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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大院:高冷教授娇宠小作精沈宴礼周芸晚最新章节

兜兜有米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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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哐当......夜幕降临,绿皮火车摇晃行驶在铁轨上,蜿蜒盘旋,呼啸的冷风阵阵,树影婆娑摇曳在车窗之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车厢里静悄悄的,基本上都睡着了。周芸晚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身上的被子异味太强烈了,就算换了床单她也觉得有些膈应,便只让被子盖住腰肢以下的位置,反正有外套撑着,她也不觉得冷。不止如此,床位也很小,她翻个身都困难,稍微动一动就嘎吱作响,为了不打扰别人,她只能干巴巴平躺着,盯着上铺的床板数绵羊。数着数着,忘了数到第几只了,又得重新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她都睡得如此难受了,沈宴礼怕是比她还要难受,毕竟他的身高和体重摆在那,那双长腿能不能放下都还是个问题。如她所想,沈宴礼也睡不着,手枕在脑后...

主角:沈宴礼周芸晚   更新:2025-01-11 18: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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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宴礼周芸晚的其他类型小说《七零大院:高冷教授娇宠小作精沈宴礼周芸晚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兜兜有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哐当......哐当......夜幕降临,绿皮火车摇晃行驶在铁轨上,蜿蜒盘旋,呼啸的冷风阵阵,树影婆娑摇曳在车窗之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车厢里静悄悄的,基本上都睡着了。周芸晚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身上的被子异味太强烈了,就算换了床单她也觉得有些膈应,便只让被子盖住腰肢以下的位置,反正有外套撑着,她也不觉得冷。不止如此,床位也很小,她翻个身都困难,稍微动一动就嘎吱作响,为了不打扰别人,她只能干巴巴平躺着,盯着上铺的床板数绵羊。数着数着,忘了数到第几只了,又得重新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她都睡得如此难受了,沈宴礼怕是比她还要难受,毕竟他的身高和体重摆在那,那双长腿能不能放下都还是个问题。如她所想,沈宴礼也睡不着,手枕在脑后...

《七零大院:高冷教授娇宠小作精沈宴礼周芸晚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哐当......哐当......
夜幕降临,绿皮火车摇晃行驶在铁轨上,蜿蜒盘旋,呼啸的冷风阵阵,树影婆娑摇曳在车窗之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车厢里静悄悄的,基本上都睡着了。
周芸晚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身上的被子异味太强烈了,就算换了床单她也觉得有些膈应,便只让被子盖住腰肢以下的位置,反正有外套撑着,她也不觉得冷。
不止如此,床位也很小,她翻个身都困难,稍微动一动就嘎吱作响,为了不打扰别人,她只能干巴巴平躺着,盯着上铺的床板数绵羊。
数着数着,忘了数到第几只了,又得重新数。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她都睡得如此难受了,沈宴礼怕是比她还要难受,毕竟他的身高和体重摆在那,那双长腿能不能放下都还是个问题。
如她所想,沈宴礼也睡不着,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养神,长腿半曲才勉强放下,不仅是因为火车的噪音,还因为头顶上方时不时传来的细微动静。
她似乎跟他一样失眠了。
从躺下以后,就有频率的翻来覆去,动作很小,但是身处下铺的他能够清晰察觉到她的每一个动作。
比起他们的煎熬,隔壁铺的郑叔睡得十分香甜,都开始打鼾了。
他不禁想,她怕是更难睡着了。
果不其然,鼾声一响起,他就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她还轻轻锤了两下被子,似是在无声控诉郑叔响彻天际的鼾声。
沈宴礼缓缓睁开眼睛,失笑地小弧度勾了勾唇。
一直坚持到后半夜,上方的动静才逐渐消失,她终于熬不住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周芸晚是被沈宴礼叫醒的,茫茫然抬起半边眼睑,就瞧见他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优越的身高足以让他站在平地上,也能睥着眸与她对视上。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嘴巴刚张开,就忍不住咳嗽:“咳咳,沈大哥?”
因为怕打扰到别人,她赶忙捂住嘴,脸蛋都被憋得红彤彤的。
压抑又痛苦,听得人忍不住产生怜惜之情。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脑袋灌了铅似的沉重,嗓子也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昨天还活泼灵动的小姑娘,今天就变成了这样一副虚弱可怜的模样,沈宴礼薄唇用力抿了抿,“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的嗓音磁性清润,如同春风拂过,自带一股缱绻缠绵,好听到让人心醉,某个瞬间,周芸晚觉得她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可这种状态没维持多久,她就又败给了来势汹汹的病毒,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也显得哑:“咳咳,喉咙和胃都不太舒服,脑袋也昏昏的。”
沈宴礼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他是想叫她吃早餐的时候发现的异常,一开始以为她是睡得太晚所以睡得沉,但是她的脸颊太红了,呼吸也不是那么顺畅。
察觉到不对,他立马就把她叫醒了,果然是感冒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发烧。
他压了压眼睑,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周芸晚愣了愣,脖子下意识缩了缩,卷翘纤长的睫毛就那么擦着他的掌心拂过,带来些微的痒意。
沈宴礼指尖微顿,低声道:“别动。”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氤氲缱绻,周芸晚水盈盈地看着他,后知后觉明白了他的意图,轻轻“哦”了一声,便主动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就像是小猫磨蹭主人一般挠人心肝。
没过多久,他的声音骤然变沉:“果然是发烧了。”
周芸晚吸了吸鼻子,不得不怀疑是她自己昨天晚上不好好盖被子导致的,原主身体本来就不好,她居然抱着侥幸心理就那么睡了一夜,不感冒才怪了呢。
火车上又不卖药,沿途也不好下车,除了强撑到京市,似乎也没有第二个法子。
不过感冒了也有好处,她感觉现在眼皮重得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立马睡着,总算不用数半宿的绵羊了。
于是她心态良好地表示:“沈大哥,我没事的,睡一觉应该就能好了。”
说完,也不给沈宴礼说话的时间,她就把眼睛一闭,像是即刻就要进入梦乡。
沈宴礼神情复杂,深知眼下也没有第二个法子了,就没有再开口打扰她。
一整天周芸晚都是浑浑噩噩的,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眨眼间外面的天色就又黑了,不过只要度过今天晚上,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能抵达京市。
也算是有了盼头。
在硬邦邦的床上躺了十几个小时,周芸晚感觉腰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忍不住伸手这里揉一揉,那里捏一捏,像只扭动的蛆虫一般在床上辗转反侧。
隐约间她听到郑怀国的声音:“沈教授你回来了?那你继续看着,我去上趟厕所。”
紧接着是沈宴礼的声音:“郑叔你去吧。”
听着两人的对话,周芸晚停下了揉捏的动作,她睡着之后,沈宴礼去干嘛了吗?
