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晚余祁让的女频言情小说《私奔前一天,疯批帝王截胡我江晚余祁让全章节小说》,由网络作家“江晚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长安身上,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虽说他这些年确实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皇帝也对他十分看重,可他也不敢仗着军功公然拒绝皇上的赐婚吧?先不说皇上会怎么想他,永乐公主如此高贵的身份,被一个臣子当众拒绝,叫她的脸面往哪儿搁?今后还怎么再和别人议亲?还有太后,公主虽不是她亲生的,好歹叫她一声母后,自己的女儿被人拒了婚,做母亲的脸上又有什么光彩?沈家若真敢拒婚,只怕好日子也要到头了。祁让早料到沈家会犹豫,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相信他们不敢拒绝。他坐下来,端着君王的从容气度,对沈长安道:“男婚女嫁,两情相悦方能美满,皇妹对沈将军早有倾慕之心,因此母后才托了朕为你二人牵线搭桥,也是朕的疏忽,事先忘了征求你的意见,...
《私奔前一天,疯批帝王截胡我江晚余祁让全章节小说》精彩片段
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长安身上,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虽说他这些年确实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皇帝也对他十分看重,可他也不敢仗着军功公然拒绝皇上的赐婚吧?
先不说皇上会怎么想他,永乐公主如此高贵的身份,被一个臣子当众拒绝,叫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今后还怎么再和别人议亲?
还有太后,公主虽不是她亲生的,好歹叫她一声母后,自己的女儿被人拒了婚,做母亲的脸上又有什么光彩?
沈家若真敢拒婚,只怕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祁让早料到沈家会犹豫,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相信他们不敢拒绝。
他坐下来,端着君王的从容气度,对沈长安道:“男婚女嫁,两情相悦方能美满,皇妹对沈将军早有倾慕之心,因此母后才托了朕为你二人牵线搭桥,也是朕的疏忽,事先忘了征求你的意见,不知沈将军这边意下如何?”
永乐公主羞答答低下了头。
晚余的心却如同被人架在火上烤。
众目睽睽之下,沈长安挺直腰身,冲祁让抱拳道:“承蒙皇上与公主厚爱,但臣恐怕要辜负公主的美意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永乐公主吃惊地抬起头,失望代替了羞涩。
晚余并没有因为沈长安的话好受一点,反倒更加替他揪起了心。
出于私心,她当然不希望沈长安答应这门亲事,可如果沈长安不答应,违抗皇命的代价只怕整个沈家都承受不起。
为什么他们总要面临这样两难的境地,为什么上天就是不肯对他们施舍一点怜悯?
这无上的皇权,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太后气愤地拍了下桌子:“沈长安,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们永乐是吗?”
“太后息怒。”沈长安不慌不忙道,“臣没有一丝一毫瞧不起公主的意思,只是臣立志驻守边境,此生都不打算留居京城。
然西北苦寒,风沙狼烟,战事不断,公主千金之躯,怎能随臣到那种地方受苦,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莫要误了公主一生。”
他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沈闻正松口气,连忙点头附和:
“皇上明鉴,小儿确实多次提起长驻西北是他此生志向,臣虽有不舍,也愿成全他报销国家,守护边境黎民之志。
诚如小儿所言,西北苦寒,战事不断,公主金尊玉贵,万不能到那荒芜之地受苦,还请皇上太后三思。”
祁让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幽深的凤眸微微眯起,在父子两个脸上来回扫视。
宾客们看不透他此刻心情,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良久,祁让轻笑一声,像自嘲,又像是冷笑:“沈将军镇守西北劳苦功高,朕是为了嘉奖你,才将公主许给你,你们全家吓成这样,怎么倒像朕强人所难似的?”
