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妍邢彧的其他类型小说《邢教练,别太野林妍邢彧》,由网络作家“七个菜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妍找了个借口把苏心先打发走。然后往马路对面走去。邢彧上前接她。“你怎么也来了?”跟屁虫。邢彧没回答,打开车门:“上车。”坐上车,车内的暖气驱散了身上一半严寒。还没开口,邢彧已从他衣兜里拿出一瓶纯牛奶递给她。“牛奶可以溶解辣椒素,保护胃黏膜。”林妍缩了缩手指,抬手接过。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是加热的。紧握着牛奶,林妍的心也随之收紧。她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辣?”邢彧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张力十足。年夜饭那晚,他放了一点辣椒,她都觉得辣。自然是碰不了辣椒的。他侧身松垮一笑:“猜的。”林妍动了动唇,没说话。邢彧忽然猛地凑近,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吐纳的气息落向她耳廓。“晚上,我也要吃火锅。”被邢彧浓烈的气息包裹着,林妍耳朵酥...
《邢教练,别太野林妍邢彧》精彩片段
林妍找了个借口把苏心先打发走。
然后往马路对面走去。
邢彧上前接她。
“你怎么也来了?”跟屁虫。
邢彧没回答,打开车门:“上车。”
坐上车,车内的暖气驱散了身上一半严寒。
还没开口,邢彧已从他衣兜里拿出一瓶纯牛奶递给她。
“牛奶可以溶解辣椒素,保护胃黏膜。”
林妍缩了缩手指,抬手接过。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是加热的。
紧握着牛奶,林妍的心也随之收紧。
她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辣?”
邢彧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张力十足。
年夜饭那晚,他放了一点辣椒,她都觉得辣。
自然是碰不了辣椒的。
他侧身松垮一笑:“猜的。”
林妍动了动唇,没说话。
邢彧忽然猛地凑近,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吐纳的气息落向她耳廓。
“晚上,我也要吃火锅。”
被邢彧浓烈的气息包裹着,林妍耳朵酥痒痒,她动了动脖子,警惕而紧张地看着他。
“邢彧,你又发什……”
话说一半,腰被揽过,柔软的上半身跌入了他结实的胸膛。
剪水秋瞳逐渐被那双漆黑的深眸吞噬,顺带将她后半句话一同吞没。
他真的,有种让人难以挪开眼的硬帅。
错神间,低沉的嗓音轻轻响起:“吃清汤火锅,好不好?”
不知是车内空调太高,还是和邢彧这过分亲昵的姿势。
总之,她有点热。
“你……你先放开我。”
邢彧手臂再度收紧,毫不收敛地勾着她,重复:“好不好?嗯?”
林妍身体已经僵了,被迫点头。
邢彧盯着她眼尾的痣,眼底浸着几分柔光:“朋友真乖。”
“……”
邢彧终于放开她,林妍回避似的把头转向窗外。
车行驶起来,车窗外的绿化带倒退着,在她眼中急速闪过。
思绪也随之飘忽起来。
一次又一次,她分明是抵触的,但总是在不经意间沉沦于他的撩拨。
她深吸一口气。
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一定是从未和男人亲近过,正常的生理反应罢了。
色令智昏而已。
正常。
……
傍晚六点,林妍微信又收到邢彧发来的照片。
又是他买的一堆菜。
看来,他真要吃火锅。
加班到晚上八点,林妍到家时,邢彧如往常般倚在门口等着她。
“朋友,等你做饭呢。”
林妍疲惫地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给他做饭这个要求。
分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但一想到邢彧为了她而受伤的手,也理所应当。
林妍回去放了个包,去了对门。
进门时,门口摆了双粉色的新拖鞋。
犹豫间,邢彧却说。
“给你买的。”
“我就穿以前的旧拖鞋。”被女主人似的对待,她抵触。
换好拖鞋,林妍正准备脱掉外套去厨房备菜。
邢彧那贱嗖嗖的声音阻断了她拉拉链的动作。
“内衣穿了吗?就脱。”
“……”自上班后,她每天都穿。
公司开暖气,得脱外套。
怎么可能挂空挡。
林妍没搭理他,脱下外套径直走进厨房开始忙活。
厨房是开放式,邢彧靠着餐桌凝神望着她姣好的背影。
她身着米色修身低领毛衣,身下是浅蓝色微喇牛仔裤。
将她纤瘦却有料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柔顺的黑发松垮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
很简单的打扮,却如夏日里浮过的微风,清丽又令人发烫。
邢彧静静地看着,最后把目光定向她颈侧的吻痕上。
那是昨晚他留下的痕迹……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只见林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见是个陌生号码,她接通按下免提便把手机放在厨台继续洗菜。
“你好。”
“妍妍,是我。”电话里宋延峥低哑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厨房:“你为什么把我电话拉黑?为什么删了我的微信?你到底怎么了?”
林妍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菜。
正准备拿起手机关掉免提。
邢彧修长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握着手机高高举在头顶。
他眸色一暗,低淳的嗓音滑过耳腔。
“阿研,专心点。”
林妍缩了缩眼眸,用嘴型警告他。
“别闹!”
电话里宋延峥听到了男人声音,一贯温润的语调带着几分愠怒的质问。
“妍妍,谁在说话?你又和邢彧在一起?”
“延峥哥,我……唔……”
唇被赫然封住,堵住了她还未说出的话语。
“认真做……饭”邢彧轻碾着她,最后一个字声音极小。
林妍知道,他又是故意的。
故意刺激宋延峥。
故意让他误会。
“妍妍!”电话那头宋延峥按捺不住,声音高了好几个度:“妍妍,你说话!你故意气我是吗?”
口腔被强势攻占,她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她拧眉捶打着邢彧,暗示他适可而止。
而邢彧却埋首滑向了她的耳端。
声音依旧很小,只有她能听见。
“朋友……我们气死他好不好?”
林妍毫无准备,他凌乱狂热的吻再度加深。
危险而战栗。
下一秒,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无法自控的低吟。
邢彧觉察到了她的变化,掌心轻握住她后颈,望着她水盈盈的双眼,缓声。
“叫的,很好听。”
说罢,邢彧直接挂断宋延峥电话,捞起林妍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眼前的邢彧,眸色很深,如狼似虎。
林妍暗暗汲气,强行直视着他。
“可以了。不用演了……”
邢彧盯着她泛红的眼尾:“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
林妍抿唇,眼神如接触不良的灯泡似的,闪个不停。
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刚刚她竟然发出了那般羞耻的声音。
她面不露色岔开话题,掌心覆上邢彧胸膛,用力推了推。
“起开。”
邢彧岿然不动,深深地看着她。
“你有反应了,朋友。”
“……”被拆穿的林妍,有些难堪,按在邢彧胸膛上的手指慢慢蜷缩,指尖深陷于他的黑色毛衣中,似在隐藏尴尬。
邢彧握住她的手背,动一动身体。
“没关系,我也有……”
邢彧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外套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凝视她半晌才离开。
接下来的三天,周钢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作为亲生女儿的周非月并没有赶回来,转了两万块钱就把安春芳给打发了。
说是婆婆最近身体不好,得留在京北照顾她。
把安春芳气个不停。
打了好几通电话骂周非月,自己亲爹都快没了!还有闲心照顾别人的妈!
第四天,周静竟然来了。
了解了周钢的情况后,她也无能为力。
只是把手头的三万现金塞进了安春芳的手里。
安春芳看着手里的三万块,不顾医院人来人往,在走廊上对着周静嚷嚷。
“周静,我给你养了这么多年女儿,你三万块就把我打发了?现在你亲弟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没有醒过来,ICU就是个烧钱的地方,还得躺十天!每天都是几千上万的开销!你这不得多拿点钱出来?”