正巧这个时候沈宴礼来到她身边,轻声询问她醒了没有,周芸晚支起半边身子,一低头就看见他手里端着的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像是中药。
苦涩的药味一缕缕涌进鼻腔,周芸晚漂亮的脸蛋霎时间皱成一团,忽地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挑了挑眉:“哪儿来的药?”
沈宴礼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大娘就替她解了惑:“还不是你对象挨个包间挨个包间问来的,恰好前面包厢有个小姑娘之前也得了感冒,买的草药还剩下一包。”
“也亏得你对象想的出来,去餐车找列车员帮忙,把药给熬了。”
周芸晚循声看过去,这才发现原先属于大爷的那个床位,重新换了个大娘在住。
她正感动于沈宴礼为了她到处奔波,下一秒,他就兜头给她倒了一桶凉水。
“我们不是对象,她是我妹妹。”沈宴礼沉声反驳。
这年头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下定论?
“啊?原来是兄妹啊,看着也不像啊......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大娘被他看得心虚不已,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想到阅人无数的自己,也有看错眼的一天。
周芸晚慢慢地回过劲儿来,这才发现他们又被误会成对象了,算上之前的两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也是,帅哥美女在一块,长得又不像,旁人当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是一对。
前两次沈宴礼没有听见,所以她也就没有专门去解释,可这次他听见了,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反驳了。
她果然没猜错,他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而不是一个女人。
他对她的好,不带任何的旖旎色彩,纯粹是看她年纪小,把她当晚辈才特殊照顾。
这个认知,让周芸晚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在床上不方便,我下来喝吧。”
她忽然变冷淡的语气,令沈宴礼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心。
下了床铺,周芸晚便接过了沈宴礼手里的碗,满满的一大碗浓黑汁水,实在很难让人下咽,不过为了早日康复,不喝又不行,只能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浓浓的药汁顺着口腔流入喉咙,呛得她眼冒泪花,五官都变形了,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苦啊。”
就在这时,沈宴礼摊开掌心,给她递来两颗糖果。
周芸晚诧异的抬眸,就撞进他漆黑如渊的瞳孔,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就在卫生院里提过一嘴她最怕苦了,没想到他就记住了,甚至提前准备了糖果......
但很快苦意又翻涌上来,顾不得深想下去,她赶紧拿起其中一颗糖果,剥开外衣快速塞进了嘴里。
甜甜的味道,一路将苦意掩盖,甜进了心尖尖。
就在她喝完药没多久,不远处突然插进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同志,药有效吗?”

清冷低哑的嗓音掷地有声,徐徐飘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管?你凭什么管?她是咱们老周家的人!”周起峰缓过神来,有恃无恐地讥讽了一句,完全没把这个小辈放在眼里。
而且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又能怎么着呢?
沈宴礼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眼底是难以压制的怒意,若不是还有一息理智尚存,他的拳头早就挥了上去。
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父母双亡,还被唯一的亲戚如此虐待排挤,若他不管,她以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他明明不是容易心软的人,毕竟这样的例子在广大的农村地区比比皆是,可是不知为何仍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帮她,想带她离开这地狱般的地方。
况且,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半是因为他们家的原因才造成的。
想起那双纯净美丽的眼睛,沈宴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忽地变得锐利:“她也可以不是。”
“什、什么?”周起峰人傻了。
沈宴礼的话也让周芸晚愣住了,她刚才故意不反驳周起峰的话,就是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出手帮她,事实果然如她所料,沈宴礼是个正直的人,再加上愧疚,不会对她放任不管。
不过,什么叫她也可以不是周家的人?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他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使得看过不少言情小说的周芸晚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些狗血桥段。
在玛丽苏小说里,有很多男女主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选择了假结婚,难不成他也想用婚姻捆绑的方式,暂时救她于水火之中?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芸晚紧张地扣紧了手指,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心想如果对象是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现实与想象是有差距的......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不是咱周家的,难不成还是你家的?”被一个小自己两轮的小辈再三顶嘴,周起峰的脸面早就挂不住,声嘶力竭骂道。
只是没想到他的一句无心之言,后来竟一语成谶。
“只要周芸晚同志点头,我随时可以带她离开这里。”
说到这,沈宴礼突然停了下来,好看的眉眼皱起来,似是在纠结什么,好半晌,他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看向旁边的周芸晚郑重开口:“周芸晚同志,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京市?”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惊呆了,就连一旁的郑怀国也是满脸的诧异。
周芸晚猛不丁地抬头,再次望进沈宴礼深邃的黑眸之中,很快就反应过来,生怕他反悔一般,马不停蹄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这种情况下,说不愿意的才是傻子吧。她本来就打算利用他的善意离开这个小乡村,如今他主动提出带她离开,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有些好笑于自己的脑补,她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想到他会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娶她呢?他又不傻。
在她说出愿意两个字之后,沈宴礼微皱的眉头缓和了两分,毕竟这是他临时做的决定,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也会尊重她的想法。
不过,只要她点头了,一切都好办了。
沈宴礼转头看向旁边的周起峰,温柔的表情立马变得格外冰冷,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不想再跟这些根本称不上人的畜生纠缠,于是快刀斩乱麻道:“你们一家涉嫌长期虐待烈士遗孤,违规霸占抚恤金,我已经把情况反馈给了公社,相信很快就会出调查结果。”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向周起峰,砸得他眼冒金星,尖厉的嗓音几乎破了音:“你胡说八道什......”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人厉声打断。
“沈同志说得对,公社一定会认真调查!”一路从公社赶到周家,又从周家赶到卫生院的唐云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赶忙扒开人群冲出来表决心。
一看来人是他们公社的书记,周起峰盛气凌人的态度瞬间就恹了下去,转而变成一副讨好的表情:“唐书记,这里面有误会,你可不能听他们两个小辈忽悠......”