“皇上这么说,臣实在惶恐。”沈长安伏身叩首,“皇上对臣的厚爱臣感激不尽,臣并非不识抬举,实在是西北条件恶劣,不忍心让公主跟着臣吃苦受罪。
皇上若真怜惜臣身边无人,不如将您跟前的婢女赐一个给臣做妻子,如此既可彰显皇上的天恩浩荡,也免得公主背井离乡,与太后骨肉分离之苦,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祁让愣住。
殿中宾客也都愣住。
晚余瞬间明白了沈长安的意思,紧张得快要喘不上气。
平西侯夫人显然也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紧张程度和晚余不相上下。
她不想儿子尚公主,假如儿子真能顺利向皇上讨来那个丫头,她也认了。
可是,如果儿子公然提出要那个丫头,皇上会不会怀疑他们从前就认识?
侯夫人的心都纠结成一团,这时,忽听妃嫔坐席中响起一串清脆的笑声。
众人都朝着那个笑声看过去,只见一直安静吃席的淑妃娘娘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
“皇上,臣妾觉得沈小侯爷这个提议很好,历朝历代不乏君王收干女儿替公主和亲的例子,皇上不妨收个干妹妹替公主嫁给沈小侯爷,如此一来,既嘉奖了小侯爷,公主也不用去西北受苦,岂不两全其美?”
她显然觉得自己的提议也很好,不等祁让开口,便指着晚余道:“晚余姑娘是皇上跟前最漂亮也最吃苦耐劳的婢女,臣妾以为将她赐给沈小侯爷再合适不过,不知皇上,太后,和诸位姐妹以为如何?”
晚余突然被提起,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装作害怕跪在了地上,把头深深埋下。
宾客们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皇帝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以兰贵妃为首的众位妃嫔震惊于淑妃的大胆,又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这是一个赶江晚余出宫的绝佳时机,于是便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淑妃说得对,咱们公主多娇贵的人儿,怎能到西北荒凉之地受苦,晚余姑娘长得好看,性情也温和,臣妾也觉得她和沈小侯爷挺般配的。”
“是啊是啊,晚余姑娘是皇上跟前最得脸的婢女,将她赐给小侯爷,既可彰显皇上的恩典,又能免除公主背井离乡之苦,确实更合适不过了。”
“没错,臣妾也认为晚余姑娘比公主更合适,皇上就把她赐给沈小侯爷吧!”
娘娘们说得热闹,永乐公主的脸色越来越差。
太后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只等皇帝开口。
祁让心头火腾腾地往上窜,恨不得立刻叫人把淑妃拉出去砍头。
他原就不想让她来的,怕她当着众人的面找江晚余麻烦。
不承想,她最后找的竟是自己的麻烦。
她明知自己对江晚余的态度,竟然当场提议把江晚余赐给沈长安,不用想也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看来自己还是对她太宽容了。
祁让气得咬牙,孙良言站在他身旁,都能听到他逐渐加重的呼吸。
淑妃娘娘真是不要命了,为了把晚余姑娘弄走,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皇上架起来。
还有各宫的娘娘,怎么都疯了似的,跟着淑妃娘娘瞎起哄,她们就不怕皇上和她们秋后算账吗?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们真能说动皇上把晚余放出去,对于晚余姑娘来说,倒是天大的恩情。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松这个口?
沈长安借机向晚余那边看了一眼:“皇上,臣也觉得这位姑娘挺好的,就请皇上割爱,将她赐予臣为妻吧!”
晚余被罚入掖庭的消息很快又在后宫传开,各宫的主子娘娘一时间都说不清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的一面是她不会再出现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坏的一面是她终究还是留在了宫里。
只要她一天没出宫,那就是个隐患,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再发神经把人接出来呢?
“掖庭那种地方,哪个月不死几个人,实在不行,就让她去死吧!”
