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崔清漪崔府的其他类型小说《被休后,崔娘子的起居日常崔清漪崔府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叮咚酒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崔清漪站在崔府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静静垂眸。她刚刚被夫家扫地出门,带着自己唯一的陪嫁丫鬟并一个青布包裹回了娘家。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正午的大太阳晒得她脑袋发晕,崔府的大门却连一条缝也没开过。身后的丫鬟蒟蒻声音里带着哽咽,小心翼翼的提议:“小姐,奴婢再去敲门,定是那些下人不尽心,夫人若是知道您回来,必定会亲自出来接您的。”崔清漪没说话,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可真正面对了,还是觉得心寒。她本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一抹孤魂,不知是因着什么样的缘由投胎入了崔夫人腹中,在成为崔氏长女的这些年里,自认为人女儿没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可没想到她被夫家休弃,本该接纳给予庇护的娘家竟然将事情做得这么绝。蒟蒻告诉自己尽量忽略周围好奇异样的目光,抬...
《被休后,崔娘子的起居日常崔清漪崔府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崔清漪站在崔府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静静垂眸。
她刚刚被夫家扫地出门,带着自己唯一的陪嫁丫鬟并一个青布包裹回了娘家。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正午的大太阳晒得她脑袋发晕,崔府的大门却连一条缝也没开过。
身后的丫鬟蒟蒻声音里带着哽咽,小心翼翼的提议:“小姐,奴婢再去敲门,定是那些下人不尽心,夫人若是知道您回来,必定会亲自出来接您的。”
崔清漪没说话,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可真正面对了,还是觉得心寒。
她本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一抹孤魂,不知是因着什么样的缘由投胎入了崔夫人腹中,在成为崔氏长女的这些年里,自认为人女儿没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可没想到她被夫家休弃,本该接纳给予庇护的娘家竟然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蒟蒻告诉自己尽量忽略周围好奇异样的目光,抬步想要上前去拍那紧闭的朱红大门,却被崔清漪挡住了去路。
蒟蒻跺跺脚,“小姐,奴婢再去敲门,夫人心疼您知道您回来了一定不会不让您进门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浓重的鼻音暴露了她的不自信。
崔清漪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的家,深吸一口气:“走吧蒟蒻,咱们先去客栈住下,我再好好想想今后该如何。”
蒟蒻不想走,她家小姐在那陈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还休弃了,本想着回到夫人身边,就算是名声上不好听些,起码日子能好过不少,可眼下竟然连大门都进不去,夫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崔清漪拽了拽蒟蒻,发现这丫头一双脚像是钉在了原地,她也不在门口和她拉扯,自顾自转身离开。
她坐了两日的船,刚刚又被亲娘拒之门外,早就身心俱疲,眼下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跟蒟蒻讲什么大道理,反正最后她都会跟上来的。
果不其然,崔清漪走了没几步,蒟蒻就快步跟了上来,伸手搀住了崔清漪,主仆两相伴着往客栈的方向去。
崔府内
崔妈妈看着早起便拉着一张脸的夫人,端起温度刚刚好的香茶递了过去:“夫人,大小姐已经走了。”
提起崔清漪,崔夫人忍了好几天的怒火顿时高涨起来,将手中的香茶狠狠的摔在地上,茶盏顿时四分五裂,有细碎的瓷块崩到了崔妈妈手上,顷刻便有血珠沁了出来,但她毫不在意,只拿着帕子将血珠摁掉。
崔夫人怒气冲冲道:
“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本夫人给她找了那么好的夫家,她不晓得好好经营,将来帮衬着她弟弟就算了。如今还被夫家休了,她是想让我这张脸往哪搁,让文旭今后在书院如何做人?
滚,让她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不争气的东西!”
崔夫人在后院一向展现的宽和大度,对待下人们更是和气,在院子里伺候的人哪里见过她这副大发雷霆的模样,一时间纷纷噤若寒蝉,害怕被夫人看到做了出气桶。
崔妈妈看着自家夫人这个样子有些无奈,大小姐这桩婚事老早她看着就觉得不好。
她们家老爷虽然姓崔,但多少年了连崔氏主家的大门都不知道朝那边开,两家的这桩姻亲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定下的。
陈家当年有意退婚,但自家夫人还是坚持将大小姐嫁了过去,目的就是想着能攀上陈家这个姻亲今后好给文旭少爷铺路。
虽然崔妈妈也觉得自家小姐要是真能在陈家站稳脚跟,今后少爷科举,不管是钱财还是门路上陈家都能帮上忙。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小姐嫁去陈家之后不讨郎君和婆母欢喜,还一直无所出,如今被休做下堂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人回来了夫人作为母亲总不能不管,这样传出去了外头人该说夫人刻薄。
崔妈妈给旁边伺候着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都是在崔夫人房里伺候了好几年的,崔妈妈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去重新换了杯茶水来。
崔妈妈仔细感受了下温度才递给崔氏:“夫人消消气,您还有文旭少爷需要照顾,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想到自己心爱的儿子,袁氏脸色一缓,接过茶盏抿了几口,温热的茶水下肚,袁氏的怒火去了不少。
崔妈妈伺候了袁氏多年,早就摸准了自家夫人的脾性,这会儿压低声音道:“夫人,奴婢知道您担心大小姐的事情影响到少爷,可眼下这个情况不能让大小姐就这么待在外头,若是惹出什么是非来,后院那几个怕就要张狂起来了。”
袁氏想了想,捂着额头道:“我何尝不知道有人时时刻刻等着看我的笑话,但清漪这性子还是得好好的磨一磨。
且先晾一晾她,让她知道一个女子在外生活的不易,以后也好乖乖听话。”
崔妈妈点了点头,看袁氏皱眉,又急忙上前手法娴熟的替对方揉起了太阳穴。
崔清漪带着蒟蒻住进了客栈,掌柜的看着是两个小娘子独自住宿专门安排了二楼角落清净些的客房。
蒟蒻拿出些散碎银子付了房费,看着荷包里所剩无几的银子抿抿唇。
两人上楼进了屋,这间屋子背阴,小二刚刚才打扫过,开着窗有微风透进来,崔清漪摘下帷帽长长的舒了口气。
如今正是暑热 ,她虽然身体不错,但顶着大太阳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也受不了。
蒟蒻进了屋就里里外外看了看,见崔清漪热的难受又急忙倒了杯清水递过来。看自家小姐呼气的动作,突然就好像看到了还未出嫁前的小姐。