周静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我不帮,我家最近也出了些事,都需要用钱。平时的钱都是我丈夫在管,这三万块是我仅能拿出来的了。”
在安春芳的骂骂咧咧下,周静没呆多久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林妍:“你舅舅从小这么疼你,你应该多担待点。”
第五天时,周钢情况恶化,肺部感染,再次被推进手术室。
林妍这几天,几乎没合眼,身心疲惫地靠在了手术室门口睡了过去。
忽然头皮像被掀翻一般,传来一阵剧痛。
睁开眼,才发现安春芳正扯着她的头发。
“林妍,你舅舅都这样了,你还睡得着!”
林妍看了眼手术室打开的门,沙哑的喉咙发出一丝声音:“手术怎么样了?”
安春芳这两天眼泪已经哭干了,似乎接受了一些现实。
心中也暗自为以后做好打算,哪怕周钢这次去了,也要保证她老了有一笔钱可以安度晚年。
自己的亲生女儿是靠不住了,她只能借此从林妍身上多吸点血。
“医生说后期还需要手术,加上护理治疗费至少让我们准备五十万!林妍,我就一农村妇女,没什么钱,你舅舅是因为你才出事的,治疗费理所应当应该由你来承担!”
五十万……
林妍顿感无力。
从周钢出事到现在,已经花了将近十万。
全部是她出的钱。
而这十万还是前几天林执给她的那张卡上的钱。
肇事司机也当场死亡。
家属来医院看望过周钢,说家庭条件本身也困难,没钱赔。
就算打官司,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赔偿款。
她要怎么去弄那五十万……
“干嘛不说话?”安春芳见林妍没应声,死揪着她的胳膊:“林妍,你在大城市工作这么多年,没买车没买房的,难不成连五十万也拿不出来?”
“你不是在京北的大公司上班?听说翻译官拿的工资可高了!看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是不想出这个钱?”
“我警告你啊林妍,这钱你要是不肯出,我非打死你不可!听见没!”
身体被安春芳晃来晃去,她头昏脑涨。
面无表情地拗开了安春芳钳制在她胳膊上的手。
她沉了口气,声音拖着几丝疲惫。
“钱我会想办法。”
安春芳叉腰瞪眼:“你不会真拿不出五十万吧?那你这些年在京北混了个什么名堂?快三十岁的人了,要钱没钱,要对象没对象,真不知道你哪儿有脸回来?我看啊,该出车祸的人应该是你!”
林妍无力和她争辩,转身想要离开,安春伸手拦住了她,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说到对象……你和邢教练到底在没在一起?邢教练不是看上你了?你没钱邢教练有钱啊!我给你想个法子,你干脆嫁给他,这钱就当彩礼收下了!”
林妍抬眼,冷声:“你以为我是金子,值五十万?”
“身价是自己给的!要不我去和他聊聊?”
林妍很严肃地警告她:“安春芳,钱我自己想办法,你休想在邢彧身上打主意。”
……
晚上,天又沉又黑。
林妍独自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
空目无光地仰望的漆黑的夜空。
就在十分钟前,她已经打了好多通借钱电话。
但都以各种理由将她拒绝。
只有苏心和贺澜分别借给她两万。
但离五十万还远远不够。
内心挣扎了好久,她才拨通了程卿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程卿那边传来孩子啼哭的声音。
“喂妍妍……我这边有点忙,刚刚孩子吐奶了……先不给你说了……晚点再给你打过来……”
“好,你先忙。”
挂断电话,她筋疲力尽地垂下手。
程卿的日子本来也难,哪好意思朝她开这个口……
天空忽然炸出两个闷雷。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本想起身,但好像浑身血液被抽干,完全使不出一点劲儿。
像具行尸走肉般呆坐在原地。
任由雨水侵入她肌肤。
她垂着头,想起昏迷不醒的周钢。
要是舅舅真出了什么事……
她会内疚一辈子。
可是,这个钱……
头顶上忽然多了一把伞,隔住了敲打在她身上的冰凉雨滴。
林妍顺着鞋尖缓缓抬头,落入一道深沉的视线。
两人目光在绵密的风雨中绞缠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无望的凝着眼前的男人。
好像,真的只有找他了……
很久,林妍蜷了蜷手指,似乎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站起,往他靠近一步。
“邢彧,我想请你帮忙……”
“好。”邢彧:“但你淋湿了,先回家换衣服。”
半个小时后,她回了家,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邢彧家的门没有关,似乎在她等。
她走进屋里,便闻到了一股辛辣的姜味儿。
邢彧端着一碗姜汤放在餐桌上:“喝吧,驱寒。”
林妍如坐针毡,搅着滚烫的姜汤不知如何开口。
邢彧看出了她的迟疑不决,心里似乎有了判断。
“先喝完,再聊事。”
林妍心不在焉地送了几口姜汤进嘴里。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每一勺姜汤入口,都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
眼神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对面的邢彧身上。
片刻,她放下手中的勺子,目视着他。
“邢彧,我想找你借钱……”
“要多少?”
林妍沉了口气:“五十万。”
说出这个数字时,她的心好似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极其难堪。
“好。”
邢彧的回答很干脆笃定,没有任何询问,也没有半分犹豫,那语气似在回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预料到了。
但没有半分喜悦。
但凡邢彧再犹豫几秒,那多一秒的沉默,或许都能让她减少几分愧疚。
“谢谢。这个钱……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了……”
他瞳色深邃、神秘莫测,目光似沉稳的磐石,牢牢锁在她的脸庞。
良久,他启唇:“朋友,我不要钱,我只想要你。”
林妍掌心贴在碗上,不由一颤,碗里的姜汤随之一漾。
她怎不懂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
没有甘心瞑目的给予,只有暗藏心中的情欲。
等价交换,她理解。
况且,一夜值五十万,真不亏。
“邢彧,我……我没做过那种事……”
邢彧知道她会错了意,故意问:“什么事?”
林妍盯着姜汤,难以启齿。
邢彧起身绕过餐桌,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朋友,我很纯洁的,你别太污。”
林妍抬头,看着他嘴角扬起的逗弄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
陷入窘迫中,邢彧已在她面前蹲下。
笃定又认真地仰头望着她。
“林妍,我身心干净,不赌不嫖,不强不抢。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吧。”
林妍没想到邢彧会提前回来。
按理说,他应该半个月后才出院。
她垂眼下意识地去扫邢彧的左腿,同时,邢彧已经往前一步像块坚硬的隔板将她挡在身后。
他穿着在京北买的那件黑色风衣,大敞开来,痞而冽。
“张先生。”邢彧语调氤氲着轻描淡写的压迫:“您再闹,也许一分钱也拿不到。”
男人虽黑着脸,但嚣张的气势在邢彧开口后被削弱一半。
加上刚才林妍那番话让他心里没了谱,只能装作大气般退其求次。
“邢教练,我孩子也在你这里学拳击学了快两年了。要不……现在双方各退一步,一百万我也不要了,五十万咱们私了,怎么样?”
邢彧黑眸幽冷,没应声。
转身把视线落回林妍身上。
忽然对望,林妍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在一瞬间化成了微漾的波光。
黏腻轻柔、又藏匿着某种克制。
林妍被他盯得不自在,见他又迟迟不开口。
只能率先出声,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强行憋了一丝声音。
“嗯?”
邢彧目不转睛,似有笑意在眸中溢出,流淌着他都未曾觉察到的缱绻温柔。
须臾片刻,邢彧抬手拍了下她的脑门儿:“傻姑娘。”
“……”
“回去上班,这儿我来解决。”邢彧沉稳的声线很踏实,他接着说:“晚上下班,我在楼下等你。”
林妍没接话。
微点了一下头离开拳击馆。
整个下午,林妍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平时只要工作起来,绝对没精力想其他的事。
而今天,自从知道邢彧回来了,整个人像被妖魔鬼怪支配了般,脑子里神经兮兮地闪出各种她和邢彧相处的奇怪尴尬画面。
甚至还不由自主地看了好几次时间。
她捏了捏太阳穴。
肯定是被苏心传染,学会摸鱼了……
终于混到晚上六点半。
苏心见她头一次准点下班,纳闷儿地朝她扑了过来。
“林妍姐,见鬼了,你今天终于不加班啦?”
