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南声声南采薇的武侠仙侠小说《替亡母和离后,侯门弃女闹翻皇城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南声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必了!”夏拂脸色一黑,“声声不需要其他人的施舍,她的衣物,我们夏家早就备了。”说罢,立即有个夏家丫头呈出了一套素锦。“表妹,你跟我到马车上穿衣裳。”说罢,便将南声声往马车里拉。其他几个夏家姊妹见状,也回了各自的马车,余光瞟向侯爷和南采薇姐弟时,不乏警告之意。过了片刻,夏拂从车帘处探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侯爷见状,立马拦住。“不可,这样不合规矩!”南采薇拉了拉侯爷的袖子,“怎能坐马车到城外迎灵。得走着去,方显诚意!”夏拂呸了一句。“这个时候讲规矩了?当初用鞭子打声声的时候,怎么不说规矩?此处离城外十多里地,声声伤成这样,只怕不出一里,孝衣就被血迹染透了。”“今日这马车是我夏家的,管他合不合规矩,声声都得坐着马车去!”说罢...
《替亡母和离后,侯门弃女闹翻皇城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不必了!”夏拂脸色一黑,“声声不需要其他人的施舍,她的衣物,我们夏家早就备了。”
说罢,立即有个夏家丫头呈出了一套素锦。
“表妹,你跟我到马车上穿衣裳。”说罢,便将南声声往马车里拉。
其他几个夏家姊妹见状,也回了各自的马车,余光瞟向侯爷和南采薇姐弟时,不乏警告之意。
过了片刻,夏拂从车帘处探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侯爷见状,立马拦住。“不可,这样不合规矩!”
南采薇拉了拉侯爷的袖子,“怎能坐马车到城外迎灵。得走着去,方显诚意!”
夏拂呸了一句。“这个时候讲规矩了?当初用鞭子打声声的时候,怎么不说规矩?此处离城外十多里地,声声伤成这样,只怕不出一里,孝衣就被血迹染透了。”
“今日这马车是我夏家的,管他合不合规矩,声声都得坐着马车去!”
说罢,夏家人不再与侯爷多言,径自扬起白幡,朝着城外而去。
马车内,夏拂、夏问心陪着南声声坐在一辆车,夏舒恒和夏景云兄弟又是一辆。
“表妹,这素锦为何不换?”夏拂以为南声声不喜她带来的衣裳。
南声声确实苦笑摇头,“都这般情形了,何必用锦缎装饰这躯体。只要我迎了母亲,其余倒也不在意。”
夏拂叹了口气,“你身上的伤,穿这素锦要舒适些。麻衣线粗,要磨伤口的,切莫苦了自己。”
“表姐。”南声声紧紧抓着夏拂的手,“我就是要磨伤口,让这鞭伤的血迹浸透了孝衣才好。”
从前只是看着南采薇装柔弱,南声声便觉厌恶。
可有些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在大多数人不知全貌的情况下,确实会对弱者无端生出怜惜。
今日迎灵,她要让皇城的人好好看看,侯府是如何对她这个丧了母亲的血缘女儿的。
天光开蒙,大雪纷飞而至,将这条通往城外的朱雀大街铺成雪白。
皇城内的百姓,听闻今日有凯旋大军归来,纷纷前往城外看热闹。虽也知晓随着大军回来的,还有一位将军尸首。
但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只是对胜利的渴望,大商军队凯旋回朝的激动。
辰时一刻,南城门外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夏家的马车在距离城门口半里地时停下,夏拂和夏问心姐妹二人,紧紧搀扶着南声声往门口而去。
夏舒恒兄弟二人跟在身上,缓缓前行。
“看,这便是侯府的孝女。”百姓们见这几个少年男女皆身着孝衣,泪眼滂沱,便知他们是来为战死的夏将军迎灵的。
有人唏嘘,有人抹泪。
霜雪压断枯枝时,朱雀门外已筑起人墙。
几人到达了城门口的位置,早有守城侍卫大开城门。
今日除了百姓和夏南两家的人,还有各文武百官也纷纷列席在城外。
大军得胜,班师回朝,文武百官出城相迎,是大商朝历来的规矩。
当南声声一袭雪白孝衣,出现在城外,百官们顿时看了过来。
为首的是朝中左右二相,往后便是六部官员。
站在队伍中间的兵部侍郎江文显,在看到南声声的瞬间,一个劲抹泪。一旁的礼部侍郎苏林,也长吁短叹。
若夏将军不战死,此次得胜归来,就是他苏家的亲家母了。
苏林出列,对着南声声微微颔首。“声声啊,你节哀。”
作为南声声的准公公,苏林并不觉得自己唤她名讳有何不妥,反倒显得亲切,能让这姑娘觉得,在这里还是有亲人在的。
随即,苏林四下张望,“侯爷呢?”