家里为了攀上陈家这门亲,她家小姐刚刚及笄就被急急忙忙嫁了出来,小小年纪进了陈家就没过过几天轻松日子。
日常别说做出大口呼气这种不雅的举动,就是笑声稍微大些,都要被婆母派来的嬷嬷说教。几年下来,自家小姐都快不会笑了,或许离开陈家并不是一件坏事,蒟蒻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随即又狠狠地摇了摇头,在想想小姐和她两个人加起来身上只剩下二十两银子,一颗心直接落到了谷底。
崔清漪虽然在低头喝水,眼角余光将蒟蒻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并没开口安慰。
蒟蒻是她五岁时花了两个月的月钱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当时为着这事,袁氏打了她十个手板,罚跪了一个时辰。
她又不是真的五岁小孩,自然知道袁氏罚她不是因为她花了钱,而是罚她自作主张,罚她有了反骨。
袁氏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的孩子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她的一言一行都要按照袁氏的心意来。
在崔清漪看来袁氏 那不是在养孩子,是在养一个只能任由她颁摆布的傀儡。
好在当年崔文旭还没出生,袁氏也想着自己今后老了怕是得靠女儿,罚过之后还是将蒟蒻留在了她身边。
崔清漪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她为蒟蒻挨了罚,就得让她知道。
从那之后,蒟蒻眼里心里就只有她这一个主子,事事对她言听计从。
这一点崔清漪是满意的,要不然当年从崔府出嫁她也不会坚持只要了蒟蒻这一个陪嫁丫鬟。
可这丫头有一样不好,就是总对自己遇见的一些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像现在,她估计心里还想着袁氏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她们回去。
崔清漪回来这一趟,本就是打个过场做给外人看的,她心里笃定袁氏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崔文旭的名声,不会同意她回到崔府。
就算是袁氏愿意,崔清漪也不打算回去,她很清楚自己一旦重新踏入崔府,那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袁氏会很快再给她相看人家,到时候做人家填房还算好的,怕就怕袁氏直接送她去给人做妾。
虽说崔氏有规矩,凡崔氏女子,不许与人做妾。
但元氏为了崔文旭这个儿子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所以就算是现在袁氏想接她回府,她也得想个法子,叫袁氏不敢生出这个想法来。
这么想着,崔清漪心情好了许多。
主仆两个好生洗漱用过饭后便躺下休息,在船上晃荡了两日终于躺在软和的被褥里,崔清漪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亥时初,崔清漪被一阵敲门声猛然惊醒。
蒟蒻更警醒些,崔清漪睁眼时看到她已经站在了门口,正抵住门问外面的人是谁。
“蒟蒻丫头,是我,夫人身边的崔妈妈。”
蒟蒻听到崔妈妈的声音,面上一喜,却牢记着崔清漪的交代,没直接将门打开,而是等着崔清漪说话。
崔清漪这一觉睡得沉,猛地被惊醒此刻正心如擂鼓。
大历朝虽然安全,但毕竟比不上她原先的时代,两个女子在外肯定是要多留些心眼的,猛地被惊醒自然害怕。
平稳了心神,崔清漪前一秒还雾蒙蒙水汪汪的眸子迅速暗沉了下来,面上透着股子凄苦,一看就是备受磋磨的后宅妇人模样。
点点头,示意蒟蒻将门打开。
崔妈妈在门外等的有些着急,怕被府里人看见说闲话,她是趁着大家都歇下了才悄悄出门的。
这客栈虽然看着清净,但她也怕在外头逗留的时间久了遇到不该遇见的人。
蒟蒻开了门,看到外面披着披风的崔妈妈面上一喜:“崔妈妈,真的是您,快进来。”
崔妈妈拨了拨披风的帽子,抬脚进了门。
绕过摆在屋里的屏风,打眼瞧见了穿着浅粉色里衣坐在床上的崔清漪。崔妈妈的眼神先是一亮随后又皱了皱眉。
心里暗暗嘀咕,‘四年不见,大小姐长开了也更好看了,只是这模样实在不符合时下人们对女子恭顺柔美的印象。
大小姐这张脸,小巧精致,却太过灵动了些,尤其那双眼,跟猫似的。
“大小姐,你受苦了,快让崔妈妈看看。”
崔妈妈面上的疼惜不似作假,崔清漪也懒得去追究这心疼背后有多少真假,对方愿意演她就接着,反正这些年不管是在崔府还是陈府她演的也不少。
“崔妈妈,是母亲让你来接我回去的吗?”
崔清漪未语泪先流,反手抓住崔妈妈的手,表现的十分急切。
听见她的话,崔妈妈的动作微微一滞。
“大小姐,你真是受苦了,那陈家真不是个东西,竟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夫人接到了信便怒极攻心晕了过去,这几日躺在床上下不来,却也时时刻刻担忧大小姐。”
崔清漪抬起头,一双大而圆的眼睛不时流出泪:“什么,母亲竟然病了,都是女儿不孝,我这就回去为母亲侍疾。”
看着崔清漪挣扎着要下床,崔妈妈一急也不管会不会弄疼崔清漪,手上用了力气将人摁住:
“大小姐不急不急,且听老身好好跟您说。”
崔妈妈对崔清漪的态度很满意,当下也不再绕弯子,快速将袁氏交代的话说出来:
“大小姐,您是知道的,咱们府里除了您和小少爷,老爷还有其他的孩子,后院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盼着等着夫人出错呢。
自打知道您被陈府休弃,不光老爷日日训斥夫人教女无方,就连几个姨娘也敢在夫人面前明着讽刺。
说是您嫁了人,光是四年无所出这条就叫家里面上过不去,如今还成了下堂妻,若是再让您回了府,怕是会带累家里未嫁的姊妹。
夫人病着,又担心您,如今两相为难。
大小姐,老身是看着您长大的,如今就腆着脸多说几句,夫人生养您一场,这些年劳心劳力从没盼着您有什么回报,只想着您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您也该为夫人和文旭少爷想想啊。”
旁边安静听着的蒟蒻瞪大了眼,事情的发展好像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崔妈妈说的话听着是为小姐好,可字字句句皆在说她家小姐自私不孝。
蒟蒻转身去看崔清漪,只见自家小姐白着脸,抖着嘴唇道:“那妈妈觉得我该如何做?”
崔妈妈:“大小姐,您和姑爷当真没有可能了吗?老身觉得姑爷不是那种冷心冷肺的人,女人生不出孩子本就理亏,若不然您写一封信,老身派人送去交给姑爷,请姑爷看在这几年情分上,接您回去。
就算是做不成正头夫人,便是做个平妻,今后也有个依靠不是。”
这话说的崔清漪险些忍不住笑,这年头哪个正经人家会立平妻,这是明摆着让她去求陈临安让她回去做个妾呢。
只可惜,她前脚刚走,陈家那边就迫不及待迎了新人进门,如今正是如胶似漆,陈临安岂会让她回去碍了心尖尖的眼。
崔妈妈将腹中打好的草稿一股脑吐了出来,而后便一脸期待的看着崔清漪。
她出门时袁氏交代了不少的话,主仆俩都希望崔清漪能去求一求陈临安,就算是做不成正头夫人,便是做妾,那崔家和陈家的这份姻亲就没断。
且要是陈临安愿意接崔清漪回去,那就说明陈临安对崔清漪不是完全没有感情,能做出休妻这样的事情来,症结多半还是在崔清漪不能生孩子这事儿上。
但这事儿袁氏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毕竟就算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娶回家个女人也是指望对方能为自家添个一儿半女的,更何况陈家还是名门望族。
但做妾就不一样了,毕竟谁家也不会在乎一个妾生不生孩子的。
她们只要崔清漪能待在陈家,最好是借着姑爷对大小姐还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在,替家里的小少爷多谋划谋划。
至于从原配嫡妻变成个无足轻重的妾室,崔清漪在陈家后宅要如何过活两人是完全没考虑过。
崔清漪拿着帕子捂了捂眼睛,眼泪便掉的更凶了:“崔妈妈,母亲竟是打着让我回去给人做妾的心思吗?