“抚恤金本来就是优先发放给直系亲属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唐云山怎么可能看不出周起峰的那点小心思,冷哼道:“我劝你赶紧把抚恤金交出来,不然等上面来了人,你怕是要吃牢饭。”
“吃、吃牢饭?哪有那么严重?”周起峰脸色大变。
“你以为我唬你呢?得罪人之前也不看看别人是什么身份,那位可是从京市千里迢迢来的大人物,别说你了,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连我都得吃一壶。”
唐云山把周起峰拉到一边,半是恐吓,半是相劝地给他说清楚里面的门道,倒不是为了周起峰着想,而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快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周起峰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方才听说要坐牢时,心中就已经有些害怕,尤其看唐书记都十分惧怕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份,仔细一琢磨,自然分得清轻重。
恰好此时去交医药费的罗香娟回来了,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抚恤金呢?快给我。”
“你要抚恤金干嘛?”罗香娟不明所以,下意识捂紧胸口。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家突然获得了一大笔横财,为了防止有手脚不干净的趁他们不在摸进家里偷钱,所以她一直都把钱放在胸口带着。
罗香娟体格健硕,因为常年做农活,力气也大得不得了,周起峰尝试了两三次也没能得手,恼羞成怒之下,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
“妈的,臭婆娘,叫你拿来就拿来,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直接给罗香娟扇懵了,也扇老实了,周起峰如愿拿到了抚恤金,屁颠屁颠交到了沈宴礼手里:“抚恤金全都在这了,我们一毛钱都没动。”
讨好谄媚的表情一改方才嚣张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畏惧,看得四周不明真相的群众一愣一愣的,唐书记给他说了什么,这态度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被打懵的罗香娟此刻也反应过来,自打嫁进周家,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周围人的视线如同一把把带刺的尖刀割在她的脸上,她也顾不得什么抚恤金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住周起峰的头发和他打成一团。
狗咬狗的戏码精彩绝伦,周芸晚脸都要笑烂了,若不是沈宴礼把她拉走,她可能还会上去补上两脚。
回到病房,一切的喧嚣都隔绝在房门外。
周芸晚长睫颤了颤,本想说些什么打破宁静,却倏然意识到他还牵着她的手。
男人的手骨瘦且修长,温暖的掌心带着些许湿气,轻轻松松就将她的小手给包裹在其中。

眼见真是自己误会了,郑怀国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略显局促地转移话题:“我刚才下楼去买了早餐,有馒头、豆浆、油条,还有稀饭,你们看看要吃哪样?”
这么一大早,周芸晚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也不好辜负别人的一片好心,而且现在不吃的话,下一顿就得等到中午了,于是随便挑了两样。
“我要个豆浆和油条就行了,谢谢郑叔。”她唇角上扬,笑得跟花一样,接着说:“你们先吃吧,我去洗个脸。”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房间,留下沈宴礼和郑怀国大眼瞪小眼。
吃过早餐,公安局就派人过来了,说是双方的口供有出入,需要当事人重新核实一遍。
到了公安局,比起昨日的冷清,今天明显热闹得多,大部分都是大河村的熟人,有邻居,也有村书记,还有大队长,基本都是过来作证的。
至于是帮谁作证,目前还不好说。
周芸晚和沈宴礼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埋怨,尖锐,白眼,同情,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但周芸晚并不理会,在昨天那个女公安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封闭的审讯室。
里面空间不大,周起峰一家子成排坐在那,手腕处均扣着冰冷的手铐,低垂着脑袋,肉眼可见的憔悴和不安,狼狈不堪的样子哪有之前的嚣张跋扈。
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都性情淳朴,遇到矛盾大多都是通过村委会解决,只有性质特别恶劣的,才会通过公安局处理,而进局子的,大部分都是十恶不赦的混球。
或许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理解,我只是欺负欺负自己的亲侄女,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怎么就严重到被关进局子了呢?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罗香娟下意识地抬了下头,昨晚在拘留所待了一晚上,她害怕得不行,压根就没睡着,眼中都是血丝。
一瞧见来人,愤怒和绝望使她目眦尽裂,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若不是有公安同志拦住她,她早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直接一巴掌扇过来了。
动不了手,她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周芸晚!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还敢来见我们?”
“我和你大伯养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你倒好,居然要把我们一家子往绝路上逼!你还是人吗你?”
“你还不快跟公安同志解释清楚说这一切都是误会,让他们把我们放了!”
相较于她的崩溃怒吼,周芸晚淡定得多,挽了挽耳边乌黑的长发,她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众人,勾起红唇道:“我有什么不敢见你们的,反倒是你们不敢见我吧。”
“说起来真是多亏了大伯母的提醒,才让我想起来要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一听这话,罗香娟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她“你”了好半天都没有下文。
这时,女公安适时站了出来:“安静!”
紧接着,女公安示意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拿出收集来的证据和证词,对周起峰一家说:“经过我们的查证,周芸晚同志身上有多处淤青和陈年旧伤,结合你们邻居和村里人的供词,证实了你们确实存在常年虐待和殴打周芸晚同志的行为。”
“除此之外,在12月8号这天,你们把周芸晚同志赶出家门,让其差点冻死在院子里,还涉嫌故意杀人罪......”
女公安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字字句句诉说着周起峰一家人这么多年对周芸晚的恶行。
“是她,都是她一个人干的,是她非要把小晚赶出家门的,我劝过她好多次了她就是不听,公安同志,你们可要相信我啊,她可是我亲侄女,我哪里舍得动手啊。”
周起峰意识到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立马转变了策略,声泪俱下,一个劲儿地把脏水往罗香娟一个人身上泼,还不断地对周芸晚道歉。
“小晚,都是大伯不好,大伯跟你道歉,实在不行,大伯跟你磕两个头,你就原谅大伯吧,大伯不想坐牢啊。”
说着说着,他径直朝着地上跪了下去,在他看来周芸晚就是想吓吓他们,再怎么着他们也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只要他好好劝劝,她一定会心软,不会那么绝情的。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再也不会任由他们拿捏,周芸晚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坚定表示:“我绝对不可能取消报案的。”
而一旁的罗香娟眼见周起峰把罪行都推给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口无遮拦道:“好你个周起峰,老天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你个畜.生?明明就是你想独吞周起涛两口子的抚恤金,才说干脆让周芸晚那个死丫头冻死算了,现在都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公安同志,罪行我都认了,但是你们千万不能放过他!都是他指使的!”
一听这话,周起峰发了狠地用身体撞向罗香娟,将其撞翻在地,怒骂道:“老子看你是又欠打了,他.妈的关老子屁事,都是你干的!”
“你放狗屁!明明就是你!”罗香娟仗着体型优势,毫不示弱地打了回去。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两口子谁也不让谁,一股脑地把这些年犯的事全都抖落了出来,罪上加罪,这牢是坐定了。
而周进兵和周进琳两兄妹早就吓傻了,哭得不能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哪里还想得到为自己辩解。
不过最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为人父母的光环,还是知道自己逃不脱了,周起峰和罗香娟把全部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将周进兵和周进琳两兄妹给保了下来。
随着两人的认罪,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周芸晚捏紧了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有所感应,最后宣布结果的时候,她的胸口疼得厉害,涌上无尽的悲伤和痛楚,眼眶蓄满了眼泪。
就在这时,肩膀处传来一阵轻轻的拍打,周芸晚扭头便对上沈宴礼温柔的笑容,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如同初升的太阳,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安心。
没人安慰还好,有人安慰泪水就更难忍住了,周芸晚眼眶一酸,差一点儿就哭了出来,可她强忍着,不想在周起峰一家人面前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她要笑着看他们自食恶果,付出代价。
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天空竟罕见地放了晴,阳光倾洒在大地,折射出耀眼灿烂的光芒。
一如周芸晚现在的心情,走在大街上,忍不住小声哼起小曲儿来,曲调悠扬欢快,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沈宴礼听不清歌词,但光听旋律也不是当下流行的红歌,只当是她随口吟唱,并未放在心上,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方才女公安提到的她身体上的那些旧伤。
他微微侧首,就看见女人修长纤细的脖颈,肤凝如玉,往上是红润饱满的嘴唇,挺拔小巧的秀鼻,卷翘的鸦睫半掩着,遮住了一双清澈透亮的水眸,却遮不住她眉梢眼角的春风得意。
沈宴礼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里痒了一下。

周芸晚抬眸,目光落在沈宴礼凸起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上下下滚动,性感又蛊惑,而比这更蛊惑人心的便是他云淡风起却又格外霸气的行为。
因为他手里帮她拿着不少东西,所以她一开始就让他在外围等着了,这会儿他之所以挤过来,估计是察觉到她与人闹了矛盾,特意过来帮她解围了。
想到这,周芸晚的眼睛亮了亮,从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原来花钱给女人出气的男人这么帅呢?