南声声躬身回答,“父亲在后面,就来了。”
“哼,这夫君当的,还真是摆起架子了。”江文显忽然冷哼一声,出列瞟向不远处。
只见侯爷正被一对少年男女扶着,疾步朝城外而来。
苏林看了一眼江文显,欲说什么,却是住了口。
他作为礼部侍郎,被陛下钦点主持夏将军七日后的葬礼。今日迎灵,他也要来主持大局。
可今日也是夏家军凯旋回朝之日,在迎灵前,要先迎这数万大军。
迎军大典,则是由兵部侍郎江文显来主持。
当侯爷气喘吁吁赶到时,对着站在前方的左右二相躬身一礼,又对着两位侍郎行了礼,这才长舒一口气。
江文显看着侯爷身边两个披着孝衣的少年男女皱眉。
“侯爷,今日迎灵,由嫡女执幡。其他闲杂人等,要退出十丈外。他们这……”
“哦,他们是南家的表亲,今日也来为夫人迎灵。”侯爷立马道。
苏林还不知南采薇姐弟的真实身份,闻言也皱眉。“亲家公,这表亲只怕不行。你瞧……”
苏林指着侍立在一旁的夏舒恒兄弟,“他们是亲家母名正言顺的表侄,却也只能在三丈外。你这南家的表亲,还要往后退些。”
侯爷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文武百官都在,皇城百姓也来了许多。原本他想带着采薇姐弟多多露脸,日后也有由头结交高门大户的子弟和贵女,所以母亲特意吩咐他今日要将姐弟二人带上。
若是让他们退出十丈远,那还露什么脸。
见侯爷一副不愿的模样,南声声心里冷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父亲还在为南采薇姐弟铺路。可他忘了,这是母亲的迎灵之路。
这一刻,南声声对侯爷仅存的一点父女之情,磨灭得干干净净。
“太子到,三皇子到——”后方,忽然传来了宫中内侍悠长的声音。
南声声望去,就见一朱红步撵缓缓朝着城外而来。步撵后方,玄铁轮椅被人缓缓推着。
百官闻言,纷纷面朝后方躬身下拜。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太子宋臻下了步撵,对着众人抬手免礼。
“今日大军凯旋,孤和三弟奉父皇旨意,代天子迎大军。”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山呼,周围的百姓亦跪地大呼。
南声声隔着人群,望见太子身后的玄铁轮椅。
宋砚膝头搭着的白虎皮氅衣落满新雪,修长指节正轻叩轮椅扶手。
“侯爷节哀,南姑娘节哀。”太子来到侯爷面前,看着的却是南采薇。
一旁的江文显看不过去,走到南声声面前,开口道。“殿下,这位才是夏家军唯一的嫡女,南姑娘。”
“声声你有所不知!”老夫人急忙好言好语过来劝慰。“大夫说采薇住的屋子要气息流通。挂上了这么些东西,就阻了洁气入屋。”
“再者,采薇是因着前日接你回府,在雪里等了几个时辰,这才受得风寒……”
老夫人一连语重心长,说了许多理由。每一条在他们看来,都是正当的理由。
可这些话听在南声声的耳朵里,便是天大的笑话。
“她在雪地里几个时辰,是因为要在翠湖赏雪,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如此狼心狗肺!”南霁川忽然跳出来,“采薇若非跟我们出城去接你,又怎会到翠湖。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才染了风寒。”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听得南声声想笑,可此时她不愿与南霁川多言一句
“父亲,你也是怕这些白幡阻了外面的洁气,才不让我挂的?”南声声看向侯爷。
老夫人就罢了,她向来与母亲没有太多情分,也总觉得母亲一个女子动不动就上阵杀敌,没给侯府生儿子,是个不称职的主母。
可他宁安侯南尧,是母亲的夫君。
侯爷顿了片刻,这才道。“没错,大夫就是这样说的。采薇身体不好,你为她想着些。”
南声声看向侯爷身后,南采薇那单薄的衣衫。
她总是能在侯爷出现时,就柔弱地躲在他身后。
“是哪个大夫说的,不妨把他找来问问,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受了多少风寒,这般要死不活的。”
“声声,你是不是因着昨夜炖了那匹马,还在跟为父置气,便来挑采薇的理,你没见她都虚弱成那样了吗?”侯爷忍不住再次训斥。