可眼下已经晚了,那陈家我前脚刚走,后脚便迎了新人进门,怕是绝对容不下我这个下堂妻的。”
崔清漪直接将袁氏的打算挑明了说出来,崔妈妈脸色讪讪,自己心里这么打算是一回事,但是这么直接的让人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而且,这陈家竟是真的这么绝,前脚刚将糟糠之妻扫地出门,后脚就迎了新人,实在是凉薄至极。
崔妈妈出来前本想着自家这个大小姐一直都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她想着先是用夫人气病的事情压一压,在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哄一哄,这连哄带吓的这事儿不就成了。
可陈家竟然直接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直接绝了她们的后路,如今再想打主意怕是晚了。
崔清漪一双大大的荔枝眼哭的红肿,又伸手抓住崔妈妈的手恳切道:“让母亲为我忧心是我的不是,崔妈妈您且等我一等,我这就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回去为母亲侍疾。
今后我就陪在母亲身边尽孝,帮着母亲照顾文旭弟弟。”
听崔清漪又提起要跟着自己回去侍疾,崔妈妈有些烦了,心里暗暗嘀咕:‘夫人之前还说感觉大小姐嫁出去四年变了不少,不似过去一般好拿捏,但她看着这大小姐还是和过去一般蠢笨,完全听不懂人话里的意思。
自然是不能将她带回去的,至于要如何安排她还得回去请夫人拿主意。’
想到这里,崔氏急忙挣脱了崔清漪握着她的手,一脸歉意的说:“大小姐,您回来的事情老爷尚且不知道呢,您也知道老爷那个性子,不如您就在这里先住下,等老爷消气了老身再来接您回去。”
崔清漪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哭,哭的人看着只觉得命苦没福气。
崔妈妈站起身却没急着走,转脸又提起另一件事来:“大小姐,您也知道咱们府里的情况,夫人在府里日子过得艰难,如今还要供着小少爷在书院读书的花销,实在是捉襟见肘,当年您出嫁时夫人不是给您陪嫁了两个铺子,如今那铺子的契书可拿回来了?
您带着蒟蒻到底不方便抛头露面的,不如将契书交给夫人,让夫人安排人打理,也能让您日子过得宽裕些。”
蒟蒻在一旁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眼眶也和自家主子一样泛着红。这一晚上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不光不愿意接她家小姐回去,还想将小姐手里的铺子要回去。
蒟蒻只觉得自己肺都快要气炸了,就算是小姐的亲娘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蒟蒻手上力气大,一把就将居高临下逼视崔清漪的老婆子推了个趔趄,她双手叉腰堵在前面,张嘴就骂:
“我呸,一家子黑心肝的玩意,先是哄着我家小姐继续回那个魔窟给你们换好处,还想哄骗小姐手里的铺子,你们想的美。
什么亲娘,我看比那烂了心肝的后娘还不如,滚,赶紧滚,不然我打你了啊!”
说着,蒟蒻还威胁似的挥舞着拳头,目光紧紧盯着崔妈妈,大有她不赶紧滚蛋,她就要上前揍人的架势。
崔妈妈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袁氏还没生出男孩那几年在崔府直不起腰杆来 ,这些年哪里敢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当下气的脸色涨红,呼吸粗重。
但她又不敢直接和蒟蒻对上,这丫头是个手上有力气的,当年还在崔家时候就敢仗着崔清漪和人打架。
她转身看向崔清漪:“大小姐,老身好歹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就这么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老身的鼻子骂?”
崔清漪只觉得蒟蒻骂的还不够狠,“崔妈妈,是我没用,那两间嫁妆铺子,早在嫁去陈家一年的时候就因着要给陈临安置办贺礼典当了,如今我手里只剩下不到十两银子了。”
不光是崔妈妈,就连刚刚还一脸凶狠的蒟蒻气势也陡然弱了下来,是了,她怎么把这茬忘记了,小姐的嫁妆铺子早就卖出去了,如今她和小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崔妈妈嘴唇张张合合,一句句蠢货咬碎了后槽牙才没蹦出来。
她抖着手戴上披风转身径直离开了客栈。
闹了这一通 ,崔清漪是彻底清醒了,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盯着崔府的小轿走远。
蒟蒻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刚刚面对崔妈妈时的气势早就消失不见,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迷茫:“小姐,夫人是不是不会来接我们回去了?”
崔清漪转身靠在窗沿,夜风带着几分凉气叫她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服的紧。
她不答反问:
“如果崔夫人接了我们回去,可能我会很快被崔家送去随便哪家的府上做个妾,到时候你就不能在跟我在一处了,你还愿意回去吗?”
蒟蒻浑身一凛,只要想到会跟小姐分开,她就觉得怕的紧。
“不不不,不愿意,小姐我们还是别回去了,要不咱们逃吧!”
蒟蒻直肠子且分得清好赖,崔府的人都觉得她家小姐性子软好拿捏,但她跟着小姐这么些年,也闯了不少祸,可只要小姐在她哪一次都没受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就连在陈家,那些人也没敢把她怎么样!
她是坚决不会跟小姐分开的。
崔清漪脸上露出个笑来,她脸颊上有个浅浅的梨涡,不笑的时候看不见,笑起来露出梨涡便很有几分俏皮。
崔清漪这张脸算不上什么顶尖的美人,甚至完全不符合时下人们认定的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崔清漪每每在铜镜里看到自己这张脸就觉得十分满意,一双荔枝眼大而明亮,鹅蛋脸灵动俏皮,透着股子十足的活人气,她喜欢。
袁氏对她这张脸不满意,就总想着从别的方面弥补,是以自小崔清漪便跟着各色的教养姑姑学习礼仪。
起初她还觉得袁氏这个母亲对她疼爱有加,在教养她一事上十足十的上心。
但她好歹活了那么些年头,再加上袁氏也没想藏着,慢慢的也就看透了袁氏藏着的心思,尤其等袁氏历经千辛万苦生下了崔文旭这个男嗣,对她这个害的她差点不能再有子嗣的亲生女儿也彻底失了耐心。
崔清漪还记得崔文旭刚出生那会儿,袁氏硬是拖着虚弱的身体将她喊到床前,日日朝她灌输她欠崔文旭的,欠袁氏,将来长大了要事事以崔文旭这个弟弟为先的思想。
母女两之间那点子情分,在袁氏一点一点的唠叨中慢慢消磨,最后消失无踪。
崔清漪对袁氏和崔文旭都厌恶的紧。
若崔文旭是个好的,崔清漪并不会排斥在自己能力之内帮他一把,将来他们姐弟在这个时代也能互相依靠。
可崔文旭在袁氏的教导下养成了极端自私自利的性子,在他眼里自己这个人不像是他的姐姐,更像是他家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她就活该一辈子被吸血。
这样的人,崔清漪可不敢指望他将来能在她困难的时候伸一把手。
袁氏那个人没多少聪明,起了将她送回去给齐临安做妾的心思,加上她身上又没了铺子傍身,袁氏很快会想到别的办法将她身上的剩余价值榨干的。
看来,她必须要在添一把火才行。
袁氏完全不了解崔清漪,但崔清漪却十分了解袁氏,她的软肋实在是太明显了。
袁氏生病的话本是随口说的,本是想叫崔清漪愧疚心软,可崔妈妈回去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在听到当年陪嫁的两个铺子都没了的时候,袁氏一口气直接堵在了胸口,这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着。
当年给崔清漪置办嫁妆,她都是准备的面上看着好看,是实际上值不了几个钱,摆在哪里还碍事的东西,要不是崔老爷死要面子,非得让她从自己名下的铺子里拨出来两个添到嫁妆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铺子给崔清漪的。
这些东西,她可都是要留给文旭将来吃用的。这下可倒好,两间生钱的铺子就这么没了。
气了一晚,早起袁氏这脑袋嗡嗡嗡的疼,不舒服的紧。
崔妈妈也没睡好,她虽然是个下人,可她是袁氏的陪嫁,袁氏好她才能好,崔文旭是两人共同的指望。
眼看着属于崔文旭的东西没了也是心疼的紧。
“夫人,您看大小姐那边怎么处理?”
