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君兮赵卓的其他类型小说《鸾凤重华沈君兮赵卓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蔷薇晓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昭德二十三年,北燕经过战火洗礼的京城大燕城满目疮痍。虽然那些占据了京城一年之久的流寇已被寿王的兵马打跑,可这街上却留下了他们四处烧杀掳掠的痕迹。脸色苍白的沈君兮拖着有些疲累的步伐艰难地向前走着,一身衣衫褴褛的她就像个叫花子无异。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沈君兮在心里想着。她抚了抚自己那早已瘪下去的肚皮,想到那个生于兵荒马乱之中,却没能活过三天的孩子,伤心的眼泪倏地就冒了出来。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耳后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路边的人将她顺手拉了一把,才让沈君兮免于被飞奔而过的开道战马撞飞。“是寿王!”路边就有人惊呼着。然后路人就纷纷拜倒,在路旁山呼“寿王殿下万岁”。沈君兮呆呆地站在那,如鹤立鸡群般地看着骑在白色高头大马上那个穿着红色战衣披着银色...
《鸾凤重华沈君兮赵卓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昭德二十三年,北燕经过战火洗礼的京城大燕城满目疮痍。
虽然那些占据了京城一年之久的流寇已被寿王的兵马打跑,可这街上却留下了他们四处烧杀掳掠的痕迹。
脸色苍白的沈君兮拖着有些疲累的步伐艰难地向前走着,一身衣衫褴褛的她就像个叫花子无异。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沈君兮在心里想着。
她抚了抚自己那早已瘪下去的肚皮,想到那个生于兵荒马乱之中,却没能活过三天的孩子,伤心的眼泪倏地就冒了出来。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耳后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路边的人将她顺手拉了一把,才让沈君兮免于被飞奔而过的开道战马撞飞。
“是寿王!”路边就有人惊呼着。
然后路人就纷纷拜倒,在路旁山呼“寿王殿下万岁”。
沈君兮呆呆地站在那,如鹤立鸡群般地看着骑在白色高头大马上那个穿着红色战衣披着银色盔甲的人。
白色战马上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在经过沈君兮身旁时和煦地笑道:“战乱结束了,快归家去吧!”
一时间,竟让沈君兮觉得如沐春风。
“寿王殿下,您是我们大恩人啊~!”匍匐在路边的人们大声地呼喊着。
骑在白马上的寿王也就冲着众人挥了挥手,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蹬蹬蹬”地离开了。
看着已经远去的兵马,沈君兮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拖着蹒跚的脚步就往安义坊而去。
她本是延平侯傅辛明媒正娶的夫人。
一年前,西北来的流寇入京作乱,一片兵荒马乱中身怀六甲的她与延平侯傅辛跑散,而当她只身再跑回延平侯府时,才发现傅辛早已将家中的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包带走,她再也寻不得分文值钱的东西。
眼见着京中狼烟四起,那些入城后的流寇更是一路烧杀掳掠,身无分文的她无奈之下只得随同城里的那些贫民一路南下避祸。
身怀六甲的她本就跑不动,再加逃跑的路上又惊又怕,原本还要两个月才会落地的孩子突然发作,风雨之中,她只得躲在路边的一个土地庙中将孩子生了下来。
可孩子生下来后,多日未曾进食的她根本就没有奶水喂养,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饿死在自己的怀里。
她原本想跟着孩子在那土地庙中一了百了,可临死前,她却想到了傅辛,想到了他们举案齐眉的曾经。
她若就这样走了,他会不会很伤心?
正是有了这样的信念,才一路支撑着沈君兮活着,像个叫花子一样的活着。
延平侯府在城西的安义坊,永安侯府、北定侯府和程国公府均在此处开府,那些开国的勋贵人家也多在那开府,因此京城里的人都戏称这一块是“富贵坊”。
所以和外面的街市不同,此刻的安义坊早已被人扫洒了出来,甚至还有几户人家张灯结彩地在门头挂上了大红灯笼以示庆贺。
沈君兮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满心期待地搜寻着延平侯府的门头。
终于,她见到昔日熟悉的门头干干净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她便知道他们回来了。
沈君兮抚着有些激动的胸口,加快脚步地往延平侯府而去,却不料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给架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长眼没长眼啊?”其中一个婆子啐了她一脸道,“瞧清楚了没?这里可是延平侯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乱闯的!”
沈君兮有些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身子,看着这两个有些面生的婆子道:“大胆,我乃是延平侯夫人,你们竟然敢对我不敬!”
“就凭你?延平侯夫人?”那两个婆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地大笑了起来,“谁都知道咱们家夫人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什么时候变成你这个叫花子了?如果你是延平侯夫人,那我就是太夫人了!”
说完,那两婆子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我真是延平侯夫人!”沈君兮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因为生过孩子后她不曾将养过一天,整个人早就变得羸弱不堪,“不信的话,你们将延平侯叫出来!”
“哟,给你脸了是吧?”稍胖的那个婆子瞪眼道,“咱侯爷是多金贵的人啊?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你要再在此处胡搅蛮缠的,当心我叫家丁出来将你乱棍打死啊!”
怎么会这样?
心中原本支撑沈君兮的那点念想慢慢地散去,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快,快,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巷子口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喊着,“侯爷和夫人回府了,还不快快把门槛卸了。”
听到这话,沈君兮又好似一点点地活了过来。
她朝着巷口看去,只见一辆蓝顶的华盖车从巷口慢慢地驶了过来,透过那半掀的车窗帘,沈君兮瞧见车内坐着的正是傅辛和平日里就喜欢与他眉来眼去的表妹王可儿。
沈君兮不敢置信地冲了过去,不要命地拦在了马车前,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傅辛,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车里的二人也是一惊,待他们好不容易再次坐定看向车外那人时,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沈君兮。
依偎在傅辛怀里的王可儿也就嫌弃地低声咒了一句:“这疯婆子怎么还没死?”
“快了。”傅辛冷笑着拍了拍表妹的手,然后对着车厢外怒吼了一声,“哪里来的疯婆子?怎么不给我乱棍打死?”
府里的家丁闻言也就持着棍棒跑了出来,对着沈君兮就是一顿乱揍。
而心如死灰的沈君兮却全然感觉不到痛,满脑子都想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年前,她在驿站中和傅辛走散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走散,他根本就是有心将自己弃之不顾的!
伤痛的泪水伴着大彻大悟的心境倾然而下,原来那些年她在延平侯府中费尽心思地开源节流竟是为他人做嫁!
她恨啊!
带着委屈和不甘,承受着棍棒之痛的沈君兮缓缓闭上了双眼,享年二十三岁。
迷迷瞪瞪中,沈君兮仿佛听见一阵此起彼落的哭声,又好似见到了白色的灵堂和黑色的灵幡。
屋里四处走动的人都披着麻,带着孝,均是一脸的戚容。
沈君兮只觉得眼皮沉沉的,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
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傅辛那薄幸汉突然良心发现地为自己办葬礼么?
沈君兮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想将这可笑的想法逐出脑海,却感觉到了有一只手轻柔的覆在自己的身上,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
沈君兮拱了拱身体,然后无意识地睁了睁眼。
却发现她睡着的热炕上斜坐着个容貌姣好的少妇,那一身梨花白的孝服穿在她的身上,硬生生地为她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俏丽。
真是想要俏,一身孝!