兰贵妃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给翊坤宫小佛堂里供奉的菩萨上香。
她对着菩萨拜了三拜,虔诚道:“求菩萨怜悯,信女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实在是那狐媚子生得太好看,信女怕皇上被她迷惑,荒废了朝政,毁了这百年基业。
因此,为了大邺江山,为了天下苍生,信女不得已要做一回恶人,请菩萨体谅。”
她把香插进香炉,染着大红蔻丹的纤纤十指合在一起,闭目祷告:
“菩萨,您若同意我的话,就让这香一直燃尽,您若不同意,就让这香中途断掉,我便明白您的指示了。”
说罢,留了一个宫女在佛堂守着,自行回了寝殿。
一炷香后,宫女来寝殿禀报:“娘娘,香燃尽了。”
兰贵妃闻言,笑得格外舒心:“很好,看来菩萨是应允了,那我就照菩萨的指示办了。”
而此时的司礼监,来福正伸着脖子在门口焦急地眺望。
直到掌灯时分,终于看到来禄和来寿撑着伞护着徐清盏从风雪中走来。
“干爹,您可回来了!”
来喜慌忙迎上去,跑得太快,在雪地里滑了一跤,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急急道:“干爹,不好了,万岁爷把晚余姑姑发落到掖庭去了,还说什么无诏终身不得出宫。”
徐清盏蓦地顿住脚步,妖孽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寒意,仿佛这漫天的风雪吹进了他眼里。
无诏终身不得出宫?
皇上这是想逼死晚余吗?
她为了出宫,每天数着日子过,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期盼,就这样被一句冷冰冰的无诏不得出宫击得粉碎,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徐清盏伸手推开举在头顶的伞,仰望天空。
风卷着雪花片片如棉絮落下,落在他阴冷的美人面上,瞬间便化成了冰水。
此时此刻,晚余的心会不会比雪花还碎,比雪花还冷?
还有宫外的那个人,自己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劝住他不要冲动,要从长计议,倘若被他知道皇上的旨意,他如何克制得住?
“可知道她被分到了哪处?”半晌,徐清盏才开口问道。
“说是分到了浣衣所。”来喜回他。
“浣衣所?”
徐清盏不禁又蹙起长眉,想到晚余烫伤的手。
她的手伤成那样,这冰天雪地的,居然让她去浣衣?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便是一只养了五年的小猫小狗,也不能做得如此绝情吧,况且是对一个弱女子。
他闭了闭眼,缓缓道:“来寿,去安排一下,二更时分我要去掖庭。”
“是。”来寿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掖庭只有一个门可通内宫,天一黑就要落锁,想进去,先得提前买通拿钥匙的那个人。
“回来!”
不等来寿走远,徐清盏又叫住了他。
“干爹还有什么吩咐?”来寿走回来问。
徐清盏说:“让人留意着乾清宫,看皇上今晚翻不翻牌子,不翻的话,咱们就不去了。”
来寿愣了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如果不翻牌子的话,有可能会去掖庭。
皇上出行,哪怕是深夜,也有大量侍卫护驾,干爹也去的话,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况且雪天容易留下脚印,稳妥起见自然要避开皇上。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这是要干什么呀?
他要真看上了晚余姑娘,直接纳入后宫岂不省事,何必这样折磨人?
难不成是看晚余姑娘不肯屈服,故意要磨砺人家?
问题是人家晚余姑娘早已心有所属,怎么可能会屈服他?
他后宫佳丽三千,又何必非要强扭这一根苦瓜?
南书房里,祁让毫无征兆地打了两个喷嚏。
孙良言连忙叫小福子往炭盆里加火,又拿了狐裘披风给他披上:“雪越下越大了,皇上还是用过晚膳早点歇息吧,奏折是批不完的,皇上的龙体才最要紧。”
祁让搁下笔,捏了捏眉心,很突兀地问道:“她没有让你帮忙求朕吗?”
“谁?”
孙良言一问出口,立刻想到他说的是江晚余,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她听到万岁爷的旨意就懵了,可能暂时还没想到要向奴才求助,等明天缓过来,兴许会想到,要不然,奴才明天去瞧一眼?”
“瞧什么,你很闲吗?”祁让翻了他一眼,表情说不上来是反对还是赞同。
“皇上误会了。”孙良言不慌不忙道,“奴才的斗篷落在那儿了,奴才是想着去拿斗篷,顺道瞧一眼。”
祁让哼了一声:“一件斗篷而已,你手下那些人,哪个不能替你跑腿,犯得着你亲自去?”
