。

颇有一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感觉。

陆夫人听闻消息也出来了,端庄地走过来,唇边含笑,“棠儿不要同你父亲置气,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

陆棠见她端着嫡母的架子,唇边弧度淡淡,“陆夫人放心,我不同不相干的人置气。”

‘不相干’三个字让二人面色齐齐一变。


这是薛掌柜的极限,也是这东西的上限。

陆棠浅浅一笑,“成交!

不过......”薛掌柜的喜悦还没升上来,硬生生被那‘不过’二字压下去。

还有其他条件不成?

陆棠:“我只要一万两黄金,给我换成不同面额的银票和一部分现银,另外两万两黄金,给我兑换成五万套御寒棉衣,二十万石粮食,我还要大概五万两白银的肉类白菜,种类可以不多,但量要足。”

一万两黄金等比例为十万两白银。

御寒棉衣1两2钱一套,一石粮食500文钱。

细算下来,还要占薛掌柜一点便宜。

薛掌柜睁大一双眼睛,哆嗦了一下嘴唇,“陆姑娘要这些作甚!”

难不成要养兵造反?

陆棠见他惊恐的样子,也不隐瞒,“我奉长公主命令前往北地驻边协助许将军御敌,平遥城乃苦寒之地,百姓生活艰苦,将士吃不饱穿不暖,每年冻死饿死的不知凡几,这些是要送往平遥城的。”

说完给他看了长公主手谕。

薛掌柜肃然起敬,忙起身叩拜。

“陆姑娘大义,薛某再送千旦粮食,以尽微薄之力!”

尽不尽微薄之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结交陆棠。

一个同长公主相识,又有如此学识之人,有这样一个机会,哪能不大力结交!

更何况,这样的人,本身身份也不一般。

陆棠:“既如此,我再给薛掌柜加上五百两,再多一千旦粮食,务必把粮食尽快运到平遥城找许晏舟将军!”

薛掌柜连道没问题。

......半个月后,平遥城。

“平二,还是没有粮草的消息吗?”

说话的人满脸胡子,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单衣,在这数九寒冬,这是唯一能保暖的衣物。

被唤作平二的将士,除了一身单衣,还套了一件旧的抽条,损伤严重的布甲。

这是他们行军打仗的保护甲,多数将士过冬都靠这件布甲。

“回将军,没消息,京中也没有回信。”

半年前军饷告罄,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半粒粮食。

送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是被抛弃了,还是出了什么状况。

许宴舟心中沉重,却顾不得思考许多,当下是解决将士们的吃食问题。

负责采买的几队人马月前离开,至今未归,极有可能出了意外。

苦寒之地大片冻土,没有商旅往来,消息极其闭塞。

百姓艰苦尚不如他们,城中每日都有死去的人,冻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

不仅如此,近期许宴舟发现,城中乱象已生,架锅蒸人,易子而食,留男去女。

这么下去,过不多久,不需要岐人攻打,平遥城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平二干裂的双唇轻轻颤抖,“将军,咱们......弃城吧。”

已然到了绝境,弃城或许还有活路,坚守下去,这两万余人坚持不到半月,就会系数饿死冻死。

“将军,弃城吧!”

“咱们得活下去才能东山再起,死了这城一样会破!”

平遥城破,岐人便可长驱直下,用不多久就能打到升州城,再然后就是安邑。

直达都城。

锵!

金戈出鞘之音。

许宴舟面色冰寒,“谁再提‘弃城’二字,休怪我刀剑无情!”

厅内鸦雀无声。

“可是......将军府也没有粮食了,我们只能等死。”

平二绝望地喃喃道。

这满城百姓,即便没有饿死冻死,早晚也会被杀进来的岐人屠尽。

还不等许宴舟说话,忽然有人飞奔进来。

“报!

将军......粮......粮食!

还有棉衣!”

“有人送粮食和衣服来了!!!”

“粮食?!”

大片冻土,树根早就刨干净,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了,平二只是听到‘粮食’两个字,就直往肚里吞咽口津。

许宴舟心神微动,立刻带着众将领向城外而去。

快马来到城外,为首的是三十几个浑身是伤的镖师,在他们身后,一车车捆的结实的物资横在眼前,足足有三十余辆。

粮草,棉衣,竟还有草药和武器......一箱箱,一捆一捆都扎扎实实绑在车马上!