“二叔,她是在跟我置气,怪我前日没有把她接回来,自己生生走了十里路。”南霁川倒是喜欢把理由往自己身上揽。
南采薇一把拉住侯爷和南霁川的胳膊。“姑父,大哥哥,采薇没事的,姐姐要挂白,就让她挂吧。采薇不想因为我,让姐姐和家人再生嫌隙。”
“若采薇这几日身子有什么不适,大不了再吐几口血。与姐姐的丧母之痛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院子本就是姐姐让给采薇住的,姐姐说怎样,便怎样。”
南采薇说着,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条白幡,踮起脚就要往柱子上挂。
只是一个不小心,脚踝一扭,整个人就倒了下来。
她面色苍白地捂住脚踝处,眼泪直流。“是采薇没用,原想着帮姐姐挂上的。”
“阿姐,你在这住了两日,病情都快好了。如今一挂白,你就崴了脚。我听说这白幡是招魂用的,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南怀宴低声在南采薇耳边低语,可那声音分明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侯爷的神色晦暗不明,宽袖一挥下了明令。“行了,既这般不吉利,这朝阳院不许再挂!”
南声声的双手死死捏着手里还未挂出的白幡,真想将这白条缠在他的脖颈处。
良久之后,终是理智占了上风。
“我侯府都在办丧事了,还图个什么吉不吉利。祖母说了,我母亲是为国捐躯的英烈,难不成我想在院中为她挂藩招魂,还委屈了这侯府?”
“你们将大商国的亡将之魂视为不吉,你是不是想与整个大商过不去!”
其他事,她能退步。但今日此举,她绝不退一步。
侯爷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没料到自己的孙女竟这般以质问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往日她整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便罢了,今日分明是蓄意针对,对自己大不敬!
很好。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忤逆自己。若日后翅膀硬了,还不得上了天。
侯爷气得举起双手,就要落下巴掌。此时老夫人猛地咳了起来。
她双腿不稳,被身后的两个婆子一把扶住。
“老夫人,您是不是心悸的毛病又犯了。”婆子面色如焚,“姑娘,可不能让老夫人忧心了,她的情况您是清楚的。”
“你看看你,把祖母气成什么样了!”南霁川怒斥。
“声声,你就听……听祖母一回话,好么?”老夫人沙哑着嗓子,几乎哀求道。
可南声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侯爷见老母亲这般病态,心中万分焦急,
“怎么你一回来,这侯府就日日鸡犬不宁。你什么时候能消停些!”侯爷的语气里,三分埋怨,七分责备。
对于父亲的反应,她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在为母亲挂招魂幡这件事上,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偏袒南采薇。
如此看来,他对母亲的情分又有多少。
可怜母亲嫁入侯府十七年,从他还是宁安伯时,为他操持侯府。
“父亲可还记得,您这宁安侯,还是母亲用军功换来的。”
“住口!”侯爷忽然瞪圆了双眼。“你若再提此事,别怪为父的巴掌落下!”
南声声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怎么?父亲当初有脸接下这侯爵之位,却没脸承认是受母亲的荫蔽?你如此忘恩负义,根本配不上母亲这样的女子!”
“住口,住口!”宁安侯南尧忍不住狠狠跺脚,鬓间青筋暴起。
他平生最厌恶之事,其一是夏清羽对他的官途指指点点,其二便是有人拿他与夏清羽做比较,说他不配。
自己这侯爵之位却是是夏清羽用军功为他秋来的,可那又如何?她嫁入侯府,不就应该为了侯府基业努力吗?