因为布料柜台前全是女人,在外围等着的高个俊俏帅小伙儿早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没人会把他和眼前这个穿着寒酸土气的漂亮女同志联系起来。
毕竟他气质不凡,穿着也得体,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有钱人,而这位女孩儿虽然长得出众,但实在是太朴素了,一看就是乡下人。
两人除了外貌以外,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没想到......
这会儿他挤过来,估计是看女孩儿受了委屈,替她撑腰来了。
他一只手拿着钱,另一只手则提着不少特产,其上还夹杂着一个皮质钱包,里面厚厚一叠钱票,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主。
“好,我这就给你包起来。”女售货员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当即喜笑颜开,伸手去接他递来的钱和布票,不曾想却被对方直接躲开。
“不用你。”沈宴礼睥睨着眸子,神情冷淡,视线转向她身后的另一个售货员,示意对方过来帮忙:“麻烦了。”
另一个售货员先是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同事的眼色,无论谁的单子被抢了都不会高兴,果不其然,对方的脸当即垮了下来,但她只犹豫了一瞬,就上前来帮着打包衣服了。
这年头成衣不流行,一年到头都卖不出几件,这一单若是谈下来,提成可不少,她可不会跟钱过不去,得罪就得罪呗,说起来也怪她同事自己不会做人,平白错过了一个金主。
“哎等等。”关键时候,周芸晚还是开口拦下了沈宴礼。
装逼一时爽,但是这也让她无形中又欠了沈宴礼一个人情,之前的都还没找到机会还呢,这样下去,她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怎么了?”沈宴礼眉峰微不可见一挑,低下头与她对视。
周芸晚张了张嘴想直接说不要了,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于是只能委婉表示:“我都还没试呢,万一不合适呢?”
另一个售货员热情回应:“没事儿,您随便试,如果尺寸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找师傅当场给您改。”
“......”周芸晚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将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换上了那件成衣。
该说不说,这件成衣不管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极为好看,再加上周芸晚本身皮肤白身材又好,一穿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合适的不得了。
原本还叽叽喳喳讨论不值得的众人都闭上了嘴,在心里暗道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没有镜子,周芸晚自己看不出好歹来,动了动胳膊,尺寸倒是挺合适的,于是转过身去问沈宴礼,“怎么样?好看吗?”
女孩儿长相偏秾艳而清冷,个子又高挑,扎了个蓬松可爱的侧麻花辫,明亮的杏色衬得她唇红齿白,甜甜笑起来,眼里闪动的滟光能够轻易夺走任何男人的注意。
察觉到四面八方投向女孩儿的目光,沈宴礼敛下眼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儿,少顷,他侧身往前半步,高大的身躯立马就将女孩儿遮了个七七八八。
等到女孩儿眼里只有他后,他才微微启唇道:“好看。”
拼命给沈宴礼使眼色,试图让他说出“难看”两个字的周芸晚怏了,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犹豫地付了钱,又让售货员拿个袋子把她换下来的那件外套给包了起来。
如此财大气粗的一幕,看得众人不禁唏嘘,瞧瞧别人对象,多大方!
而刚才那个女售货员脸都气绿了,小声嘀嘀咕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眼里还是禁不住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待走远了几步,周芸晚扯了扯沈宴礼的袖子,想来想去,她还是过意不去,小声说:“衣服的钱,我等会儿回去就还给你。”
“不用。”沈宴礼声线平稳清冷,没有什么情绪。
气氛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没过多久,沈宴礼目光浮动,带着几分探究意味在她脸上审视了会儿。
女孩儿低沉的情绪再明显不过,她似是在生闷气,可是气什么呢?气他多管闲事?还是气他拒绝收下她的钱?
周芸晚是在气自己,气她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刚才就应该直接拒绝购买才对,现在也就犯不着进退两难了。
沈宴礼也是个不解风情的,她都说要把钱还给他了,他顺势收下就是了,八十多块钱又不是小数目,就这么花在她身上也不肉疼啊?
僵持了一会儿,沈宴礼见她眼睛都红了,思忖片刻,放软语调说:“我之前跟我父亲通过电话了,他让我务必照顾好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所以这点钱不算什么的。”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沈宴礼为了不让她太过自责而找的推辞,周芸晚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咬紧了下唇闷闷不做声。
“当然,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买个这个当做回礼吧。”
周芸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摆放着一堆手工艺品的柜台,全是些不知道用什么石头做成的手串和镯子。
周芸晚眨巴眨巴眼睛,难以置信之余,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傻,这才值几个钱?”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看着沈宴礼略微呆滞的表情,周芸晚脸色通红,赶忙找补:“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要是送你这个多没诚意,还是换一个吧。”
沈宴礼回过神,睨了眼女孩红扑扑的脸颊,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我挺喜欢这个的。”
周芸晚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钱多钱少无所谓,他喜欢才是王道,当然也不排除他是为了照顾她不算鼓的钱包。
他都这么说了,周芸晚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亲自挑了件她人生中送的最寒酸的一次礼物——一个梨花木手串。
一两块的东西在这个年代不算便宜,但是只要一跟她身上那件外套对比起来,就显得瞬间廉价了不少。
这手串卖这个价格,品质却算不上多少,甚至在周芸晚眼中算得上低劣,但戴在沈宴礼手腕上,却是出乎意料的显贵,不说它的价格,还以为是什么天价的奇珍异宝。
周芸晚盯着那串手串,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赚钱了,就买个真正配得上他气质的高质量手串,可不能拿这种货色糊弄。

走出病房,被走廊里的冷风一吹,沈宴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军大衣落在了周芸晚那。
想到这儿,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大大的军大衣蜷缩在自己怀中的画面,指腹在掌心摩挲两下。
他没打算回去取,乡下的卫生院条件简陋,病床上的被子又薄又脏,她盖着他的外套能睡得温暖安稳些。
她已经足够可怜了,少经历些磨难也算是一件幸事。
这时,郑怀国也发现了他没穿军大衣,以为他是忘了,故而打算折返回去:“这天真冷啊,沈教授你的外套!我帮您回去取。”
郑怀国跟随领导多年,沈宴礼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十分优秀,国外留学回来后就担任了国家重点项目研究所核心成员,同时还兼任第一学府华清大学的数学系教授。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他的身体可不能出问题。
谁料,沈宴礼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去,直到走到楼梯间,郑怀国才挠了挠额头,犹豫着开口道:“现在怎么办?”