沈君兮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一扭头,就瞧向了少妇朝向的另一边。
少妇的对面则是坐着个老妇,同样也是一身孝服的她,盘腿坐在炕上。
见到沈君兮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那老妇也就伸出手来,再次将她轻轻地拍了拍,嘴中还不断发出“哦哦”声地哄着。
这是什么情况?
将自己当孩子了么?
沈君兮想坐起来看个究竟,可怎么也睁不开眼,脑子里更是沉重得好似要炸裂。
沈君兮只好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可那二人说话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春桃,你也得为自己的今后做个打算了。”那老妇开口道,“这太太新去了,老爷断不可能为她守一生。”
“别瞧着你现在是老爷身边的通房丫头,可谁知道后头来的太太会怎么样?她容不容得你还两说。”那老妇好似苦口婆心地劝道,“要我说,你何不趁着如今老爷房里没人多去亲近亲近,老爷没有儿子,若是你有幸能为老爷生得一个,那也是你将来的倚仗!”
“娘~!”只听得那少妇开口娇嗔道,“现在太太的头七未过,就是我有这个心,老爷也不一定有这样的兴致啊!”
“怎么会?”那老妇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是男人的幸事!我可告诉你,你别不往心里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老妇还欲多说,却听得那少妇不耐烦地岔开了话题,“娘,再给我三两银子花花。”
“又要银子?”那老妇瞪眼道,“前儿个不刚给了你五两么?怎么就没了?”
“那五两银子我买绢花戴了,”那少妇有些兴奋地说着,“城南的那家脂粉铺子又到了一批新的胭脂,我得赶紧去,晚了又会卖光了。”
那老妇听着,就忍不住嘟囔着:“整日的就只知道买绢花,买胭脂……这还在太太的孝期里呢,你买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我可以先收着呀!”那少妇笑盈盈地对着那老妇撒娇道,“娘,你就再给我三两银子吧!”
“今儿个三两,明儿个五两,就是金山银山也被你搬空了。”那老妇嘴中絮叨着,“姑娘这个月的例钱已经被你花了,下个月的例钱还没发下来呢!”
“那就从姑娘的首饰里挑上一件去典当了呗!”那少妇很是轻松地说道,“到了下个月发了月例银子,我们再把东西赎回来就是。”
说完,沈君兮就听到一阵珠玉被拨弄的声音,然后就听得那老妇咒道:“要死啊!你竟然敢拿太太赏的这块羊脂玉佩!”
那少妇拿着那块玉佩,就有些兴奋地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姑娘的东西,她心里又没个数!”
沈君兮趴在那静静地听着,却是满脑子的奇怪。
这二人的声音,听着熟悉又陌生,像极了闺阁时惯于欺负她的钱嬷嬷及钱嬷嬷的女儿春桃。
只是自她嫁入延平侯府后,便有七八年不曾再见过这二人,今日怎么好好的却突然想起她们二人来?
沈君兮就有些不耐烦地嘤咛了一声,那二人也就停止了絮叨了声,只听得那老妇压低声音道:“姑娘怕是要醒了。”
“那我先出去了。”那少妇低声笑着,然后就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沈君兮在炕上翻了翻,这才觉得之前不受控制的手脚变成了自己的。
她有些晕沉沉地坐了起来,一抬眼果真就见到了钱嬷嬷的那张菊花老脸,沈君兮一个激灵地完全清醒了过来。
只见钱嬷嬷满脸堆笑地瞧着她道:“姑娘醒了?要不要先喝点糖水呀?”
沈君兮不禁低头打量起自己来,首先入眼的是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其次是她的那两条肥肥的小腿。
惊愕中,她一摸自己的小脸颊,竟然还捏到了些许婴儿肥?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摆在窗台上的梳妆镜,赶紧伸手就拿了过来一照,只见镜中出现的却是一张六七岁孩童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孩模样?
就在沈君兮还在惊愕时,钱嬷嬷却拿着木梳给她梳起头发来:“到底是个女孩子,一醒来就知道要梳妆打扮。”
“钱嬷嬷?”还是满心疑虑的沈君兮出言轻声询问着,却听到了一个很是稚嫩的女童声。
“嗯?怎么了?”钱嬷嬷轻声应着,“是不是妈妈弄疼守姑了?那妈妈的手再轻点。”
守姑?!
沈君兮听着神情一滞。
她有多少年未曾再听过这个幼时的称谓了,她的眼神也跟着在屋里打量了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她都开始怀疑她是否在此生活过。
“姑娘起来了么?”一个声音自屋外响起,随后门帘掀动,先前出去的那个白衣少妇又去而复返。
沈君兮定睛一看,眼神便变得晦涩起来。
来人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认得,正是当年跟在父亲沈箴身边的姨娘春桃!
只是此刻的她,眉眼间既带着初懂人事的娇嗔又带着些少女的纯真,一点都不是沈君兮印象中那副精于计算的模样。
见着炕头上已经坐了起来的沈君兮,春桃也就笑道:“守姑醒来了?前头正唤你去上香呢。”
说完,她就向沈君兮伸出了手。
若在平常,年幼的沈君兮定会扶着春桃的手下炕,而今日她却熟视无睹地自己跳下炕,趿上了鞋子。
春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轻声道:“老爷正在前院等着姑娘呢。”
沈君兮也就冲着春桃点了点头,伸直了脊背,像个小大人似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很冷,四处都覆着皑皑的白雪,让身上扎着孝袍的沈君兮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可让她觉得更冷的却是挂在廊下随风飞舞的白幡,让人一瞧便知道这家人正在办着丧事。
沈君兮也就细细回想着。
自己六岁那年,母亲纪氏突然身染恶疾,据说是治了一个月都不到便撒手人寰了。
难不成她现在瞧见的这一幕正是母亲当年的葬礼么?
沈君兮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小小的身影更是不管不顾地往前院冲去。
刚一穿过内宅的垂花门,她便听到了前院“嗡嗡”的诵经声,待她从抄手游廊绕过去便见着一群披着袈裟的和尚正坐在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诵着经。
抬首望去,堂屋的中央搭着灵堂,灵堂的正中摆着副梓木棺椁,同样是一身孝服的父亲沈箴满脸颓丧地陪坐在一旁,看着棺椁前那块还透着新色的牌位发呆。
沈君兮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好似想要求证什么地往灵堂里停着棺椁的地方而去。
无奈她人太矮,而那棺椁又被垫得很高,纵是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未能瞧见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
“守姑,你想干什么?”陪在沈箴身边的沈家大管事林泉最先发现了在棺椁旁探头探脑的沈君兮。
“我想再看一眼娘亲!”个头小小的沈君兮开口说道,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她自己都听着有些不习惯。
原本坐在那愣神的沈箴也好似突然回了魂,他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道:“守姑想再看一眼娘亲么?爹爹来抱你。”
说着他便将沈君兮给抱了起来,语带哭腔地说道:“好好看一眼你娘,然后将她的样子记在自己的脑海里,可千万别忘了她。”
听着父亲的话,一股酸楚涌上了沈君兮的心头,眼泪也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棺椁中那个被称为她母亲的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可那眉眼,却像极了以前的自己。
恍惚间,沈君兮竟不知道这场葬礼到底是属于她母亲纪氏,还是属于她自己。
“来,我们来给你娘上炷香吧。”沈箴将沈君兮放到了纪氏棺椁前的蒲团上。
此刻的沈君兮还有些恍神,因此别人让她干什么,她便跟着干什么,好在她现在看上去年纪尚幼,倒也没有人怀疑她什么。
在给母亲磕过头又上过香后,沈君兮便再度被春桃领回了后院去用膳。
厨房里端上来的都是些发冷的素菜包子。
沈君兮瞧着那些包子,心里却皱起了眉头,暗想这厨房里的人怎么如此的不懂规矩?这种冷了东西也敢拿出来!
