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江灵突然伸手一指。
江引舟喘着粗气抬头望去。
微微眯眼,只见两侧大灯笼的照映下,一个巨大的门楣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匾额上刻着两个金漆大字:“林府”。
“太好了,我们终于到了!”江引舟激动一叫。
两人疾步上前,朝门口奔去。
他们并不是从马身上下来的,因为就如那人所说,那就是一匹破马。飞驰了几步,双腿便开始打抖发颤,身冒冷汗,然后砰的一声,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眼冒黑烟。
马一倒下,两人被当街甩出,摔得满身是泥,一脸尴尬,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朝林府奔去。
“砰砰砰!”江引舟用力捶着门,大声嚷道:“林生!你给我出来!林生!”
街上行人侧目,低低的议论声传来。
“那人是谁?”
“管他是谁?反正是个嫌自己活得太长,日子太滋润的。”
“嗯,可惜了,这么年轻。”
“呜呜呜,不要啊,那个小哥哥好帅的!”一个娇滴滴的少女突然提高了音量。
人群中的声音突然顿住。
紧接着,少女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
“对啊,对啊!他好帅啊,呜呜呜……”
“呜呜呜,自己不要可以给我呀,干嘛这样啊!”
“呜呜呜,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这张脸呀!呜呜呜……”
“砰砰砰!”江引舟用力捶着门,“林生,你给我出来!”
江灵站在一旁,本来就为他感到担心,听到了街上众人的话,就更为他感到担心,此刻,边用帕子擦着眼泪,边泪眼望着他,低声喃喃:“江公子,呜呜呜……”
“林生,出来,有本事就出来,躲在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良久,在一群少女的哭声中,在江引舟的不停的叫喊声中,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嘎吱—”门被微微大开,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脑袋探了出来。
那人抬起头,满脸沧桑,朝江引舟乜了一眼,叫道:“喊什么喊,不……”
“啪!”
谁知,话还没有说完,江引舟一手把他推了开。
“锵锵锵!”他整个人连连后退,就要仰面摔倒。
江引舟急忙一步跨过去,扶住他的后背,将他撑了起来。
“哈!哈!”那人抚着胸口,连喘了几个大气,终于缓过了神。
满腔怒火终于也有精力发泄出来。
头猛地一抬,立刻打算唾沫横飞。
但一抬头,满口唾沫又立马咽了下去。
只见江引舟拱着手,面带歉意地看着他,道:“抱歉抱歉,刚刚太着急了,没有控制好力气,抱歉了,大叔。”
原本听着江引舟的话,觉得他态度诚恳,打算息事宁人。但听到最后两个字,实在忍不了了,“大叔?你才大叔!老子才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少!”说着,抬手抚了抚自己凉凉的头顶,白了江引舟一眼。
江引舟望了望他稀稀落落的头发,又望了望他那刻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恍然道:“抱歉,抱歉,是我眼拙了!一时看岔了眼!”
那人又白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这还差不多。”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找我们二公子什么事?”
江引舟满目焦急地道:“我有个朋友被林生带走了,我想去找他,你能……”
“放肆!”那人一跺足,手一指,激动地嚷道:“我们二公子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我们二公子可是……”
哔—
后面的话江引舟自动屏蔽,那人也被江引舟屏蔽。
他开始转头朝周围望去。
周围四通八达,通向不同的小院。
过了一会,他目光一凝,盯向了东边。
然后像确定了某件事似的,点了点头。
嗯!那个方向看起来比较神秘,说不定林生就待在那处!
他又点了点头,抬步跨去。
突然,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转头望去,两个瞪着的黑色眼珠子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连忙向后一跳,双腿一开,双臂一摆,一副干架的姿势,瞪着那人,叫道:“你干什么!”
那人满脸沧桑,正是被江引舟屏蔽的那个人。
看到江引舟这副样子,他立马有样学样,摆出了个一模一样的姿势,瞪着江引舟,喷着口水扯着嗓子大声嚷道:“干嘛!你问我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呢!你打算在府里干嘛!”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那仆人的秀发,稀疏的秀发被缓缓吹动,覆盖住了那人的眼睛。
那人努力维持自己的姿势,抽出了右手,拨开了秀发,又喊了一句:“干嘛!”
