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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臻,今日之事,是我叨扰,日后不会了。」我转身离开之际,身后女子拉住我的手,她很漂亮,眉眼处有一大片疤,像大片艳丽的映山红。她替我整理了歪掉的发髻,朝我笑了笑,然后道。「发髻歪了,这样才漂亮。」霎时,我对她生不起一丝恶感。「谢谢」我小声道。转过街角,我看见我哥在街头等我,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我没忍住落下泪来,小声喊道:「哥……」
主角:容熹宁臻 更新:2022-09-10 04: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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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容熹宁臻的其他类型小说《提笔离愁》,由网络作家“宁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宁臻,今日之事,是我叨扰,日后不会了。」我转身离开之际,身后女子拉住我的手,她很漂亮,眉眼处有一大片疤,像大片艳丽的映山红。她替我整理了歪掉的发髻,朝我笑了笑,然后道。「发髻歪了,这样才漂亮。」霎时,我对她生不起一丝恶感。「谢谢」我小声道。转过街角,我看见我哥在街头等我,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我没忍住落下泪来,小声喊道:「哥……」
我的未婚夫出征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女子,女子穿着红色长衫,腰间系着弯刀,自城门打马而来,张扬艳丽,像极了春日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原来宁臻喜欢的姑娘,是这样。」她抱臂看着我,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
而宁臻只无奈瞥了她一眼。「儿时诺言,做不得数。」
好一个儿时诺言,作不得数。
我等了他三年,却等来了这句话。
宁臻从边关回来了,闻言第一时间我就去宁府找他,却被告知他和言姑娘去马场。
我又跑去了马场,只看见两人骑马追赶那只逃窜的兔子。
他们笑声爽朗,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初见宁臻的时候。
他们很默契,带着别人融不进的氛围,还时不时相视一笑。
那只逃窜的兔子跳到了我的面前,然后长箭射出,将那兔子定在原地,血染红了它的白色皮毛,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没了动静。
我愣愣看着那只兔子,抬眼便与宁臻的目光对上。
「容熹。」宁臻诧异得看了我一眼,然后翻身下马。
「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看了身边女子一眼。
我看向他身边的人,颤抖着声音问:「她是谁?」
我设想过很多次我们重逢的场景,我会问他,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或者告诉他,这些年,我很想他,又或是大哭一场。
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用质问的口吻,问他身边出现的女人是谁。
可不该是这样的。
话落,我泪眼婆娑。
可宁臻没有如之前一般哄着我,替我擦眼泪,他只是冷着脸看我,然后道:「三年了,很多事情都是会变的。」
是的,三年了。
我擦干眼泪,抬眼细细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的眷恋几乎要溢出来。
他壮了很多,也黑了很多,眉骨处多了一条小拇指长的疤,浑身气质变得冷冽,多年征战让他不在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我小声道:「可是,我等了你三年。」
他站在我面前,我却觉得他离我极远,我迫切得想打破这种氛围,急急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宁臻,你忘了你说……」
宁臻抬头,没有看我,只是对身边小厮道:「送容姑娘回去。」
我话停在嘴边,不知道要怎样说出口,明明是他说回来,就会娶我。
原来宁臻没有忘,只是时间久远,他的心意已然有变。
他始终没有告诉我,那个言姑娘是谁,我回身,看见两人在说什么,那姑娘恼怒得瞪着他,而宁臻笑着凑近,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无比亲密,又无比刺眼。
心脏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烈日照的我几乎要昏厥过去,一阵阵的疼,昏迷前,我听见小厮的惊呼。
「容姑娘……」
然后下一刻就落入了一个带着兰花幽香的怀抱,我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袖口,嘴里的宁臻二字却叫不住声。
我哥常说,人不应该犯贱。
早年他喜欢一个姑娘,甚至为了她要解除儿时订下的婚约,掏心掏肺对这个姑娘好,除了对我,我还从未见他对谁那么上心。
我娘说他满脑子情情爱爱,成不了事,他也不在意,甚至偷家里的玉如意送给那姑娘。
被我爹好一顿揍,他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而后姑娘收了他的东西,转身便嫁给了别人。
为此他去那人家里要求见她一面,却被人赶了出去。
然后他一蹶不振,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和那自小定下的姑娘成了婚,这两年似乎有所收敛。
后来那姑娘丈夫意外落马死了,又来找我哥,我哥到底说不出难听的话,却也没有理她。
他说,人要有点自尊心,不能她回来了找你收拾烂摊子,你去屁颠屁颠去了。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我娘对我们俩都是恨铁不成钢,宁臻出征,我为了等他,对家里安排的婚事理都不理,闹大了甚至说出家为尼。
我娘捂着心口,抹着眼泪。「我生的孩,一个个满脑子情爱,真就重要到非那人不可嘛!」
我倔的不行,固执道:「除了宁臻,都不行。」
他们对我也没辙,如今宁臻回来,他们也算松了一口气,我娘催着我爹,连夜将我的庚帖送到了宁臻府上。
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那日我倒下,昏迷了许久,浑浑噩噩做了很多噩梦。
醒来时便看见我哥我娘,守在床边,眼眶通红。
玉珠扶起我,看着我的目光很是担忧。
「宁臻他退回了你的庚帖。」我娘开口,她憋着一口气,疏通不出。
我脑袋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娘面色不佳,然后又道:「宁臻如今风光了,是大将军,怕不是已经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