“这……”孙良言左右为难,小心翼翼道,“要不奴才就不去了?”
“你去不去与朕何干,又不是朕的斗篷。”祁让挑眉看他,“不过朕很好奇,你的斗篷怎么会落在那里?”
“……”孙良言很是无语。
皇上两三岁的时候自己就开始伺候他,可从来没见他这么拧巴过。
他这么拧巴,仅仅只是把江晚余当成晋王妃的替身吗?
说实话,他就算对晋王妃,都不见得会如此纠结。
“皇上有所不知,晚余姑娘在慎刑司被打得遍体鳞伤,衣裳都打烂了,奴才想着她一个姑娘家,衣不蔽体的被人看到不好,于是就把斗篷借给了她,结果她身上的血沾到了斗篷上,奴才就让她洗干净了再还给奴才。”
孙良言故意夸大其词,祁让的眉心因着“遍体鳞伤”四个字深深皱起。
又因着“衣不蔽体”四个字,想起了江晚余昨天清晨穿着那身粉色百蝶穿花的袄裙出现在乾清宫时的情形。
他记得那会子大雾弥漫,那女人一身粉色袄裙行走在雾气里,向他款步而来,裙裾上的各色蝴蝶似乎都在随着她的莲步翩然起舞。
那一刻,整个乾清宫的雾霾都被她冲淡,灰蒙蒙的天色仿佛都亮堂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火盆里的炭爆出一簇火星子,祁让猛地回了神。
他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想起一件衣裳?
不过话说回来,那衣裳确实很好看,打烂了还真是可惜。
是什么刑罚,能把衣裳都打烂?
莫非慎刑司对她动了鞭刑?
祁让幻想了一下那漆黑腥臭的皮鞭打在粉色蝴蝶衣裙上的画面,心头莫名一跳,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
他蓦地冷下脸,合上奏折站起身来。
赖三春吓一跳,忙解释道:“大总管言重了,奴才和晚余姑姑算不上认识,就是远远的见过两回,听旁人说她是万岁爷的司寝女官,只是不知她犯了什么罪,怎么就……”
“犯什么罪就不劳赖公公操心了,咱家好心提醒一句,与乾清宫有关的事最好不要瞎打听,知道的多了没什么好处。”孙良言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赖三春当众被训斥,老脸有点挂不住,讪讪地闭了嘴。
吴淑珍忙替他打圆场:“大总管莫怪,赖公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充入掖庭的宫婢,咱们都是按罪行轻重来分派活计的,如果事关乾清宫不便透露,大总管不说也是一样的。”
孙良言脸色稍缓,冷冷道:“皇上说了,安排她到浣衣所浆洗衣物,别的不要多问。”
“是是是。”吴淑珍连声答应,“奴婢谨遵万岁爷圣命。”
孙良言转头看了晚余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多说,便打着官腔道:“晚余姑娘,咱家已经将你平安送达,这就回去向万岁爷复命了,晚些时候再让人把你的东西送过来,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晚余不声不响地对他福了福身,解下斗篷递还给他。
众人这才知道她身上披的是孙大总管的斗篷。
孙大总管对一个罪奴竟如此照顾,代表的是不是万岁爷的态度?
莫非这个罪奴还有重回御前的可能?
众人心中犯起嘀咕,一时倒是不敢小瞧于她。
孙良言没接那件斗篷,故意大声道:“斗篷脏了,劳烦晚余姑娘替咱家清洗干净,过两天咱家再过来取。”
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众人,他不会放任这姑娘不管,过两天还要再来看她,别人最好别欺负她。
晚余玲珑心窍,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对他默默福身一礼。
孙良言不能再耽搁下去,又交代了吴淑珍几句,便告辞而去。
此时的雪越下越大,他没了斗篷御寒,就那样迎着风雪渐渐远去。
晚余抱着斗篷站在原地,一颗心随着他的远去慢慢变冷,仿佛生命中最后的温暖也随之远去了。
从此以后,她就待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了吗?
她还有机会出去吗?