不然,南家娶她做什么?
犯得着一次又一次将此事提及,让他南尧的脸面一次次被踩在地上。
更何况,今日丧他脸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南声声,还真与她那豹子一般的母亲如出一辙。
反观采薇,那柔弱的样子只想让你呵护。
原本昨夜看到她手背的伤,还起了些同情心,想着今日来问问采薇,是不是下人办事不力,在炭中混入了棉絮。
如今看来,丝毫没这个必要了。采薇那样良善的女儿,怎会陷害如此跋扈的南声声。
“来人,把院里的东西全部撤了!带下去,统统烧掉。”
“我看谁敢!”南声声死死护着已经挂好的白幡,不让忽然出现的家丁小厮触碰半分。
“你当真如此顽劣!”侯爷的忍耐似乎已到了极限。
“姐姐,你别说了,看把祖母和姑父气的。”南采薇适时道。
说完还不忘上前两步,似乎是想拉住南声声的手求和。
可就在触碰到她受伤手背的那一瞬,南采薇猛地用力,南声声疼得一把将她甩开。
南采薇啊了一声,顺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采薇!”侯爷情急之下忙上前将人扶起,良久之后南采薇缓缓睁开眼,随后便泪如雨下。
孤立无援的南声声转头看向江文显,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几分鼓励。
她不知道母亲的这位旧僚是否猜到了侯府的腌臜事,但有些事,父亲做得这样过分,就不值得她再去遮掩什么。
南声声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掌心握着,她一回神,又看到夏拂温暖的目光。
“表妹,不管你要做什么,表姐都站在你这边。”夏拂轻声附耳道。
随即,夏问心、夏舒恒、夏景云等一众夏家小辈也纷纷立在她身旁。
见到夏家儿女这般团结,一旁的夏霆夏震兄弟欣慰对视,连连点头。
“为什么?这话只怕要问父亲和祖母了。请你们向大家说说,我为何不让这对姐弟拜于母亲名下。”
侯爷顿时涨红了脸,心中顿生危机之感。
他此前并非没有考虑过,出殡之日认亲,南声声肯定会不高兴。
但他认为,之前那丫头的闹腾也只是在家里。出殡时满朝文武和太子们都在,她没那么大的胆子说话。
就算她不满,葬了夏氏之后稍微哄哄也就过去了。
可那时,采薇姐弟也已在族老和众人的见证下,拜入夏氏膝下,宴儿就是侯府的嫡子,日后名正言顺继承侯府的一切。
至于采薇,虽是认干娘,身份地位却也能高出不少。
诵祭文只是幌子,借着出殡的大好机会,将他们姐弟的嫡出身份坐实,才是紧要之事。
此事绝密,只有他和老夫人、姐弟二人知晓。侯爷未向其他人透露半分,就连族老和苏林,他都隐了两人的身份,只说是远房表亲。
可眼下南声声揪着此事不放,在太子面前公然反对,闹了这么一出,只怕不好收场。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求助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笑着上前,拉着南声声的手。“孩子,祖母知道,此前怕你见了你娘的遗物伤怀,便自作主张让你跟采薇换院子,这是祖母的不对,祖母跟你赔罪。你切不可因为此事,扰了你母亲的亡魂啊。”
原来是这种小事。
有官员纷纷皱眉,这嫡姑娘有些不知好歹了,错把老夫人的关爱当成了偏心。这般好坏不分,可见心智不成熟,也无嫡女的品性。
这样想着,他们便在心里给南声声判了刑。
“是吗?”南声声冷笑着看向老夫人。这是她回府以来,老夫人首次明目张胆地维护南采薇姐弟。
“那祖母为何不说,这姐弟二人炖了母亲的战马补身子?为何不说,他们拒绝在院子里为母亲挂招魂幡?”
“还有,为何不说南采薇故意打翻母亲的长明灯,想让母亲死后魂魄不能安生?”
“为何不说,她将母亲的嫁妆据为己有,压箱底的手镯、头面,未经母亲允许,就私自拿到了自己的屋子?”