我看着玉珠,用眼神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才小声道:「昨夜将军亲自去送庚帖,想谈谈小姐和那人的婚事。」
她犹豫了一会,才道:「庚帖今早被退回了。」
我愣了愣,然后眼睛一红,又看向我哥。
容安目光担忧,安抚得看我一眼,用口型道:「没事,别担心。」
我爹做官数年,为人刚正,一身清白正直,是皇帝的老师,谁人见他都要给两分薄面。
可如今为了我,面子被人这样踩下。
我翻身下了床,不顾众人呼喊,跑出了府,一路朝宁府上去,我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内的下人只道:「将军不在,姑娘请回吧。」
我不甘心,藏在石狮子后面的台阶。行人来往,不经意瞧上我一眼,我都觉得难堪。
直到夜里,宁臻才姗姗来迟,他手里牵着那言姑娘的手。
我从石狮子后面站起,许是蹲太久了,站起的瞬间,我脑袋一阵眩晕。
他看着我,只是愣了愣,眯眼道:「你怎么来了?」
我垂眼,看着他们相交的手。
「她就是你喜欢的姑娘?」他身边那英姿飒爽的姑娘歪头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挺漂亮的。」
宁臻无奈瞥她一眼,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带着淡淡宠溺。
「别闹。」
他又看向我。「还有事吗?」
这句话让我冷的浑身打颤,我看着他,问到:「你退了我的庚帖?」
他看着我,然后点头。「是。」
我点点头,还想问什么,可为了维护我微薄的自尊,我只是挺直了脊背,然后看着宁臻的眼睛。
「宁臻,今日之事,是我叨扰,日后不会了。」
我转身离开之际,身后女子拉住我的手,她很漂亮,眉眼处有一大片疤,像大片艳丽的映山红。
她替我整理了歪掉的发髻,朝我笑了笑,然后道。「发髻歪了,这样才漂亮。」
霎时,我对她生不起一丝恶感。
「谢谢」我小声道。
转过街角,我看见我哥在街头等我,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我没忍住落下泪来,小声喊道:「哥……」
他无奈看我一眼,然后牵着我的手腕。「哥哥带你回家。」
家里灯火通明,我爹我娘都没有睡觉,坐在大厅,我爹拿着书,眉头却紧锁着,桌上的饭菜还有些热,他们目光担忧,见我回来,才幽幽叹气。
「容熹,过来吃饭。」我爹叫我。
玉珠给我盛饭,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见到宁臻了?」我爹问我。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放下筷子,只道:「容熹,你自幼我便送你去读书写字,是让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是让你眼里只有宁臻一人,而你的眼里,也不该只有宁臻一人,你看看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
我点点头,声音哽咽。「对不起爹爹。」
这些年我干了什么?我也在想,我日日在佛堂祈福,祈祷宁臻平平安安,我和我娘使性子,不愿意嫁人,也不愿意去结识别的好男儿,我看不见我娘白了的头发,听不见京城的人说太傅之女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我自幼便身体不好,许是郁结于心,又逢大雨,天气变凉,自那日后,我便生了一场大病,这大病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身边有个黑衣男子,他握着我的手,小声喊我的名字。
「熹熹,你快好起来吧。」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闻见淡淡的兰花香。
混混沌沌间,我做了一场梦,梦见了儿时的学堂上的朗朗书声,梦见京城热闹的十里长街,梦见不归山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醒来只如大梦一场,我哥守在我的身边,面容憔悴,眼里带着红血丝。
我朝他伸手,他却用力拍开,一个大男人,又哭又笑。
「你吓死哥哥了。」
我朝他笑了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轻声撒娇,「我没事。」
我娘和我爹也轮番来看我,我娘抱着我,眼泪流个不停。
我朝她笑,安抚道:「阿娘,我没事。」
仅此一次,我便知,这些年,我错过了什么。
我娘抱着我,到了夜里都不曾离去,我娘问我。
「熹熹,你到底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想了想,才道:「像爹爹和娘亲这样的,爹爹没有妾室,我和哥哥没有乱七八糟的嫡子庶子之争,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日子。」
我娘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样的男人娘给你找一个,咱不念着宁臻了好不好?」
我愣了愣,好半天才点头。「嗯。」
我娘说,我和宁臻的缘分,是孽缘。
彼时宁臻还不是如今风光无限的宁将军,他那时还是平南王府小世子,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子。
他爹的封号,与楚弈家的不同,他爹的封号,是实打实的功绩换来的。
遇见宁臻那日,我随玉珠在芙蓉绣坊买新出的布匹,刚出门,便被宁臻拉上了马。
而身后,便是他爹气急败坏的声音。「死小子,你今天要是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得我尖叫出声,他伸手捂着我的嘴,带着笑意的声音随着风声响起。
「容家小娘子,得罪了!」
他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很漂亮,我窝在他的怀里,只能看见他凌厉的下颌线,还有微微凸起的喉结。
他轻笑一声,低头看我。
「容家小娘子,你怕不怕?」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出了城门,他速度降下来了,翻身下了马,牵着马绳慢悠悠地走,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只红着脸看着他的侧脸。
他回头朝我笑道,问我:「容家小娘子,你要不要学骑马?」
我红着脸,只道:「我哥说不让我和你玩。」
他愣了愣,笑地直不起腰,待他笑够了,仰着头看我,轻声带着诱哄的语气同我道:「那你偷偷和我玩好不好,不让你哥知道。」
我哥确实说过,让我不要和他们玩,那时我随着他一起在学堂念书,他再三叮嘱过我。
「隔壁书院郑夫子的学堂,那个叫宁臻和楚弈,不要和他们玩。」
我用力点点头,然后才问:「为什么。」
我哥想也没想。「他们不是好人。」
如今想起,我只觉得,我应该听我哥的话。
我始终没有学会骑马,他在身后拥着我,那马儿跑的飞快,耳边是阵阵风声。
少年人精瘦的胸膛传来心跳,我小心抓着马绳,看见了广袤无垠的草地,还有逐渐下沉的落日。
若问我是如何对宁臻动心的,或许便是这时,我看见了在闺阁少见的风景。还有那自由像风的少年郎。
就像做了一场美梦,我对我娘说:「娘,我不念着他了。」
我想到病重时一遍一遍祈祷我好起来的男人,将头埋在我娘的脖颈,我知道那人是宁臻,我甚至想过,我们之间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他有难言之隐,为了保护我才对我冷眼相待。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不管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不该这样对我。