还真当这府中没有人能治住她们了么?
“不吃!”沈君兮想也没想的就将那炕桌给掀了,霎时间茶盏杯碟叮啷哐啷地碎了一地。
姑娘突然毫无预兆地发脾气,让屋里的那些小丫鬟们自然是吓得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
而自诩一手带大了沈君兮比一般人都有脸面的钱嬷嬷则是有些肉疼地上前打着圆场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不吃就不吃,你何苦掀这桌子?”
要知道刚被砸的这些杯碟可是成窑出产的五彩瓷,市面上可是卖到了二十两银子一套!够一般的人家嚼用好几年的了。
沈君兮却是看也没看她地冷笑道:“去,把厨房里管事的婆子给我叫过来!”
见屋里竟没有一个人敢动,她更是冷眼扫了过去,咬着牙道:“怎么?我还使不动你们了么?”
这才有个靠在门边的小丫鬟跑了出去给厨房的人报信。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人才拖拖拉拉地走了进来,见到沈君兮屋里的满地狼藉,也就扯出抹笑脸问:“不知姑娘唤我来有何事?”
但她那语气中却充满了敷衍和轻慢。
前世,沈君兮管过家,这样欺软怕硬的婆子,她可见得多了。
因此她眼也不抬地问了句:“谁在下面回话?”
只可惜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儿,说这话时就输了些气势,好在她刚发了一通脾气,将这屋里的人一个个镇得和那寒蝉一样,不敢乱吭声。
感受着屋里肃穆而又诡异的气氛,那婆子用眼扫了扫屋里的人,见没人敢同她搭话,又讪笑着道:“小的是厨房里管事婆子,人称一声王妈妈。”
“原来是厨房里的王婆子。”沈君兮却没有像大家那样称她为王妈妈,而是叫了一声王婆子,“最近采买上是不是短了你们的柴火?要不怎么连个素包子都蒸不热?”
王婆子听着心中就咯噔一响,但面上还是讪讪地解释道:“哪能啊!许是厨房里太忙了,手忙脚乱的就给姑娘端错了。”
“端错了?”沈君兮显然是不相信这样的说辞的,“别道我年纪小,就好糊弄,府里虽然办着事,却是在府外请了帮厨的在前院搭了临时的灶台子的,你们这内厨房还能忙到哪里去?”
王婆子的表情就更尴尬了。
府里太太新死,前院里请了帮厨,反倒让她们这府里的厨房清闲了下来。
想着家里反正也没个管事的了,她们做起事来自然也就散漫了起来,每日送过来的饭菜都是热了又热的。
只是她们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弄的,怎么姑娘单单今日发了难?
想着自己前几日刚打点了钱嬷嬷五两银子的好处费,王婆子也就往一旁的钱嬷嬷身上瞧去,而钱嬷嬷则回了王婆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们二人的眉来眼去,自然都被沈君兮收入了眼底,因此钱嬷嬷刚动了动嘴角想要说几句时,就被沈君兮冷冷地打断:“嬷嬷,我让你说话了么?”
“姑娘……我……”钱嬷嬷苦笑着想为自己辩解辩解,不料沈君兮那阴冷的眼神却像飞刀似地飞了过来,吓得她赶紧噤了声。
“按理说,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差要怎么当,原不用我来教你的。”一脸稚气未脱的沈君兮眼神定定地瞧向王婆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气派十足。
王婆子瞧着,浑身更是一阵激灵,心里后悔着真不该糊弄姑娘。
要知道姑娘年纪虽小,可那行事做派,倒比先去的太太倒还要厉害几分。
这一下,那王婆子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她连忙在沈君兮面前跪了下来,抬手就扇了自己两个耳刮子,继续为自己打着圆场:“这素包子原是准备给我们自己吃的,这不是一不留神就错端到姑娘这来了么?还望姑娘海涵。”
“你们自己吃的?”沈君兮却是一阵冷笑,眼睛却瞧向了地上的冷包子,不再说话。
那王婆子能做到厨房里的管事,本身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
她一瞧见沈君兮的眼神,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一样,二话不说地抓起了地上的冷包子啃了起来。
只是这包子已冷,又在地上滚了两滚,吃起来就有些扎牙和难以下咽,而王婆子吃得又急,不免就给噎住了。
可沈君兮脸上的神色始终都是淡淡的,直到王婆子吃完了三个冷包子,这才和颜悦色地同屋里的人道:“你们一个个地还杵在那干嘛?还不去帮妈妈端碗茶水来?”
得了令的丫鬟们这才敢去茶房里端了热茶来。
早已噎得说不出话来的王婆子感激涕零地给沈君兮磕了磕头,往肚子里灌了一大碗茶水,这才将卡在嗓子眼的冷包子给吞了下去。
只是她来时就已经用过了饭,此刻几个素包子下去,又灌了一碗茶水,不免就撑得难受。
沈君兮坐在炕台上,居高临下地瞧着表情诡异的王婆子,冷笑道:“既然是端错了,那我也就不追究这冷包子的事了。”
王婆子听着,就好似如蒙大赦,不住地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
不料沈君兮却是继续道:“但那端错的人却不能留,一个冷热包子都分不清的人,我们沈府留着还有何用?还是唤了人牙子来,早早发卖了的好。”
王婆子听着,就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待她从沈君兮的屋里退了出来,回了厨房后,厨房里却也跟着炸了锅。
“发卖?要发卖了谁?”说话的是旺儿媳妇,因为她男人是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说起话来自然也比一般人硬气几分,“当初可是王婆子你说姑娘年纪小好糊弄的,现在闯下祸来,没道理叫我们担着的。”
“就是,当初若不是妈妈你的一句话,我们谁敢这么做?”灶上的李婆子也是满心地不平。
以前她还能隔三差五地带些饭菜回去,自从王婆子开始克扣厨房里的花销后,她就再也没了这些好处。
厨房里的其他人,虽然不敢像旺儿媳妇和李婆子这样大声抱怨出来,可到底也跟着一起附和着。
王婆子又岂会不知道这事做起来会为难?可姑娘那边逼着自己交个人上去,她不找个替罪羊,又怎么能过这一关?
她阴鹜的眼神也就在厨房里扫了起来,最后目光就落在了厨房的角落里,众人也就跟着瞧了过去。
平日里负责打水的粗使丫头小红正蜷缩着身子躲在那儿,见大家的眼神都瞧向了自己,她连忙摇着头道:“这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的。”王婆子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端错了冷包子呀!”