袁氏现在听到崔清漪的名字就头疼,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要管她,就让她在外面住着,这丫头嫁出去几年性子是越发张狂,趁着这机会也叫她好好长长记性。”
袁氏也想明白了,崔清漪毕竟是崔家的女儿,无论她怎么做将来对崔文旭的名声都会有影响,既然这样那她当然要选利益最大化的一条路。
崔清漪今年十九,马上就要二十,又不能生育,想找年龄相仿家世还不错的人家是不可能了,但那些上了年纪又丧了妻的人是难保不会选她回去做填房。
再不济,她还能寻个勋贵家,想法子将崔清漪塞进去做妾,将来也能多帮衬文旭。
想通这一点,袁氏便不着急了,想着崔妈妈说那主仆两个身上就剩下十两银子,等着她们在外面吃到了苦头再回崔府,那便能任由她拿捏。
母女做到这个份上,也着实叫人觉得心寒。
崔清漪没安安静静待在客栈,她出嫁前在这里也有些手帕交,如今她回来了自然要递帖子去知会一声。
蒟蒻拿着一叠帖子有些踌躇:“小姐,那些人怕是不愿意见奴婢。”
崔清漪听她说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拐弯抹角的说话,你家小姐我这身份如今确实尴尬,人家不愿意见也是正常的,你只管去递帖子,其他的不用管。”
蒟蒻看她家小姐一点不在意的模样,心下也松快了许多,她是无所谓,就是害怕她家小姐觉得难过。
蒟蒻出去半天,手里的帖子只递出去了三封。
这情况崔清漪早有所料,看蒟蒻满脸的气愤,只笑着让她赶紧去洗漱好用午饭,接下来的几天她们主仆俩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呢。
不到一天的时间,城西崔家大姑娘被夫家休弃,回家又被崔府拒之门外的消息便传的满城皆知。
又过了一两天,
崔老爷本来在外参加友人间的聚会,被人问起这事儿时还一脸的懵。
甚至有好友语重心长的开导他:“崔兄,虽说你家女儿是被休回来的,但那也是亲生的孩子不是,你也不要对她太过苛责,教训几句就算了,哪能不让人回家呢。”
崔老爷心下一惊,继而满心都是对崔清漪的怒火,比起崔清漪这个亲生女儿,他更喜欢陈临安这个姑爷,因为对方让他脸上有光。
可现在.......
崔老爷也顾不上喝酒,火烧屁股一样回了府直奔袁氏的院子。
主院的人一看崔老爷的脸色,就知道今日两个主子又得吵上一架,纷纷竖起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袁氏正由崔妈妈伺候着喝药,那药苦的她直皱眉,看到崔老爷怒气冲冲的进来便明白了是因着什么事儿。
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有儿子傍身,又有娘家支持,腰杆硬的很。
“我问你,大丫头真的被休了?为什么没人知会我?”
袁氏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崔妈妈在旁边解释道:“夫人派人寻了您好几次,老爷您始终没空见咱们院子里的人,这才没知会到。”
崔老爷一噎,原本高涨的气焰顿时低了下去。
前些日子他将手里收藏的一本古籍高价卖给了京城来的富商,得了一大笔银子之后便心痒难耐的新纳了房姨娘。
新姨娘长得如花似玉,一身皮肉青葱似的,勾的他一连半个月都宿在新人的院子,自然没空搭理正妻院子里的人。
所以眼下让崔妈妈这么一说,他也是理亏。
但男人大抵都一个德性,没理也要狡辩三分,崔老爷拂袖在椅子上坐下,嘴里继续兴师问罪:
“我肩上担着这一家子的生计,日日在外忙碌,你难道不知道多派人寻几次。若是我早知道大丫头的事情,必定要修书一封去问问陈家,这件事想必还能有转机,如今可倒好,人已经被休了回来,这不是让我崔家脸上蒙羞。”
崔老爷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语气又渐渐的高涨起来。
袁氏只当他在这里放屁,压根懒得理会他。
她年轻时也曾将夫君当做自己的靠山,满心满眼期待对方能宠爱她,呵护她,她们夫妻做一对幸福的神仙眷侣。
可新婚不到半年她就彻底见识了这人的无情,崔家的老婆子将儿子当成眼珠子看,日日操心她们的房里事,恨不得她院子里每夜叫了几次水都要详细过问,膈应的她要死。
在她和婆婆斗法的时候,崔锦丝毫不理会,单是和老婆子的矛盾她也不会记恨到崔锦头上。
是后来她怀上了崔清漪,崔锦在老婆子的安排下一气儿纳了三房姨娘开始,是她生下崔清漪后因为难产伤了身子,大夫说她今后恐怕再难有孕后,崔锦只在初一十五象征性的来她房里过一夜,是后院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孩子。
后来她慢慢想通了,女人不管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她未来的指望。
后来她在娘家的帮助下寻来了可以助妇人生子的秘药,成功生下了崔文旭,从那之后她就彻底将崔锦这人抛到脑后了。
老婆子也死了,她只管把持着崔家的后院,确保将来崔家这点产业都是自己儿子的就行。
尤其是这几年,她娘家的生意也有了起色,人啊到什么时候手里有银子底气才能足,就连崔锦有时也得看她脸色吃饭。
“老爷说肩上担着一家子的生计,那这个月的家用呢,家里里里外外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老爷倒是将银子拿出来啊。”
袁氏眼里明晃晃的嘲讽,崔锦看见也只当看不见,“你平日子只呆在后院,哪里知道在外面当值的不容易,我手上有点银子还要留着和上峰交际,若是我和上官们打好关系,将来文旭出去了也有人帮衬不是。”
提到崔文旭,袁氏的态度立马好了几分:“文旭是你的亲儿子,你替他铺好了路,今后你脸上也有光。”
一听这话,崔锦就知道袁氏不惦记着从他手里挖银子了,他心下放松,早将自己来主院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我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好了我今晚约了同僚宴饮,就不陪你用晚饭了。”
说罢,崔锦一拂袖子如来时一样径直离开。
屋内,袁氏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冷哼。打量她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崔妈妈,你明日就去打听打听,大丫头的事情得尽快定下来,趁着旭哥儿还不知道,赶紧将人打发出去。”
袁氏自己也在心里寻思,她明日还得回娘家一趟,她娘家哥嫂如今生意做得好,就是京城那也是常来常往的,想必认识不少达官显贵。
崔清漪虽是二嫁,但她冠着崔姓,还是能占上不少便宜的。若是大丫头命好能嫁到京城去,不拘是给人做填房还是做妾,都是件好事。
至于事情传出去会不会被崔氏的人问责,袁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的,这么些年他们也没占上崔氏什么便宜,自然也轮不到崔氏的人对她家的家事指手画脚。
袁氏第二日一早就坐着轿子回了娘家。
在袁家的大宅子外面守着的人看清楚轿子里的人是谁,立马一溜烟的回了钱来客栈。蒟蒻从荷包里摸了几角碎银子递过去,看着不大点的人捏着银子跑远有些心疼。
她和小姐日日住着客栈,眼看着便捉襟见肘,这又花出去不少。
但想想得来的消息,又觉得值了,小姐身边除了她没有得用的人,这消息要是不花银子找别人打探,那她们只能像小姐说的一样当个睁眼瞎,等着别人来算计。
崔清漪喝着茶在窗户边看风景,大历朝国力雄厚,虽然历经百年却依旧朝野清平,民生安稳。
当然这只是崔清漪自己感受到的,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她接触不到,也懒得深究,她就是个市井小民,只落在崔府和陈府这样的地方需要每日算计着生活,扔到偌大的历朝,她只是其中最渺小的尘埃罢了,谁会在乎你呢。
所以趁活着的时候,就要去尽情感受这个时代的美好,好好过完这难得的一生。
蒟蒻进来时就看到自己小姐一脸陶醉的看着下面街巷的模样,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人和铺子,再说看了这几日也早该看腻了。
“小姐,跟你想的一样,夫人回了袁家。”
崔清漪闻言收回盯着外面的目光,眼神恢复平静。
“看来,母亲已经想好了。”
崔清漪早就料到了,袁氏就是个内宅夫人,她有那些厉害的手段也只能在崔家的后院对付对付崔锦的姨娘和庶子庶女,可她那些手段拿外面就不怎么顶用了,所以如果袁氏想给她找身份地位厉害些的人家,那必然是要让袁家的人出手的。
袁家虽然是她的外祖家,几岁的时候崔清漪还是喜欢去外祖家玩耍的,可自打看到她那个大舅舅将不到十三岁的女儿送去别人家做妾,崔清漪就恶心极了那一家子。
十三岁的女孩子还没及笄,什么样的正经人家会要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回去做妾,她都能想明白的问题,偏偏袁家上上下下竟没有一个人反对。
她曾经还庆幸过自己幸亏不是投胎生在了袁家,可没想到都嫁过一回了还能跟这家人扯上关系。
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觉得晦气。
蒟蒻看着自家小姐一会儿的功夫换了十来个表情,还有些好笑。
看着人离了陈家非但没有因为被休而伤心,反倒一日活泛过一日,她越发觉得离了陈家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不然她都怕过再过个几年,那陈家就给她们主仆俩生生熬死了。
“梁小姐可回信了?”