天气转好,我的病也总算好起来。
我娘就开始热热闹闹地请了京中适龄公子同我在望仙酒楼见面。
每当拒绝的话到嘴边,我娘就开始抹着眼泪。
一日见三个,我娘眼光好,挑的各个都是模样俊俏的。
那日我在望仙楼,见的第三个男人是安王府的小王爷楚弈。
彼时已是落日时分,他靠在望仙楼窗边,百无聊赖看着街上来往人流。
看见他那瞬间,我愣了愣,我同他是有些渊源的,自小相识,虽然接触不多,但是隐约记得相处不太友好。
看见我的那瞬间,他朝我挑了眉,自来熟的口吻朝我道:「是你啊!」
他伸手指着对面桌椅,「随便坐。」
然后例行公事一般,瘫在凳子上,一派漂亮草包样,把玩着自己漂亮的手,漫不经心道:「我家条件你也知道,这辈子就这样了,若想风光做诰命夫人,估计没有指望,我爹虽有王爷名头,但是实权没有,不过我家商铺多,还算有钱,我嘛,读书不行,武功也不行,也没有个一官半职,但是我长得不错。」
他朝我弯起漂亮眼睛。「你不吃亏。」
我视线忍不住在他手上停留,很漂亮的一双手,指节修长,白皙的甚至可以看出骨节出透出的粉色。
他忽的靠近,漂亮的脸放大。「你为什么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皱眉,此人真是好生厚脸皮,让人看着厌烦。
于是索性将视线移到窗外,晚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
下面是人来人往街边贩子做生意的声音,而我的视线却落在了下面停留在簪子摊旁的一对男女身上。
玉珠担忧的看我一眼,将手搭上我的背,安抚道:「小姐……」
楚弈凑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眼里笑意盎然,「看见老情人带着新情人?」
我瞪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好烦,他像是碰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拉着我就往楼下去,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半推半就的下了楼。
他牵着我的手腕,站在酒楼门口笑眯眯朝他打招呼。「宁臻!」
宁臻和那女子转头,那名言姑娘讶异看了我和楚弈一眼,然后就淡淡收回了视线。
宁臻手里还拿着一只漂亮的红梅簪子,极配那姑娘的红衣。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看不清情绪。
我脑子在那瞬间变得空白,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
下一秒,楚弈将我拉近,然后小声道:「你今天很漂亮,挺直腰,不要怕。」
我下意识听了他的话,挺直腰,下巴也微微扬起。
「好久不见。」宁臻对楚弈道,视线停留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你们?」
楚弈笑眯眯的回答:「我们和你们一样!出来逛逛。」
我点点头,回道:「是。」然后又朝宁臻笑笑。「父亲不知我与楚弈早已经情投意合,才会误将庚帖送入你的府上,闹了一场乌龙,真是对不住了,宁将军别放心上。」
宁臻手指微微捏紧,然后轻轻笑了下,淡声开口:「既是误会,我便不会放在心上。」
他弯腰拱手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临别时,他身边的言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带着淡淡不解和一丝怜悯,只一眼,我便觉得我的伪装被戳破,让我平白生出几分难堪。
楚弈笑脸渐渐消失,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他凑近我,在我耳边小声道:「现在已经不流行这套了,这种腻腻乎乎缠缠绵绵的互相伤害了。」
我奇怪看他一眼,不解他的话中意,楚弈又道:「你应该甩他几个大耳光,告诉他,老娘没你也过好,你算个什么东西。」
楚弈绘声绘色道:「你就这样,下次你看见他,你就找人给他打一顿。」
闻言,我一边觉得有些奇怪,一边又觉得他说的对。
我用力甩开楚弈的手,将他推远了点,颇有些嫌弃,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
笑话,我名门闺秀,是断断不会做这种行径。
楚弈自那次后,往太师府又送了几卷书。
我随意翻看几本,首页赫然写着:《悍妇难逃,村长对我旧情难忘》
「恶俗……」玉珠在我身后小声吐槽了句。
《和离后,王爷悔不当初》我翻看两本,大致内容都是男主公对女主人公很是不好,女主人公愤然觉醒,自立自强,然后嫁给了多金俊俏的另一个主人公。
我想到了我和宁臻,可故事到底是故事,宁臻的眼里,我已经看不任何情谊,他不喜欢我了,我不纠缠,他或许还会高兴于我的识趣。
我娘依旧每日热衷于安排我和那些公子见面,她想让我别在挂念宁臻了,而她嘴里放下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楚弈每日都约我去望仙楼,他很诚实的告诉我,他是为了应付他娘。
我倒是不介意,我来见楚弈,也是为了应付我娘。
外界都说我们看对眼了,事实并非如此,对面男人抱着话本子边嗑瓜子看的起劲,我就啃着猪蹄在包间练字绣花,几日下来,我脸上肉眼可见胖了一圈。
楚弈抬头看我,随口问了一句,「你看不看」
我低头扫一眼书名。「将军的农妇妻。」然后冷哼一声。「我爹不让我看这类书。」
而且,话本子多是些闺阁女子看的,他一个男人,怎么就爱看这种。
他看书很快,几乎不到一个时辰,手里的书就翻到底了。
他含笑地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蓦地,我有些心虚。
他斩钉截铁:「我送你的话本子,你看完了。」
我摇头否认。「我没有。」
楚弈没有说话,低头翻着手里的书,不知过了多久,包间里只剩下翻书的声音,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觉得赫连决如何?」
我想也没想。「不够爱女主人公。」
话落,我愣了愣,回过神来,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我就知道,你看过。」
我满脸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但还是镇定道:「大致翻了翻。」
楚弈笑起来。「大家是不是都是旁观者清?」
我唇角抿起,是的,因为宁臻不够爱我,所以三年都不曾给我寄一封书信。
因为他不够爱我,所以才会容易变心。
我娘见楚弈每日都来找我,乐坏了,整日问我什么时候和楚弈定下来,
那日楚弈送我回家,我娘就热心留下,她越看楚弈越是开心,拐弯抹角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楚弈笑的很具有欺骗性,半真半假道:「容容同意我们就成亲。」
我娘夜里又来了我的房间,苦口婆心地劝我,她抱着我,小声说道:「娘知道你放不下你宁臻,可这宁臻啊,不是个良人,更何况,他现在不喜欢你。」
她抹着眼泪。「娘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嫁人了,嫁给了安王府小王爷楚弈。
我哥看着我,摇头叹息。「我们果然不愧是兄妹。」