林妍收拾着东西:“适当摸鱼,有益身心健康。”
“恭喜你,悟了!”苏心挎着帆布包挽上了她的胳膊。
“林妍姐,既然今天下班这么早,那你陪我去吃三桥河那家新开的烤肉店!这个月发了工资我还没犒劳自己呢!”
“今晚不行,我约了人。”
“谁啊?”苏心眯着她的单眼皮打探:“林妍姐,男的女的?”
为避免苏心追着她八卦,她撒了个慌:“女的。”
“好吧。”苏心没怀疑:“那我们只能下次再约咯!”
“嗯。”
“对了林妍姐,那个驾校你去报名了吗?”
“报了,科一已经考过了,这两天准备练科二。”
“还挺神速啊你!”苏心站在原地等着她:“走吧林妍姐,我们一起下楼。”
林妍故作有事,埋头在工位上找东西:“你先走吧,我员工卡好像不见了。”
把苏心忽悠离开,林妍继续在公司磨蹭了半天。
等全部人都走了,她才鬼鬼祟祟地进了电梯。
油然而生的那股子偷感让她自己都觉得咄咄怪事。
下楼,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将她思绪吹醒了几分。
视线滑动。
她看到了前面倚靠在墙上的那道黑色身影。
指尖处夹着猩红一点,半阖暗沉的眉眼模糊在升起的烟雾里。
冷绝的模样看着竟有些失真……
林妍愣神了几秒,走了过去。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邢彧还未抬头已将手中的香烟掐灭。
“朋友,终于下班了。”
林妍目光停在他被冷风刮红的脸上。
“等了很久?”
邢彧撇着嘴卖委屈:“慢吞吞的蜗牛,你说呢?”
林妍解释:“今天工作忙,加了会儿班。”
邢彧低笑,嗓音压低:“我以为你是在故意避闲呢。”
“我们有什么可避嫌的?”
邢彧欺身靠近,蛊惑的声调像沾满毒药的钩子。
“朋友,你都差点侵犯我了,还不避嫌?”
“……”林妍别开脸躲着他温热的气息:“那事……能不能翻篇了,我都说了我喝醉了。”
“行。”邢彧笑:“翻篇。”
接着,邢彧拿出手机叫了一辆车,不到两分钟车就到了。
“走吧蜗牛,带你吃饭。”
林妍跟在他身后,才注意到他左腿根本不敢发力。
虽然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掩饰,但步子明显很沉。
怪不得,他没开车。
林妍伸手想去搀扶他,但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
上车后,邢彧报了个地址。
司机轰着油门,车行驶起来。
林妍用余光看了眼他的左腿,低声开口。
“刚刚怎么不在拳击馆等我?腿还没恢复,你还一直站着。”
邢彧倚靠在车座上:“我怕蜗牛出来没看到我就自己溜了。”
林妍静默了几秒,转移话题。
“对了,拳击馆的事处理得如何?”
“弄清楚了,孩子只是轻微骨折。最后协商赔了他们五万。”
“他没闹吧?”
“事实摆在眼前,他闹不起来。”
“嗯,那就好。”林妍望向窗外纠结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
却发现,邢彧正在盯着她。
目光交错下,林妍主动邀请:“邢彧,我还欠你两顿饭。今晚这顿饭我请你吃。”
“怎么突然想着请我吃饭?”
“我发奖金了。”
几天前她顺利交稿,拼死累活大半个月终于把那十万字翻了出来。
贺澜也兑现了承诺,给她发了翻译费。
邢彧:“好,那我少吃点,尽量控制在两百元之内。”
十几分钟后,她们来到了一家烤肉店。
人挺多,等了几分钟后才有了位置。
点完餐,邢彧才说这家店是莫凯推荐的,说是新开的一家烤肉店,味道不错,菜品干净新鲜。
邢彧正拿着餐纸擦拭着她面前桌上的油渍,一道亢奋的声音跃入耳腔。
“林妍姐!”
林妍抬头,只见苏心拿着筷子一脸惊愕地站在她们桌前。
嘴里包着还未咽下的烤肉。
林妍顿时头脑风暴,苏心又发出一声叫嚷。
“邢教练!!!”
苏心扭着脑袋来来回回把两人看了又看,半捂着嘴。
“你们……你们……你们背着红姐偷情!”
苏心的声音招来店内很多人的目光。
林妍社死,拉着她坐下,然后认真解释。
“苏心,我和邢教练只是在一起单纯吃饭,你别乱说。”
苏心眉毛拧成麻花。
“林妍姐,你忽悠我就不对了。你明明告诉我你晚上约的是个女人,这……邢教练明明是个男的啊!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
林妍一时语塞,抬眸朝邢彧投去一个眼神。
示意让他开口解释。
不料,邢彧姿态慵懒地往后一靠,助纣为虐。
“对啊,你为什么要撒谎?”
宋延峥思绪停滞了几秒,携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再次确认。
“妍妍,你说什么?他是谁?”
“我是林妍男朋友。”这一次,邢彧把话接了过去,很自然地朝宋延峥伸出右手:“你好。邢彧。”
宋延峥僵硬地把手递了过去:“你好,我是宋延峥。”
邢彧收回手,自然地搭在林妍肩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嗯,久仰大名。早就听妍妍提起过你。她说……”邢彧无声而笑:“你是她哥哥。”
不知为何,宋延峥心里漫上一层刮也刮不掉的苦涩。
他汲了口气,再次看向林妍,做最后的求证。
“妍妍,你骗我的对吧?你刚回老家,不会这么快有男朋友,而且这些年,你身边除了我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你对待感情不会这么草率,你是不是为了气我所以……”
“延峥哥。”林妍果决打断:“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幼稚。我和邢彧前几天相亲认识的,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我是诚心实意地觉得他不错,想和他处下去,与人、与事、与你都无关。”
宋延峥盯着林妍的双眼,试图从她眼神里挖掘到说谎的痕迹。
可并没有捕捉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半晌,他微微拧眉,语气极其认真:“妍妍,感情不是儿戏。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你扪心自问,你了解他吗?你爱他吗?”
“人可以慢慢了解,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只要我愿意,这些都不重要。”
宋延峥一时语塞。
林妍喜欢他这么多年,也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自己的心意。
现在忽然听到她如此笃定地说这种话,心里出奇犯堵。
可转念一想,他马上都要成家了,林妍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她如果能幸福,他难道不该高兴吗?
想到这儿,他不得不释怀一叹。
“妍妍,是我多虑了。无论如何你幸福就好,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他接着看向邢彧,严肃叮嘱:“邢先生,妍妍是个好女孩儿,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希望你用真心对她。”
“放心。”邢彧:“我最擅长疼女人。”
“嗯,那我先走了,未婚妻还在京北等我回去。”宋延峥习惯性地敲了敲林妍的脑门儿,声线又柔了几分:“妍妍,我们随时联系。下个月婚礼你作为我妹妹一定得到场哦。”
林妍内心嘲弄,面上却未表露:“知道了。”
“记得和邢先生一起来。”
“好。”
再一次目送宋延峥离开,林妍在原地恍然了很久。
冷风拂过脸颊,倏然将她吹醒。
又不是第一次被抛弃,怎么还伤感上了?
生活本来就不易,没必要为一个男人而影响情绪。
先想好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才是真的……
“还在望眼欲穿?”邢彧忽然出声。
思绪回笼,林妍缓了心神,转身看着他。
“刚刚的事,抱歉。”
一码归一码,虽对邢彧无好感,但随便利用一个人也挺缺德。
邢彧凝了她十几秒,抬眉:“当一把刀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
“你想怎么用,在哪儿用,用在谁身上。”邢彧停顿,半开玩笑:“只要你想,我随你用。”
他的言语真假参半,让林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索性,话锋一转:“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吃早餐。”
林妍这次没拒绝,刚刚利用完他不适合翻脸不认人。
“好,我请你。”
应邢彧要求她们去了一家小面馆。
面馆不大,但生意很好。
系着围裙的中年老板见到邢彧熟络打招呼:“邢教练来啦?还是牛肉面?”