听到崔清漪问话,蒟蒻忙回道:“没回信,是梁小姐身边的妈妈直接过来传的话,说是明日约您在酒楼一聚。”
崔清漪闻言点了点头,那日她让蒟蒻送了好几份拜帖出去,其中好几个都是她的闺中好友,但这么些人里只有梁苑搭理她。
看来幼时情谊什么的并不靠谱,还是有些利益牵扯,人才能长久的继续下去,不然离开久了这个时代又不方便通信,再好的关系也要淡。
蒟蒻有些不解:“小姐,我记得这梁小姐之前跟咱们并不熟,咱们这次回来,其他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怎么这梁小姐倒是愿意出来见您?”
事到如今,崔清漪觉得瞒着也没多大必要,“你还记得我及笄前我们去梁府做客,那时候我恰巧帮过梁小姐一个忙,大抵是她还记得我的好。“
至于具体是什么忙,崔清漪没说,有些事情还是自己知道就行了。
蒟蒻闻言点点头,有了这几日的人情冷暖作对比,蒟蒻有些感慨的说:“这梁小姐人还不错,比某些人强多了。”
看她又犯了觉得谁都是好人的毛病,崔清漪也没急着去纠正,反正以后见得多了慢慢就改过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挡在眼前的难题,她好赶紧脱身。
清河城是大历东边最大的州郡,下辖着许多的县,县下面又分了多个乡。
崔府所在的临水县在清河城算是比较繁华的一个,本地的县令信梁,据说在京城都有不得了的亲戚,在临水县熬上些年,便会一路高升。
梁县令能不能高升崔清漪不知道,她也不关心梁县令今后能走到哪一步,但梁县令的夫人也姓崔,这对崔清漪来说很重要。
临水县在怎么也是个小地方,在这里落户的崔氏族人大多都是和主家疏远,若是有那关系亨通的,还能想方设法将家中出息的孩子送到主家开设的书院接受大儒教导,但看袁氏活动了这么多年也没将崔文旭送上去,崔清漪就知道这压根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梁苑的弟弟梁瑾今年十五已经在崔氏开办的白鹿洞书院学习了两三年,足可见梁夫人和崔氏主家的交情不浅。
临水县的县城布局四四方方,沿着东南西北四条主街是各色的商铺。
梁苑邀崔清漪会面的是北街的来客酒楼,崔清漪猜测这酒楼应是梁夫人的私产。
梁苑坐在二楼窗前,远远看着崔清漪主仆两个竟然是步行过来的,当下就皱了皱眉,想着她以往见到的崔夫人看着是个挺宽和的夫人,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这般狠心。
转瞬又想到这人当年刚刚及笄就被家中匆匆忙忙嫁出去,也不觉得奇怪了。
看着崔清漪带着丫鬟进了门,梁苑便也不往外张望了,静静地等着人上来。
她和崔静漪算不上相熟,这些年也几乎没什么往来,但她十五岁及笄那年被姑母家的人算计,要不是崔清漪出手相助,为了父母亲和弟弟,她怕是只能咬碎牙遂了姑母的肮脏心思。
可以说,当年的崔清漪不是救了她一次,而是救了她这后半辈子。
正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崔清漪便带着蒟蒻上了楼,打眼就瞧见了坐在窗前的梁苑。
两人身份有别,崔清漪也没有和梁苑套近乎的想法,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梁小姐。”
倒是梁苑的态度更热情一点:“好几年不见,清漪妹妹更好看了。快来坐,今日你我姐妹好好叙叙旧。”
跟着梁苑伺候的丫鬟好奇的看了一眼崔清漪,她是梁苑出嫁前梁夫人重新挑选的人,对梁苑以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所以奇怪为何自家小姐对这个看起来身份不高的人这么热情。
“谢谢梁姐姐还记得我,我如今这身份,不要给姐姐添麻烦才好。”
崔清漪客气着说话,梁苑摆摆手:“你说哪里的话,我不在乎那些。”
崔清漪笑笑,有些客气话听听就好了,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去当真,要不尴尬的就是自己了。
梁苑话是这么说,但崔清漪却不能不知道分寸,浅浅喝了一杯茶,她就提起了今日的来意:
“若不是没法子,我也不敢来叨扰梁姐姐。
我当时年纪小,想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刚刚及笄就嫁去了清河城,可到了陈府我才知道陈临安有个青梅竹马的小表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痛恨我搅散了他们。
夫妻几年,感情不睦,婆母不喜,如今被休弃我也无话可说。
总想着自己回了临水还有爹娘亲人可以依靠,等真的回来了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临水崔家已经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
这些都是发生在崔清漪身上的事实,除了她伤心的情绪之外没什么可编造的。大概是同为女子的原因,梁苑看着她也觉得有几分痛心。
她试探着开口:“我虽是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些事我却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可还有其他什么需要我做的?”
梁苑问了,崔清漪便顺着答了:“我今日来,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梁姐姐帮忙。我母亲欲寻一勋贵之家,送我去与人做妾。”
梁苑瞪大眼睛看着崔清漪。
半晌才道:“据我所知,崔氏早有祖训,凡崔氏女子绝不与人做妾,崔夫人确定要这么做?”
崔清漪含着泪点头。
若是让梁苑或是梁夫人插手崔家嫁女的事情,即便是有之前的恩情在,梁苑也绝对不会答应,但是事情牵扯到崔氏祖训,那梁苑便能管上一管。
梁苑垂眸想了想:“我待会就回家里一趟,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母亲的。我母亲会不会管我不能保证,但不管成不成,当年我欠你的恩情就一笔勾销了,你可愿意?”
“当然。”
崔清漪笑着点了点头,她不是个贪心的人,恩情这东西值不值钱端看人家承不承认,梁苑已经是极有良心的了。
该说的话说完,崔清漪主动起身告辞,梁苑也没有挽留。
梁苑端坐着,看着崔清漪主仆俩和来时一样,逐渐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伺候着梁苑的丫鬟这才开口说话:“小姐,您真的要帮崔小姐这个忙?”
梁苑端起放凉的茶盏抿了一口,不答反问:“怎么,你觉得我不该帮?”