沈家重情重义,领导和周同志更是有着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要不是领导重伤未愈,肯定会亲自前来,而不是拜托自己唯一的儿子走一趟。
来之前他们想的是把钱送到,再好好把人送葬后就立刻回京,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依照他对沈宴礼的了解,显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给处理了。
沈家给的那笔补贴不是小数目,要是直接交给周同志家里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无异于白送给周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沈宴礼自然也能想到这点,女孩儿的哭泣声犹在耳边回荡,他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睛,沉声道:“明天一早去趟公社。”
*
下了一夜的雪铺满山河,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洒在地上,为冬日增添了一抹温暖。
丰星公社由附近好几个村子共同组成,办公区位于中心地带,由三栋平房构成,由于是冬天,所以几乎都是大门紧闭,郑怀国去敲了门,等向工作人员出示了相关证件,才被请进书记办公室。
“同志你好。”丰星公社的书记是一位中年男人,名为唐云山,天生一副笑脸,头发剪得很短,看不到什么白头发,塌鼻梁,厚嘴唇,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看上去人畜无害。
“你好。”
双方互相打过招呼后,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几人中间摆着一个炭盆,源源不断的热气从里面飘出来,让整个房间保持适宜的温度。
郑怀国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们这次是替上面下来慰问烈士及其家属的。”
唐云山脑子灵活,不用提醒就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位,当即露出遗憾悲痛的表情,“周同志去当兵那么多年,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郑怀国可不是来和对方客套的,面色严肃地继续道:“昨天晚上我们本来是想去周家给周同志上柱香的,结果却发现有人差点儿被冻死在院子里。”
听见这话,唐云山心中一惊,如今可不比往年,要是村子里有人被冻死,那他这个当书记的必定第一个被追责,而且眼下正值年底,正是验收一年绩效的关键时期,如果有人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被拉下马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唐云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追问道:“还有这种事情?是谁?”
“说出来,可能唐书记都不敢信。”郑怀国表情严肃,张开嘴巴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周芸晚,周起涛同志的女儿。”
“什么!”如他所言,唐云山满脸的不可思议,周起涛夫妇刚下葬,他们的女儿好端端的不在家里待着,天寒地冻地跑去院子里待着干什么?还差点被冻死?
“她是被赶出去的。”沈宴礼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双老鹰似的眼睛犀利地盯着唐云山,嗓音低沉有力。
“军人在外保家卫国,军属却在老家常年遭受虐待和压迫,这次更是严重到差点儿丢了命,你们公社的领导管是不管?”
男人清俊挺拔地坐在木椅上,换了件黑色外套让他显得有些深沉,配上晦涩不清的表情,只是一眼周身便起了寒意。
唐云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被沈宴礼的这一番话堵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家庭纠纷,但现在有了京市来的贵人插手,往大了说......
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性,唐云山越想,掌心中的汗就出得越多,哪敢说半个不字,保证绝对会还周芸晚一个公道后,就马不停蹄地带人赶往了大河村,谁知道却扑了个空。
而此时此刻的卫生院里。
一夜无梦,周芸晚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她起身,拿着昨天晚上沈宴礼买的洗漱用品往热水房走去,乡下的卫生院面积很小,总共也没几个房间,说是热水房其实就是一个小隔间。
她去的时候里面没人,用热水洗漱过后,她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注意力立马被一面镜子给吸引住,她伸出手擦干净镜面上的雾气。
这是周芸晚第一次看清“周芸晚”的长相,她红唇微张,不敢置信地望着镜中的女孩子,两人可以说是有八九分的相似。
乌发红唇,眉眼惊艳,漂亮到令人挪不开眼。
美人天生丽质,这么多年不管干了多少脏活累活,皮肤依旧白里透红,就是有些干,头发也有些毛躁,想要达到她后世那种“完美无缺”的程度,还需要未来精心保养才行。
只是......周芸晚摸了摸脸颊,不由叹了口气,现在生存都是问题,想这些还不如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思及此,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天晚上被沈宴礼投喂的那碗瘦肉粥,这可是这具身体不知道时隔多久才尝到的一次荤腥,味道鲜美,入口生香。
回想得越入神,饥饿的感觉就越清晰。
到最后,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吵闹声,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瞧见了两个女人站在卫生院门口对着护士破口大骂,口水四溅。
“放屁,那死丫头肯定就在你们这儿,把她交出来!”
中年女人穿着深蓝色的大棉袄,插着腰踮起脚尖指着护士的鼻尖,面目狰狞,让人见了只想躲远点儿。
“这位大婶,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自己刚才也在里面找过了,怎么就不信呢?”护士满脸无语,好言相劝道:“不要大吼大叫,还有其他病人在。”
“我们来问的时候是你亲口说人在这儿的,我不管,反正现在找不到人,你必须要负责,赔钱!”
护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个世界上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年轻女人站出来,语气是和中年女人如出一辙的咄咄逼人,“我们家一大早没吃饭就出来找人了,整个村子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人,肯定是你们联合那个野男人故意把人藏起来了。”
眼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护士转身想往里面跑,找救兵过来,结果刚有所动作,就被中年女人给掐住了胳膊,“你跑什么?心虚了吧?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拐卖人口!”
“拐卖人口?我人不是在这儿吗?”
就在此时,几人身后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
听见熟悉的声音,中年女人和年轻女人倏然回头,就见到周芸晚笑眼盈盈地站在空地上,唇边勾起的弧度有些刺眼。

“娘,娘,见鬼了。”
年轻女人磕磕巴巴说完,就往后退了好几步,直直躲在了中年女人身后。
她昨天晚上明明亲自去院子里看了一眼,人都冻僵,没动静了,一看就不行了。
可谁能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人给救走了。
他们一开始还可惜错过了这次弄死她的机会,可是后来又觉得这人在自家院子里被冻死了,村子里肯定要传闲话,人活一张脸,他们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不能就这么把名声给败坏了。
而且依照周芸晚那死丫头的身体,就算抢救回来了,肯定也会出现些毛病。
人虽然是在他们家院子里出事的,可是人被带走的这段时间,谁又能说得清楚?要是把罪名安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岂不是既保全了名声,又能讹一大笔钱?