南声声一口气说了许多,听得灵堂内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侯爷和老夫人也震惊了。
这里面有些事是明面上的,但采薇拿了夏氏的头面一事,南声声压根没有瞧见,她是如何知道的?
灵堂内议论声纷纷而来,江文显气得横眉倒竖。“什么,炖了夏将军的战马?”
作为兵部侍郎,深知战马这些东西作为军需,是何等重要。
“那战马是军需,和粮草一样重要。你们炖了战马,这跟火烧我大商国的粮草有何区别!”
侯爷心里一惊,忙道。“江大人,那只是战马生下的一匹小马驹,还算不得战马。”
江文显冷哼一声,“那也是未来的战马!你怎么知道,日后小马驹不会驮着大商国的将士立军功?战马是保护你们的,你们竟要吃了它!你们去外面问问那些将士,哪一匹战马不是他们的伙伴?哪一匹小马驹不是精心喂养的?”
侯爷:……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强词夺理,但江文显那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竟当真让人心中刺痛了几分。
有几位兵部的官员开始附和,他们对江文显的话深深认同。
“你是说,这姑娘还打翻了夏将军的长明灯?”
江文显的愤怒之情还洋溢在脸上,苏林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那个南采薇,先是那日对自己儿子挤眉弄眼,让南声声因为她的缘故,执意要与儿子退婚。
没想到,那姑娘私下里还打翻了长明灯。
这夏将军的丧仪是由自己负责的,打翻了灯看着是小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说大商朝将军亡魂不得安宁,借此传出谣言,陛下就要问罪了。
想到此,苏林面色暗了下来。
“你们侯府的表小姐,竟然私自窃取夫人的嫁妆?”
苏夫人是跟着苏林来的,还带着苏鹤眠和苏晴一双儿女。
方才听闻南声声说起一桩桩一件件,她原本只是看个热闹。可一听说嫁妆,便不淡定了。
夏清羽死了,若侯府要点脸,这嫁妆便不好意思染指,会全部留给南声声。
日后南声声嫁入苏府,那这些东西不就都是鹤眠的了?
苏夫人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夏清羽出嫁,将军府给她准备的嫁妆是多么丰厚。
那南采薇私自拿夏清羽的嫁妆,听得苏夫人肉痛。那些,仿佛已经变成了苏家的财物,她自是不高兴。
被苏家夫妇这么一反问,又将南采薇所作所为强调了一遍。
在外人看来,只当他们在为自己未来的儿媳说话。毕竟,南家收了苏家的聘礼,此事已成明事。
“谁是南采薇?”太子终于皱眉开口问道。
一直跪在小辈中不敢抬头的南采薇终于挪动了下身子,在丫鬟红梅的搀扶下,膝行到太子面前。
“回殿下,臣女在。”
她抬起头时,忽然捂着心口猛地咳嗽,几乎要咳出胆汁来。
那颤抖的双肩,挂着清泪的双目,还有欲言又止的樱桃小嘴,无不表达着她的委屈。
未等南采薇开口,侯爷就心疼坏了。
“启禀殿下,采薇是我南氏表亲,与阿宴乃双生。他们姐弟出生之日,他们娘就因难产离世了。这姐弟两人自小凄楚,也无父亲疼爱。我膝下子嗣单薄,便与族中老辈商议,将他们二人接来侯府安顿。”
楠木棺盖缓缓打开,露出了夏清羽那苍白又安详的面容。
虽然脸颊还有几处伤口,却已在当初被南声声擦得干干净净,此时唇上还带着南声声涂给母亲的唇脂,整个人就如生时那般。
夏家儿女见状,一个个都不由泪流不止。
南声声没有哭,她此时不敢哭,怕眼泪模糊了双眼,就看不见母亲了。
她要把母亲美丽的样子记在心里,永世不忘。
此时,棺椁上还悬着那柄明晃晃的长枪。这些日子,南声声无数次抬头凝望它,每一次目光落下,都能想起母亲在院里练枪的音容笑貌。
她将长枪取下,轻轻放入棺中。
“盖棺!”
