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覆在了贺凛紧握的拳上,他睁开猩红的眼,尚未褪去的戾气喷薄而出。
苏以安不闪不避地看着他,柔软的掌心蕴含抚慰人心的力量。
半晌,贺凛从回忆中抽离,神色逐渐恢复了凉淡。
他拂开苏以安的手,口吻调侃,“别同情我。”
苏以安摇头,清透的眸子依稀能映出他的脸,“同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只想安慰他,或者抱一抱他。
不是做不到,而是怕他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总把自己圈在外人无法触碰的领地,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露出骇人的爪牙。
“不害怕么?”贺凛紧盯着她,唇角的弧度噙着嘲意,“我不是好人,除了杀人,我还有太多的过去你不知道。”
诚然,苏以安见过许多阴暗的人和事,即便她不害怕,也该厌恶血腥和暴力,以及一切罪恶。
可为什么放到了贺凛身上,她就不在乎了呢?
因为他从没有选择的机会。
况且这个世上,好人和坏人本就难以界定。
这样的想法盘旋在脑中,苏以安觉得,原来自己也有“三观不正”的一天。
她喝着杯里的酒,坦然又直白地道,“贺凛,其实我比你想象得要了解你。同样,我也没你认为得那样纯粹。”
夜风吹得树梢沙沙晃动,孜孜不倦的蝉鸣是夏夜的协奏曲。
两人相对而酌,不知不觉,各自都喝完了五六杯。
伏特加的后劲大,贺凛垂下手腕,指节叩了叩桌面,“少喝点。”
苏以安托着腮,笑起来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形状,“我没喝醉过。”
“酒量很好?”
“那倒不是。只是在外人面前从不喝酒,至于熟人,大家都不会让我多喝。”
刚说完,苏以安发觉,这句话以及贺凛方才的言语,都像把他归为了后者。
她作势低头,正想再喝一口,手里的酒杯被拿走了。
看着贺凛饮尽剩下的酒,苏以安微微瞠目,“我喝过的……”
贺凛不甚在意地挑眉,把杯子放到了她够不到的角落,“没碰到你喝过的地方。”
苏以安一时无言,拢了拢长发,耳根不由发烫。
“不早了,回去睡吧。”
男人径自起身,走到露台的门边,脚步停住,“二小姐。”
苏以安侧目。
和平常称呼她的语气不同,贺凛低沉的声线浸着少有的认真。
只是他没有转身,苏以安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她静静地等着。
然而贺凛什么都没说,举起手臂挥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回到房间,反锁上门窗,入目黑白的色调让封闭的空间愈发显得压抑。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重度焦虑且缺乏安全感的行为。
但对贺凛而言,不过是他刀尖舔血留下的习惯罢了。
他拉开床头的抽屉,从角落翻出一枚红色的护身符。
是苏以安给他的那枚,原本几次想丢掉,却不知为何保存到现在。
不该留的,这种多余的累赘。
贺凛紧抿着唇线,淡漠的眼底犹如万古不化的雪山,拨不开迷雾重重。
半晌,他关上了抽屉。
刚才他想跟苏以安说的是,别对他上心,更别对他好。
因为不值得。
……
两日后,姚勇的案子仍然没有进展。
唯一查到的线索,是他在死亡的前一天,往银行账户里存入过大笔现金。
这些现金应该就是他的酬劳,对方足够精明,避免了直接汇款会被查到户头的可能性。
苏以安坐在办公桌前,转着钢笔,面前的白纸写着娟秀的寥寥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