“不……我没有……不是我……”小红极力地摇着头,可她一个人又怎么敌得过这一屋子的人,不一会的功夫,她便被人塞住了口,五花大绑了起来。
厨房里的动静这么大,自然就没有人注意到屋外是不是有人经过。
而屋外那人一见厨房里的这阵势,吓得赶紧退了回去,又慌慌张张地往沈君兮的房里跑去。
此刻沈君兮的房里早已被人收拾干净,而她则是靠在床边的大迎枕上,吃着糕点喝着茶。
钱嬷嬷立在她的下手边,一双眼睛忍不住在她身上划来划去的,却始终猜不透今日姑娘为什么会与往日里不同。
沈君兮自然不喜欢自己这样被人打量着,因此也就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召唤就不必进来服侍了。”
屋里的丫鬟们鱼贯而出,而钱嬷嬷却还想再留上一留,结果也被沈君兮给轰了出去。
“姑娘,您救救我姐姐吧!”一路从厨房里跑过来的那人也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然后跪在沈君兮面前不住地磕头道,“今日的事,真的不关我姐姐的事啊!”
不明所以的沈君兮也就瞧了过去,只见下首跪着的那个小丫鬟好似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而且她还认出这个丫鬟正是之前主动去厨房跑腿传信的那个小丫鬟。
她看向那小丫鬟的神色自然也就跟着缓和了几分:“有什么事你先站起来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让我如何做主?”
那小丫鬟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把眼泪道:“我叫翠丫,我姐姐是厨房里的粗使丫头小红。”
然后她就把刚在厨房外听到的和见到的都给沈君兮说了。
“我姐姐平日里只是个挑水丫头,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轮不上我姐姐做。”翠丫一边抹着泪,一边哭诉道,“可他们现在正绑着我姐姐,要交给姑娘来交差呢。”
沈君兮听着就在心里暗自冷笑。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想不想救你姐姐?”沈君兮笑着对那翠丫招手道。
翠丫也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沈君兮就在翠丫的耳边轻声低言了几句,然后道:“照我刚才说的话去做,不然的话,你姐姐就只有等着被发卖的份了。”
翠丫又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倔强地跑了出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厨房里的王婆子果然押着个丫鬟过来了。
沈君兮瞧那丫鬟的眉眼,果然和翠丫有着几分相似,也就明知故问地道:“王婆子,这是何意?”
那王婆子就腆着脸笑道:“就是这个丫头,端错了姑娘的吃食,因此我们也就将人绑了过来,听从姑娘的发落。”
“那为何还要塞着嘴?”沈君兮侧着脑袋地看着王婆子,一脸的天真。
“这……这不是怕她情急之下胡言乱语,污了姑娘的耳朵么。”王婆子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沈君兮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着头,然后趁着王婆子一个不备,就伸手将小红嘴里塞着的布条给拽了出来。
“姑娘,所有的事都是王婆子一个人的主意!”终于能够说话的小红在大吸了一口气后,就膝行两步上前道,“王婆子说姑娘年纪小必然什么都不懂,只要打点好姑娘身边的人,就没人知道姑娘每天吃的究竟是什么!然后她自己每日里大鱼大肉地吃着,却把账都记在了姑娘的名下,姑娘若不信,大可去问厨房里的其他人,看我到底有没有乱说!”
王婆子听到这,急得就跳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捂小红的嘴巴。
可不想门外却传来一声怒吼:“你刚才说的可是真?”
谁也没想到,半个月都不曾踏足后院的沈箴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一脸怒气地出现在门房外,而他身后还跟着个大气都不敢出的翠丫。
沈君兮瞧了,也就在心里暗自点头: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看来这个翠丫倒是个值得一用的人。
沈箴的火气很大,额角都隐隐暴起了青筋,显然是气得不轻。
小红跪在那,先是悄悄地看了眼沈君兮,在收到沈君兮那鼓励的眼神后,也就一鼓作气地将王婆子是怎么欺上瞒下、结党营私的事全给倒了出来。
沈箴皱着眉头听着,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痛失爱妻,沈箴整个人本就处于巨大的悲拗之中,现在又闻爱女竟然被家中的仆妇所欺负,这就更让他怒不可揭。
“给我查!”沈箴已经气红了双眼,说话更是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下面的人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将厨房里的人都给拘了起来,然后一个一个地单独盘问。
入夜,一盏昏暗的豆油灯下,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钱嬷嬷独自坐在沈君兮的床前,可她的思绪却总是被白天的那一幕幕所牵扯。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那个已经熟睡了的小身影,姑娘今日的表现太让她意外了。
那狠戾的眼神和娴熟的语气,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要知道姑娘今年才六岁啊!
那陌生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且今日的事提醒着她,姑娘已经长大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继续哄骗着了。
钱嬷嬷突然就想到白日里被春桃顺走的那枚羊脂玉佩,整个人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翠丫,你过来!”神情有些紧张的钱嬷嬷就起身唤了候在外间的小丫鬟翠丫。
“这人有三急,你帮我看着点姑娘,我去去就来。”钱嬷嬷急急地交代了翠丫几句,转身就出了沈君兮所住的西厢房。
翠丫自然是不疑有他。
不料睡在床上的沈君兮却是翻过身来瞧着翠丫悄声道:“你去跟着钱嬷嬷,看看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可别叫她发现了你!”
因为之前沈君兮救了自己的姐姐小红,翠丫早已是对沈君兮言听计从,她虽然有些意外姑娘还没有睡,却从不曾怀疑姑娘让自己所做的事。
因此,她也从沈君兮的床边告退,一路悄悄地尾随钱嬷嬷而去。
说自己有三急的钱嬷嬷并没有去官房,而是径直去了正屋后面的后罩房,那里是沈家安排家中仆妇住下的地方。
夜很静,大家几乎都已经睡下了,钱嬷嬷趁黑摸进了女儿春桃的房间。
因为当了太太屋里的通房,春桃得了一间一个人住的单间,虽然房间小得只够架起一张床,却也比其他人要挤着住在一块强很多了。
春桃也是刚刚歇下,见亲娘这个时候找了过来,也就有些不太高兴地爬了起来。
钱嬷嬷一见她这样,也懒得和她多说,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之前拿的那块玉佩可还在?”
“当了。”春桃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钱呢?”钱嬷嬷却是满心焦急。
春桃冲着钱嬷嬷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一盒胭脂来拍在了床板上:“喏,在这呢!”
钱嬷嬷一见,也就气得在女儿的脑门上戳了一指道:“平常也不见你做事手脚这么快的,才半日的功夫竟然就被你花了?”
“我一早不就和你说了要买胭脂了么?”春桃却是一脸不耐烦地看向钱嬷嬷,“而且你这么晚的跑来,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个?”
“当然不是!”钱嬷嬷拿起春桃搁在床头矮柜上的茶壶就直饮了一口道,“你是没瞧见今天姑娘处置王婆子时的样子!她可是不是以前那个好糊弄的小姑娘了。你最好赶紧将那块玉给赎回来,不然等得姑娘发落的时候,就有得瞧了!”
春桃听着却是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娘,你这是自己在吓自己吧?要我说今天这事就是王婆子自己倒霉,谁叫她天天给姑娘上冷饭冷菜的,这要换了我,也得和她闹!”