楠木棺盖缓缓归位,母亲的脸逐渐在她眼中消失。
随着咚的一声,棺盖严丝合缝地闭上。
南声声知道,这一刻,便是永远地告别了。
“母亲!”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棺前,伸手想要将整个棺椁抱入怀中。
许是这般凄楚的模样触动了灵堂所有人,众人纷纷掩面擦泪。
夏家小辈将她扶到一旁,轻声安慰。
“起灵!”
随着苏林的一声高唱,十二个托灵之人将棺木稳稳抬起,出了灵堂。
南声声高执白幡,走在送灵队伍的最前面。
侯府门口,数百身披铠甲的夏家军见棺椁出府,眼眶一红,长枪遁地。
“恭送卫国大将军!”
“恭送卫国大将军!”
“恭送卫国大将军!”
喊声冲破黎明的晨光,响彻在皇城上空。
当队伍行至朱雀大街,天已大亮。
皇城的天阴了许久,难得在寒冬见到有暖阳出现。
清晨温和的阳光落到南声声脸上,洒在那黑漆漆的棺椁上,似乎是也想照到夏清羽的面庞。
卫国大将军葬入了百岁山,夏老将军陵墓旁。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他们父女二人从此可以互相陪伴。
这里方圆三里之内,还有数名大商朝卫国战死、功勋卓著的将军们,碑文上的功绩都快刻不下了。
母亲在这里,想来会很安心。
正午时分,送葬队伍散去,独留了侯府和夏家的人。
其实侯府也没几个,除了南声声以外,只有南霁川,侯爷和南枭兄弟。
他们南家今日遭了大辱,如今面对夏家人,特别是夏霆和夏震兄弟,都有些发怵。
“声声,回吧。”夏震劝道,“这些日子你忙坏了,回去好生歇着。”
南声声没有动弹,她想一直留在这里陪母亲。
“我们就先回了,你们随意。”侯爷对南声声有气,此时不想管她,转身拂袖踏上了归途。
南枭自然带着南霁川一同走了。
“舅舅,你说,陛下为何要给母亲赐婚?”待南家的人都走后,南声声站在夏清羽的碑前,缓缓开口。
夏震一愣,看了自己兄弟一眼,又望着一众小辈。
“你们去路边等我,我与声声说几句话。”
夏家儿女知道,自然这话是不便让他们听到了,便听话地避开几十步。
夏震叹了口气,“你还小,原本这些事舅舅不想让你知道,可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你只自己记着,切勿与旁人说道。”
南声声点头。
其实她心里有猜测,但是不知那是不是天子的全部意思。
就听夏震问道,“声声可知,功高盖主一说?”
南声声转过来看着夏震,心头似乎有些了然。
“父亲当初带兵戍守南境北境,几十年间横扫三国敌军近百万,创立了二十万的夏家军。父亲虽然一介武将,四十岁时,在朝中的声名已与二相齐平。”
所以,是外祖父立功太多,做了一个臣子该做的事,也做了臣子不该做的事。
“后来,我与你二舅舅皆承父亲意愿,分戍南北二境,将大商边城握在手中。一门两代,父子三人,都是武将。”
听到这里,南声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天子重用夏家,但也忌惮这样的武将世家。
“你母亲十七岁那年,我与你二舅舅已入军七年,在军中地位稳固。你母亲也入军两年,立了好几个大功。当时,她也到了议婚嫁的年龄,可皇城内没有哪家来提亲。他们都说是将军府门第太高,其实是认为一介女子上阵杀敌太过勇猛,嫁过去是管不住的,不能当个称职的主母。”
“你母亲并不在意,说不嫁就不嫁,我杀一阵子的敌。战场就是我后宅,敌人的血就是嫁妆。当时父亲还责备了她,说一个女子,勇武跟口不择言是两回事。”