春袖想了想,虽然知道自家小姐做事有章程,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奴婢也觉得这崔小姐实在可怜,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咱们掺和进去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梁苑笑了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该帮她一回的。”
梁苑的话说的莫名其妙,春袖却没继续追问,小姐不是个糊涂的人,她既然说要帮崔小姐一回,那就肯定有必须要帮的理由。
春袖到梁苑身边的时间虽然晚,但很多事情时间长了也能猜到一些。
大家族里小姐们身边的丫鬟都是自小培养,出嫁也都是带着自己熟悉的丫鬟去,像小姐这样临出嫁前才重新安排丫鬟的一般都是出了某种变故,而这种变故通常伴随着流血和死亡。
梁苑如今跟着自家夫君在任上,这次也是恰巧路过临水县,便回娘家住些日子。
就连春袖都要感慨一句,这崔小姐的运气着实不错。
女子长大之后,不管是在夫家还是在娘家,总要守许多的规矩,梁苑也想趁着出来一趟,在外面放够了风才回去。
梁夫人一早就等着了,门房一通报大小姐回来了,就一叠声的催促下人快将纳凉的物件都摆上。
梁苑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阵清凉,她舒服的叹了口气,外面虽好但这夏天着实热的人难受。
“别站在冰盆跟前,坐这里来。”
梁夫人嗔怪的看着她:“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梁苑走过去挨着梁夫人坐下:“我就是生上十个八个,在您这里不都是孩子。”
看到女儿和自己亲近,梁夫人嘴上嫌弃,心里却受用的很。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就算是亲母女也不能经常相见。
两人坐着吃了果子,又说了些闲话,梁苑这才提起她今日出门见了崔清漪。听到崔清漪这个名字,梁夫人挥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都出去。
“她不是嫁去清河了,是回娘家?”梁夫人身居内宅,平日里琐事缠身,外面的事情也就没听说。
和自己的亲娘没什么不好说的,梁苑将崔清漪拜托自己的事情说给了梁夫人听。
梁夫人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拿那件事威胁你了?”
梁苑急忙摆摆手,“没有,她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当年就该仗着恩情要好处了。只怕确是被逼得没办法,娘亲这件事就劳烦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一把,以后她要是在来我也能心安理得的处理了。”
看梁苑的模样,梁母就知道她心里有数。
她想了想,笑着道:“这件事对她而言确实麻烦,但是涉及到崔氏祖训,你娘我还真能管上一管。
正好前些日子你弟弟来信,说起书院里的夫子们对时下有些崔氏族人意见颇多,主家那边也有意想要肃肃门风,只可惜没什么好的由头。你娘我正好给搭个台子。”
话说定,母女俩相视一笑。
另一边,袁氏午睡起来,袁家那边正好派人送了信过来。
袁氏接过看完,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回去告诉大哥,过几日我就将大丫头送过去,让他带着一起前往京城。”
袁氏的下人应了声,忙不迭的回去回信儿了。
旁边的崔妈妈也很高兴:“还是咱们舅老爷办事靠谱,这么快就寻到了合适的人家。”
“大哥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得世面多,办事自然靠谱。”
“不知道舅老爷给大小姐寻了什么样的人家?”
提起自家大哥给崔清漪找的人家,袁氏的嘴角又提了起来,“大哥说是京城户部的一位大人,因为和大哥有些交情,愿意收了那丫头进府。
那丫头去了要是争气,今后不仅能帮上大哥的忙,等着文旭高中进了京城,也能帮着看顾。
只是这走时候要好生叮嘱那丫头,去了京城就不能将自己和文旭的关系嚷嚷的到处都是,免得今后文旭脸上不好看。”
崔妈妈闻言也笑着说是,主仆两一起畅想着将来崔文旭高中,到了京城该是如何风光。
至于崔清漪这个给人做了妾的姐姐,只需要私下帮助贴补弟弟,明面是绝对不能和崔文旭有什么关联的。
袁氏打着让崔清漪吃些苦头,今后好乖乖听话的主意,就没急着去将人接回府。
等着到了袁家商队出发的前一日,崔妈妈带着人来客栈,却被告知崔清漪主仆两早就退房离开,掌柜的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本来信心满满的崔妈妈傻了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崔清漪一个弱女子带着个丫头能去哪。最后还是身后膀大腰圆的婆子提醒了她:“崔姐姐,大小姐是不是回府了?”
崔妈妈想想觉得有道理,大小姐手里没有银钱,在客栈住这几日,身上那点体己怕是早就花光了。
“走走走,赶紧回府看看。”
崔锦今日下值刚想出门去和友人宴饮,就被县令身边的仆从叫住了:“崔主簿,县令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崔锦被叫住时候还有点心虚,脑中忙快速回想了下自己这几日是不是耽误了什么要紧的政务,要不然县令怎么会突然想着见他。
但他这人糊涂了不是一天两天,一时间还真猜不到自己是什么被县令抓住把柄的。
崔锦也不敢出声询问,只能闷头跟着仆从往县衙后院走。
一直到了县令的书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谈话声,他觉得县令的心情颇好,悬起的心这才放下了些。
看到崔锦进来,谈话的声音弱了下来。
梁县令瞧着对面那人的脸色冷了下来,也识趣的没说话。
崔遮打眼瞧见这个崔锦就不喜欢,脑满肠肥,丝毫没有一点崔氏族人的风骨,面相一看就是贪图享乐之辈,难怪敢违背崔氏祖训,将女儿送与人做妾。
幸亏这件事还没成,不然崔氏的脸就丢大了。
崔锦并不认识崔遮,只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怎么说呢,有点像他爹还活着时候看他的眼神,那种怒其不争的感觉,想到离世多年的老爹,崔锦久违的觉得脸皮一紧。
梁县令看崔锦的表现就微微摇了摇头,这就是这几年他为什么没有提拔崔锦的原因,才学眼色没有一样拿得出手。
身为崔氏族人,怎么能连崔氏的家族玉佩都认不出来。
“崔主簿,这是崔遮崔先生,乃是衡阳崔府的五先生。”
衡阳是崔氏的大本营,崔氏的祖宅就在那里,还有崔氏闻名天下的白鹿洞书院也设在衡阳。
在听梁县令对崔遮的称呼,崔锦就知道这人怕是崔氏在白鹿洞书院的先生。
想到自己那只能在临水书院上学的嫡子,崔锦心下一喜,或许能借此机会让崔文旭在主家的人面前表现表现,若是让五先生看到文旭的才学,那他临水崔家可就起来了。
“哎呀,原来是从本家来的族兄,锦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兄弟不要见怪。”崔锦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始奉承。
崔遮看向崔锦的眼神越发嫌弃,看不懂眉眼高低的东西。
梁县令看崔遮冷着一张脸,主动开口让崔锦先坐下。
崔遮这趟出来,本就是领了家中长辈的命令,前往清河一带巡视族人。崔氏家族庞大,根深叶茂,族人遍布大江南北,如今崔家有人有机会官拜丞相,若是这事儿成了,崔氏家族将会再一次崛起,辉煌百年不止。
所以主家下令约束门下族人门派作风,决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崔遮这一路走下来,除了没在族中发现几个读书好的苗子之外,对清河崔氏的表现还算满意,人可以不聪明,但一定不能自作聪明。
刚想着打道回府,就接到了梁夫人的消息。
崔遮想着梁夫人的父兄在族中也很是得用,便给了这个面子走这一趟,如今看到崔氏竟真有崔锦这等蠢材,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听说你家要将女儿送去京城给人做妾,可有此事?”