许宴舟上前,直接掏出匕首扎破一袋粮食。

是小米!

除了小米还有面粉,甚至大米!

当白花花的大米流出来,比银子还要耀眼。

许宴舟深吸一口气,胸腔像是被什么填满,眼眶酸胀。

车马后面,有人带了管事的过来。

“报,将军!

这就是献粮的人!”

薛掌柜慌忙擦了手,拱手见礼。

许宴舟让薛掌柜起来说话。

许宴舟问道:“粮草棉衣都是你准备的?”

薛掌柜听出他的弦外音,忙道:“是小人准备的,分批次运输,目的地都是平遥城。”

“就是说后面还有?”

平二狂喜,抓住薛掌柜急问。

其余将士眼中神采迥异,再不复刚才死气沉沉。

薛掌柜一边擦汗一边道:“是,一共二十万担,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先生大义!”

许宴舟满腔激荡。

薛掌柜连连摆手:“不......不是我,是陆姑娘,所有的物资都是陆姑娘一路上筹的。”

薛掌柜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言明。

正说着,车轱辘滚滚,一辆马车从队伍后方踏着尘土碎石而来。

许宴舟抬眸遥望。

行至跟前,马车中传来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小女子陆棠,前方可是许将军?”

......一辆辆辎重进入城门,随行镖师们刚想放松一下,身体却先一步紧绷起来。

冒着绿光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像是闻到鱼腥的猫儿,死死盯着车上显露出一角的粮食。

陆棠掀起一角帘布,看到破败的平遥城吃了一惊。

目光所及,百姓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双眼如同枯井毫无神采,行尸走肉般或倚或靠,还有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多数房屋破损严重,有的遮风不避雨,有的干脆就是个棚子。

这如何过冬!

“将、将军,这车上......可是粮食?!”

一个老妪颤颤巍巍横在路中间,神情麻木地看着许宴舟。

周围一切好似静止一般,连肃肃冷风都静了下来。

老妪瘫坐在路边,纵横交错的皱纹像是凝固在一起,嘴里喃喃不止,“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不能早一点......”琥珀掀起门帘想要一探究竟,目光好像瞥到什么,定睛一眼,顿时面色煞白,瞳孔骤缩。


“倾儿!”

萧景年犯病的时候,咬合力惊人,又一点不控制,陶云倾的手腕上已经鲜血淋漓。

萧知远捏住萧景年的下巴,强行让他松开,心疼地捧着陶云倾的手。

“大夫呢!

还不快来包扎!”

陶云倾面色苍白,额头一层细汗,如此却还咬着下唇摇头,“定贤哥哥,我没事,和战场上相比,这都不算什么,还是先把姐姐找回来给年儿看看吧,他难受得很。”

她坚强的模样让萧知远动容。

陶云倾有意无意抬了下刚包好的手腕,萧知远的目光果然被缠着的手腕吸引,可没过一会,他却神色复杂道:“我......这就去把人找回来。”

居然就准备走了。

陶云倾面色冷沉下去。

怕有变故,她跟着起身:“不然我带着景年一起去,这样姐姐就能直接给景年施针了!”

萧知远一听,觉得有理,当即多派了一辆马车。

萧知远先去,陶云倾和萧景年后到。

一路上。

萧知远脑子里尽是一幕幕血淋淋的场景,但不是陶云倾的,而是陆棠的。

他几乎都要忘了,景年无法自控的时候每次复发都会撕咬抓挠,陆棠次次都带伤。

可他似乎没见过陆棠痛苦的样子,每次她都会扬起明媚的笑容,告诉他,“放心,年儿没事了。”

他......似乎一次都没听她提起过受伤的事情。

一开始他会露出关切的样子,久而久之,他习以为常,对那些狰狞的咬痕抓痕视若无睹。

萧知远的心像被划了一道口子,丝丝拉拉的疼着,连带着脚步也沉重起来。

马车停在陆府门前,萧知远刚下了马车,陆府大门敞开,陆参议脸上堆着笑容迎了出来。

“贤婿过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让人准备一下,快快请进。”

