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用刀，身上也没有刀，这是她从厨房里偷的，其实钝得很。
她扑上去，被常大将军轻易丢开。
她又爬到我脚边，拉着我的裤管伸出手，用祈求的眼神，试图叫我把匕首给她。
终于，护卫队赶到了。
十几个弓箭口齐刷刷对准我俩，只等常大将军的一声令下。
常大将军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终于开了口：“别伤害她。”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
“我记得，你叫……清照，对吧，黎清照，这可是我给你起的名字哩。哎，我一早就知道得有今天，从我见着你，你和你娘，真是一模一样。可惜二十多年前我就没福气，娶不到你娘，也没种，护不住你娘……”
“你胡说！是我爹起的！”
“就是我起的，你个丫头懂什么？”常大将军苦苦地笑着，“当年，你爹为了保全我和德清，甘心举家赴死，换来我俩得以大施拳脚，一展宏图。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二十年过去，这世道依旧是外强入侵，内贼当道。我的确做了大将军，却醉心权利，被欲。望迷花了眼，到头来分崩离析，自相残杀。你爹死得不值，不值啊……”
我瞄准他的脑袋，却又没那么准，我的手又开始抖了。
这一天，我等了二十年。
我不想管我爹究竟是被他们出卖，还真是自己选择了牺牲。
我只看见，如今的他们根本配不上我爹的死。
“哎……”他拖着一双腿费劲的做起来，“没想到，有一天我腿也被废了，被一个女娃娃。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废掉小子那条腿？”
我不答，他于是自说自话：“气恼他想推翻老子自然是有。可更多的，他不相信的，当年，我知道依他的脾性，定要上战场。他有胳膊有腿，我当爹的拦不住呀。他两个哥哥都死在战场上，就剩他了，我舍不得，我真舍不得。我怕他死了，倒是宁可他残废，反正老子能养他一辈子……”
常自衡眼睫微微翕动，抖着点泪花。
还有一句，是对我说的。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娶白仙儿不可吗？
“我得断小子的念想，我有私心，你是我心尖尖上人儿的闺女。好容易寻着你，我要让小子从此心里眼里都是你，偿还你余下的半生平安喜乐。其实想想，这世上哪有什么白月光？都只是没蒙尘的白纱帐，只要浸入泥潭，一样污浊，一样不堪……”
老将军断断续续的，都不顾什么失态了。
他还要说些什么，不及出口，又是一声匕首响。
只不过，不是我了这回。
不等寻着个源头，紧接着便是四五六七声，从四面八方，愈演愈烈。
不多时，屋外已然是四散奔逃的人群，是从天而降的匕首炮。
三日后，京城全然破了。
一个大将军的诞生和灭亡，一座城池的沦陷和易主，在这乱世之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第一十二章 十二
堂皇的将军府，此刻成了巨大的活靶子。
不用我动手，也不用白仙儿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