谁知,刚拨开秀发,刚喊完“干嘛”,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转头一望,东边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惊叫一声:“啊!”向东追去。
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的身影竟又重新缓缓出现,朝他走回来。
他刚想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教训一顿,却不经意瞥到了江引舟身后的人,顿时又停了下来。
微微一怔,俯身作揖道:“老爷。”
江引舟身后那人点点头,道:“你退下吧。”
这家仆瞥了瞥江引舟,道:“是。”讪讪退下了。
林老爷和江引舟缓缓从东边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门口两盏灯笼的灯光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
林老爷一袭黑色宽袖长袍,晚间微风不断,袍角被轻轻抚动,灯光下,可以看见他的鬓发已全部斑白,眼角布满皱纹,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但他面庞瘦削,骨骼线条依旧清晰可见,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英气,眼神中含着一股锐利的光芒,又隐隐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一身傲骨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着江引舟,目光最后落在江引舟腰间悬着的剑上。
那剑不长不宽,属于剑中较为短小的一类,剑外是一柄银色的剑鞘,昏暗中隐隐闪着寒光,剑柄鲜红,隐约可见刻着“乐山”二字。
这便是乐山剑派专使的剑。乐山剑派,江湖中数百家剑派之一,擅使短剑。原本擅使短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江湖武林中大多人都以剑作为自己的兵器,剑法出神入化的人不在少数,但因其派练剑的同时,以其独特的内功心法加以辅之,最后,乐山派得以在武林中占得一席之地。
江引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林老爷的目光,拱手作揖,道:“林老爷……”
话犹未了,门口的江灵突然惊声叫道:“风公子!”
门打开后,江灵一直讪讪地站在门外,没敢走进门内,她虽然知道自己是江王爷的女儿,林府的人不敢对她怎么样,但奈何自己实在是破不了未事先禀报就踏入别家院内的规矩,因此满心焦急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谁知,林老爷竟突然出现,她条件反射,立马就要仓皇而逃,林老爷与江王爷素有一段交情,倘若他将自己出现在他家的事告诉了她爹,那她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可一转身,便见到昏暗中两个人影逐渐靠近,身形有点眼熟,她有点好奇,虽然想走,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等他们走近,定睛一看,竟是风扶摇和……林生!
他们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穿红衣,衣袂飘飘,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并步走进门内。
风扶摇见到江灵,脸上略显惊讶,但立刻又隐了去。林生见到江灵,倒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笑嘻嘻地招了招手,打了声招呼。
林生和江灵虽然并没有说过话,但因为他们父亲的关系,两人曾经见过面,倒也能相互认出来。
江引舟听到江灵的叫喊声,立马便掉转了头朝门外望去。
看到风扶摇那棺材板样的表情,激动地差点没哭出来。
他张开双臂,激动地朝风扶摇扑去,嘴里大喊:“风—”叫了一半,扑了一半,突然停住,长长的胳膊垂在半空之中,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明亮的眸子望着风扶摇那棺材板样表情的脸,困惑地问:“你叫什么啊?”
风扶摇:“……”
林生微微朝他前倾,快速说了一句:“扶摇。”
风扶摇朝林生睨了一眼。
眼神刚转回,只见江引舟眼飙热泪,嘴唇颤抖,手臂挥动,双脚狂奔,朝自己风一般冲来,然后,长长的胳膊紧紧将他抱住,哭嚎叫:“扶摇啊—”
他的脸埋在风扶摇肩膀上,左蹭右蹭,不知道蹭的是眼泪还是鼻涕。
风扶摇顶着淡漠的脸,默默地站着,仿佛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心里默念:“我可以的,我可以撑住的,我可以—噗!”但他终于还是没有撑住,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众人大惊,江灵一声惊叫:“啊!”
“扶摇啊—”
江引舟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手依旧“砰砰砰”用力在风扶摇后背拍打着,脸依旧埋在风扶摇的肩膀上左蹭右蹭着,喉咙依旧不停地嚎叫着:“扶摇啊—扶……”
“你再不放开他,就真的得这样哭上三天三夜了。”
“嗯?什么?”
听到这句话,江引舟哽咽着应了一句。
终于将手慢慢松开,将头慢慢抬了起来,头埋着的位置可以看见一大片水渍。
他泪眼汪汪地望向风扶摇,却见风扶摇嘴角渗着鲜血,满目绝望地垂着头。
心中顿时大惊,喊道:“扶摇,你怎么了!”
风扶摇眼里没有光地转看他,心中默念:“我怕是活不到半年了……”
江引舟立马怒目转向扶摇身旁的红衣男子,一把抓起他的领口,吼道:“你就是林生吧!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生突然被他这么一抓,吓了一跳,手登时条件反射地向上举起,两条又白又嫩的胳膊露了出来。
只听少女流口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引舟怒目圆睁,满脸煞气地瞪着他。
但,因为刚刚哭过,眼内眼泪还没有干,他努力憋着,想把眼泪憋回去,但,这不争气的眼泪竟不配合他的情绪,还是缓缓落了下来,从他的脸颊滑过。
他两只手都抓着林生的衣服,此刻,还得抽出一只手来擦眼泪。
果然,手松开了一只,劲力不足刚才,林生一扭一扭,挣脱了开来,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我是林生,但我对风扶摇可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那扶摇为什么吐血了?!”
“这,”林生伸手朝风扶摇一指,笑嘻嘻地说:“你得问他了。”
“我没事。”风扶摇瞥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淡淡地说。
“砰!”然后面无表情垂直倒了下去。
“扶摇!”
“风…扶摇!”
“风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