萧知远矜贵颔首,神情淡漠,跟着陆参议进了府。

世人皆知‘通政司惟掌文书而已’,陆正乃正五品参议,没有实权,在这偌大的京城不过一粟,掉水里都激不起半点水花。

但他有武定侯府这门姻亲,地位便跟着水涨船高,不仅周围同僚对他态度大有不同,收到的官宦勋贵的宴请也多了起来。

陆正过了几年的舒服日子,全都是因为萧知远。

“贤婿来得正好,正好我得了几坛好酒,一会你可要好好尝一尝。”

萧知远见他脸上的笑容比以往更甚,看来是知道陆棠的所作所为了。

“陆大人不必客气,景年发病哭着要找陆棠,我才不得已过来,等景年恢复了,她要何去何从随她心意就是。”

陆正还算儒俊的脸上呆了呆,小心翼翼地问道:“棠儿何事惹恼贤婿?

她年方十二才被接回府,怪我们没有好好教养她,若是......”萧知远沉了脸。

陆棠没回陆府!

陆正几经询问,才惊愕知道,陆棠居然和萧知远和离了,还是主动提出的!

“这个孽女!”

陆棠拍案,又惊又怒。

萧知远蹙眉,如果陆棠没回陆府,又能去哪里呢?

陆正拍胸保证,“贤婿放心,若是陆棠不乖乖回去磕头认错,我是不会让她进陆府大门的!”

萧知远淡淡地说道:“她若是磕头认错,好好操办宴席,我也不是不能原谅她,毕竟这么多年,她将景年照顾得不错。”

陆正连忙再三保证。

二人正说着话,管事来禀,陆棠回来了。

萧知远垂眸,遮住眼底情绪。

陆正怒不可赦,“她还有脸回来,告诉她,和离之女不得归家!”

他要逼陆棠回去。

娘家不让进门,她只能回去向萧知远认错。

陆府门外,陆棠披着墨色大氅站在那里,身姿笔直。

因为涉及边关要事,长公主手谕也不是说给就能给的,需禀明圣上。

长公主一刻也没耽搁就进了宫,陆棠则来到陆家。

拿到手谕之前,陆棠还有一件事要做,她要取回一样东西。

但管家一句‘和离之女不得归家’,将她拒之门外。

“我可以不进府,我只想取回姨娘随身玉佩。”

驻足观望的行人见此窃窃私语。

近些日子武定侯府的瓜可不少,都说武定侯夫人善妒自私,无容人之量,容不下将军孤女。

“看这样子是被武定侯休了。”

“若我成了下堂妇,早就一条白绫吊死自己,怎么有脸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

“这是陆参议家的庶女吧,听说十二岁才被接回来,无人教养,不懂规矩,必然是德言有失才会被侯府丢出门来。”

寒风中,陆棠的身姿单薄却挺拔,任凭冷风拂过,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可她不会就此退缩。

管家立于阶上,居高临下看着陆棠。

“和离之女怎好讨要娘家物什。”

他一口一个和离女,若非有人授意,一个管家怎么敢。

陆棠眸子冷沉,“玉佩乃我师门信物,并非参议府中之物,父亲为朝廷命官,不会因为一块玉佩为难和离女吧。”

她的声音平缓有力,仔细听还带着一抹淡漠疏离。

陆正自诩清流,最是注重名誉,若非想要逼迫陆棠回去,他又怎会出此下策。

管家有些拿不定主意,正要进去请示老爷,就看到另一辆华丽的马车也行至陆府前。

车上下来一位秀丽美人,身后的婆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公子。

陶云倾人还未到跟前,眼泪却先下来了。

“棠姐姐,都是云倾不好,云倾给你赔不是,你不要再同侯爷闹别扭了,求你回府吧,求你看看景年。”

众人顺着陶云倾的视线,目光落在蜷缩在婆子怀里的萧景年身上。

身体偶尔会战栗一下,小脸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皮轻颤,小小一只看上去可怜兮兮。

围观之人的眼神都变了,不需要陶云倾说什么,看向陆棠的目光充满鄙夷。

“她这是连孩子都不要了!”

“心真狠啊,这样的人怎配为人母!”

“我就说,陆家为什么不给她出头,谁会给这种妒贤嫉能之人撑腰。”

“陶姑娘不愧是将军嫡女,和这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天壤之别。”

“在外野了十余年,谁知道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

人们天生同情弱者,可笑的是,他们不会伸出援手,更不会了解情况,只会妄加揣测,然后站在制高点指责怨怪旁人。

站在参议府门前的陆棠,承受着四面八方的猜疑议论。

刻薄的言语声声如刀,刺进陆棠的身体。

陆棠面色沉沉,身姿依旧挺拔,腰板笔直。

她的目光扫向一旁的陶云倾,刚好看到她脸上尚未敛尽的得意。

“陶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求我?