打着这个主意,他们故意在家等了一晚上,然后一大早来卫生院堵人。
谁知道来了,人却不在!
好在周芸晚自己冒了出来,但是怎么看上去这么神采奕奕,甚至比之前的状态还要好?
难不成人没抢救回来,已经死了,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鬼?
想到这,周进琳吓得又是一阵哆嗦,身躯不自觉往罗香娟的方向再靠了靠。
“没出息的,闭嘴。”
罗香娟啐了自家闺女周进琳一口,但心中也有些发怵。
直到看到对方脚边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胆子也重新涨了回来,上前就想拧周芸晚的耳朵,嘴里也咒骂道:“翅膀硬了,毛都没长齐就敢跟野男人跑!”
谁知道手还没伸过去,就被一个盆子狠狠砸了一下,沉闷的巨大响声响起,围观的人下意识地都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看着都疼!
罗香娟尖叫着跳脚,脸上的血色疼得消失得一干二净,随后满眼震惊地看向举着搪瓷盆子的周芸晚。
后者优哉游哉地冲她微微一笑,“大伯母手痒,我不介意帮你去去痒。”
在看清对方眼中晦暗和嘲讽后,罗香娟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察觉到她变得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她居然敢对她动手?她怎么敢!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顺从的周芸晚吗?
罗香娟咬紧后槽牙,脑海中生出一种脱离掌控的愤怒,她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随后疯了一般扑向了周芸晚。
敢反抗,那就是还没打够!打怕了就知道乖乖听话了,没把的赔钱货又死了爹娘,能翻起多大的风浪,以后还不是要在她手里讨生活。
这么想着,罗香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狰狞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地狱当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以为周芸晚这次还要躲,早就提前准备了应对策略,正要两只手上前把人死死抓住的时候。
就见刚才还敢还手的人这会儿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颤抖,满脸惶恐地往后退,像是害怕极了。
这才是周芸晚!
罗香娟包括一旁的周进琳脸上都露出了“这才对的”的表情,只是唇角的弧度还没完全上扬,身旁便快速掠过一道身影,紧接着,罗香娟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罗香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浑身哪儿哪儿都疼,捂着快摔成两瓣的屁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一直看戏的周进琳顿感不妙,赶紧上前将罗香娟从地上扶了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哪个狗杂.种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就传来一道冰冷锋利的视线。
“故意伤害,你们这是在犯罪。”
沈宴礼冷硬的嗓音缓缓在房间内响起,打破诡异的安静。
“我呸,我教训自己的侄女还用得着你一个外人管?”罗香娟挣脱开周进琳的胳膊,双手叉腰,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男人,只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昨天带走周芸晚的人,她当即有了底气。
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她撸了撸袖子,大声嚷嚷着:“你拐卖咱周家的人,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叫嚣起来了!”
拐卖?听闻这两个字,沈宴礼唇边讽刺的笑容更深了些,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细小但是格外坚定的声音,“他是为了救我才带我走的,不是拐卖!”
明明刚才差点儿被打,还那么软弱可怜,可此时听到他被污蔑,却敢站出来为他说话,这前后的反差让沈宴礼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显出两分动容。
不由侧了下头,就瞧见周芸晚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被气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鼓起腮帮子,整个人犹如炸毛的小猫一样。
周芸晚用力瞪着罗香娟,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跟会说话似的,把主人的控诉和生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他们闹出来的动静也成功吸引了更多的围观群众,不少闻声而来的村民聚集在门口,争先恐后地想要看热闹。
其中就包括放心不下,从家里赶来的周起峰和周进兵两父子。
“爹!哥!你们怎么也来了?”周进琳率先发现人群里的他们,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周芸晚从小到大最怕她爹,如今她爹来了,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周起峰观察了一下局势,眼见周围的村民越聚越多,还有不少的熟面孔,只觉得老脸挂不住,眼珠子转了转,拉住想要跳出去继续叫骂的罗香娟。
随后面上表情一变,装作失望无比地看向周芸晚,唉声叹气道:“小晚,这么多年你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大伯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可你怎么这么拎不清,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面的野男人欺负咱们自家人,真是让大伯寒心。”
周起峰一边说着,还一边假模假样地用手掌擦了擦眼尾,就像是被周芸晚的举动伤透了心,把一个失望至极的长辈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看得周芸晚忍不住暗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难怪原主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都没人帮她说句话呢,有那么一个会颠倒黑白的亲戚在,外人哪里能看得清事情的本质?
不过论起演戏,她可是专业的。

过了会儿,他抵了抵下颌,轻声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闻言,周芸晚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他,“没多大事,皮外伤而已,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虽然周起涛两夫妻十几年来就没回来过几次,但为了避免他们发现端倪,周起峰他们也不敢真的在原主身上留下明显的伤口,打归打,却没有下真正的死手。
可原主的皮肤跟她一样又薄又嫩,但凡不小心弄上什么印子就很难消下去,昨日擦洗身子的时候她特意检查过了,大多都是些棍棒打的淤青和掐痕之类的皮外伤,养一阵子就好了。
“那就好。”沈宴礼稍微放下了心,之前在卫生院的时候医生就跟他提过一嘴,所以他心里也有数,只是身体上的伤痕能消退,那心里的伤痕呢?
为防提起她的伤心事,沈宴礼没再细问,这时,耳畔再次响起她柔软的嗓音。
“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供销社逛逛吧?”
县城有好几处供销社,要去肯定就去最大的,东西和种类最齐全,周芸晚回去拿了钱,又找楼下大娘问了路,便朝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不愧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足足两层,面积非常大,相应的人也多,一进门,周芸晚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脑袋,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两层楼卖的东西不一样,既然来了,肯定要一层一层慢慢逛。
只是每一个货架前都挤满了人,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没走几步,周芸晚就感觉自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与身边的人肩膀挨着肩膀,被推着往前走。
磕磕绊绊间,不知道谁猛地撞了她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差点儿摔倒在地,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凑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又侧身挡在她的旁边阻挡人群,才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跟紧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周芸晚朝沈宴礼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按照他的话紧挨着他慢慢往前走。
有了他当肉盾,被人推着走的情况确实得到了缓解,不过人实在太多,走两步就得停下来,虽然给了他们挑选物品的时间,但是走走停停,很容易就会发生身体接触。
在不知道第几次她的额头撞上他的后背的时候,她大着胆子抓住了他衣服的下摆,指尖捏紧布料,隔着适当的距离,每次她的拳头触碰到他的身体,她就知道该停下来了。
这样的行为克制又不算越界,顶多算是应对突发情况的无奈之举,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前方之人僵直的脊背,以及那明显乱了几分的步调。
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额头,她专心去看架子上的商品,这个年代的供销社就跟百宝箱似的,基本上什么都有,透露着独属于这个年代的风格和品味。
一楼大部分都是卖的吃食,周芸晚买了几样当地的特产,就打算转战二楼了,二楼卖的则是日常用品如布匹、发夹和搪瓷脸盆等,也有卖文化用品如铅笔、作业簿、橡皮擦等。
相较于一楼的拥挤,二楼的人明显要少了许多,很快,她就被布料柜台的几批料子给吸引了,颜色倒是丰富,就是种类偏少,主要以平棉布和斜纹棉布为主,质地厚实,保暖性能好。
说起来,原主就没几件像样的衣服,要想保暖就得多套两件外套,鼓鼓囊囊的像个球丑死了,一点也不美观。她早就想要买两匹布料做两身新衣服穿穿,可是过两天就要去京市了,找人临时做也来不及。
想到这,她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挂着的那两件仅有的女式成衣上,杏色碎花布料,在这个年代算是很洋气了,再加上剪裁和细节也过得去,她就动了想买的心思。
于是她指着最里面那件,问售货员:“那件多少钱?”