“对,老规矩。”邢彧问林妍:“吃什么?”
“素面。”
老板见邢彧身边破天荒跟了个女人,眼睛都直了:“邢教练,女朋友啊?”
“不是。”林妍快速否认:“朋友而已。”
“哎呀,别害羞,我懂!”老板一副了然的模样:“邢教练是我们镇上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女人,更别说带她来吃面。邢教练抢手着嘞!我做梦都想让他做我女婿!”
林研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先走进了面馆。
邢彧在她对面坐下,拿着纸巾擦着她面前泛着油光的桌子。
“听见没?”
林妍一头雾水:“什么?”
邢彧痞笑着:“我抢手着嘞!”
“……”林妍掀了他一眼:“我喜欢哑巴。”
邢彧偏不闭嘴,接茬:“之前奶奶倒是给我介绍了隔壁村的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哑巴。看了照片,那沧桑的样子,跟我太祖一样,好像站在冷风中等了我半辈子。”
林妍被逗乐,没忍住动了动嘴角。
……
吃完面,林妍准备去结账时才发现邢彧已经买单了。
“不是我请你?”林妍问。
“下次。”邢彧半开玩笑:“忽然觉得吃小面太亏了,等去县城你请我吃大餐。”
“可以。”林妍补充:“但仅限于两百之内。”
邢彧:“啧,挺持家。”
“我穷。”
话毕,手机响了起来。
林妍接起电话,周非月暴躁的声音如雷贯耳般传了过来。
“林妍!你赶紧滚回来!爸妈因为你都打起来了!我先带你姐夫出门转转,好不容易带你姐夫回来一趟,都遇到些什么破事!”
挂断电话,林妍主动要求邢彧送她回家。
小镇不大,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到家后,客厅一片狼藉,水杯、碗筷被砸在地上,散落满地的碎片。
周钢额头不知道被什么砸了,冒着鲜血,正用纸巾捂着额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安春芳则红着眼在一旁落泪。
见林妍回来,安春芳一肚子的火本就没处撒,横眉竖眼地冲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林妍!你这混账!家里本来就没钱,周钢还偷偷给了你两千块!你都快三十岁了,我们的血汗钱你也敢收?真是没皮没脸!”
汪逸珣掏出一盒烟,一支咬在嘴里,一支递给邢彧。
“查清楚了。你兄弟我办事效率高吧?”
邢彧手插在口袋,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烟,眉目严肃。
“别废话,赶紧说。”
汪逸珣不慌不忙,把烟往他眼前送了送:“急什么?抽完再说。”
“不抽。”邢彧淡声:“戒了。”
“什么?”汪逸珣一脸质疑,靠在阳台上拧眉剔着他:“你戒烟?你要备孕啊?”
邢彧不言。
汪逸珣眯着眼打量他,笑了:“老邢,你这么多年的老烟枪戒毛个烟啊?你要是戒得了我立马脱光了去大马路上裸奔。”
“你到时候要是不裸奔你跪下来喊我爹。”
“哎哟,来真的?”汪逸珣啧嘴:“你抽什么疯?突然戒烟干嘛?你又不爱喝酒又不赌博又不玩儿女人,把烟都戒了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去庙里当老和尚算了。”
“驴一天什么都没干,净踢你脑袋了?”邢彧斜视着他:“黄金矿工都挖不出你这么纯的神金。”
“……”
邢彧眉宇间的沟壑加深:“行了,快说。”
汪逸珣点完烟,蓄了口二手烟朝他吐去,接着磨叽。
“老邢,你刚刚叫林妍老婆的时候那语气腻得让人心尖乱颤呐,怎么和我说话就像个冷血机器人似的?”
“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比不上一个女人?老邢,我可吃醋了。”
“你吃屎也和我没关系。”
“得,无情的老男人。”
邢彧没心情闲聊:“别叽歪,说事。”
汪逸珣见好就收,夹着烟蒂抖了抖烟灰,语调恢复正常。
“林妍的事,我昨天找人认真查过了。没查出来她过往有什么特别的经历,也没有谁欺负她。”
“确定?”
“确定。”汪逸珣接着说:“林妍初中之前一直在龙平,高中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随后又顺利考上京北外国语大学,毕业后由她的系主任介绍去了译硕实习,随后就一直在译硕上班。”
“她的人生一路顺坦,同学眼中的学霸,老师眼中的尖子生,老板眼中的业务精英。加上走访了她以前的学校,没打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只是……都说她性格很高冷,不喜言笑,除了和一个叫程卿的同学还有你那个傻逼妹夫宋延峥走得近之外,平时基本都是独来独往。”
“林妍就一学霸书呆子,肯定也不会去惹事,所以哪会有人欺负她?你肯定想多了。”
邢彧沉默了。
表面听着林妍的经历的确是一帆风顺。
但他很笃定,她身上一定装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故事。
她背后那一整块触目惊心的伤疤不像是简单的意外伤况,一看就是被人故意迫害。
加上昨晚她在失控下喊叫出来的那些话,更像是她内心深处的求救信号。
他有想过是安春芳,但她再怎么讨厌林妍,也不至于在她身上下这么重的手。
更不至于傻到给自己留下一整背的证据。
为什么查不到,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事情不够大,只有林妍自己知道。
二是事情过于大,被人刻意压了下来。
汪逸珣见他神色越来越黑沉,探问:“老邢,想啥啊你?表情怪恐怖的。”
邢彧转身手肘撑着栏杆,目光低垂,从十八楼望下去。
缓缓道:“我从来没在她的眼里看见过光。”
汪逸珣反应慢半拍,愣了两秒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老邢,你别说还真别说!我第一次见林妍,她给我的感觉很难形容,特别是那双凉薄无神的眼睛和那白得透亮的皮肤,就像是……就像是深夜里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轻飘飘的,看不见,又抓不着……像鬼!对,就是像鬼!”
邢彧转眸,剜着他:“你说谁像鬼?”
“……”汪逸珣扛下所有:“我,我像鬼。你满意了吗?你个恶毒的老男人。”
“不过老邢,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要突然查她?总得有理由吧?”
邢彧目光繁复冗杂,似装载着好多东西。
半晌,他沉吟道:“了解她的过去,也许能拿到打开她心门的那把钥匙。”
汪逸珣替他着急:“老邢,你平时做事不都杀伐果断,从不拖泥带水!怎么一个女人这么久都还搞不定?不是……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和她啪啪啪?”
邢彧绷着唇:“你脑子里除了装着潲水剩下全是黄色废料了?”
汪逸珣摊手:“老邢,你到底行不行啊?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再说了你和她已经领证了,还打算玩儿柏拉图呢?”
“老邢,每天和自己喜欢的人同住一屋,看着她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真忍得住?不过你这个闷葫芦倒是能憋,可天天打飞机你身体也吃不消啊!到时候你得前列腺炎了可就因小失大了!”
邢彧:“……”
汪逸珣凑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支招。
“老邢,听兄弟一句劝,有时候还是得强硬一点,难不成还等着女人主动?”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骗婚的哈,但是既然骗到手了,就继续上啊!”
“我了解你的性格,肯定是觉得她内心还没有完全接受你,怕惹她生气所以不碰她,但老邢,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爱这个东西得做,做着做着就有爱了!”
“肉体上的纠缠会上瘾的,你发挥好你的技术,让她彻底对你上瘾!对你沉沦!然后她就自然而然地爱上你了!”
邢彧权当放屁,冷不伶仃地瞥了他一眼:“无脑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那不叫做/爱,那叫强、奸。”
“算了,和你这个思想古板的山顶洞人没得聊。”汪逸珣还是按捺不住那颗八卦的心,继续问:“老邢,那你和林妍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别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没爹疼没妈爱的,三十几了好不容易娶到媳妇万一跑了怎么办?”