“你这个死丫头!别不把我的话往心里去!”见春桃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钱嬷嬷就更加急了起来,“别的先不论,你倒是先把那枚羊脂玉佩先还回来,先混过这个坎再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春桃就很敷衍地将钱嬷嬷往屋外推,“你赶紧回去吧,我明儿一早就要轮值呢。”
钱嬷嬷还欲同春桃说些什么,母女俩在推搡之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身影从后罩房闪了出去。
翠丫一路小跑着,心也跟着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她真没想到姑娘让她来偷听,竟然会让她偷听到这些。
在她的认知中,偷盗主人财物,那可是重罪!可在春桃看来,却好似是件不怎么起眼的小事一样。
她有些惊慌地回到沈君兮的房里,将自己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沈君兮听后,却是一脸的淡然,“这件事你先别声张,我倒要看看她们会怎么做。”
若是钱嬷嬷她们将东西还了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还,可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同翠丫交代完这些,沈君兮又翻了个身,面朝里间地睡了过去,好似她从不曾醒来一样。
不一会的功夫,钱嬷嬷也走了进来,一看到守在沈君兮床边的翠丫就笑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吃点凉的就泄肚了。”
翠丫却是不敢多话,她向着钱嬷嬷福了福身子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两日之后,林泉那边的问话终于有了结果,厨房里的众人一致指认王婆子徇私舞弊、中饱私囊。
见大势已去的王婆子为了将功赎罪,竟然又牵扯出了沈君兮屋里的钱嬷嬷,称自己曾不止一次的拿钱贿赂过钱嬷嬷,让她在姑娘一日三餐的问题上不要声张。
外书房里,刚刚平复了两天情绪的沈箴又再次爆发了。
在他印象中,钱嬷嬷是纪氏的陪房,是纪氏千挑万选出来留在守姑身边的人,本应是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不曾想她却会为了几个钱置守姑的利益于不顾。
“我和太太在钱财上可有曾亏欠过你?我们将视为掌上明珠的守姑交与你,没想背地里你却合着那些小人一起糟践她!”正骂到气头上的沈箴也就随手抓起了手边的茶盅往跪在地上的钱嬷嬷身上砸去。
那杯茶正是春桃刚沏过来让沈箴消气用的,滚烫的茶水瞬间就泼了钱嬷嬷一身,烫红了一大片。
钱嬷嬷只觉得身上被烫得火辣辣的疼,可她还不能为自己求饶,只得老老实实地跪在那抽自己的耳刮子:“是老奴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对不起姑娘,对不起老爷和太太……”
不一会的功夫,她的那张菊花老脸竟然被她自己抽得肿了起来。
一旁的春桃瞧着自然是心疼不已,她也跟着跪了下来拉着沈箴的衣袖为钱嬷嬷求情:“老爷,我娘她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您瞧着她这些年一手带大姑娘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沈箴愤恨地听着,看向春桃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
春桃瞧着也是一阵心虚。
恰在此时,林泉却领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我不见客!”沈箴一见,就没好气地说道。
林泉却是站在门边冲着沈箴作了个揖道:“这位是巷口那家通宝典当行的秦掌柜,他说有要事要找老爷。”
刚还想着怎么给自己娘老子求情的春桃一听到“通宝典当行”几个字,瞬时就呆若成了木鸡。
她有些紧张地瞧向了秦掌柜,然后不断地在心中祈祷着,祈祷着他并不是为了那块羊脂玉佩而来。
那秦掌柜先是礼节性地拱了拱手,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通体莹润的羊脂玉来,然后对沈箴道:“前几日我的当铺里收到一块上乘的羊脂玉,今日却听闻是府上的失窃之物,小老儿不敢藏私,故特意上门来求证一二。”
沈箴一听,也就收了先前的情绪,从那秦掌柜的手中接过那枚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很快就辨认出这是之前妻子芸娘身上的佩戴之物,后来只因守姑喜欢,芸娘便将这枚玉佩给了守姑。
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这好好的后宅之物,怎么就到了当铺里?
那秦掌柜一见沈箴的神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遂将那日上当铺里典当此物之人的身形相貌都描述了一番。
沈箴听着,目光却移到了春桃的身上。
秦掌柜所述之特征,整个府里除了春桃,就不做第二人想。
而春桃的一张脸也是吓得惨白惨白的,颤抖的双唇此刻已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泉一见这阵势,也就出言邀请秦掌柜去自己的屋里喝茶,秦掌柜自然是欣然前往。
奉了沈君兮的命而守在沈箴书房外的翠丫在见到这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沈箴的书房后,也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沈君兮的房里报信:“姑娘,那秦掌柜果真来了!”
“他当然会来!”在炕几上摊了好几张白纸的沈君兮正拿着一支毛笔练着字,“不管怎么说,爹爹他总是朝廷的命官,他一个开当铺的犯不着为了一块玉佩而得罪当官的人,不过是跑个腿就能卖一个人情,他何乐而不为?”
那日得知春桃竟然敢偷拿姑娘屋里的东西去当钱时,翠丫就气得想将此事报告给老爷。
不料姑娘却拦住了她,而是让她暗地里去街市的当铺里查问那块羊脂玉佩的去向。
在寻得春桃当那玉佩的店铺后,又让她同那铺子里的掌柜澄清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然后就等着那掌柜的亲自上门。
不曾想,那掌柜的还真的来了!
这一刻,翠丫对自家姑娘的神机妙算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君兮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太小,说出来的话没有什么分量,这事她根本不用假手于别人,她一个人就能将春桃和那钱嬷嬷给收拾了。
只可惜,时事比人强啊!
她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刚写出来的几个大字,就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上一世,她可是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可这一世,她握笔的手却觉得生疏得很,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的,横不平,竖不直。
看来有些事,又要从头练起了。
沈君兮在心中感慨着,也就让人将炕几上的文房四宝都给收了。
“给我穿鞋!”沈君兮晃荡着两只胖胖的小脚对翠丫道,“我们也去前院瞧瞧热闹去!”
前院里,沈箴已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钱嬷嬷和春桃气极反笑:“行啊!你们能耐了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们最好一次性的都给我招出来!太太这才走了多久,你们一个个胆大得就要翻了天了!”
钱嬷嬷见这阵势就知道大势已去,顿时就泄了心气,瘫软了下来。
春桃却满脸是泪的伏在沈箴的脚边,心里又悔又恨:悔的是不该自作主张,不该不听她老子娘的话;恨的却是通宝典当行的秦掌柜,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她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咎由自取。
想着自己好歹服侍了沈箴一场,春桃就一把抱住了沈箴的腿哭道:“老爷,念在春桃是初犯,就饶了春桃这一次吧!”
“初犯?“沈箴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说辞,他目光冷冷地瞧向春桃,“查出来就叫初犯,若是没能查出来呢?还不知道是第几犯!”
一想到这,沈箴便叫来了大总管林泉:“帮着好好查上一查,看看她们有没有从姑娘屋里顺走了什么其它东西!”
好在现在沈府的后院也没有要避嫌的女眷,林泉便带着人进了后院,对着账本一件一件地核对了起来。
经查对,沈君兮房里除了每月的月例银子的花销对不上数外,还丢了一支登记在册的黄玉簪子和一挂沉香木手串。
沈箴知道后,肺都要气炸了。
因为一直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信念,平日里他是很少过问内宅的事务的,不曾想却给了钱嬷嬷、王婆子之流可乘之机,凭白让幼小的女儿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苦。
“将这二人拖下去,各打二十大板,然后再叫人牙子来发卖了吧。”沈箴心痛地一闭眼,神情淡然地吩咐道。
跪在地上的春桃一听,吓得膝行两步上前,抱着沈箴的大腿直哭:“老爷,再给春桃一次机会吧!春桃一定会尽心竭力地照顾好姑娘,将功抵罪的!”
