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傅喊着“今天有蒜苗炒肉”的嗓音混着桂花香,从记忆深处漫上来。
陈列室的玻璃柜里,泛黄的饭票、生锈的搪瓷盆、画着小帆船的记账本都在。
谢师傅的蓝布围裙叠得方正,腕上的烫疤在照片里清晰如昨——那是他退休时局里拍的,我们四个从各地赶来,老张抱着孙子,小李已是副科长,谢师傅的儿子穿着警服站在他身旁,倒像是时光打了个结。
“您是当年的王同志罢?”
穿白大褂的管理员忽然开口,“谢师傅常来坐,盯着这搪瓷盆说,锅底的黑印是你们用电饭煲炒糊的第一锅蒜苗。”
她指着那个豁了口的旧锅,焦痕歪扭如刀刻,却让我想起1992年冬夜,我们围着它分食腊鸭粥,蒸汽在结霜的玻璃上画满笑脸,呵出的白气都带着蒜苗香。
后院的平房早拆了,原址盖了现代化厨房,角落的香樟树却还在,比当年粗了两圈。
树影婆娑间,仿佛看见谢师傅蹲在树下分肉,黄阿姨挎着菜篮从巷口走来,蓝布衫上沾着韭菜叶,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如今的食堂飘着咖啡机的香气,可我知道,有些味道只能留在搪瓷盆里,有些温暖只能藏在饭票的红勾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家族群里老张发了消息:“小李明日抵梅,老地方聚聚?”
附的定位是“葛记狗肉煮粉”。
那家排档还在,油毡棚换成了砖瓦房,老板的儿子掌勺,却仍记得当年四个光棍蹲在棚下,把狗肉汤喝得山响。
去年谢师傅八十大寿,我们在旧食堂遗址前合了影,他颤巍巍的手抚过我们的肩膀:“现在的肉片码得齐整,就是少了油气。”
话里藏着的,不知是遗憾还是怀念。
暮色漫进陈列室时,管理员递来一杯桂花茶,金黄的花瓣在杯底打转,像极了谢师傅当年撒在粥里的糖桂花。
忽然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笑声,几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捧着不锈钢餐盘走过,其中一人的搪瓷缸底闪着红光——是用谢师傅的象棋私章印的“谢”字,边角的刀痕清晰如昨。
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消失,它们只是换了副模样,在时光里继续飘香。
离开前,我在留言簿上提笔,墨迹落在泛黄的纸页:“饭盆里的江湖,是谢师傅的半勺猪油,是黄阿姨的甜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