我也觉得好笑,我和我哥的状况,简直一模一样。
那日十里红妆,炮竹声响彻街尾,热闹的不像话。
我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牵着进门,耳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声音很刺耳。
然后楚弈拉着我的手,将我牵进了婚房。
我才恍恍惚惚间明白,是的,我成婚了,三书六聘,十里红妆,正妻之位。
今年我二十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也终于嫁人了。
可我的新婚夫君,不是宁臻。
楚弈他上门提亲时对我说。「不过应付,你别多想。」
我于是便没有思索,点了头,我想到了我阿爹阿娘,想到了被人非议的日子。
楚弈是个良人,可惜不喜欢姑娘,只喜欢看话本,写话本。
嫁人应嫁如意郎君,可人生又不能事事如意。
我不等你了,宁臻。
新婚当夜,楚弈喝得醉醺醺才回来,坐在床边上,盯着我的脸瞧,
他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喊我的名字。
「容熹……」
「我在。」我轻声回应,陌生的床榻让我难以入睡。
他低声笑了笑,像是止不住一般,然后道:「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你,可那时候我没想过,我日后的妻子会是你。」
我不知他这话是何意,坐起身看着他,烛火摇曳,也他面容清俊,眼神有些迷蒙,
他说:「那时候,我可讨厌你了。」
我忍不住皱眉,小声辩驳。
「胡说,旁人说我最讨人喜欢了。」
他轻哼一声,然后瞅了我一眼,眼里的笑意溢出来了。
我微微抬起下巴。「你讨厌我,那肯定是你的问题。」
话落,我愣了愣,然后涨红了脸,平日我肯定是说不出这种话来,可对着楚弈,我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递给我。
「今日大婚,喝个交杯酒。」
我皱眉,有些不愿。「楚弈,是你说走个过场应付一下而已。」
他点头。「嗯,走个过场,你怕了。」
我手指捏紧了衣摆,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容熹,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我愣了愣,接过,然后瞪他一眼,与他喝了这交杯酒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眉眼染上几分醉意。
「容熹,你在宁臻面前,也是这个样子嘛?」
我愣了愣,然后摇头。
他笑:「那就好。」
满屋红色,我忽然想起,其实我和宁臻,也差点走到这一步了。
十六岁那年,平南王府出事前一夜,他敲开了我的窗户,彼时快要天明,他语气兴奋,问我要不要和他去玩。
然后他带我出了城,去了不归山,等到第二日日出时,我看见了不归山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宁臻说,他今日会亲自上门提亲。
穿着黑色长袍的少年,浑身上下带着骨子里少侠的飒爽英气,露出顽劣的笑,眼里却满是我一个人,他问我:「容熹,你要不要嫁给我。」
我红着脸,却没有回答,只道:「明年你若是还带我来看花,我就嫁给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平南王府谋逆,等宁臻回家时,他爹已经下狱,又过了几日,不知是何原因只留下了宁臻。
那日下着大雨,长长雷电划过苍穹,我从后门出去,跑去了平南王府,我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之长。
宁府门口的白绫湿哒哒的在雨中摇晃,我推开沉重府门,便看见宁臻一身素白跪在大厅,门口放着一口棺材。
他脸色苍白,回过头来,隔着雨幕,我看见他红着眼睛,然后站起来朝我跑来,许是跪了太久,他从台阶摔下,摔在雨里,弄脏了他的白衣,他整个人扑在地上,狼狈不堪,手掌也被划破。
我跑去扶着他,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容熹,我好疼,刚刚摔那一下,我觉得好疼。」
他在雨里,哭得很伤心,他说他很疼,我也很疼,我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我安抚他,和他一起哭。「宁臻,你哭出来吧。」
最后他说:「容熹,我没有爹了。」
他说:「我看着我爹死在我的面前,他让我活下去,可是容熹,我要怎样活下去啊。」
他向来是意气风发,骄傲明媚的像太阳,无所不能的样子,我压下心疼,将他抱在怀里。
「宁臻,你还有我,你要活下来,为了你爹,也为了你自己。」
少年家逢变故,一夜长大。
他在雨里哭了一晚上,我守在他身边,陪了他一夜,直到第二日太监推开府门,径直朝宁臻走来,我恍然回神,拿着刀站在宁臻身前,我那时顾不得那么多,只以为他们要处死宁臻。
那人越靠越近,而后,宁臻的手搭在我的肩膀,小声道:「容熹,我没事。」
他们是来带宁臻走的,走时,宁臻告诉我,要我等他,等他回来,就娶我。
后来我听闻是他说,他要去边关效力,为平南王赎罪,可我记得他那晚说的话,他说:「容熹,你信我,我爹不会谋逆。」
电光火石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身边的人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房间带着淡淡熏香,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忽的,楚弈开口道:「要是你睡不着,我们可以干点别的。」
他侧身,含笑看着我。「听闻容家小娘子容色一等一的好看,你说这良辰美景,洞房花烛的,可不能浪费了。」
我警惕起来,语气蓦地变得尖锐。「楚弈,是你说应付的。」
他抓住我的手,将我压在身下,他目光黑沉沉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只道:「既然不想,那就休息。」
我于是老老实实闭上眼睛,他轻笑一声,退了回去。
皇宫举行赛马,楚弈带着我去了,他不精赛马,我也不精,两人凑一起抱着瓜子嗑,他时不时点评一番,什么七皇子的马都比他人帅,大皇子最近伙食不错,身宽体胖,他说的小声,我听着也忍不住笑。
他见我笑了,又小声说句。「你笑就笑,你别盯着大皇子笑,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在笑他。」
平心而论,与楚弈结婚是件快乐的事情,他有趣生动,总能把烦闷的生活过的十分快乐,他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可我总觉得,他不快乐,至少不是他表面上的那么快乐,他总是对事物有种极度无趣的看法,就像生活,他也是得过且过。
所以他并不在意夏夜喝多了井水会拉肚子,并不在意街尾馄饨摊不干净,也并不在意他未来的妻子是谁。
我甚至怀疑,若有一日,他不想过了,随时都会离开。
他侧身问我,指着高台上的一团绣球花。「你要不要?拿到了可有一匹鲛纱,用来做衣服特别好看,而且很凉快。」
我有些心动,鲛纱千金难求,皇室都很难拥有,听说用鲛纱做的衣服,在夏天穿十分凉快。
可那鲛纱需要赛马赢得,我还未开口,楚弈就站起身来。「等着,小爷我给你去取。」
赛马最后赢的那人,是宁臻,他似乎没想到还有楚弈会上场,目光轻轻扫过我。
楚弈看着他笑笑,嘴里说着讨饶的话,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哎呀,我可比不过你,你可得给我放水啊。」