邢彧:“跑不了。”
汪逸珣直摆脑袋:“长得跟条狂野藏獒,内心纯得像村里的小土狗,简直没谁了。”
“好了。”邢彧岔开话题,神色更加严肃:“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汪逸珣收了收,认真起来。
“今天我专程来找你,就是当面和你说这个事的。”
邢彧心里大概有了定夺。
“是不是我想的那样,邢墨早就醒了?”
“邢彧(yù)。”男人声音磁沉:“三十一,拳击教练。”
二十八岁的林妍怎么也没想到,终有一天会落魄到回小镇相亲。
媒婆说男方条件不错,是个外来户,父母双亡,有个身体硬朗的奶奶。
镇上有套三层楼的自建房,县城也买了全款房子,还有一辆二十多万的汽车。
并在县城开了家拳击馆,收入可观。
大家都叫他邢教练。
此刻,这个条件不错的邢教练正人高马大地坐在她对面。
他身着黑衣黑裤,气质野痞,五官锐利,理着干净寸头,是老一辈常说的那种端正之相。
不过板着一张兵马俑脸,冷沉之气厚重到难以掩饰。
酷且硬,帅但糙。
看着不怎么好接近。
林妍礼貌性接话:“林妍,二十八。从事翻译工作。”
邢彧看着眼前白得发光的女人,眉目间虽宛着笑,但眼底实则冷淡疏离。
气质清绝又凉薄。
打量中,目光锁向她眼尾那颗芝麻大的痣上,神韵微漾……
自我介绍后,没了下文。
第一次相亲,林妍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加上邢彧冷若玄冰,她实在没兴致找话题。
于是,捧起杯子战术性喝水。
一杯水下肚,邢彧依旧靠在椅子上不吭声,像树懒似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林妍头皮发麻,平静启唇。
“邢教练,听说你条件不错,怎么还来相亲?”
“我挑。”
“……”林妍揶揄:“我还以为你是被家里逼的。”
“嗯。”邢彧声线低低的:“奶奶说,我要不来她以后死不瞑目。”
林妍正琢磨着这位邢教练说话可真直白时,他那漫不经心的语调继续传入耳畔。
“相亲别较真。运气好图个真爱,运气不好,图个真爽,再不行,图个经验。”
谬论。
林妍扯了扯唇:“看来邢教练是个久经相亲场的熟客啊!”
“还好。”邢彧耸肩:“也就相了百来个。”
“……”这男人太轻浮,不靠谱。
“邢教练,我觉得我们性格不合适。我个人比较喜欢正经稳重的男人。”考虑到一个镇上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妍尽量给足他体面。
“不瞒你说,我失业被骗还欠着外债,所以才回镇上啃老。我实在配不上你,希望你早日找到心仪的人。”
邢彧搭着眼皮,瞳中流转着深意。
半晌,他道:“行。”
林妍看着他拿起外套阔步离去,视线下意识追随,不由微滞。
他身形高阔,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很好,看上去力量感十足。
别说在小镇上,哪怕在大城市他这身材相貌也属精品。
可惜,性格不讨喜。
最终,她以一句“不喜欢轻浮的男人”搪塞了媒婆,结束了这场相亲。
一月的风刺骨的凉,镇上街道两旁树上挂满了彩灯。
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熟悉又陌生。
细想,从上大学到出来工作,她已经八年没有回来过了。
今年实属水逆。
上半年公司空降关系户抢了她板上钉钉的副总经理,下半年又因同事陷害导致工作失误被开除。
而年末,又因接了通电话被诈骗掉手上所有的积蓄。
在大城市拼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一场空。
最终她决定回老家。
一是没钱交房租,二是她暗恋多年的男人上星期订婚了。
回到镇上的第二天,她就被舅妈安春芳逼着来相亲。
于是才有了刚才那尴尬的相亲局。
刚到家,楼道处便传来舅舅周钢和舅妈的争吵声。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并不隔音的老居民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妍妍刚回来你就让她去相亲!那邢彧条件是不错,但三十多岁没成家指定有毛病!”
“你那好外甥突然辞职回来几个意思?还说暂时不走了!打算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啊?我可不养闲人。”
“妍妍从上大学起就没问过家里要一分钱!这次回来还从城里给我们买了衣服和礼品,你这当舅妈的就不能大度点?”
“周钢,我当年同意你把她从孤儿院接回来我还不大度?她从小在我们家白吃白喝本来就该孝敬我们!再说了,她一个快三十岁的大龄剩女,一事无成、还没嫁人,她自己也有脸回来?不怕街坊邻居说闲话?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还有,家里就两间房。你别忘了今年月月她两口子要回来过年,她要么自己出去住,要么相亲成功搬去男方家,这里可没她住的地儿……”
门外的林妍早已木然。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外人。
整理好心情进屋时,安春芳依旧挂着脸,口气迫人地开始对她说教。
“媒婆说你没看上邢教练?你自己什么条件?还挑挑拣拣!女人过了二十八就是烂菜叶子,没人要了!”
“你以为你在城里呆了几年真CD市丽人?趁你现在还有一副好皮囊赶紧把自己嫁了,舅妈也是为了你好。这样,我让媒婆再物色几个,明天接着去相亲!”
“安春芳,你没完没了是吧!我们妍妍这么优秀……”
“舅舅。”为了平息这场因她而起的纷争,林妍心口不一地笑着打断:“我对相亲不排斥,要是能相到有缘人,也挺不错的。”
回到房间关上门,敛去僵硬的假笑,眉头逐渐紧锁。
心悸感缓缓袭卷全身,额头浸出一层冷汗。
她走到床头掏出藏在枕头底下的药,咽下后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缓了很久,她才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有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缕黑烟,阴森森的,看着怪瘆人。
林妍同意好友申请,随即发了信息过去。
你是?
半分钟后,那人回了信息。
轻浮的邢教练。
林妍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邢彧。
她言简意赅,问:什么事?
那头秒回:今天相亲,没吃饭只喝了饮料,一共花了二十,没成那就AA。
二十块还AA……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这邢彧轻浮就算了,没想到还是只抠搜的铁公鸡。
林妍果断给他发了十元红包。
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
但邢彧却没收,又回了她一条信息。
我要现金,明天上午老地方,我在那等你。
林妍想笑。
这人莫非脑子不正常?
噼里啪啦打了一段文字后又觉得不妥,删掉重回。
上午我有事,下午吧。
很久,他才发来一个冷冰冰的字。
嗯。
第二天一早,林妍又被媒婆领着去相亲。
整个上午,她相了三个男人。
一个是镇上带编的数学老师。
一个是县城的妇产科医生。
还有一个是做生意的带娃离婚男。
不是肥头大耳的油腻大叔,就是歪瓜裂枣的普信男。
像那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林妍以为一切都结束时,媒婆拉着她又赶去下一个相亲地点。
最后一个相亲对象是个二十五岁的弟弟,叫莫凯。
见面后嘴很甜,一个劲儿地夸她白、长得好看。
但她还是找借口婉拒了。
毕竟现在,她生活都成问题,哪还有心思谈恋爱。
速战速决后,莫凯倒是很大度,笑呵呵地对她说。
“姐姐,做不成对象咱们做朋友也行!”
林妍也爽朗:“好。”
“对了,我和我哥们儿马上要去县城办事,正好路过你家,你搭我们的车,顺路捎你回去!”
“那谢谢了。”天寒地冻的,有免费的车蹭她很乐意。
和莫凯一同走出去,只见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越野。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倚在车旁低头吸烟,一身酷冷的黑显得他冷戾十足。
烟雾缭绕中,五官被柔化,少了些许刚毅,增添了几许清俊。
闻声,男人微微抬起眼睑,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犀利穿射过来。
对接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林妍怔了。
还真是那铁公鸡邢彧。
“彧哥,这是林妍,我相亲对象。”莫凯走到邢彧跟前,搭上他的肩:“我们反正顺路,把这位漂亮姐姐送回家呗!”