崔锦脸上还挂着谄媚讨好的笑,被崔遮的话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否认:
“没啊,这话您是从哪里听来的,绝对不可能。”
崔遮懒得听蠢人说话,“崔清漪是不是你的女儿?”
崔锦脸上的肉抖了抖:“是,是我的女儿。”
“那就没错了,我崔氏早有祖训,族中女子绝不许与人做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阳奉阴违,难道是想被逐出崔氏宗族?”
崔锦嘴唇嗫嚅几下,他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这些年在县衙遇事也是能躲就躲,对方身份地位都在他之上,只消声音大上那么一点,就能让他惶恐不已。
“五先生且消消气,这件事肯定是个误会,我这就回家查明事情的真相。”
崔锦想先离开,回去问问袁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左手边的崔遮冷笑一声:“罢了,既然苦主都在这里,那便当面对峙。”
梁县令拍了拍手,门外一直守着的侍从便应声而去,崔锦额上沁出汗珠,他前几日去找袁氏对峙,被袁氏几句话连削带打的赶了出来,转身去了姨娘的屋子,就将崔清漪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此刻想到事情可能真和自己这个大女儿有关,简直如坐针毡。
门外很快响起了几道脚步声。
仆从掀起竹子做的帘栊,梁夫人率先走了进来,紧接着是一道单薄俏丽的身影。
崔清漪一早就接到梁苑的消息来了梁府,虽说梁苑说了她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但作为母亲梁夫人还是想提点崔清漪几句。
见了面,将该说的话都说完,梁夫人也认同了梁苑的看法,她觉得崔清漪是个拎的清的,言行举止还有几分合她的眼缘。
既然是报恩,那她就好人做到底,帮上一把。
梁县令看到夫人竟然亲自将人送来,当下便也有了计较。
“夫君,五哥,这丫头就是崔清漪。”
经过梁夫人的提点,崔清漪上前规规矩矩的朝着县令和崔遮行礼,而后又朝着一脸不满看向她的崔锦福了福身。
崔遮将崔清漪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已然偏向几分,这女娃倒是比他父亲看着更像崔氏族人。
崔锦看着几年不见的女儿,面上没有丝毫亲近之色,反而一脸的厌恶,开口便是训斥:”混账东西,谁让你出来丢人现眼的。
县令大人,五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就将这不孝女带回家中好生管教。”
可惜,在场的没人理会他。
崔遮更是缓和了语气,看向孤单单立在中央的崔清漪:“你说你爹娘欲将你送往京城与人为妾,可有什么证据?”
崔清漪不知道自己今天闹这一出究竟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但人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遇到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她等了十四年也就遇上了这一回,所以不管结果如何她必须要做。
“我有母亲传与我的亲笔书信为证,清漪自小熟读崔氏祖训,只可惜身为女儿身没有机会进入书院聆听先生们的教诲。
但清漪始终不敢忘记自己身为崔氏后辈的责任,还请世伯为清漪做主。”
梁夫人在旁边亲眼瞧着崔遮眼里多了点笑,她觉着这丫头今日所求的事情已然成了五成。
仆从从崔清漪手中拿过信封递给了崔遮。
崔遮一目十行,随着视线的移动,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末了将信纸重重一拍,冷哼一声。
“崔锦,你们夫妻好大的狗胆!”
崔锦顾不上其他,起身将崔遮摔在地上的信纸拿到了手里,这一看直接两眼一黑。
心中一叠声的骂:“蠢妇,蠢妇!”
袁氏信中将自己为崔清漪找好的人家大夸特夸,言明她这个母亲有多不容易,而后又叮嘱崔清漪进了京城贵人的府邸,一定不能忘了多想着娘家的舅舅还有弟弟,话说的好听,但卖女求荣的事实昭然如揭。
崔氏是文人清流,这些年家族众人在朝中经营也是小心翼翼,如今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遥便能问鼎宰守,却差点毁在这么两个不起眼的蠢货身上。
崔氏祖训在那放着,这些年就连皇帝的后院都没有崔姓女子,若是真让崔清漪进了一个末流小官的府邸,将来便是政敌刺向崔氏的一把利刃。
不管这个人在崔氏有多高地位,只她是崔氏族人,她姓崔这一点就能让崔氏的政敌有无数的发挥空间。
此刻崔遮是真的有些感谢梁夫人了,要不是她,等崔锦一家子将这事儿坐实,将来那位升官时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就连他也得跟着吃瓜落。
梁县令夫妇一对人精,不着痕迹的互相对视一眼。
若是之前崔遮还只想着将崔锦训斥一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会儿崔遮便想着要将这件事从严办理,正好借着这件事给清河的崔氏分支紧紧皮。
压下满肚子的火气,崔遮抚了抚胡须,看向这件事的苦主崔清漪问道:“既你是苦主,那你便来说说,这件事你想如何处理?”
崔清漪蜷在袖子里的手松了松,她知道自己今天所求的事情成了。
崔清漪朝着崔遮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的拜了三拜,而后她抬起头双眼直视着崔遮:
“清漪别无所求,但请五先生做主,允清漪自此之后和临水崔氏一刀两断,至此清漪只是清漪,还请崔先生成全。”
崔清漪的话音一落,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崔遮完全没想到崔清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崔清漪状告父母这事儿本就做的离经叛道,如今竟然提出要和崔家一刀两断。
崔遮在怎么公正,也有些不赞同。
因此他说话的语气也冷了几分:“你确定?你爹娘就算有再多的不是,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这样做是为不孝。”
崔清漪不想解释太多,她今天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便想好了今后有可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可能,她不答反问:
“先生,敢问您家中可有女儿?”