话落,身下马儿跑得飞快,他回头朝我一笑,嘴里说着什么,我不免担忧起来。
目光追逐着马场上的身影,宁臻反应过来,不多时便领先一步,楚弈的马忽然越起,像发了狂,他拼命握紧缰绳。
眼神盯着前方的人,握着缰绳的手渗出血来,他露出一个笑来,马儿速度极快,几乎出现重影,超过前面的宁臻,我心猛的提上来,宁臻伸手拽着那团绣球花,那马却怎么也停不下去,就在这时,楚弈翻身下马,因为冲击力,他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我跑过去,心疼的想扶住他,他却朝我笑了,露出他的血盆大口,让我又想笑又想哭,我红着眼睛,习惯性想拍他一下。「为了一匹鲛纱,你命都不要了。」
他缓了两秒,才慢慢站起来,手里死死握着那团绣球花,然后一瘸一拐的朝高台上的帝王跪下。
老皇帝很高兴,又是夸赞又是半真半假的心疼。「不愧是我楚家的儿郎,不过至于为了这点奖赏,这么拼命。」
楚弈歪头一笑,挥了挥手里的绣球。「这不是为了拿到鲛纱给我家娘子做衣服。」
他一身狼狈,手心破开了一个口子,却回头朝我笑,我一时有些难受,小声朝他道:「我也不是非要用鲛纱做衣服。」
楚弈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没出息,这就感动了。」
老皇帝夸我们夫妻情深,旁人也多多少少附和一番,我搀扶着楚弈回身,便对上了宁臻的目光,他忙低下头,安安静静的站着,看不出情绪,我没在看他,扶着楚弈离开。
楚弈这一摔,足足躺了半月,我因着心里的愧疚,几乎是手把手的照顾。
可楚弈惯会蹬鼻子上脸,连喂饭都要我亲力亲为。
每每被气到跳脚,他又开始笑着哄我。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下次小爷带你出去玩。」
好在,他总算好起来了。
他闲的无聊,整日待在院子里写话本,我对这玩意也上瘾了,开始整日整夜地看。
有时甚至看到天亮,熬的眼睛下面发青。
他有时笑我,说我大家闺秀怎么也爱看这玩意。
我又急又恼,对着他的脚猛的踩了一脚。
苍天可鉴,我并非脾气暴躁之人。
可气死人,这玩意。
他似乎很喜欢看我生气,猛的一下将我拉入他的怀里,笑声好听,低声哄道:「好啦,不笑你了,我的话本子都给你们看。」
然后我的怒气就莫名其妙平息下来。
他生活并不规律,因着写话本,昼夜颠倒是常事,有时他饿了,会去厨房煮面,拉上我一起吃。他手艺好,会做各种零嘴肉干。
嫁过来不过半年,我便又胖了一圈,回去我娘看见我便笑得见眉不见眼,嘴都合不拢了。
「娘的眼光不会错的,看你嫁去不过半年,人性子都变得活泼了。」
说完,她又抹着眼泪。「早知道这样就好了。」
走时,她隐晦看了我一眼,塞了我一个包裹。「下次回来,娘说不定就能抱外甥。」
夜里我就着烛火看完手里的书,想到我娘递给我的话本,打开便红了脸,手里的书掉了下来
我虽未经人事,可该懂的都懂了,楚弈还在对面写话本,听见动静便凑上来,捡起地上的书,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有些揶揄。
「容熹,看不出来……」
我顿时无语凝噎,空气变得有些尴尬。「不是我。」
他嗯嗯啊啊的点头。「不是你是我。」
我:「……」
与楚弈同床共枕已经很久,可唯独今日有些尴尬,他忽然伸手,将我揽入怀里。小声说道:「容容……」
我呼吸蓦地有些急促,搭在我腰间的手掌变得滚烫。
「容容,我们试试?」
「试什么……」
他手指划过我的腰,引起一阵战栗。
「可以嘛。」他小声道:「容容,我是个男人……」
我握住他的手,红着脸,声音颤抖。「楚弈,不行……」
楚弈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我骗你的。」
我松了一口气,我知我和楚弈成婚,便会有这样一天,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以后还会有孩子,至于宁臻,自他退回庚帖那日,我们就不可能了。
可到底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我窝进楚弈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楚弈,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他身体一僵,嘴里忍不住嘀咕:「我哪天没有好好过日子。」
楚弈带我去花灯节那日,我遇见了宁臻和那位言姑娘,彼时楚弈牵着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然后便撞到了宁臻怀里,他扶着我,眼里情绪不明,最后楚弈将我拉在身后,朝他笑了笑。「多谢你帮了我家娘子,不过日后我定会好好护着。」
宁臻看着面前的楚弈,手里握成拳,身边的红衣女子忙伸手挽住宁臻胳膊,笑面如花。
变故便是发生在这时,人群忽的出现一批人,手持着刀,便朝宁臻而来,两方人马厮杀,混乱中,红衣女子牵着我跃马便走。
她力气极大,我挣脱不开。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马在城外的山前停下,不知道到了哪里,歹人越逼越近,言颜伸手将我护在身后,手里的刀朝那歹人挥去,血溅了她满脸,她回头,不好意思朝我笑笑。
「你别害怕,我会护着你。」
她将我安置好,便孤身一人去了那几人那里。她武功厉害,很轻易便杀了那几人,可还是受伤了,她毫不在意,我伸手搀扶着她,夜色很黑,只有星光点点,夜里下了雨,我扶着她,进了山洞,她脸色苍白,身上满是血迹。。
我小声问她,「今日你为何要救我。」
她道:「今日本就是我和宁臻连累你了。」
我没有问她和宁臻的事情,外面大雨瓢泼,她看着我,小声问我:「你真的,不喜欢宁臻了吗?」
我愣了愣,然后才道:「我已经嫁为人妇,同宁臻,本就没什么关系。」
那个带我夜里看花,为我放了一城灯火少年,终究同我是有缘无分。
言颜冷哼一声:「也是,只有宁臻是傻子。」
我瞥她一眼,她却已经转过脸假寐,我只当她介怀我和宁臻之间的事情,于是认真道:「你和宁臻如今真心相爱,不必在意我同他之间的事情,他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如今对他也没有当初那般动心,我的夫君是个极好之人,我如今对他也有男女之意。」
言颜是个好人,我希望她和宁臻都好好的。
「你如何知道宁臻不喜欢你?」她睁眼,瞧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认真道:「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就算你说他心里有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有苦衷,我们之间也是不可能了,我已经是楚弈的王妃,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不喜欢宁臻了,我和我的夫君,日后会过的很快乐。」
话说出口,我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带我夜里看花,给我放一城灯花的人固然好,我记得那漂亮的景色,记得宁臻漂亮的眉眼,可那个哄我开心,带我去玩,给我煮面的人,在无数小事上占据我的生活。他顽劣,似乎很不务正业,甚至有时候让人生气,可他温柔,尊重,爱护我,让我无趣的世界忽然鲜活起来。