武定侯府的客人,还是......武定侯的妾?”


“小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陆棠拦住一个守卫。

“陆姑娘,小公子旧疾复发,城中大夫前几日饿死了,现在没人能够医治。”

小公子?

陆棠接过琥珀递过来的大氅,“带我去看看,军中大夫呢?”

守卫对陆棠十分恭敬,闻言却是一叹,“军中大夫本就没几个,后来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现在只有几个略懂伤护的将士帮衬,小公子自娘胎带出来的病,他们根本不懂。”

带着陆棠来到小公子的院子,灯火通明却乱糟糟的,来往将士脸上都带着厚重的忧虑之色。

“陆姑娘怎么来了。”

将士们看到陆棠,纷纷有些惊讶,随后想想她住在将军府,过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将军,陆姑娘来了。”

有人进去通传,没多久许宴舟满脸倦容出现在台阶上。

“深夜天凉,陆姑娘早些歇息吧。”

许宴舟眼底的愁绪极浓。

整个平遥城,找不到一个大夫,这么下去,孩子坚持不了多久。

陆棠脚步不停,向里边走去,“旧疾有多久了?”

许宴舟愣了一下,见她进去了,不得不紧随其后,“有六年了,虚七年。”

陆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虚七年,娘胎里就有的病?

来到内堂,床榻上蜷缩着一个孩子,面色蜡黄,嘴唇青黑,浑身抽搐不已,像是中毒症状,却又不全是。

“他娘怀着他的时候中过毒吗?”

陆棠翻开孩子眼皮,手指落在他的脉搏上。

许宴舟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大夫?”

陆棠抬眼看了他一眼。

许宴舟反应过来,忙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什么毒我不太清楚。”

“出生后他有什么异样吗?”

“全身乌黑,气息绵薄,本以为活不了,兴许是老天眷顾才活到现在,但每次毒发症状都会加重。”

“之前吃什么缓解症状?”

陆棠问,许宴舟一一作答。

了解了大致情况,陆棠将小公子身上的衣物除去。

琥珀从后边跑出来,将陆棠的针包递过去。

知道情况的时候,她就让琥珀回去拿了。

陆棠拿出银针那一刻,众将士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陆姑娘居然还是个大夫!

就是不知道医术如何,能否救治小公子。

许宴舟看着陆棠施针,恍然想起丘师医术高超,当初正是因此同长公主相识。

想及此,他眼底迸发出希冀之色。

陆棠施针后,小少年抽搐的情形有所好转,他微睁双目,虚弱地开口:“爹爹......”许宴舟上前一步,立于床榻前。

似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小少年才缓缓闭上眼睛。

陆棠有些诧异,原来是许将军之子。

施针约莫一盏茶功夫,小少年身上一层黑色薄汗,带着淡淡的黏性。

“水温高一些,给他沐浴。”

一番折腾,已是子时,陆棠施针后有些倦怠,告辞离去。

翌日一早,陆棠用早膳的时候,许宴舟携子许商序前来拜谢。

将士日两餐,百姓日一餐,只有陆棠一日三餐,这是所有人强烈要求的。

陆棠也不推辞,她有自己的小厨房。

她可以想办法筹集粮食,但不想挨饿。

正好今日多做了些,便邀许宴舟和许商序一同用膳。

小家伙瘦得厉害,如今六岁了,但看着也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见陆棠招呼他,他怯生生地站在许宴舟身旁,小大人一样拱手,“多谢陆姑姑相救。”

他的声音有些哑涩,黑黝黝的眼睛眨着,像是才出生不久的小鹿,懵懂纯良。

这样的眼神中,却透着隐隐的淡漠。

他似是自知活不久一般。

许商序的目光落在桌上,看着通黄的小米粥,几味小咸菜,还有一盘小孩拳头大小的花卷。

“以后商序来和姑姑吃早膳。”

许商序看向许宴舟,见他点点头,忙跟着道谢。

琥珀又盛了一些咸菜,说道:“这是我们在升州城的时候囤下的,味道很不错。”