邢彧不搭腔,散漫的目光裹向林妍。
今天的她依旧素颜,但皮肤白得透亮,像一尊玉瓷般引目。
她身着米色大衣,头发半挽,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淑雅又温婉。
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依旧藏着一块剔透坚硬的冰,致使整个气质都透着侵人心底的冷寂。
“哟。”邢彧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眉梢抬了抬:“巧。”
“巧。”
“你上午有事,原来……”邢彧拖着腔:“又跑来相亲了?”
林妍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淡声:“没办法,年纪大了,家里催。”
邢彧咬着烟直勾勾地盯着她,似笑非笑。
“彧哥,你俩认识?”莫凯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嗯。”邢彧掐灭烟双手插兜,毫不避讳:“我相亲对象,昨天的。”
“不早说!”莫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掌一拍:“原来是嫂子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愧是邢彧兄弟,一个比一个没谱。
林妍早已没了蹭车的想法,看向邢彧:“邢教练,车我就不搭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接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的十块钱轻按在引擎盖上:“A你的十元现金。”
没走几步林妍又折了回来,再掏出一张十元放下,不咸不淡地朝邢彧扬了扬唇。
“算我请你了。”
邢彧扫了眼引擎盖上的二十块,再看向林妍远去的背影。
冷肃的嘴角折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彧哥,有情况啊!”莫凯贼眉鼠眼地撞了撞他胳膊:“你这性格可打死都不会去相亲的!说,这林妍到底是谁?”
邢彧捻起引擎盖上的二十块钱看了又看,瞳色很深:“你不懂。”
莫凯确实不懂:“不是彧哥,话又说回来你平时挺大方一人啊!怎么十几二十块也好意思让人家女人还?你到底在想什么?”
邢彧抬眼,视线再次滑向林妍离开的方向。
“拍拖。”
……
相亲失败,势必会遭安春芳的讨伐。
所以林妍决定主动搬出去。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安春芳时,安春芳的脸终于阴转晴。
“妍妍啊!你要搬就搬去县城,镇上的人嘴碎!你要是搬去镇上住周围邻居肯定会嚼我和你舅舅舌根子!”
林妍没心思和她扯,便答应。
第二天,她裹上一件长款羽绒服便出发去县城找房子。
今天镇上赶集,到达公交站时已聚满人群。
这架势,比城里早高峰地铁还难挤。
村民背篓里购置年货,手上还拎着活鸡活鸭,林妍空手挤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
这时公交车来了,车刚停稳,本排好的队一窝蜂涌了上去,林妍条件反射跟着大爷大妈往前冲。
脚刚踏上车门,羽绒服却被身后的大妈拽住,硬生生将她扯下了车。
接着脚底踏空,重心不稳,身子一仰往后跌去。
顷刻间,她未喊出的惊呼被腰间那只胳膊吞没。
身子被人接住,后背紧贴着一个坚实的胸膛。
温热的气息洒向耳廓:“当心啊,林小姐。”
林妍神经一跳,连忙站稳转身,接上邢彧深邃的眼眸。
今天的他依旧一身黑,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
她往后退了一步:“谢了。”
邢彧:“客气。”
林妍没再搭理他,目光瞥向驶离的公车。
却没注意到邢彧的眼神早已落向她冒着血珠的指尖上。
他靠在车旁掏出一支烟,长睫垂落,拢着打火机点燃了烟:“进城?”
林妍没看他:“嗯。”
“上车。”邢彧悠悠吐着烟圈,隔着烟雾直直地凝着她:“我顺路。”
“不用了,我等下一班公车。”
邢彧没太多神色,夹着烟蒂抖了抖烟灰:“林小姐,那只能冒犯了。”
林妍还未反应过来,邢彧已大步朝她走来,干净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
鼻端传来淡淡的沐浴清香,她整个人被密密地拢入了邢彧的怀里。
林妍挣扎,抬眼盯着邢彧清晰的下颌线:“放我下来。”
邢彧没接话,直接把她塞进了副驾。
车里很干净,车前还摆放着一个可爱的哆啦A梦车饰。
和邢彧那硬汉形象很违和。
“邢教练。”林妍有些恼,压低声线:“你要干什么?”
邢彧将车门一锁,侧身盯着她,语气轻松而随意:“相亲不成,交个朋友如何?”
“开车门,我要下车。”
邢彧似没听见,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手受伤了,朋友。”
林妍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右手食指正流着血。
定是刚刚挤公车被大爷背篓上的竹刺给划到了。
她试着抽回手,邢彧那惊人的力气却将她禁锢得死死的。
“别动,上药。”
她无奈妥协,看着邢彧从车里找出碘伏、棉签和创口贴给她处理伤口。
邢彧倾身低头,动作生疏却小心。
手就被他这么轻裹着,两人掌心的温度逐渐相融,车内腾升出一股尴尬暧昧的气息。
林妍不由自主地望向他那张超绝的脸。
蛊惑到没边。
正经的时候看着还挺顺眼。
“别盯着我看。”邢彧忽然抬眸,缠上她的视线:“我小气,会盯回来的。”
林妍别扭地眨了眨眼,迅速把视线移开。
得了。
刻在骨子里的轻浮,顺眼才怪了。
上完药,车行驶起来。
“进城有事?”邢彧把着方向盘询问。
“嗯。”
“什么事?”
“找房子。”
邢彧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接着神色从容地试探。
“这是打算以后在龙平县发展了?”
林妍敷衍:“算是。”
手头没钱,身体也不好,只能呆在老家先过渡一段时间。
等年后去县城找个工作,攒点钱了再做打算。
闲聊几句后,又安静下来,林妍干脆闭眼打起了盹。
醒来时,已到达目的地,身上披了件黑色外套。
这铁公鸡,还挺细心。
驾驶室空无一人,林妍四处搜寻,透过前挡玻璃捕捉到了邢彧的身影。
他正站在车外打着电话,身形修长挺拔,黑色毛衣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有种难以言喻的刚毅魅力。
这时,邢彧恰巧撇过头,撞上了她的视线。
眼底本一片冷色的他在触及到她目光的那一刻,凌厉褪去,漫上几分欠欠的痞气。只见他挑了挑眉,启唇:“醒了?”
隔着玻璃,林妍读懂了他的嘴型。
林妍走下车把外套递给他:“谢谢。”
“朋友。”邢彧把外套搭在胳膊上,刻意咬字:“又客气了。”
“……”林妍按了按太阳穴,转移话题:“我睡了多久?”
最近长时间吃药,精神不好,嗜睡严重。
“四十多分钟。”
“今天麻烦你了。”林妍忽然想到什么,停顿片刻,问:“邢教练,油钱A吗?可不能让你吃亏。”
“醉翁之意不在酒。A钱是假,想和林小姐做‘朋友’才是真。”邢彧往前迈了一步,微微屈身凝着她,荡出一抹笑。
“而且,吃亏是福,我喜欢吃亏。”
近距离对视,邢彧那炽热蛊魅的目光让林妍莫名感到了一丝侵略和危险。
该说不说,这邢彧真挺会。
没谈过几段恋爱绝对锻炼不出这娴熟的撩人技术。
林妍回了他一个冷笑,转身离开忙正事。
一上午过去,看的几套房她都觉得不合适,价格超预算。
县城一室一厅八百起,押一付三要几千。
身无分文的她本就靠信用卡度日。
她只想租个四五百的房子并按月付,可中介说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单间都得七百往上。
下午林妍准备打道回府时,她接到了中介的电话。
说是世纪广场那边临时有一套一室一厅的精装房,房主明天去外地,今天急租,租金只需要五百,而且还可以按月付。
完全符合她的预算。
属于是天上真掉馅饼了。
她当即去签了合同,生怕慢一步这馅饼就被别人吃了。
刚忙完房子的事,她手机又响了起来,接通电话才知是一家翻译社让她过去面试。
昨晚她才在招聘平台投了简历,今天就接到了电话,正好面试地点就在世纪广场附近。
面试过程很顺利,老板是个热情直爽的本地女人,红唇卷发,成熟又漂亮。
一听她是京北外国语学校毕业、且在知名翻译大公司干过,便爽快录用了她,告诉她年后再入职。
只是县城的薪资比京北少了一大半。
面试完,林妍刚坐电梯下楼,身后响起一声激动高亢的声音。
“嫂子!”