躲在屋外的长廊下偷看的沈君兮却撇了撇嘴,想着上一世春桃当了姨娘后对自己颐气指使的样子,不禁翻了个白眼。
她可不乐意给自己找不痛快。
于是她掀了沈箴屋前的布帘子,像阵风似地扎进了沈箴的怀里,像撒娇似地拱了拱:“爹爹!”
见到突然跑了出来的沈君兮,沈箴很是意外,而钱嬷嬷也似突然见到了曙光,原本面如死灰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生气。
“姑娘~!”钱嬷嬷一见到沈君兮就开始哭诉了起来,“姑娘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穿衣……嬷嬷恐怕再也不能照顾姑娘了……”
见着钱嬷嬷那假模假样,沈君兮不免在心里冷笑了起来。
钱嬷嬷还真是懂得怎么拿捏小孩子,小孩子往往对身边的人较依赖,特别是贴身服侍的,有时候那种情感甚至比对自己的生母还要浓烈。
只可惜,她现在已不是什么小孩子,而且托她们两位上一世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福,现在的自己只恨不能将她们早些弄走,又怎会帮着她们说好话?
沈君兮靠在沈箴的怀里,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道:“咦?钱嬷嬷要回家荣养了么?那春桃怎么办?她还要不要留在我们家为爹爹生儿子?”
听着沈君兮好似童言无忌的话,钱嬷嬷不免后悔起来,自己怎么忘了,姑娘已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
而沈箴的脸,则在瞬间阴了下来。
“守姑,你瞎说什么?”他瞪着眼斥责道。
“守姑没有瞎说啊!”沈君兮却扬起小脸,倔强地道,“是钱嬷嬷说的,她说爹爹没有儿子,若是春桃能为爹爹生得一个儿子,便能抬了姨娘,将来的日子就能衣食无忧了。”
听到这,沈箴的脸彻底黑了。
他的守姑才多大?钱嬷嬷竟然会毫无顾忌地在她的面前说这些,而且芸娘的热孝未过,她们竟然就敢打这样的主意,简直其心可诛!
原本他还担心守姑年纪小,自己就这样换了她身边的人不合适,现在看来无论是钱嬷嬷还是春桃,都留不得了。
“林总管,叫人牙子来吧。”这一次,沈箴终于下了决心。
“那……还打是不打?”任谁也没想到林泉会在这个时候神补刀地问道,就连沈君兮也对他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打!为什么不打?”早就是窝了一肚子火的沈箴咬牙切齿道,“都给我狠狠地打,以儆效尤!”
林泉得了令,也就命人将钱嬷嬷和春桃拖下去,不久之后花墙之外的另一个小院子里就响起了行刑时钱嬷嬷和春桃那惨绝人寰的叫喊声。
沈箴自然是不乐意让沈君兮听到这些的,抱起沈君兮就往后宅走去。
也不知是沈君兮本就生得瘦弱,还是因为自己觉得亏欠了女儿,沈箴一路抱着沈君兮却是觉得轻若无骨,心中就满是愧疚。
内院刚处置了几个人,女儿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沈箴也就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让林泉再去买几个丫头婆子进来。
只是这些内宅事务素来都是由芸娘说了算,现在却全都要他来拿主意,不禁悲从中来。
沈君兮将头伏在沈箴的肩膀上,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若想在这府中立起来,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人,这样在将来就算自己遇到了什么事,身边也有可用之人。
但这事又不能操之过急。
她看了眼老老实实跟在沈箴身后大气也不敢出的翠丫,觉得自己眼下能用的人大概也就是她,还有她的姐姐小红了吧?
“爹爹,我能将厨房里的小红要到自己屋里来么?”沈君兮就搂着沈箴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吹气道。
“小红?”沈箴显然是不知道府中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存在的,“你怎么突然想要她?”
“她是翠丫的姐姐,”沈君兮想了想道,“翠丫对我好,所以我想让她的姐姐过来陪她!”
翠丫一听,小心脏就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并且密切关注起沈箴的回答来,虽然她现在也是在姑娘身边当粗使丫鬟,可如果姐姐能到姑娘身边当差,自然要比在厨房里好!
听着女儿的要求,沈箴并没有犹豫,他笑道:“既然是守姑想要,那就把她调过来好了,顺便还得帮你再找个管事嬷嬷。”
沈君兮听着就急了,她好不容易才弄走了一个钱嬷嬷,可不想再弄个什么嬷嬷来管着自己了。
“不要不要,我才不想要嬷嬷!”她用力甩着头道,“嬷嬷们都喜欢自作主张,守姑不喜欢。”
“可是如果没有嬷嬷,守姑房里的事请谁拿主意呢?”沈箴却是耐心地问着。
一心想拿到自己屋里财权的沈君兮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也就撒着娇地对沈箴道:“守姑可以自己做主啊!守姑已经长大了!”
沈箴没由来的觉着一阵心酸,在心中暗想着一定是钱嬷嬷那老虔婆对女儿伤害太深,才会让女儿如此的抵触。
不如将找嬷嬷的事先缓上一缓,过段日子再说。
为沈君兮寻找嬷嬷的事暂且搁置了下来,而翠丫和小红却被升为了二等丫鬟,留在沈君兮的身边服侍。
只是她们原先都只是粗使丫鬟,唤做小红和翠丫也没什么,但如今跟着沈君兮了,再叫这样的名就有些不合适了。
因此沈君兮替她们改了名,一个叫红鸢,一个叫鹦哥,依旧一红一绿,叫起来却大方体面了很多。
一时间,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起红鸢和鹦哥来,更有甚者,想要效仿她们两姐妹,三不五时地跑到沈君兮的跟前来献殷勤。
而沈君兮将她们送来的东西照单全收,对她们所求之事却是视而不见。
“这样恐怕不好吧~!”红鸢就有些担心地在沈君兮的耳边提醒道。
“有什么不好的?”沈君兮懒洋洋地靠在大迎枕上,一脸惬意地嘬着沾满玫瑰糕的手指道,“她们有事不去找我爹,不去找林总管,却找到我这来了,还不是因为看着我是个孩子好说话?我才不上她们的当呢!”
“而且她们愿意来找我,就证明所求之事并不急,我拖她们一拖又有什么关系?”沈君兮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说着。
不过才八九岁的红鸢却是听得似懂非懂。
沈君兮只好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红鸢和鹦哥以后还得慢慢教。
日子转眼就到了新年。
除夕夜里,沈君兮吵着要和沈箴一起守岁,可亥时刚到,她就眼皮打架地倒在沈箴的身上睡了过去。
沈箴无奈地笑着,将她抱上了床,可脑海里却在思考着沈君兮的未来。
前不久,他在吏部任职的同僚悄悄地给他寄了封信,透露出皇上想将各处的官员都动上一动,那同年也就在信中询问他,有没有换个地方任职的想法?