高高的柜台里面,其中一个身穿制服的女售货员随意打量了两眼周芸晚,长得倒挺漂亮,但一看穿着,便知道是寒酸的乡下人,料定她买不起后,理都没理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没得到回应的周芸晚先是一愣,以为她是没听清楚,于是抬高声音重复了一遍,但那个女售货员还是没理她,甚至不屑地嘀咕了一句:“买得起嘛你就问?浪费时间。”
周芸晚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明白过来对方这是明晃晃的歧视,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每个时代的柜姐都有这种瞧不起人的势利眼啊!
周芸晚也来了脾气:“我买不买得起是我的事,但服务顾客是你的职责,你要是就这个态度,我会去投诉你的。”
此话一出,旁边挑选布料的几个女人纷纷看了过来。
女售货员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硬气,脸色变了变,在同事的劝说下,不情不愿地放下手头的布料,嘴角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这位妹子,不是我诓你,这衣服可是高档货,八十五块钱一件,你怕是买不起哦。”
“买不起还要看,岂不是浪费我的时间?”
她并没有道歉,而是再次强调这件衣服有多贵,好让周芸晚自己打退堂鼓。
没等周芸晚开口说话,旁边一个大娘就啧了一声:“怎么这么贵?这一件的钱都够我做好几身衣裳了。”
也不怪大娘反应夸张,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才三四十块钱,花两个月甚至三个月的工钱去买一件衣服,别说乡下人了,城里人听了都直摇头。
而且周芸晚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乡下土妞,就算长得再好看,手里没有钱也是白扯,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衣服?因此有人帮着售货员说话:“也不怪人售货员不乐意搭理,瞧她那寒酸样,买得起才怪。”
“就是就是,问了又不买,可不是浪费时间嘛。”
听着周围人的嘲笑和讥讽,换做上辈子周芸晚早就拿钱砸在他们脸上了,让他们狗眼看人低,可是这辈子她实在有些囊中羞涩,身上仅有的钱还是原主爸妈的抚恤金。
她可以逞一时之能把成衣买了,那之后呢?她还要在京市生活,京市的物价肯定要比这里还要高,到那时钱花光了怎么办?
最关键的是,她没必要因为售货员恶劣的态度就冲动消费,平白给她添了一笔业绩。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这些人竟然还帮着售货员说话,真是智商未开化!
就在她气得不行的时候,一只修长骨瘦的大手伸了过来,指缝中夹杂着几张钞票和布票。
紧跟着,头顶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她刚才看上的那件成衣,帮她包起来。”

“还可以,谢谢你救了我。”周芸晚轻声开口,眸中闪烁着真心实意的感激,要不是他,她现在估计还躺在冰冷的院子角落,步了原主后尘。
“不用客气。”
听见这话,沈宴礼回头微微冲着她扯了一下唇角,想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一些,他却不知道那勉强的笑容配上他冷硬的外表,怎么看怎么诡异。
周芸晚偷笑了一声,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是个好人。”
似乎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局促,愣了两秒才扯开了话题,“饿了吧?你先吃,我去打点儿热水回来,医生说药物最好是饭后温水服用。”
说完,高大的身影便提着热水瓶越过她直直往门外走去。
周芸晚这时候也顾不上客气了,等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果断地放下了矜持和拘束,马不停蹄地坐在椅子上打开了铁盒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的饭菜。
热气腾腾的雾气在空中打了个转儿,伴随着香味,成功勾出了她的馋虫。
或许是顾忌着她的身体,他准备的是清淡的白菜瘦肉粥,入口即化,热汤滚入喉咙缓解了她干渴的难受,这一刻她差点儿喜极而泣。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再次尝到人间烟火,总是会比平时要更加感性些。
周芸晚擦掉眼角溢出来的泪花,等填饱肚子后才有力气开始细细思考起自己的处境来,现在是一九七六年的冬天,她身处于祖国南方的某个小山村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贫穷又落后。
前不久父母双亡,唯一的亲戚大伯一家又自私恶毒。
简直是天崩开局。
最关键的是周家没有分家,她现在一个孤女,按照这边的风俗和规矩,是不能给她单独划地修房子的,就算她想方设法成功分家,修建房子一个人住,那也无异于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口。
在后世独居女性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更何况在这个年代?没有监控,她就算出事了,都有很大的可能性找不到凶手,从而含冤而亡。
一想到这样的结局,周芸晚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且,她一个从没吃过苦的千金大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真的能在穷苦乡下活下去吗?先不说恶劣的环境,就说每天下地干活赚工分都能要了她半条命。
望着布满蜘蛛网的发黄天花板,周芸晚只想大哭一场,但是哭归哭,后路却是要好好想一想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原主父母的抚恤金从大伯手里拿回来。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那恶心的一大家子。
然后便是要找好退路,最好是能离这个村子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就更好了。
可是这个年代走哪儿都要介绍信,要是没有介绍信跑到城里去那就是盲流,被发现后,要么被遣送回原籍,要么被送去参与劳动改造。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想要进城,最简单的两种途径,一是工作,二是婚姻。
前者一个萝卜一个坑,招工的情况少之又少,她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就别想了,没背景没能力,估计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去,而且现在的工作岗位都是铁饭碗,可以传给亲朋好友的!没个难处谁愿意让出去?
她要是把抚恤金要回来了,倒是可以考虑去县城花大价钱买一个工位。
后者看似简单,实则对于她来说可以用难如登天来形容,原因无他,她是个颜控,前世就是因为对外貌条件要求太高,所以至死都还是个万年单身狗。
如果是刚才那个男人,倒可以考虑一下......
想到这儿,周芸晚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正要唾骂自己不是个东西,居然打起了救命恩人的主意时,不远处就传来了正主的声音,“吃完了?”