咸菜易储存,她们采买的还都是偏辣的,辣容易产生更多的饱腹感,很多贫穷的地方都会选择吃辣。

许商序不能吃辣,陆棠特意装了点不辣的。

他许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这对他而言弥足珍贵。

许宴舟又何尝不是,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也都是混着粥,或者搅成疙瘩汤喝,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白面花卷。

许商序一连吃了五六个小花卷,意犹未尽,却不再伸手去拿。

粮食珍贵,白面更珍贵。

在车队中,白面和大米所占的比例很小,许宴舟便下令,将一半的米面都送到陆棠这里。

无人有异议。

“粮食大约能坚持一月余,我已经再一次向京城传递消息。”

早膳后,许宴舟坐在前厅同陆棠说着情况。

陆棠将长公主的意思说了,皇上并没有无视边关,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变故。

“许将军可有银子?”

许宴舟点头,“陆姑娘需要吗?”

言外之意,她若要,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陆棠一笑,“许将军可知道燕回堂?”

许宴舟稍作沉思,“你的意思是,花钱让燕回堂传递消息?”

燕回堂名义上是个商行,实际上干着买卖消息的活计,本国的买卖,他国的也买卖。

背后东家是个迷,没人见过。

许宴舟觉得此法可行,虽然边关消息极其重要,但相比坐以待毙,反倒可以冒险一试。

而且听说银子到位,消息可以买断。

目前来看,燕回堂的声誉还是不错的。

随后陆棠将她准备开荒农耕的事情同许宴舟说了。

许宴舟沉吟后说道:“如今战事紧张,农耕未必妥当。”

“许将军认为,这场战事会持续多久?”

许宴舟不语。

岐人二十万大军被阻挡在荆门天险外,靠着这道天险,他们奋力抵御,少则两三年,多则就不好说了。

“战事最是吃粮草,我筹集二十万担粮食,也仅够两万多将士不足三月,以学识兑粮食,也要看机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想打持久战,我们须能自给自足。”


陆棠见状,眸子微眯,门帘还未被掀起,手便被琥珀握住。

大大的杏眼中盛满惊惧和绝望,紧握着她的手,冲他摇摇头。

刚刚匆忙一撇,她却看得清楚,棚子下那口大锅中,蒸煮的分明是个白花花的小身影。

这和她记忆深处的场景重合,身体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感受到琥珀的情绪,陆棠轻轻安抚着她,余光透过帘布缝隙,看到那让人心颤的一幕。

陆棠闭了闭眼,压下脏腑的翻滚,心中疑虑丛生。

从老妪断断续续的呢喃中,众人终于得知,没有可易子的人家,没有能用孩子兑换粮食的地方,他们只能去女留男。

那口锅中,是她一岁的孙女。

如此她两个孙子就能多活些时日。

可她不心痛吗,她也痛的呼吸不过来,孤儿寡母存活于世,她若死了,三个孩子都会成为旁人口中之食。

战马上的许晏舟久久不语,笔直的身形似乎有了些许弧度,微微敛首,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人开口,千万人便跟着开口。

饥肠辘辘的百姓眼中只剩下粮食,已经无惧那些朝向他们的寒光凛然的利刃。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堵过来,将本就不宽阔的主干道围的水泄不通,甚至有些人直直扑向粮食,被守在四周的将士以及镖师们拦下。

“军爷,救救我儿子吧,给他一口吃的就能活!”

“将军您行行好,我娘就剩下一口气了,求您救救她吧!”

地上跪倒一片百姓,一片哀戚苦求之声。

自家尚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哪有精力去顾及他人生死。

他们只希望尽可能留住在意的人,哪怕多留些日子也好。

还有一部分人虎视眈眈,他们不求,他们欲抢。

百姓的情绪愈发激烈,从有人试探到情绪失控开始抢粮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将士和镖师紧张地拿着武器,眼底却一片茫然。

他们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寇,而是饿红了眼的百姓。

战马鸣嘶,金戈交鸣。

百姓们的动作稍顿。

“一个时辰之后,开棚施粥,每人一份。”

许晏舟收剑,沙哑的声音如同甘露,清冷的身影如同一束光,倾洒到每个百姓身上。

百姓们眼底有了些许的光,饥瘦的脸上展露出欢喜之色。

平二张口欲言,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辎重队伍顺利进入将军府,府外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陆姑娘,舟车劳顿,你先稍作歇息,待我布置完施粥一事,再来拜谢!”