南声声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
舅舅的话,像是让她看到了十七岁母亲的模样。
英姿飒爽,手执银枪,有着不输男子的气度和意志。
她站在属于自己的瞭望台,平等地俯视皇城所有儿郎。
南声声忽然觉得,若是女子能活成母亲那时的样子,该有多好。
“那年一次中秋宫宴,天子忽然将你母亲与宁安伯府的二公子赐婚。”
忽然?南声声有些意外。这么大的事,宫里竟未提前知会两家人。
“当时老宁安伯去世三年,大公子资质平平,迟迟未得封爵圣旨。至于二公子……”
夏震说到这里,脸上浮现起一丝鄙夷。
南声声明白了,从父亲年轻时,便不如人,更勿提与两个舅舅相提并论。
“二公子更为平庸,连个闲职都捞不到。当时朝中都说,宁安伯的爵位传到这一世,怕是要落空了。可就是这样的门第,天子才放心。”
南声声恍然大悟,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夏家门第显赫,外祖父在朝中声名鹊起,两个舅舅在军中的地位也如日中天。
就连母亲一介女子,也能上阵立功。
这样的家族,若有一丝不臣之心,便有大乱。
所以,夏家的势力不能再膨胀。母亲的夫婿,必须是一个资质平庸之辈。
可又不能给她许一个平头百姓,这样夏家定然是不同意的。
所以,宁安伯府不成器的二公子便是最好的人选。
“母亲……也同意吗?”南声声不理解,母亲那般清高,死活不答应就行。
夏震闻言,笑了笑,眼中浮起一抹柔和。
“这便是你母亲与众不同之处。她听闻婚事,没有多话,便答应了。”
“为何?”南声声更是疑惑。
夏霆提高了声音,满脸都是自豪。“她说,我这辈子不管嫁给谁,都阻不了我上战场的决心。成婚生子只占我命数的三成,我夏清羽生来就是军人,嫁给谁都一样。”
南声声沉默了。
原来,母亲对父亲,当真是不爱的。
祠堂的穿堂风裹着冰碴子往骨缝里钻,屋内连个蒲团都没有。南声声跪在青砖上,数着供案积灰的纹路。
八岁那年被罚时,母亲不出半个时辰便送来的狐裘,裹着她出了祠堂。
如今膝下青砖冷得能淬出刀锋。
她反倒是平静至极。不过一句话也不想说,只呆呆望着南家祖先的牌位,心里满是讽刺。
这百年的世家大族,内里不过如此。
春水跪在她后面,冻得龇牙咧嘴。
主仆二人身上的衣物不算单薄,但也并不厚,还是她们从庄子上带回来的。
南声声以往留在府中的衣裳,如今都短小了许多,穿不得了。
三年时间,她也窜了不少的个头。
若是母亲还在,只怕会给她备好许多漂亮的冬衣,等着自己回府吧。
跪了两个时辰,南声声只觉骨头都要冻碎了。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寒风裹挟着一股莫名的香气袭入祠堂,熏得南声声皱眉。
春水急忙拦在前面,满是戒备看着来人。
“姐姐,妹妹来给你送炭火了。”南采薇将鎏金手炉往供案一搁,香灰簌簌落在祖宗牌位上。
南声声未及抬头,便看见一抹艳红裙边,外罩着轻薄的白色孝衣。
孝衣外,披着一件她万分熟悉的玄色仙鹤大氅。
金线绣就的鹤羽在暗处泛着幽光,刺得她瞳孔骤缩。
那件大氅,是当初父亲三十六岁生辰时,自己送的寿礼。方才在朝阳院,父亲披着的就是它。
上面的仙鹤腾空,乃是她熬了百余个日夜绣制而成的。虽然针脚不怎么样,但南声声犹记的当初递到父亲面前时,他抚着歪斜针脚哽咽。
“这是声声的孝心,为父要穿到入棺那日。”
如今这誓言化作火盆里将熄的余烬,倒成了南采薇身上招摇的旌旗。
真是天大的笑话,南声声心中苦涩。
“姐姐这般盯着,莫不是眼热?”