林妍条件反射转身:“莫凯?”
“嫂子,你来县城做什么?”莫凯连忙上前迎接,嬉皮笑脸询问:“你是来找彧哥的吧?”
张嘴就来。
服了莫凯这老六了。
“别乱喊,我和邢彧没关系。”
“知道了知道了。”莫凯左耳进,右耳出:“既然来了,那嫂子进去坐坐啊!”
林妍这才发现,英语机构的旁边竟是一家拳击馆。
门口挂着醒目大气的招牌。
——疾风搏击。
邢彧的地盘!
邪门了,巧得匪夷所思。
纳闷中,莫凯已经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了馆内。
一楼有很多学生正在上课,家长坐在休息区等候。
看着莫凯和她拉拉扯扯,纷纷投来各种吃瓜的目光。
“嫂子,都看着呢!”莫凯小声朝她嘀咕:“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继续拽着你走?”
“……”林妍脸上挂着不耐,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莫凯上了二楼。
也好。
见了邢彧,正好和他探讨探讨关于莫凯管不住自己嘴乱喊她嫂子一事。
二楼是成人班授课,林妍随意扫了几眼,没见邢彧踪影。
“嫂子。”莫凯凑到她身旁:“彧哥不上大课,只上一对一的私教。”
林妍:“我不关心。”
莫凯管她爱不爱听,自顾自地一顿输出。
“嫂子,彧哥厉害着呢!不仅精通拳击格斗、柔道桑博,而且他还是退伍特种兵,身手忒强!你要跟了他,整个县城没人敢欺负你!”
特种兵退伍?
原来当兵的也这么不正经。
林妍不感兴趣,也懒得接话,跟着莫凯来到了二楼左边尽头的房间。
莫凯没敲门,拧动把手推门而入。
“彧哥,嫂子来了!”
莫凯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疾手快地把她推进了屋内。
然后,关上门拔腿就跑。
空气静止。
林妍眼眸微扩,愣了。
眼前的邢彧浑身冒着热气,手里正拿着条白色毛巾在擦汗,俨然一副刚锻炼完的样子。
他穿着黑色拳击裤,上半身却一丝不挂,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经过喉结再流向他股胀的肌肉弧度上,最后隐没于裤腰间。
好一副血脉偾张的身材。
“朋友。”邢彧见到她有些许意外,随后歪着头闲散地睇着她:“半天不见,就想我了?”
林妍把目光从他腹肌上挪开:“你是不是有自恋型人格障碍?”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不拜你兄弟莫凯所赐。”
“哦?”邢彧放下毛巾,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眸光暗蕴缱绻:“啧,你不会跟踪我吧?”
林妍被他逼退到门板间,两人距离顷刻拉近。
厚重的气息压了下来,邢彧的眉眼近在咫尺,写着有种难以压制的放纵。
荷尔蒙蔓延,林妍呼吸有些乱,下意识朝他胸膛推去:“让开。”
触及到他肌肤的那一刻,林妍才意识到他没穿衣服。
那实打实的触感,令她尴尬又羞耻。
紧接着,邢彧俯身又凑近了几分,神情暧昧,语气却清明。
“朋友,袭我胸?”
“……”病得不轻。
林妍僵着身子不敢动,总觉得一抬头唇就能碰到他的下巴:“有病吧你,我不是色狼。”
下一秒,邢彧抓起她的手,作势强按于他的胸膛。
“色狼一下又怎样?你倒是狼我一下啊。”
“……”林妍第一次见识到一个男人可以如此厚颜无耻,她冷着脸将手抽回。
“邢教练,你好歹为人师表,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玩笑。”邢彧点到为止,凝眉嗤了声:“不狼就算了。”
说完,邢彧顺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套上,走向窗户旁。
再次抬眼时,他指尖已经夹了一支烟,斜倚在墙上若无其事地望着她。
“房子找到没?”
林妍不回答,捡重点说:“邢教练,麻烦你管管你兄弟。张口闭口乱喊我嫂子,冒昧了吧?”
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邢彧的脸,慵懒的调调顺着烟圈飘了过来。
“嗯,是冒昧了点。”
林妍一板一眼:“还有,不管你是逗我玩儿还是来真的,我都对你没兴趣。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烟雾下的双眸隐过刹那晦暗。
邢彧背脊微弯,低头又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烟雾散去,他微眯着眼望向她:“那这样,你换个类型喜欢。”
鸡同鸭讲。
对牛弹琴。
无法沟通。
林妍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等等。我马上下班,顺路搭你回去。”
“不需要。”
“这个点,已经没公车了。”
“我打车。”
“打车回镇上,车费得八十多。”
“……”
“放心。”邢彧道貌岸然:“我老实得很,真心实意拿你当朋友。”
“……”
“等我几分钟,我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林妍最终还是因为拮据的境况妥协了。
八十块,省一省够她在镇上吃好几顿小面了。
返程的路上,邢彧倒挺正常,一路上没怎么和她说话。
把她送到家后便离开了。
此时已快八点,刚走进楼道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温润熟悉的男声。
“妍妍。”
林妍恍然,心跳漏了一拍。
她吸了口气,镇定转身。
路灯下,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正温柔地望着她。
笑容一如既往地明朗,面目依旧清俊。
正是她暗恋了十年的男人宋延峥。
怔愣中,宋延峥已走上前,敲了敲她的脑门儿,嗔怪道。
“妍妍,你悄悄回老家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程卿告诉我,我以为你还在京北。”
林妍回过神,言语无波:“太忙,忘了。”
宋延峥不适应她的冷漠,蹙眉:“妍妍,你变了。以前你什么都和我说,怎么现在……”
“延峥哥。”林妍打断,语气刻意疏离:“你现已订婚,我认为我们有必要保持距离。”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凝固。
许久,宋延峥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请柬递给她。
“妍妍,下个月十五号我结婚,希望你能来。你知道的,我……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林妍心坠冰窖。
原来,宋延峥跨省大老远地来找她只是为了给她送一张请柬。
“好,我一定到场。”林妍捏着请柬的指尖越发泛白:“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妍妍……我……”宋延峥欲言又止,脸上浮起羞愧歉疚之色:“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的心意,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一边接受着你对我的好不忍推开你,一边又不肯捅破我们之间那层窗户纸……”
“妍妍,你我原生家庭太相似,事业上你帮不了我……我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会很辛苦。她的家庭是我们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名门望族,为了前途,我必须娶她。”
“我知道你最近很困难,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向我开口。”
耳旁刮来一阵又一阵冷风,而她的身体像一台机械,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原来,宋延峥什么都知道。
他给她释放的那些暧昧信号,让她错以为宋延峥是对她有好感的。
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备胎。
尽管心脏早已拧成一团,但她神态却很平静。
“不用了。祝你幸福,也祝你成功。”
目送宋延峥离开后,瞳仁里凝结而成的冰花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滚了出来。
她曾常年行走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是宋延峥陪着她一点一点寻到了光。
凛冬散尽,原来不一定会有星河长明。
十年啊,心怎会不痛。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欲转身,邢彧的声音传入耳腔。
“心上人?”
