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里,司机叼着烟哼小调,我低头抠掌心结痂的冻疮。
胡大夫上个月偷偷告诉我,张跃进要把纺织厂卖给港商,张淑英的嫁妆单子就能铺满整条人民路。
筒子楼还是老样子,只是墙头的“劳动最光荣”的标语糊了新漆。
王翠莲倚在二楼阳台嗑瓜子,呢子大衣换成了真丝旗袍,金镯子撞得叮当响:“哎哟,瞎子大小姐回来啦?老张快看,你这闺女出落得比淑英还水灵!”
张跃进从厂长办公室探出头,公文包上印着“胡氏纺织厂”的金字。
我的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面上却冲着空气傻笑:“爸,你屋里可真暖和,比我住的地方暖和一百倍,你说,我妈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对我,会不会变成厉鬼报复你啊?”
他脸色一僵,公文包砸在桌上:“下月初八你替淑英嫁去胡家。胡知礼瘸了,你俩瞎子配瘸子,谁也别嫌弃谁!”
窗外的麻雀惊飞了一片。
我摸到桌沿佯装摔倒,趁机扫见抽屉里的股权书。
泛黄的纸页上,外公的私章被刮得只剩一片残红。
十六年前的那场火没烧死我,倒把他最后一点痕迹烧没了。
“要我嫁可以。”
我扶着墙根慢慢起身,盲杖不小心捅翻了青花瓷瓶,“把我妈留下的股份还我,不然我明儿就坐厂门口哭,让工人们都听听张厂长怎么逼亲闺女嫁瘸子。”
张淑英冲进来时,她新烫的钢丝卷差点戳瞎我。
猩红指甲直往我脸上挠:“你也配要股份?胡知礼可是棉纺厂的大少爷,要不是他瘸了,轮得到你这瞎子?”
我歪头躲开,盲杖精准绊倒她八厘米的高跟鞋。
听着她脑门磕柜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