南采薇拢着大氅旋身,鹤影随烛火腾跃如活了起来。
见南声声不说话,南采薇笑了,尾音裹着蜜糖般的笑意。
“姑父让我来给姐姐送些炭,知道祠堂冷,怕采薇冻着,便将这大氅随手送给我了。”
南采薇手一挥,有几个下人抬着小半筐炭进了屋。
“侯爷说,这东西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左不过御个寒。上面的图样丑得很,早就不想要了。”
南声声跪得膝盖疼,她用手抚了抚大腿上的淤青,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都是妹妹不好,害得姐姐和家人不和。这不,采薇亲自送来,还望姐姐原谅。”
那抬炭的两个下人动作粗鲁,将半筐炭猛地倒进火盆,炭灰在南声声面前弥散。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是呛得大咳了几声。
春水也跟着呛咳,忍不住抬起了头。
南声声准备给春水递方帕子,转身却见春水慌乱缩回的手背上,赫然蜿蜒着五道紫红指痕。
她猛地来到春水面前打量,再细看时这才发现小丫头颈间淤青似毒藤缠绕,裙裾下隐约可见肿胀脚踝。
“怎么回事!”南声声急切问道。
春水昨日都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带了满身的伤。
南采薇似乎并不料,南声声这时候才发现春水的伤。
她高高在上,俯视着依旧跪坐着的南声声主仆二人,将一瓶金疮药膏叮咚就丢在了祠堂的地砖上。
“妹妹担忧姐姐的膝盖,要是疼了就涂一些药。毕竟姐姐如今爹不疼娘不爱的,只有妹妹能做个贴心的体己人。”
南采薇说着,就准备离开。
当玄色大氅的尾摆扫过南声声的双手,她一把将大氅拽抓,差点将南采薇绊个跟头。
“站住。”南声声语声冷厉。“这是怎么回事?”
春水立马缩回手,“没事,昨夜在门上磕了几下。”
磕了几下,能成这样?南声声是不信的。
那手腕处分明是抓痕,而脚踝的地方分明是钝物所击。
“谁干的?”南声声沉着脸。
春水一个劲把头往地面埋,强忍着泪花,转而强挤出一抹笑意。
可那笑太难看了。
她不敢说话。怕说出实情,姑娘会为了她出头。
她不想给姑娘惹任何麻烦。
“是奴婢不小心才……姑娘,奴婢没事的,还能跑跑跳跳呢!”春水说着,就颤颤巍巍站起来,狠狠甩了甩膀子给南声声看。
可那涨红的脸,分明是忍痛的表情。
南声声忽然想起今早那些白幡,若此时还不明白,就枉当了春水这么多年的主子。
“春水,你去把门关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春水以为姑娘怕冷风,麻溜地关上了祠堂的门。
檀香缭绕中,南声声缓缓起身,冻裂的指尖抚过炭筐。
“南采薇……”南声声轻言唤道。
南采薇忽然呼吸一滞,这是南声声回府后,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这声音,没来由有些瘆人。
在南采薇诧异的注视中,忽如鹰隼擒住对方咽喉,玄色大氅扫落供案烛台。
南声声将南采薇精心描画的眉眼按在冰冷砖墙上,紧紧捏住那尖尖的下巴。
“春水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那张细嫩娇艳,涂满了脂粉的脸上顿时染了一片炭黑。
“啊!”南采薇惊得花容失色。
“你辱我可以,我不想与你计较,但你为何要伤我侍女!”南声声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明艳少女的脸上少了精致,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惊诧。“姐姐,采薇没……没有……”
一抹眼泪从她眼角滑落。若南声声初次见她,只怕真要被她这副可怜的样子所迷惑。
“你用哪只手伤的她?”南声声将她一双手死死擒住,南采薇那柔弱的身躯,哪里抵得过这般力量。
“妹妹真的没有……”
娇啼未落,清脆掌掴已响彻祠堂。南声声伸手扇在少女脸上。
那力道只一次,便足以让那张精致的小脸红肿起来。
“啊!”南采薇的声音穿透祠堂屋顶,格外凄厉。
“采薇,采薇!”
原本南声声还想扇第二巴掌,冷不丁从门口冲进来好几人。
一老二少,正是侯爷带着南怀宴和南霁川。
“阿姐!”南怀宴猛地一把推开南声声,将她推了个踉跄。“表姐,你……你怎可伤我阿姐!”
南怀宴紧紧护着身后的南采薇,眼中喷薄出一抹恨意。
“逆女,你……你怎可动人打人!”侯爷猛地一巴掌,落在南声声脸上。
那力道,毫不留情,不像是对亲生女儿动手,眼前更像是一个仇敌。
“南声声,采薇好心给你送炭,你又在发什么疯!”南霁川双眼猩红,气急败坏。
南声声才被南怀宴推了踉跄,不料又遭侯爷这一巴掌,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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