回头,黑色身影已经站定在她面前。
下一秒,邢彧已抬手,凉凉的指腹刮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这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也不怎么样嘛。”
林妍撇开脸,习惯性和他保持距离。
低头抹掉泪痕,尽量用平稳的声线伪装自己的不堪。
“偷听别人讲话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没偷听。”邢彧把手机递给她:“落我车上了,回来给你送手机。”
她接过手机:“麻烦了。那我先回家了。
“林妍。”
“嗯?”
邢彧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还没褪红的双眼。
林妍瞳光擦过他的眼,却在他眸底捕捉到了一种很强烈的激进。
那激进如漩涡,似乎将她快要溺毙。
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
却又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正准备开口,楼道处走下来一男一女。
男人衣冠楚楚,但个子很矮,目测一米六出头。
那身高估计坐马路牙子上都晃荡腿儿。
女人一身珠光宝气、披着的貂毛大衣的样子像个中了五百万的暴发户。
虽八年未见,但林妍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周钢和安春芳的独生女周非月,比她大三岁。
小时候把她当狗使唤,没少欺负她。
周非月从小学习不错,大学考上了京北的师范学院,毕业后当了老师,还找了个京北户口的公务员老公。
是镇上出了名的,嫁得好。
“林妍?”周非月也认出了她,走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开始对她冷嘲热讽:“八年没回家,今年是哪根筋搭错想着回来了?”
林妍没接话,不辨喜怒。
周非月瞥了她一眼,优越感十足地向她介绍身旁的男人:“这是你姐夫安铖,在京北政府上班,科长来着,手头下管好几十个人。”
“嗯。”林妍语调很平:“姐夫好。”
安铖话少,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周非月这才注意到林妍身旁站了个高大肃冷的男人。
长得很帅,眉眼凌厉,气场十足。
就那身衣服,洗得有些发白没什么质感,一看就是便宜货。
全身上下透着穷酸样。
绝对没她老公条件好。
“这位是?”
林妍还未开口,邢彧倒自我介绍起来。
“邢彧。林妍的相亲对象。”
周非月一听,优越感迸发。
再次打量邢彧,刻薄的脸上勾出几分狗眼看人低的势利。
“林妍,看来你这些年在京北混得不怎么样嘛!小镇上这种井底之蛙的男人你也看得上?真是饿了。”
林妍默不作声,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周非月得寸进尺:“你啊,从小心高气傲!既然在京北混不下去你倒是联系我啊,我们好歹姐妹一场,再怎么我也让你姐夫给你安排个工作!”
林妍依旧不搭腔,从容地看着她表演。
周非月开始沉不住气:“你哑巴了?”
林妍漫不经心,缓缓启唇:“烂人烂事,不必争辩。”
周非月拉着黑脸正想嚷嚷,安铖却先一步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收敛脾气。
虽挂不住脸,但周非月还是把火气咽了下去。
半晌,她把手抱在胸前,趾高气扬道:“林妍,我和你姐夫提前回来了,家里没你住的地。今晚你自己住宾馆,行李我妈已经打包给你好了,回去拿吧。”
说完,周非月扬着下巴与她擦肩而过。
还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
“要不,我送你?”周非月忽然停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奔驰,抬手的同时露出她手腕上的大金镯子。
“今年我们开车回来的。这不吃完晚饭准备带你姐夫开车逛逛小镇,你坐我们的车,送你去宾馆呗。”
林妍扫了眼奔驰:“车不错。”
周非月将头发拨至耳后,嘚瑟道:“你姐夫给我买的,就一破奔驰,几十万而已。”
林妍笑了笑,话里有话:“公务员真吃香,随随便便就能买一破奔驰。”
听懂言外之意的安铖没等周非月说话拉着她赶紧离开。
清静下来,林妍才觉察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始终停在她身上。
她转头与他视线交汇,邢彧那漆黑的眼底像是被墨汁浸泡,无法探寻到底端。
他忽而一笑:“嘴皮子挺厉害。”
林妍不温不火:“都老大不小了,情绪不挂嘴上,等着挂墙上?”
说完,她上楼。
等她拎着行李箱下楼时,邢彧还没离开。
他背对着她站着,微仰着头,似乎在看天上零散的星星。
楼道黄色的灯光溢洒在他身上,衬得背影修长俊逸,在疏浅的光晕中,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
“还不走?”
邢彧闻声转头,二话不说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林妍跟在身后:“你又要干什么?”
邢彧把行李箱塞到了后备箱:“顺路,送你。”
“邢教练,你不必这么殷勤。”
“一厢情愿,碍着你了?”
“……”
邢彧故作轻傲地凝着她,自我调侃道:“我这种井底之蛙,反正你也看不上,对吧朋友?”
“……”
奔波了一天,林妍已经很疲了。
没有精力和他掰扯。
索性上了他的车。
到了宾馆,邢彧帮她把行李送上去后便离开了。
打开行李箱时,林妍才看到里面有一个信封。
信封里装着一沓零零散散的现金,差不多有两千多块。
林妍捏着信封,鼻腔有些发酸。
这钱,肯定是舅舅偷偷塞进去的。
从小到大,周钢经常背着安春芳悄悄给她钱。
钱不多,但都是舅舅攒下来的私房钱。
那时候她才三岁,父亲在工地遭遇事故去世,母亲拿着死亡赔偿金只带走了哥哥,将她遗弃在孤儿院门前,从此人间蒸发,再无音信。
八岁时舅舅顶着压力把她从孤儿院接了回来。
从此,她便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周钢虽性格窝囊懦弱,但为了她没少和安春芳掀桌吵架。
尽可能的在他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好的一切。
哪怕大多时候,他也对安春芳的强势无可奈何……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打开门,是宾馆前台。
前台把手里的食品袋递给了她。
“林小姐,你的餐。”
“我没点餐。”虽然她的确还没吃晚饭。
“有人让我送给你的。”
“谁啊?”
“里面好像有写纸条,你看看就知道了。”
林妍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便签。
写着短短一行字。
吃好饭,睡好觉。
目光下移,再一看落款,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
井底之蛙
林妍盯着便签,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是出于哪种情绪。
总之,唇角不由微微一动。
……
第二天一早,林妍接到舅舅打来的电话,让她中午回家一起吃饭。
她没拒绝。
周非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再合不来也得给舅舅面子。
挂断舅舅电话,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下楼,有事。
是邢彧。
林妍扒开窗帘,从二楼看下去邢彧浑身肃冷地站在宾馆门口吐着烟圈,一成不变的黑衣黑裤,很糙,但男人味十足。
林妍随意套了件外套下楼。
开门见山:“什么事?”
邢彧扫了眼她身上的毛衣外套:“朋友,今天只有6度。”
林妍还没反应过来,邢彧已将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拢在了她的身上。
外套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钻进她鼻腔,有片刻分神。
异样的关心,她抵触。
“我不冷。”她扯掉外套。
邢彧却耐性十足地重新把外套给她披上:“我热。”
“妍妍?”
拉扯间,一道温润的声线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只见宋延峥拎着一个手提包从宾馆走了出来。
林妍一怔,诧异:“延峥哥,你怎么在这儿?”
“昨晚太晚了,就在宾馆歇了一夜。”
宋延峥本想继续说什么,却看见林妍身上披着一件男士外套,再把目光一移,一个板正严肃的男人正面色无温地盯着他。
“妍妍,这位是?”
林妍还未解释,宋延峥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浮起一抹柔色,当着林妍的面接通了电话。
“小雪……对……今天就回京北……知道了……我也想你……乖……等我回来……”
温柔的神态、宠溺的语气,如尖锐的铁钉,狠狠铆着林妍的心……
曾经,宋延峥也会摸着她的头对她说“想你”,会在她每一次流泪时柔声安慰“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短短几个月,他却要娶别的女人,成为别人的丈夫……
“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宋延峥脸上挂着儒雅的笑,把目光再次转向她:“妍妍,这位先生是谁?”
心中早已涌起万般情绪,林妍少有的失了方寸。
一个幼稚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突然挽住邢彧的胳膊,对宋延峥展出一抹笑。
“他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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