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儿子小宝的那场急病。
那天半夜,孩子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哭得撕心裂肺,喂了药也不管用。
我急得六神无主,抱着孩子就往医院跑。
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肺炎,要立刻住院,先交五百块的押金。
可家里的钱,大头都被陈建军拿去应酬和打点关系了。
我掏空所有口袋,只凑到几十块钱。
我哭着求医生先救孩子,钱我马上去借。
我跑回家属院,挨家挨户地敲门借钱,低声下气,说尽了好话。
可谁家都不富裕,大家也都怕担风险。
我一遍遍地拨打陈建军办公室和他可能去的几个地方的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就说他出差了。
他明明昨天还说最近不忙,要在家多陪陪孩子。
天快亮时,我终于在邻居张婶那里借到了三百块,加上我偷偷藏起来的一点私房钱,才勉强凑够了押金。
我抱着烧得人事不知的小宝,瘫坐在医院冰冷的铁椅上,一夜没合眼,心力交瘁。
这时,隔壁床陪护的大叔翻开一张《羊城晚报》,读了出来。
“嚯!
红星机械厂的陈副厂长,年轻有为啊,在广交会上签了个大单!”
“旁边这个女秘书也挺厉害,听说帮了不少忙……”报纸上,陈建军站在广交会的展台前,笑得春风得意,旁边是穿着时髦花裙子的李梅。
报道盛赞他们为厂争光,为市里争光,说他们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
原来,他不是没时间,只是他的时间,从来不属于我和儿子。
在他心里,广交会的风光远比亲生儿子的命还重要。
晚上,陈建军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秀娥,这次去广交会收获太大了,签了好几个意向合同!
李梅这丫头确实有点本事,帮我挡了不少酒,还认识了好几个外商!”
我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小宝,声音嘶哑地问:“你心里还有这个儿子吗?”
陈建军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皱起眉头,责备道:“我这不是为了厂子,为了这个家吗?
签了合同,厂里效益好了,大家日子才能好过!”
“再说,小孩子发个烧怎么了?
哪个孩子不发烧?
送医院不就完了,你至于哭丧着脸给我看吗?”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业务,应酬喝酒,容易吗?
你就不能学学李梅懂点事,帮我分担分担!
让我省点心!”
我最对他的指望,以及念想,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手腕上那串求他平安顺遂的菩提子,也彻底暗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进他那双理直气壮、毫无愧疚的眼睛,平静地说:“陈建军,我们离婚。”
我对这个人,彻底死心。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错愕的脸,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放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