她的人生,就要葬送在紫禁城了吗?
“晚余姑娘,别看了,先安置下来再说吧!”吴淑珍琢磨不透孙良言的意思,对晚余的态度十分谨慎。
晚余回过神,忍着心中绞痛屈膝行礼,表示一切听从她的安排。
吴淑珍正想着让晚余住在哪处,一个宫婢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珍姑姑,奴婢那屋正好还有一个床铺,不如就让晚余姑娘住过去吧!”
晚余听这声音很是熟悉,定睛一看,竟是原先在乾清宫当差的小宫女梅霜。
梅霜当时和另一个叫紫苏的宫女都是跟着她的,只因她要出宫,二人都想接她的班,闹得很不像话,惹恼了祁让,被孙良言发落到掖庭,成了最下等的洗衣婢。
晚余突然觉得好讽刺,她们争来争去争到了这里,自己不争不抢同样到了这里。
可见宫中女子的命运,没有一个能由得自己。
上位者只须轻轻一个弹指,就能令她们的世界坍塌。
并且那个上位者丝毫没有人性可言。
但不管怎样,能有个熟人照应总是好的,晚余表示自己愿意和梅霜住到一个屋里。
吴淑珍无所谓晚余住在哪里,反正她现在是罪奴,就算看在孙总管的面子,也没有更好的待遇给她,否则别人就该觉得不公平了。
正要答应下来,赖三春突然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这人好歹是乾清宫的司寝女官,又是孙总管关照过的,目前咱们还不了解情况,不如先给她一个单间住,看看上头的意思再说,倘若过个十天半月没人管她,再让她搬出去不迟。”
吴淑珍白了赖三春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说你一个缺了嘴的茶壶,哪来这么大的瘾,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人你怕是沾不得的。”
赖三春嘿嘿笑,往她手里塞了锭银子:“沾得沾不得,先观察观察再说,我也不是今晚就要她,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有个屁的数!”吴淑珍啐他,悄悄接了银子,“我劝了你不听,出了事可别赖我。”
“放心,我办事稳得很,这些年哪一回出事了,那些女人还巴不得我罩着她们呢!”赖三春挤眉弄眼地撞了吴淑珍一下,“你不也一样离不开我吗?”
“滚滚滚!”
吴淑珍嫌恶地推开他,回到晚余跟前,果然改了口,“你既然是孙总管亲自送来的,今儿我便破个例,先给你安排个单独的住处,等过些时日再作计较。”
晚余尚且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猫腻,梅霜却是变了脸色,壮着胆子替她争取:
“珍姑姑,您瞧这天寒地冻的,一个人住倒不如几个人住一起暖和,您要真看孙总管的面子,不如就让晚余姑娘和奴婢一起住……”
话音未落,赖三春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小贱蹄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给我滚去干活。”
梅霜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晚余伸手扶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后,打着手势对吴淑珍说,自己愿意听她的安排。
吴淑珍也没多说什么,招手叫来一个宫婢嘱咐了几句,让她跟着那个宫婢走。
“晚余姑姑……”梅霜拉住她的袖子。
晚余看着小姑娘左边脸颊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吭声。
梅霜无奈,只得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开。
掖庭的人都知道赖三春是个色中饿鬼,但凡有些姿色的宫女进来后,都会被他安排到单独的住所,最终的结果不是被他欺辱,就是不堪受辱选择自尽。
晚余姑姑这般皎皎如明月的女子,要是也遭了赖三春的荼毒……
她实在不敢想象。
晚余对此一无所知,跟着那个宫婢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房舍。
掖庭已经是紫禁城最偏僻的地方,这个住处,可算是掖庭最偏僻的地方。
晚余倒是不怕偏僻,她本来就喜欢清静,只是想到梅霜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多少有点不安,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祁让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冲晚余斥道:“还不退下!”