夜里雨停,我和言颜依偎在一起,有些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忽然响起楚弈有些焦灼的声音,我忙起身大声回应。
一点火光在洞口亮起,火把后是楚弈焦灼的脸,他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我摸黑跑过去,他一把拽过我。
「你吓死我了。」明明是那样生气的神色,我却忽然觉得安心,忍不住笑起来。
「楚弈,你来啦!」
洞口的风吹过来,我被冻的一个哆嗦,他将我抱在怀里,脱掉外袍盖在我的身上。
「我来带你回家。」他嘴里絮絮叨叨,「冷不冷,回家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如今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却还在关心我冷不冷,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他向来是对万事都漫不经心,带着骨子里的淡漠。
我心里一暖,回抱住他,朝他笑,他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我今夜找了你很久,我害怕你出事。」
顿了顿,他又道:「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对你好,我就想让你知道。」
我朝他笑,心口只觉得一阵暖意。
不一会,拿着火把的宁臻也出现在了洞口,他眼里焦灼和担忧不加掩饰,在看见我安然无恙时又渐渐褪去。
「言姑娘受伤了,在里面。」我朝他道,他点头致谢,径直朝里面走去。
楚弈揉揉我的脑袋,眼神带着安抚,然后背对我俯身弯腰。
「走吧,小爷我背你回家。」
我靠在他的肩膀,山路泥泞湿滑,我却觉得格外心安。
他低声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咿呀呀带着江南烟雨的味道。我安静趴在他的背上,小声问他:「楚弈,你怎么对我这样好好呀。」
他轻笑一声,「没出息,这就感动了,你是我娘子,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
我脸一红,提亲的时候还说只是应付,如今一口一个娘子,我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他身子顿住,然后才笑道:「摔了我可不负责。」
他语气没有责备,身后脚步声忽然停住,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宁臻拿着火把跟在后头,楚弈声音响起。
「容熹,你好点照路,别烧着我的头发了。」
我忙回神,不敢分心。
楚弈那日后又开始成日待在家里写话本,他自己开了书舍,不管是官家小姐还是平民百姓都爱看他的书,甚至到达了一书难求的地步,我也才知道,楚弈便是景中最热门话本《村长旧情难忘》的作者容易公子。
而我打着为他纠错的名头,是京中最先看见初稿的人。
若是说出去,怕是要引的不少人的艳羡,他不愿意说,许是怕别人知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这也成了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那匹鲛纱被做成了两件衣服,我和楚弈一人一件,薄薄轻纱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粼粼,穿上确实凉爽,不过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稀奇。
我还笑着说我们的衣服是配套的,看着像一对。
他拿着笔的手停住,好笑地看着我。「我们本来就是一对。」
我红着脸,瞪他一眼,看着衣服却愈发欢喜。
只是没穿多久,天气便转凉了,楚弈在天气转凉之际,生了一场大病。
安王妃特意来看了他一次,只让我好好照顾他,又急匆匆和安王回了京郊别院,他们已经不问朝廷之事。,每日过的舒心自在。我也乐得不用处理婆媳关系。、
楚弈这次生病,主要还是平日作息饮食不规律,和我想的一样,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甚至死去都无所谓。
他生病在床上躺了许久,一直没有好起来,终于在一次夜里被我发现了端倪。
他倒掉了熬好的药,被我撞了个正着,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忽然出现,手里的碗几乎要拿不住,苍白的脸罕见出现一丝慌乱。
我冷着脸,又让人去熬了一碗,他躺在床上装睡,我坐在他床边,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问:「你为什么要把药倒掉。」
他闭着眼睛,装聋作哑。
我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不情不愿的睁眼,小声道:「反正自己会好,不吃药也行。」
这话让我气笑了,我毫不怀疑,之前他每次生病,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坐在他身边,笑的胸腔震颤,火气一股脑往上冒。
「那万一要是他自己好不了呢?」我问,他拿被子挡住我的视线,又被我一把扯下,他眉心微微皱起,语气开始有些不耐「我说了,会自己好的。」
我沉默两秒,「要是好不了呢?」
楚弈安抚道:「不会的,相信我。」
他话一出口,我便觉得气血上涌,楚弈就是有这种气人的本事。
「要是自己好不了,你是不是干脆等死?」我看着他漂亮眼睛,认真他嗓音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眼泪瞬间落下。
他说:「好啦好啦,我下次一定老老实实喝药。」
莫名的,我就觉得有些委屈,他总是这样,惯会骗人,也惯会哄人,总能安抚我炸毛的情绪,然后死性不改。
他手足无措起来,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像哄孩子一样,安抚道:「你别哭了,我不骗你了。」
我轻轻推开他,声音带着哭腔。「楚弈,你为什么那么想死。」
我看见他素来毫无生机的眼睛,出现了别样情绪。「人生来就要死去,不过早晚,你何必这样难过?」
我抓住他有些冰凉的手,将温暖渡过去。
「可是我不想你死去,你爹你娘也不想你死去。」
楚弈唇角勾了勾,笑的很是无所谓,他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我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疲惫。
他说:「这里的生活太无趣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每天都要很努力,去睁眼看第二天的太阳,可是第二天依旧是一样的太阳。」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他看着我道:「要是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了,你会怪我吗?」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现在似乎很难过。
于是抱着他,小声安抚。「你每日看见的太阳,都是新太阳。」
他笑了笑。「你怎么会知道真相。」
于是他老老实实喝了药,然后漂亮的脸皱成了苦瓜。
「你怕苦?」我问他。
我安抚他,像哄着小孩。「你别怕,明日我给你准备蜜饯。」
楚弈摇头笑:「我又不是小孩了。」