闻言,周芸晚心虚的手一抖,手中的勺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她正要弯腰去捡,那人却抢先一步,她的手来不及收回,正巧覆在了他的指尖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瘦削而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白皙手背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筋,掌心宽大,灵活快速地拿起勺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
“小心点儿。”沈宴礼把勺子放在了桌面上,转而拿出杯子用热水烫过一遍后,又重新倒了一杯水,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整个流程下来,可以说是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称得上赏心悦目。
“放凉了再吃药。”
“嗯,好。”
因着刚才跳脱的想法,现在再次面对沈宴礼,周芸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她眼神飘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气氛的停滞。
虽然他救了她,但是说到底两人对于彼此来说还是陌生人一样的存在,甚至就连姓名都不知道,所以此时共处一室,难免相对无言。
可周芸晚能明显感觉出来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无关男女情爱,倒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俊脸,周芸晚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离谱,可是他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尤其是他说话时刻意放软放柔的腔调,就像是生怕吓着她一样。
难不成真的是女主拐了十八弯的某个亲戚?
可是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许多遍,也没能从中找到类似他的身影。
这里不是后世,没有那么多人认识她这个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从而对她众星捧月,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山沟沟里的孤女,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能结识到他这样的男人。
凭借以往阅人无数的经验,周芸晚通过对方的气质和谈吐,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不一般,再加上对方开的军车以及那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她更加断定他不是本地人。
只是这样的人,来大河村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对她这么好?
如果里面没有别的缘由,打死她她也不相信。
想到这儿,周芸晚抿了抿唇,她一向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在肚子里都憋不久,与其藏在心中折磨自己,还不如干脆问出来,让本人给出答案来得痛快。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开门见山,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便垂眸笑了笑,“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我来这儿是为了你。”

有风拂过,吹落大松树枝头堆积的白雪,随后狠狠砸在地上,但预想当中的清脆响声没有传来,反而唤醒的是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只见一层薄薄的雪被破开,露出里面早已冻得青紫的一张脸。
冷,冷,冷。
这是周芸晚大脑清醒后的第一想法,她被冻得牙齿打颤,整个人仿佛都被浸泡在冰窖当中,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成一团,但是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动弹不了,甚至就连简单的睁眼都做不到。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像是很多人在聚餐。
不对啊,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听见这么生活化的声音?难道阴曹地府的鬼魂们也喜欢聊天说八卦?还没等她想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脑海中就突然涌入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
好消息:她活了。
坏消息:她穿了。
周芸晚从来没想过这么狗血的事情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在经历那样无语的死因后,她对一切都看淡了。
这具身体跟她同名同姓,现在才刚刚成年,父母前不久因为事故去世。
在七十年代,原主的出身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父亲入伍并且小有职位,母亲在军队干着后厨的工作,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是普通工人三个月的收入。
可是他们的女儿却在乡下过着吃不饱穿不暖,饱受欺凌的日子。
由于工作繁忙,原主又是个女儿,他们并不喜欢,所以便把她从小寄养在大伯家,一开始大伯一家还假模假样对她好,可后来见她父母都不上心,就渐渐变得肆无忌惮了。
不光私吞夫妻俩寄回来的生活费,还逼着原主在家里干农活和家务,从小给她洗脑,说她只是个没把儿的赔钱货,要是不听话,她的父母就会抛弃她,再也不回来了。
原主性子胆小又懦弱,根本不敢告状,长久下来,大伯他们越发变本加厉,打骂都是家常便饭,甚至她父母出意外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们把一切都怪罪在了她的身上,说她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将她在大雪天从屋子里赶了出来。
先前停放尸体的灵堂里面欢声笑语,没有人为死者伤心难过,也没有人知道屋外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经悄然逝去。
接收完记忆的周芸晚只想破口大骂,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畜生都不如!
原主自己也不争气,被人欺负了就狠狠欺负回去,干站着当包子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儿,周芸晚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她不就是被人“欺负”致死的吗?作为资本家的女儿,她一出道就手握各种逆天剧本,搭档的全是圈内知名老戏骨,再加上美艳绝伦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迅速在网上走红,被称为内娱人间富贵花。
但就在她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无意间撞破父亲出轨,大闹一通后,被恼羞成怒的小三和父亲一起推下阳台,死在了曾经她觉得骄傲无比又温馨的家。
她就此看透原来什么狗屁感情,都没有物质来得实在。
既然都能碰上重生,为什么就不能给她回到自己身体的机会?她一定手撕渣男贱女,让他们生不如死!可是这种事情想想就行了,老天已经大发慈悲给了她重启人生的机会,她总不能得寸进尺,要求更多。
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成为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那么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还要活得精彩,让欺辱过她的人悔不当初。
消化掉脑海中的一切信息后,周芸晚开始尝试性地动了动手脚,她不能继续待在户外,这样下去,她还没来得及帮原主复仇,就会再冻死一遍。
想到这,她反而越发镇定下来,在努力了不知道多少遍后,她终于能睁开眼睛了,一阵眩晕传来,她眨了眨睫毛,借助不远处传来的昏黄灯光,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她躺在院子的角落里,这是原主的安全屋,只要待在这儿就不会再遭受打骂,可是最终避风的港湾却成了葬生之地。
这一点跟她还真像。
或许是她的到来让这具身体恢复了一些生气,她缓缓撑起了身子,靠坐在了大树旁,还没等她开口呼救,院子外面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周芸晚微微皱眉,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会有汽车?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车灯一闪而过,随后竟然停在了周家门口,这动静也惊动了屋内的人,没一会儿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乌泱泱的人争先恐后地跑出来看热闹。
一辆军用吉普车威严大气,逼得众人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只敢小声猜测这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来他们周家。
在一众好奇的视线里,两个男人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们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最让人忽视不了的还是那位身穿军大衣的男人,昏黄的车灯包裹住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哪怕风尘仆仆也丝毫压不住那一身骇人气度。
光线打在他脸上,映出那张出众俊朗的脸,五官立体端正,透着一股正气凛然的味道,短发乌黑浓密,衬得整个人干净利落。
深邃冷淡的眉眼在瞧见没有一丝悲伤气氛的人群后,倏然变得凌厉起来。
“确定是这儿吗?”沈宴礼偏头冲着身侧之人询问道,声音稳重低沉,砸在耳边格外有分量,郑怀国不敢糊弄他,连忙颔首点头,“这周围只有这一家门口有松树,所以不会有错。”
闻言,沈宴礼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向那棵松树,刚想收回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缓缓眯起眼睛,随后大步朝着那处走去。
周芸晚早在对方朝自己看过来的瞬间,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她迫切地希望对方能发现她,因为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根本达不到呼救的程度。
好在,他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周芸晚差点儿喜极而泣,太好了,她不用死了。
“同志,你怎么样?”
她刚想回答,意识却不受控制地缓缓陷入黑暗,在昏过去之前,一双温热的大掌扶住了她的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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