对此,沈箴是很心动的,毕竟他在这山西任上已经待了五年了,早就想挪一挪窝。
可他那同年又说了,如果想往富庶之地去,那就只能平级或是降级调动,毕竟大家都想往好地方挤,竞争激烈;但如果他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那就往偏远的地方去,熬上三五年,有了资历后,将来就更好升迁。
沈家本是江南望族,到了沈箴这三代单传,祖上几代积攒的财富也就都到了他的手上,因此他并不缺钱,他所缺的正是一展抱负的机会。
所以同年的来信,让他很是心动,他也就回了信,让同年帮忙运作。
只是这样一来,女儿的未来又变成了他不得不考虑的事。
他一个人去吃苦并没有什么,可若要带着沈君兮一起,他多少还是舍不得的。
而且沈君兮是个女孩子,将来也不可能由他一个大男人来教养。
沈家已没有值得托付的女性长辈,而纪家那边……他多少还是有些情怯的……
毕竟他当年和芸娘的私奔并不光彩,若不是后来大舅兄及时赶来,以“长兄为父”的身份为他们补办了婚礼,他和芸娘的婚姻后来也不能变得名正言顺。
况且此次芸娘仙逝,他在第一时间就修书给了京城纪家,现在大半个月过去了,却丝毫没有回音,以至于让他有些拿不准纪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沈箴想着这些,不免又觉得头疼了起来。
因为还没有出纪氏的七七,沈君兮和沈箴均有孝在身,也就不用出去走亲访友。
因此沈箴要么教沈君兮下棋,要么教她习字,有的时候他们二人干脆窝在一起烤着红薯或是栗子……日子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到了正月初八的那天,大总管林泉却带来了一个人。
来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姓黎,自称是纪家的管事。
他一见到沈箴,就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封还带着体温封着火漆的信件,不卑不亢地说道:“这是国公爷托我带来的,恳请沈大人过目。”
沈箴接给过信件,认出火漆上盖着的印章正是秦国公府的印信,也就不疑有他的读起信来。
信是大舅兄纪容若写来的,信中称纪家的老太君王老夫人在得知小女儿芸娘去世的消息后,哭得几近晕厥。
后来,还是因为王老夫人的二儿媳董氏劝她要朝着活着的人看,芸娘还留了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在人世间,而沈家人丁单薄,若老夫人不出手帮助一二,将来沈君兮顶着个“丧妇长女”的名号,必定会过得很艰难。
王老夫人觉得二儿媳妇这话说得很在理,也就让大儿子赶紧修书一封,想将沈君兮接到京城去亲自教养。
纪家的要求正中了沈箴的下怀:如果能将沈君兮送回外家教养,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他欣然同意了让沈君兮去京城的提议,唯一的要求却是希望他们能过了纪氏的七七再启程。
黎管事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他来之前还以为会要对沈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见沈箴答应得如此爽快,他也不介意在山西多呆上一段时间。
而得知纪家派人来接她的沈君兮却是大感意外。
在她的印象中,外祖纪家和沈家是鲜有联系的。
前世,她跟着父亲在贵州任上七八年,纪家对她一直都是不闻不问。
后来她嫁到延平侯府,出于礼节带着她新婚的丈夫去拜访舅舅家,结果大舅母对她却是不冷不热,让她一个人尴尬地坐在花厅里受足了仆妇的冷眼和奚落。
从那之后,她就鲜少与纪家走动了,就好似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外家一样。
现在,不但要让她去京城,还要她在舅舅家长久地住下?沈君兮光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正想找个时间和父亲好好说道此事时,却发现父亲整日里都在和那黎管事在一起品茶论道,两人仿若相见恨晚的知己,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沈君兮一瞧,就急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爹爹不对那黎管事言听计从,至少也会对他的话推崇备至,到时候自己上京也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可沈君兮,一点都不想去!
现在的沈家就她和爹爹两个人,后宅里的事全是她“说了算”,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舒心又惬意,她又为什么要到京城去找不痛快呢?
打定了主意的沈君兮就暗自琢磨了起来。
既然这一世纪家派了人来接她,那上一世呢?
按理说纪家也是应该来了人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跟着去呢?
上一世,她房里的事都是由钱嬷嬷拿主意。
以钱嬷嬷和春桃那贪婪的个性,肯定也是不希望自己去京城的,可她们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呢?
沈君兮第一次生出了后悔之心,后悔不该那么早就处置了钱嬷嬷。
因此,她也就让红鸢悄悄地去找前院的管事们打听钱嬷嬷和春桃的下落。
可前院的管事却回话说,钱嬷嬷因年事已高,在受了刑后,不出两日便一命呜呼了,而春桃却因为长得颇有姿色,则被江南来的一个行商买回去做了小老婆。
沈君兮听着,面上虽未说什么,却在心里感慨:自己的重生已经在悄悄地改变着身边人的命运。
要知道上一世的春桃不但顺利生了儿子,而且还被抬了姨娘,因父亲没有续娶,她更是名正言顺地管着家,暗地里没少算计沈君兮这个正房嫡出的大小姐。
俱往矣。
两世加在一起,自己与钱嬷嬷和春桃的恩怨,也算是两清了。
沈君兮遂丢开向钱嬷嬷取经的想法,自己另拿起主意来。
忽然间,她就想到上一世沈箴在贵州任上办下的一桩案子。
虽然操作起来有些麻烦,但好在她现在手上也不是无人可用,家里的那些仆妇为了讨好她,早就对她的话说一不二。
因为纪氏七七的日子未到,那黎管事每日只管同沈箴谈天说地,绝口不提回京的事。
这一日趁着天气好,沈箴也就邀他一同去爬山。
黎管事自然是欣然前往。
二人在外游玩了大半日,回到沈府时天色已经全黑,黎管事同沈箴道了别后,就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客院。
客院的小厮墨书像往常一样替他拿了个泥炭小炉来温着热水,与他说笑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许是爬了一天的山有些累,觉得有些困顿的黎管事便早早地上床睡了。
只是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火炕烧得特别的热,生生被热醒的他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于是他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正在喝水的空档,他觉得好似有什么从他的窗前掠过,还发出了一阵阵诡异的叫声。
打十五岁开始就同师父一起闯南走北的黎管事什么场面没见过?
因此,他就有些好奇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虽然黑,却因为屋顶上的积雪并未化去,倒还能见着一丝光亮。
黎管事站在门廊下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正要回屋时,又听到了那诡异的声音自对面的房顶传来。
他也就皱着眉,全神贯注地朝对面屋顶瞧去,只见对面屋顶上有一只黑色的大鸟正扑棱着翅膀。
黎管事也就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此时,天上却突然有一团白影毫无预料地冲他飞了过来,被吓了一跳的黎管事定睛看去,却发现那漂浮悬在空中的白影竟然是个没有脚的人:那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身上的白色衣裳更像是纱帐一样随风翻飞……那模样……分明就是个无脚的女鬼!
一向自诩大胆的黎管事顿时就吓得打了个趔趄,坐倒在地上。
那女鬼并没有继续朝他飞过来,而是在院子里四处飘荡了一会后就消失不见了。
一阵寒风吹过,打了个激灵的黎管事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衫竟然全都汗湿了。
到了第二天,黎管事就晕晕乎乎地说起胡话来。
得了信的沈箴自然要过来探望一番,还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过来帮忙诊治。
大夫望闻问切了一阵,便称他这只是偶感风寒,吃两副发散的药就好了。
可两副药灌下去,黎管事的病不见好,口中还不断念叨着“鬼……有女鬼……”的话,更是叫人大吃一惊。
自己家里好好的怎么会闹鬼?