我睡在他身边,将他贪凉的腿用被子盖上。
如今入秋,夜晚降温,可楚弈向来爱将脚伸出被子。
「楚弈,你可不能想着死,不然我就只能去尼姑庵了,别人可是会叫我小寡妇的。」
他笑,「那我下次就写,王爷的寡妇。」
我用力捏了捏他的脸,小声道:「你俗不俗。」
闹了半宿,我才躺在他的怀里睡去。
他往日生机只浮现于表面,可今日我看见他枯萎的灵魂开出了花。
原来楚弈这样有意思的人,也有那么多烦心事。
自那日后,楚弈不再抗拒吃药,只是那日我就习惯性在身上带一袋糖,每次吃完药就给他喂一颗,他似乎有些粘着我,去哪都要带上我一起。
他的话本子停了许久又开始动笔了,终稿总算在冬天来临之前写完。
他不愿意让我看,出于好奇,我还是买了一本,书名赫然是婚后纪事,描述的很多事情都是我与他婚后的相处小事,有些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笔下的那个女子,娇嗔,活泼,温柔,有趣,偶尔会耍小性子,还爱买一堆无用的东西。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这样生动的人。
我想到我买的许多东西,原来在他眼里就是无用。
我瞪向不远处拿着我新买的琉璃灯盏瞧的男人,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个有用没用?」
楚弈看着我,笑得开心。「琉璃盏很漂亮,放在屋子里肯定更好看,娘子真是顾家又贤惠。」
我放下手里的书。「楚弈,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又贵又不实用。」
楚弈摇头,很无辜的模样。「娘子,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买的胭脂没用,每次都买一堆,每罐只用一两次,放到发霉,还有夏天的那床蚊帐,你说我贪便宜,其实又闷又热,还挡不住蚊子,还有那次买衣服,你说桃红色我穿起来像粉色大扑棱蛾子,说我听别人夸几句就开始傻不愣登掏银子,最后买回来不穿,放家里压箱底。」
虚伪,虚伪的男人。
我买的时候,他可说我穿粉色娇嫩,像桃花仙子,还有蚊帐,她说我花这么点银子就买到这么好的东西,贤惠又顾家。
楚弈这个虚伪的男人。
楚弈脸色一变,他镇定道:「娘子,你可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冷笑一声,指着文里一个片段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写我吃饭放屁的?你自己呢,你躲被窝里放屁,我说你什么了?」我越想越气,气到站起身来,手舞足蹈的比划。
「哈!我还给你留面子,我还装作睡着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屁超级臭,把我快臭死啦,而你呢,你明明可以放外面,你偏不,你就是要臭我。」
「娘子,你是个姑娘家,不要天天把屁呀挂嘴边。」他很是镇定的看了眼书,然后道:「不是我写的。」
我被气笑了,真是好生不要脸的人。
「对对对,不是你写的,是小狗写的。」
他眼睛含笑,然后闭上眼睛点点头。「嗯嗯嗯娘子说的都对。」
我冷笑一声。「楚弈,原来你也知道,不能睁眼说瞎话。」
他睁眼,眼里笑意盎然,凑近我,忽然亲了我的脸颊,让我顿时泄气,也不知该气还是不该,最后才安了个由头,楚弈真是不尊重我,我都这样生气了,他还亲我。
「你不许亲我。」
楚弈笑着抱住我,又亲我一下。「我就要亲你。」
我用力擦脸,用力呸一声。「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他笑着安抚道:「嗯,好啦好啦,别生气啦。」
其实我也没那么生气,那个回合的结尾,他是这样说道:「其实有时我并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在我眼里,那些小玩意最大的用处,或许便是让她欢喜,这千金难买。」
年前我和他去街上买了年货,将王府弄的喜气洋洋,安王和安王妃都不打算回来过年,宁臻给丫鬟小厮都发了打赏银钱。
我们又去京城商铺,过年他带我去皇宫吃了年夜饭,回宫时下了一场大雪,鞋有些磨脚,他就背着我走过长长的街,我提着灯笼,替他照清夜路,他的脚步很稳,身上的香味很好闻,临到王府,我们碰见了一身玄色的宁臻,他瘦了很多,脸颊都有些凹陷。
算起来,我和他也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了。
楚弈脚步停下,将我放下,目光温柔,看着我道:「你们聊聊,我在前方等你。」
宁臻看着我,目光眷恋,眼眶泛红,他低下头,没有看我的眼睛,开口问道:「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我不懂他突如其来的问候,只是点头。「楚弈待我很好。」
他忽然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我心里涌上一股惊慌,于是胡乱伸手去拍他。
他力气很大,几乎是将我箍在怀里,我用力推他,最后用力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宁臻慌乱的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别碰我。」我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陌生极了。
宁臻没有说什么,他低下头,我快步朝前跑去,然后钻进了楚弈的披风里。
他用力搓了搓我的手,哈了一口气,问我。「冷不冷。」
他没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道:「今年我带你出去住。」
我抬头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楚弈看着我,犹豫两秒,然后道:「明天吧。」
「这么急嘛,东西都没收拾。」
楚弈笑起来。「北国今年的梅花开了,很好看,要是现在出发,可以赶在梅花凋谢看见。」
我想了想,于是点头同意。
大雪覆京城,我嫁给楚弈,原来已经快有一年吗,日日同床共枕,可亲密之余,又没有多大突破,如今我话本子看了不少,没吃过猪肉,但是也看过猪跑,我忍不住看一眼他的某处,然后开口问道:「楚弈,你是不是不行?」
楚弈素来带着笑的眼睛变得黑沉。「那容容你要试试嘛?」
我矜持点头,红着脸小声答道:「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试试吧。」
当夜情到浓时,楚弈在我耳边,一遍遍喊着「容容」
意乱情迷间,楚弈低声喘气,然后将我滚成了一团。
他红着脸,在冬夜出了一身汗,小声开口。
「容容,现在不行。」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不好继续打击他,看来楚弈真的不行。
我小声安抚他。「没事的,明天我们就找大夫瞧瞧,我们找北国的大夫,那里没人认识我们。」
楚弈冷笑一声。「娘子真是体贴。」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楚弈真是善良,都这个时候,还是那么善于发现我身上的美好品质。
我于是继续安抚道:「没事,会好起来的,你不行我也不嫌弃你。」
可我们到底没有走成,在我和楚弈讨论行不行这个问题时,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宁臻领着二十万精兵,连夜包围了皇宫,还有各位权臣的家里。