晚余磕了个头,不动声色地将放行条攥在手心里,躬身退了出去。
淑妃顿时眉开眼笑:“臣妾就知道皇上不是那样的人,这贱婢一进宫臣妾就看她不顺眼,倘若皇上真的看上她,将她留在宫里,臣妾不得恶心一辈子。”
“行了。”祁让抬手捏了捏眉心,“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朕和徐掌印有要事相商。”
淑妃依依不舍:“皇上答应晚上来赴宴臣妾就走,皇上要是不答应,臣妾就不走了。”
“朕知道了,朕会去的。”祁让无奈道。
“多谢皇上赏脸。”淑妃和李美人一起向他道谢,心满意足地走了。
徐清盏看了半天戏,这才慢悠悠道:“看来媳妇儿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像臣这样的,倒是省了好些麻烦。”
“……”祁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就你敢拿朕打趣,换了旁人,朕让他脑袋搬家。”
徐清盏笑道:“臣还不是仗着皇上的偏爱吗,若非皇上栽培,臣一个阉人,哪有今日的体面?”
“你知道就好。”祁让语气随意却充满警告,“好好办你的差,别做对不起朕的事,否则朕绝不轻饶。”
徐清盏单膝跪地:“臣至死效忠皇上。”
“起来吧!”祁让虚虚抬手,“这个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徐清盏起身道:“前天晋王妃在宫门口长跪不起的事,皇上不是让臣查查是谁在背后给她出主意吗,臣查出了一些东西,特地来向皇上禀报。”
祁让听他提起晋王妃,眸光暗了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江晚余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还有那双满是哀求的眼睛。
晋王妃的样子,反倒有些模糊了。
他定了定神,走到南窗前坐下,缓缓道:“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徐清盏跟着他走过去,小声和他讲起了自己查到的情况。
两人在殿里说了许久,不知不觉就过了午歇的时间。
祁让索性也不睡了,又去了南书房批折子。
可不知为何,心绪总是静不下来,接连看了三道建议他早日立后的折子,越发心烦,扔了笔,干坐着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从袖袋里掏出先前从晚余手上抢来的小本子,一页一页翻看。
上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全是她用嘴说不出,用手又比划不来的话。
祁让不禁想,如果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会是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音色?
想当初,她刚进宫没几天就冲撞了淑妃,被淑妃一碗药毒哑了嗓子。
五年下来,他早已忘记她的嗓音是什么样的。
他翻着翻着,就翻到了她写给几个宫女的话。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明天一早就走”那几个字上,眉心不自觉拧成了疙瘩。
他扬手就要把小本子往炭火盆里丢,眼前突然闪过那女人不顾一切去火盆里捞放行条的画面。
他心里更烦了,小本子在掌心攥成一团,到底没扔出去,对一旁伺候的小福子没头没脑地吩咐一句:“去送点烫伤膏给她。”
小福子愣住。
他当时不在殿里,不知道晚余被烫伤的事,小心翼翼道:“皇上说的是谁呀?”
祁让一个眼刀子扫过去,吓得他激灵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
孙良言守在外面,见小福子出来,就问:“你上哪儿去?”
小福子一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师父,皇上叫我去给她送点烫伤膏,您说说看,这个“她”是谁呀?”
孙良言也愣住,片刻后才道:“八成是她了。”
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小福子又道:“可我也没听说她烫伤了呀,就是额头好像磕破了皮。”
“你没听说的多了。”孙良言说,“皇上叫你去你就去,记得到御药房去拿,别去太医院,太医院人多眼杂,你前脚去,后脚满宫的主子娘娘都知道了。”
“哎!”小福子应声往御药房而去。
到了傍晚,淑妃早早的打发人来,请皇帝去永寿宫赴宴。
祁让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后宫的嫔妃几乎都来了,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地坐了一屋子。
就连庄妃也带着嘉华公主来凑热闹。
淑妃难得大方一回,把李美人打扮得光彩照人,让她挨着祁让坐在主位,说这是寿星的特殊待遇。
大家都这么赏脸,李美人很是开心,带头给祁让敬酒。
其他妃嫔不甘落后,也纷纷过来给祁让敬酒。
祁让五更就起来上早朝,中午没能休息,也没有吃饭,只在南书房用了几块点心,这会子被一大郡妃嫔轮番敬了十几杯,很快便酒意上头,昏昏欲睡了。
淑妃趁机道:“李美人,皇上不胜酒力,快扶皇上去你寝殿歇息吧!”