陆棠这才有机会看清楚许宴舟。

他脸上的胡子许久未曾修剪,如今除了一双深邃灼亮的眸子,竟看不出本来面貌。

陆棠颔首随小厮离开。

随行而来的镖师都下去休息了,薛掌柜早就被搀扶回房,大锅蒸煮那一幕给他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双腿软如无骨,这一路都是被人背回来的,至今无法独自行走。

陆棠换洗一番,便带着琥珀来到将军府前,百姓们正在捧着碗瓢领粥。

看一眼大锅内,连同稻米豆子和小米一起煮,虽然算不得浓稠,但每一口都有粮食,在这种环境下,许宴舟算是仁善之极。

一碗粥吃不饱,却能续命,许宴舟承诺众人,每日每人可领一碗粥。

平二忍不住低声说道:“将军,都施出去,我们怎么办?”

二十万担粮食,够两万余将士吃两个月左右,包括战马粮草,节省一点会更久,不仅能助他们渡过凛然寒冬,若敌军来犯,他们自当可以应对。

但是按照将军这个施法,他们顶多坚持一个月。

城中百姓死的死,逃得逃,如今剩下三万多人,想要养活一座城,他们哪有那个余力。

平二心中矛盾的很,面对百姓的苦难他于心不忍,可作为前线将士,他也希望能够保持足够的战力。

吃饱饭才有力气打仗。

许宴舟看着百姓们弥足珍贵地捧着粥,目光悠远坚定,“我们保家卫国,保的是民,卫的是安,若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那我们便成了纯粹的维护皇权的兵器。”

他的眉宇舒展开,“那不是我所追求的道和义。”

陆棠微有动容,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却透着人情和血肉。

她忍不住抚掌,“许将军说得好!”

许宴舟回首,黑眸澄澈却深邃,“陆姑娘怎么不多做休息?”

他有些诧异,两个多月的日夜兼程,别说她一介女子,便是男子都受不了这舟车颠簸,她却只是眉宇间略带疲惫。

说话间,他便撞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

眸里光影千回百转,像是有一片呼之欲出的海。

乌发流泻,虽是素衣荆钗,却难掩她绝丽的姿容。

许宴舟微微出神,好在他意识到不妥,忙移开视线,引着陆棠回了中堂。

“陆姑娘因何为我军筹集如此多粮食,又是如何筹得?

我该怎么答谢姑娘!”

许宴舟直抒疑惑。

陆棠将长公主手谕拿出来,“奉师命前来相助,得长公主手谕助益,若是将军想要答谢,便多放些权给我便是。”

许宴舟看过手谕才知道,陆棠竟然就是他一直盼着的丘师高徒。

居然是一个女子!

陆棠似笑非笑,“将军不信我?”

许宴舟收敛神情,“陆姑娘带来二十万担粮食,五万御寒棉衣,我焉有不信的道理。”

陆棠的到来,救了五万余人的性命,他哪里还会质疑什么,只是太过惊奇罢了。

好在,他同一般腐儒不同,他从未瞧不起女子。

“除了粮食和棉衣,还有一部分白菜和肉类在路上,不过,我建议将军派出一支队伍前去迎接。”

这一路而来,运输队伍遭遇大大小小不下十余次劫掠,好在她知道这一路不太平,高价雇佣四个镖局护航,再有她和琥珀在,这才有惊无险的到达。

许宴舟神情微肃。

从平遥城到升州城百里,山匪盗贼虽有,却绝对不会出现劫掠同一批货物十余次的情况。

除非,那些人知道这批粮食的目的地。

平二惊讶不已,“将军,咱们的军饷会不会是这些人劫走的!”

山匪再猖獗也只是山匪,哪里敢劫军饷!

许宴舟和陆棠相视一眼。

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呢?

陆棠在京城数年,作为侯府主母,倒是知道一些朝堂之事,但劫掠军饷这种诛九族之事,她却猜不到什么人这么大胆。

一切都只是猜测,军饷到底是被劫,还是压根就没有,谁也不知道。

毕竟以前她并不关心这些。

平二忽然意识到什么,惊喜地说道:“后边还有肉和菜会到?!”

许宴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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