第二日一早,我和楚弈就被人抓去了皇宫,楚弈没什么反应,只是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我被带到一处宫殿,不清楚外面的状况。
可外面却时不时传来惨叫,声声凄厉,是有人在受刑。
给我送饭的是一小丫鬟,偶尔会和我说几句话,可她和我一样,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未知事物总是叫人恐惧,我开始连夜做噩梦,醒来又疯狂想楚弈,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太恐怖了,我开始试着和外面的人交流,可外面的守卫并不理我。
我躺在床上,数着时间流逝。
终于,第十五日的时候,我的房门被打开了,宁臻走了进来,他眼下青黑,眼神却很兴奋。
太久没有与人交流,我甚至不知该说什么,直到他上前抱住我,我才回神用力推开他。
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脑子却一片空白,思考许久才明白他的话。
他说他不理我,退回我的庚帖是为了保护我,他说他做的这一切,都为了给他爹报仇,他说要我原谅他。
奇怪的是,我并不意外,我看着他,然后道:「所以呢?」
他话顿住,看着我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哀伤。「我想我们之间回到过去。」
话落,我看见门外离开的红色背影,脊背挺直,渐行渐远。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宁臻,若不是你,或许我和楚弈今天已经到了北国,楚弈是我拜过天地的丈夫,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你说你喜欢我,可是自你回来,却一直在伤害我,我等你三年,你哪怕说,你变心了,或许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宁臻,因为你并不相信我,所以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解决,你却选了明知会让我伤心的那种。」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对他说道:「宁臻啊,我知道你的痛苦,可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造就了你怎样的性格,这都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你不该这样对我的,你不该绑架我的丈夫,哪怕今日我不是我,不是你爱的人,只是你身边的陌生人,你都不应该这样伤害别人,利用别人,践踏别人的真心。我喜欢的那个宁臻,一身清白,正直善良,保护弱者,可他不是你。」
宁臻低笑出声。「是嘛,那个宁臻,或许死了吧。」
「言姑娘刚走。」我看着他,认真道:「你不要在伤害喜欢你的人了。」
宁臻不听,他带我看了京城上空满城的灯火,和我絮絮叨叨地讲着话,讲他边关三年的事情,讲他如何想我。
他说:「可惜时候未到,现在不能带你去看杜鹃花,你说过我带你看花,你就嫁给我。」
我看着他,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抵到他的脖颈。
「我要见楚弈。」
他看着我,愣了许久,然后笑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他看着我,双手垂下,整个人显得十分落寞。
「其实我早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容熹,我偏要勉强。」
我看着他,然后笑了。「有些东西,勉强不得。」
我又把刀放着自己脖颈,划破的那瞬即,疼的我落下泪来,我在赌,赌他会心软,
他看着我,笑得苍凉。「容熹,你走吧。」
我和楚弈离开京城时,去看了我爹,他头发白了很多,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辞了官,带着我娘准备回老家。
我和楚弈商量每年回去住一段时间,他也没意议,他似乎变了很多,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像是放下了什么烦心事,我问他,他只是笑。
离开的匆忙,一方面是怕宁臻反悔,另一方面是想去赶早春的桃花。
他依旧写话本,将书舍开在了各地,只是书里的内容变成我与他的婚后纪事,流水账一样的内容,可依旧是一书难求。
他带我去了各地,我看了巍峨的山,奔流的河,早春的桃花,山顶未化的雪,江南小镇的桥,还有北国的蓝眼睛的漂亮少年,这些与我而言都是新奇又有趣的。
也在各地领略楚弈的行不行,嗯,其实挺行。
偶尔我也会想起皇城的黑衣少年,漂亮的眉眼,翻过太师府高高的院子,为我带来一束花。
我问楚弈,要是我当年对宁臻旧情难忘他会怎样。
楚弈只是将我抱在怀里。「我相信你。」
我认同点头。「你要相信我。」
楚弈垂眼看着我,偷偷亲了我一口』
老夫老妻的,他不害臊。
我爱上了我书里的女主。
那个和男主走虐恋情深,最后被害得家破人亡,流产被送去和亲又被抢回来的工具人。
一开始我其实很讨厌她。
我来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
感觉活着真没意思,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
好在容熹比较有意思,我看着她慢慢长大,和我书里的人性格背道而驰。
她小时候真邋遢,装乖学生,在夫子那里告我黑状,偷藏我的玉佩在树底下,长大了装模作样,装知书达理大家闺秀。
偏偏她在男主那里不这样,让人头疼。
嗯,我和她结婚了,实不相瞒,这事我还想了许久,最后想明白,我一定是贪她漂亮。
哎,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我居然是个好色之徒。
她很鲜活,很可爱,让我一下子意识到了,她现在不单单是个虚构的纸片人。
所以我很难过,觉得自己真是个残忍的刽子手,他们的结局都是我定的,是我要这些人下场凄凉。
我一难过,就想去死,死了就不难过了。
我觉得我很快就会死。
可她在身边,我忽然没那么想死了。
她还把我当小孩子,真是的,我可不喜欢吃甜的,不过是她给的,勉勉强强还可以吧。
我就喜欢看她没出息的样子,如果死了,就看不见了。
我好像有点喜欢她了,我想让她更喜欢我一点。
我怕她走向结局那个样子,我想带她走,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妈的,气死了,早知道连夜就跑了。
我才不碰她,我怕她没那么喜欢我,等下后悔了,就不好了。
我后悔了,她说我不行,小姑娘就是小姑娘,等下露一手吓死她。
她千万不能选男主,不然我就不管她了。
还是管吧,毕竟是我老婆,只是眼睛不好而已,
她好像没有选男主,她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她就是喜欢我,还想和我讨论人类生育计划。
哼,她肯定贪图我的美色。
她今天藏了我的冰棍,说我死性不改,记仇。
她今天看那个蓝眼睛的臭男人三眼,记仇加一。
她今天夸那个卖花的男人好看,记仇
……记仇
……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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