身为山西提刑按察司佥事的沈箴自然是第一个不信的。
这些年他所经手的那些所谓的闹鬼案件,查到最后无一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到了午夜时分,风又大了起来,院子里果然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躲在屋里的沈箴却聚精会神地往院子里看去。
风吹着树枝沙沙地响着,一团白影果然从屋顶上飘了下来,还发出一阵阵幽怨的叹息声。
沈箴的寒毛当场就竖了起来,若不是他坚信这世间无鬼,这会子肯定也会被吓个半死。
沈箴皱着眉,眼神却在院子里仔细地搜寻了起来,凭着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果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侧边的屋顶上好似有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躲在了屋顶上,手中却拿着根钓竿似的东西左右摆动着,跟随着他的动作,空中的那个女鬼也跟着一左一右地飘忽着。
沈箴一见,也就打开了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然后指着屋顶大喝了一声:“把那人给我拿下!”
忽然间,刚才还是黑漆漆的客院一下子就变得灯火通明,林泉带着家丁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屋顶上那人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他紧张得脚下一滑,就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林泉趁机带人将他围住,将火把往他脸上一照,发现那人正是这客院的小厮墨书!
“你小子搞什么名堂?”林泉一见墨书就火了,在他印象中墨书这小子很是机灵,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大有可为。
墨书一脸尴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笑道:“林总管,您怎么会在这啊?”
而沈箴则是捡了同墨书一同滚落下来的“女鬼”布偶,沉着脸道:“你最好能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不然仔细你的皮!”
墨书就搔了搔头,很是牵强地答道:“这个是我自己做来玩的……”
“做来玩的?”沈箴却是瞪眼看他,却发现手里的女鬼布偶做工很是精细,绝不是墨书这么一个半大小子能做出来的。
第二天,沈君兮还没有起床就听得墨书半夜装神弄鬼被抓的消息,就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之前不是有过交代么,这“鬼”绝不可每天都闹!
怎么就是不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呢?
“姑娘,您还是去看看吧。”出去打听消息的翡翠就一脸急色地向沈君兮求助道,“听说墨书那小子嘴硬得一句话都没有招,他现在被老爷打得皮开肉绽的,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沈君兮原本还挺烦有人不听自己的话擅自行动,可听闻墨书宁愿自己被打死也不愿将自己给供出来时,心情就变得大好。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她嘴角莞尔,并催促着红鸢给自己梳妆打扮。
待她们一行人赶到前院时,墨书早已被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沈君兮顿时就着急了,她可没想要弄出人命来。
她连忙跑到沈箴面前为墨书求饶。
“这不关墨书的事,是我让他装鬼吓人的!”沈君兮老老实实地跪在了沈箴的面前。
自己的爹爹自己清楚,沈箴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与其编一大堆谎话来欺骗他,还不如实话实说。
“你?”沈箴有些怀疑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守姑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活泼乖巧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为什么?”虽然心存疑虑,但多年的办案经验让沈箴养成了不妄下结论的习惯。
沈君兮站在那,低着头,扳着自己那白白胖胖的手指,一脸委屈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去京城,所以就想着将黎管事吓跑!”
看着女儿的模样,沈箴有些忍俊不禁,却还是板着脸道:“谁说吓走了黎管事你就不用上京了?即便黎管事不来,我也是要将你送到外祖家去的!”
沈君兮听着,瘪了瘪嘴就哭了起来。
谁叫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呢?情绪就是可以这么收放自如。
“不要!守姑不要离开爹爹!”她抱着沈箴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还不忘将眼泪和鼻涕都蹭到沈箴那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上,弄得沈箴都有些哭笑不得。
“守姑!你这是什么样子!”沈箴佯装生气地瞪眼道。
沈君兮跟着他,虽然有着说不清的机灵可爱,可女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能总这么没有规矩,更别说她还会想出装鬼吓人这样的手段了。
要知道,她现在才六岁啊!再这样过得几年,岂不会变得更加胆大妄为?
沈箴又想起那个做工还算精细的“女鬼”来,也就问起了沈君兮:“那个女鬼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说那是你做的!”
“是我托了厨房里的婆子们做的,女鬼的头发是我让墨书找回来的。”沈君兮见自己装乖卖巧没用,也就撅着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都是我的主意,他们也只是听令于我而已,爹爹要罚就罚我吧,不要为难他们了。”
“呵,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倒是挺讲义气!”沈箴也就轻笑道,“我要是不成全你,岂不对不起你这铮铮铁骨?”
说完,他就扭头对一旁的林泉道:“从今日起,关她的禁闭,罚她抄女则,直到太太七七那日才可放出来!”
林泉全程都在一旁听着,说实话,他都有些佩服沈君兮的胆识。
因此他虽应着,却像是讨饶似地同沈箴说道:“姑娘尚未启蒙,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还写不好,又怎么抄那女则?”
听得林泉这么一说,沈箴就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教沈君兮写字时的情景:沈君兮年纪尚幼,手上并无力道,握支毛笔尚且发抖,就更别说让她写字了。
他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道:“那就改成习字吧!每日习字五张,不能再少了!”
沈君兮就有些感激地看向了林泉,但也听出了沈箴语气中的无奈与妥协。
于是,她笑盈盈地道:“守姑认罚,但也希望爹爹不要再追究其他人!”
“成交!”沈箴唬着脸地冷哼了一声。
看着女儿那肆意的样子,他就更加笃定将沈君兮送到其外祖家是最明智的选择!
沈箴原本以为女儿会耍赖,却不曾想,沈君兮还真的每天老老实实地练起字来。
为此,她还专门让人去库房里找了张小书案出来,文房四宝更是在书案上铺得架势十足。
原来,上一世沈君兮写得一手非常漂亮的簪花小楷,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太小的原因,一支兼毫笔拿在手上竟然还有些掌控不了它。
因此她也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练练手,只是这一次她练的是初学者常常临摹的颜体,一个字写出来比她的巴掌还要大。
沈君兮潜心地练着字,却也知道这些日子她房里的仆妇们已经开始为她整理北上的行李了。
看着枝头渐化的积雪,沈君兮有时候不禁咬着笔杆子想,自己这算不算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待到纪氏的七七过后,沈府除了灵,沈箴命家中的管事将纪氏的棺椁运往江西的清江县厚葬,因为沈家的祖籍在那,祖坟也在那儿。
而沈君兮去京城的事,也便被提上了日程,与此同时,沈箴也接到了调任贵州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一职的任命书。
沈府上下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离愁。
沈箴的心中虽是万般的不舍,可为了女儿的将来着想,他也不得不放手割爱。
但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同沈君兮嘱咐一番:“秦国公府世居京城,吃穿用度自与寻常人家不同,你此番过去,倒也不必露怯,有什么事只管比照着家中的表姊妹来。”
说话间,沈箴就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出一个五寸见方的黄梨木小匣子交到沈君兮的手上:“这里面装了三千两银子的银票,给你留做体己银子,遇到了喜欢的东西也不必拘着自己,只管买……只是你身边没有管事的妈妈,可要自己收仔细了。”
可他一想到沈君兮身边年纪最大的丫鬟红鸢也不过才九岁上下,就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放任沈君兮胡来了,以至于现在她的身边连个像样点的人都没有。
于是,沈箴又有些迟疑地道:“要不我还是帮你找个管事妈妈吧,身边没有个老成的人总是不好!”
“不要!”沈君兮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看向沈箴有些不舍地问,“我还有机会回到您身边么?”
不知为什么,听到沈君兮这句话,沈箴却是鼻头一酸,忍不住抱住沈君兮道:“会的,还会有机会的……”
可伏在沈箴怀里的沈君兮却是知道,上一世,直到自己出嫁,沈箴也没能离开贵州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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