李美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兰贵妃和其他妃嫔。
“去吧去吧,好生伺候皇上歇息。”兰贵妃也是难得大方一回。
其余妃嫔的态度更是出奇的统一。
在侍寝这方面,整个后宫头一回如此和谐谦让,不争不抢。
李美人谢过众位姐妹,叫上自己的贴身宫女,扶着祁让离开。
淑妃又吩咐自己跟前的宫女秋禾去帮忙。
孙良言象征性地拦了一下:“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咱们是不是问问皇上的意思?”
“就你话多!”淑妃不悦道,“今儿个是李美人生辰,皇上在她这里留宿一晚有何不可,难道她还能吃了皇上不成?”
“可不是吗?”兰贵妃也道,“这天寒地冻的,皇上吃醉了酒,自然是就近歇息方才稳妥,乾清宫那么远,路上受了风寒你担待得起吗?”
“奴才担待不起。”
孙良言从善如流地让了步,心说皇上您千万不要怪奴才,奴才也是尽了力的。
过了一会儿,跟去帮忙的秋禾回来,说李美人已经服侍皇上安寝了。
“皇上睡觉惯常要点安神香的,李美人可晓得?”淑妃意有所指的问了一句。
秋禾说:“娘娘们请放心,李美人已经点了安神香。”
大伙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心里巴望着皇帝能一觉睡到天明,再不要节外生枝。
乾清宫里,晚余铺好床从内殿出来,正要离开,被满面含笑的胡尽忠叫住。
“晚余姑姑不等皇上回来吗?”胡尽忠笑眯眯道,“皇上中午没见到你,发了好一通脾气,只因床不是你铺的,他连午觉都没睡,你说说,你要是走了,叫皇上如何是好?”
他以为晚余听了这话会想入非非,为自己能得到皇帝的偏宠沾沾自喜。
事实上,晚余却听得心惊胆战,巴不得赶紧离开。
胡尽忠却不罢休,追着她继续诱导:“要我说,晚余姑姑干脆不要出宫了,就在宫里陪着皇上多好,别看皇上平时不吭声,其实片刻都离不开你。”
“哎呀我说胡公公,您老人家就少说两句吧!”小福子跑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晚余姑姑出宫和家人团聚是好事,你干嘛一个劲儿劝人留下,像你这种没根的人,想出还出不去呢!”
“撒手,小兔崽子,你抱着我干什么,我没根你就有根了?”
胡尽忠甩了几下甩不开他,眼睁睁看着晚余走远,气得拿脚往他屁股上踹。
永和宫属于东六宫,晚余想着祁让从永和宫回来,要么走前面的乾清门,要么走东边的日精门,为了不和他撞上,就沿着廊庑一路向西,打算从西边的月华门出去。
谁知,她出去倒是出去了,只是一出门,正好被圣驾堵了个正着。
晚余心下一惊,连忙退到墙边跪下,给他让路。
祁让今日不接待官员,穿了一身玄青色团龙常服,外面罩着纯黑的狐裘斗篷,坐在高高的步辇上,冷眼看向跪在墙边雪窝里的女人。
抬撵的太监对皇帝的意图心知肚明,可祁让不发话,他们也不知道是该停下,还是继续往前走。
“孙总管,怎么办呀?”领辇的太监小声问。
孙良言也很发愁。
皇上撇下小公主急急忙忙赶回来,还特地绕了一大圈从月华门走,明显就是为了堵人。
现在人被他堵到了,他又一言不发。
他到底要怎样?
正想着,胡尽忠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祁让,立刻堆着满脸的笑迎上前:“皇上,您可回来了,晚余姑娘正找您呢!”
晚余心里咯噔一下,双手不自觉收紧,抓起两把雪。
刺骨的寒意从掌心传遍全身,却不及祁让扫过来的目光让她战栗。
孙良言也没想到胡尽忠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暗暗把这死太监骂了好几遍。
狗东西溜须拍马,削尖脑袋想往上爬,连一个可怜的哑巴都不放过。
真他娘的不是人。
一片死寂中,祁让压压手,示意抬辇的太监把他放下来,迈步走到晚余跟前,冷声道:“找朕何事?”
晚余抬起头,在白雪映衬下的暮色里仰望他。
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从这个角度看,更像是一座高大险峻的山,带给她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晚余垂下眼帘,正打算摇头否认胡尽忠的话,胡尽忠已经抢先开口。
“皇上,晚余姑娘说她后天就要出宫,明天最后一天,不用来乾清宫当值,所以想今晚给皇上磕头辞行。”
晚余愕然看向胡尽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祁让已然冷下脸,沉声道:“最后一天为何不当值?”
胡尽忠说:“按照惯例,最后一天要留给她们收拾东西。”
“惯例?”祁让凤眸微眯,视线始终没从晚余身上挪开,“朕怎么不知道宫里还有这样的惯例,凡事有始有终,最后一天也当尽心竭力。”
晚余闻言,本就被冻得没有血色的小脸,此时越发的苍白,单薄的身子微微晃动,像风中的蜡烛。
原来胡尽忠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皇帝从不过问这些小事,才特地在皇帝面前提起,好让自己明天继续来乾清宫当值。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年来,自己从不曾得罪过他,他为何要在这最后关头给自己使绊子?
孙良言也气得不轻,恨不得把胡尽忠那张破嘴拿狗屎堵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说来也怪自己,可能是自己早先挖苦他的话被他当了真,想借着晚余讨好皇上,把自己这个大总管挤下来。
孙良言歉意地看了晚余一眼,上前帮她打圆场:“皇上有所不知,宫女们出宫的前一天,不光要收拾东西,还得交接,办手续,归还宫装,宫装交上去,就只能穿自己的衣裳了,再到主子们跟前当差显得不伦不类。”
祁让挑了挑眉,目光仍旧停留在晚余身上。
宫女不允许涂脂抹粉,也不允许穿鲜艳的颜色,通常春夏穿深绿,秋冬穿紫褐。
五年来,这老气横秋的宫装,就像长在她身上一样,他还从没见过她穿其他衣服时的样子。
“朕不想听这些理由,即便穿自己的衣裳,也要给朕当好最后一天值。”他冷冷丢下一句话,背着手大步进了月华门。
他就这么走了,晚余原该感到庆幸,可是一想到明天,又说不出的沮丧。
孙良言没好气地拿食指点了胡尽忠两下,跟在皇帝身后离开。
胡尽忠不以为然,对晚余笑眯眯道:“晚余姑姑听见了吧,皇上叫你明天穿自己的衣裳过来,最后一天,你也得把皇上伺候好了,这叫有始有终。”
晚余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抓着一团雪,扬手狠狠砸在他脸上,随即无声地走开。
胡尽忠哎呦一声,脸被砸得生疼,狼狈地抹了把脸,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不识好歹,咱家可是为了你好,等你将来当上了主子娘娘,自会感激咱家的良苦用心。”
晚余在宫中磨砺五年,已经很少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今晚着实被胡尽忠气得不轻。
回到值房,打开靠墙的一扇简陋衣柜,里面早已收拾干净,只有一套桃粉色滚白狐毛边绣百蝶穿花的袄裙还挂在那里。
她五年前穿进宫的衣裳已经不能穿了,家里也没人给她送新衣裳来,这身衣裳是前几天徐清盏悄悄打发人送来的,说是让她出宫的时候穿。
这衣裳是现今时新的样式,她还从未穿过,就想着出宫那天穿上,焕然一新地去见那个人,和他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先穿给另一个人看。
她越想越难过,站在衣柜前,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
五年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为何到了最后关头,却是如此的难熬?
帝王心,海底针,明天又会是什么光景?
她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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