崔遮答:“自然是有。”
崔清漪再问:“那您的女儿是不是刚及笄就被嫁了出去,您和夫人是不是明知对方人品有瑕,更是与人婚前无媒苟合。却还是为了对方的家世地位,强制将女儿嫁了过去。
您又会不会在女儿被夫家休弃之后,将其拒之门外,更是机觊觎女儿手中用来傍身的私产,又是否会将千疮百孔的女儿送去给人糟蹋,就为了给您的儿子铺路。
先生,白鹿洞书院闻名天下,教导男子君子之道,那些圣贤书里有没有这样的道理,非要踩着女子往上爬。”
崔清漪一双眼通红,分明是痛到了极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这副倔强的模样看的崔遮浑身一震。
大历的女子一般都是十五岁及笄,出嫁在十七岁,崔家更是没有将女儿十五岁便嫁出去的先例。
崔遮在白鹿洞书院也是受人尊崇的先生,更是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高声质问,但崔清漪这番话一出,他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一边的崔锦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却好像并不认识,他印象里的崔清漪被袁氏教导的知书达理,一心为了袁氏和崔文旭着想,眼前这个怎么会是他的女儿呢。
但那张脸,除了长开了之外,和十五岁那年出嫁时没什么不同。
寂静之中,一声极轻的叹息声响起。
梁夫人面上带着些哀伤和疼惜:“女子生来不易,你既已嫁过一遭,如今种种也算是全了和父母的情分。
五先生,崔锦夫妻实在不堪为父母,崔清漪既是和离之身,若是她不愿意在回崔家生活,那她便是自由人,不若就遂了她的意愿。
至于她脱离崔家今后如何,全凭她的造化了。”
梁夫人话说完,梁大人附和着点了点头。
崔锦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崔遮的冷脸后咽了回去。
“那就如你所愿,只是脱离崔家后,在外便不可以崔氏族人自居。至于崔锦,今日便由我做主,允崔氏清漪脱离崔氏,自此与你临水崔家再无瓜葛,你可认同。”
崔锦当然不想认,这世上哪有儿女主动不认父母的,但他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崔遮继续道:“若是不愿,我崔氏也没有你这样不遵祖训,胡作非为的族人,你便带着你的家人自请出族,今后与我崔氏再无瓜葛。”
一听自己要被逐出崔氏,崔锦当下便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的简单很多,由梁县令见证,崔锦亲自写了一封文书三方签字画押后交于崔清漪。
自此崔清漪便彻底和崔氏这个娘家划清了界限。
出了县衙大门,崔清漪只感觉久违的放松,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更是让崔清漪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跟在崔清漪身后的蒟蒻却只觉得前路茫茫,这世上不是没有寡居的妇人,也不是没有和离后独自过日子的妇人,但前提是人家手里有银子啊,她和小姐手里什么都没有,她们是穷光蛋。
蒟蒻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出门找找浆洗之类的活,好歹赚点铜板。
另一边,崔妈妈急急忙忙回了崔府,问了门房说没看见大小姐回来。一跺脚赶紧回去禀报了袁氏。
袁氏正要将府上的下人都派出去找,一个瘦削的少年便哭哭啼啼的闯了进来。
“呜呜呜,母亲,母亲儿子不要再去书院了。”
来人正是袁氏的宝贝儿子,今年十五岁的崔文旭。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胎里营养没跟上,崔文旭生下来就瘦的小猫一样,袁氏费尽心思养了这么些年,这孩子依旧是瘦条条一个,就连个头都没怎么长。
因为瘦,面相也有些尖嘴猴腮和他的两个庶兄长在一处,简直天上地下。
但袁氏丝毫不在意,俗话说儿是娘的心头肉,袁氏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崔文旭进补。
见宝贝儿子哭成这样,袁氏也顾不上问还没到休沐怎么就跑回家了,“跟娘说,是谁欺负你了,娘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大历十五岁的少年有些都成了举人,崔文旭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哭闹不休,可这家人哪个都没觉得不对劲。
“书院里有人骂我卖姐求荣,是丧了良心的狗崽子,就连先生也问我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娘,姐姐不是嫁到清河去了,怎么会给人做妾,这不是真的吧?”
袁氏被儿子问的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娘家人谋划的事情竟会传到书院去,一想到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了儿子,袁氏就心慌的不行。
当下也顾不上让人去找崔清漪了,只一心扑在儿子身上:“我的儿,没有的事,你姐姐都已经嫁出去了,那就不是咱家的人,娘不会让她影响到你的,快别哭了,哭的娘的心都碎了。”
崔文旭被袁氏娇惯,是个没理都要闹三分的性子。
他读书本也不好,时常被夫子训斥,早就厌烦了书院的管束,但袁氏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唯独在读书这件事上管的严,不许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现下有了现成的理由,便胡搅蛮缠的要在家多歇几天。
袁氏想了想,便如了他的愿:“那好吧,马上也要到了休沐的日子,我儿读书辛苦,娘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一听崔文旭这个混世魔王要在家多待几天,一直躲在崔妈妈身后的丫鬟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崔文旭今年已经十五了,在书院正儿八经的圣贤书没读多少,倒是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弄得门清,在府里看见好看的小丫头便要上去撩闲,烦人的紧。
偏偏崔府年纪正好的小丫头没有几个,这就苦了崔氏身边的两个丫头,只要崔文旭一回来就要被骚扰。
可崔氏这个当年的完全不当一回事。
崔文旭被袁氏哄好了,就惦记着出去玩,眼珠子一转说要回去温书,袁氏一听眉开眼笑的放他走了。
母子两个全程都没再提起崔清漪,仿佛这个人跟他们毫无关系一般。
饶是一直跟在崔氏身边,知道崔氏偏疼小少爷的丫鬟都觉得袁氏凉薄的可怕。
有那心眼活泛的,之前还想着要不就半推半就从了崔文旭的意,今后说不得还能捞个主子当当,看到这母子两个对待崔清漪的态度也没了那心思。
别没过上好日子,反倒今后丢了命。
崔清漪离了梁府,主仆两个没有停留就朝着载客的码头去。
找船家换了乘船的票据,坐在定好的房间,崔清漪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蒟蒻一脸懵的跟着自家小姐上了船,试探着开口:“小姐,您是不是忘了,咱们没银子使了,这船费不便宜吧?”
他们从清河回来时坐得就是那种十个人一间的大通铺,虽然挤了点,气味也不太好闻,但便宜啊,从清河到临水,一人只要五十文的船费。
感觉到船家已经开始起锚,吆喝着船夫各就各位,崔清漪提起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
她这才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蒟蒻,
“谁说没银子了,你小姐我有的是银子,等到了东平县咱们还能买宅子,铺子,今后就咱们两个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蒟蒻已经完全呆掉了,她抓住递到手边的银票,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对着日光瞅了瞅,而后惊喜的说道:“小姐,这是真的啊,真的银票。”
崔清漪好笑的看着她,亏得她还知道要压低声音喊。
崔清漪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当然是真的,小姐我还能骗你不成。”
蒟蒻担心的无非就是她们俩身无分文,离了崔家今后没办法生活,眼下看崔清漪竟然还能拿的出银子,心底那点压力完全消失不见了。
“小姐,你不是说那两间铺子都卖了么,你哪里来的银子。”
看着船离临水越来越远,崔清漪也不怕蒟蒻藏不住话,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蒟蒻说了。
她出嫁那会儿,喜轿才进了陈家的大门,便知道了陈临安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如果不是她,陈家的少夫人本该是那个姑娘的。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成了拆散人家有情人的恶人。
才刚进门,就被人给了这么大个不痛快,崔清漪心中不高兴。
她虽是几千年后来的一抹魂魄,但她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她对崔家没什么归属感,顺应着父母之命嫁人也是期盼着能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也不期盼着能和陈临安琴瑟和鸣的过完一生的。
可陈临安的做法着实恶心人,明知自己身上有婚约还和家中表妹不清不楚,明明不愿意和她成婚,却在过去的几年里不声不响。
自己没有和父母抗争的勇气,却将一腔怒火都发在了她这个无辜的人身上。在崔清漪看来,这样的人不是个男人!
那一刻开始,崔清漪就对这个见过几面的夫君没了什么期待。
新婚之夜,陈临安一身酒气,吊着脸一脸的不愿意,像是要为谁守身如玉,却像是被谁逼着宽衣解带要和她洞房的样子又将崔清漪恶心的不轻。
这样没有担当的人,完全不值得托付,崔清漪也没了和他生儿育女的想法,摊上这么个糊涂的爹,生了孩子也是遭罪。
在加上崔清漪刚刚及笄,十五岁的女孩子身子还没张开,她本想夜里和陈临安好好商量商量,等她长个两年两人在圆房,眼下也是不必了。
陈临安到底还是年纪小,崔清漪只在他跟前提了提那位表小姐,这人便恼羞成怒抱着铺盖出门去了。
接下来但凡陈临安受不住压力往她房里来,她必定要拿些那位表小姐的事情来恶心他,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相看两生厌,加上有个表小姐时不时的挑拨,直到和离,崔清漪还是完璧之身。
至于陪嫁的那两间铺子,在陈母明里暗里让她交到公中打理的时候,她就想法子卖出去了,免得招贼惦记。
卖铺子的几百两,崔清漪都存了下来。
主仆俩这几年花用的都是陈家给的月银,还有从崔家带出来的银子。
蒟蒻听完,眼睛瞪得老大,在陈家她和小姐日日在一处,这些事情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看蒟蒻双眼泛红,崔清漪便话锋一转:
“那你说,你是愿意生活在陈家或者崔家,还是愿意跟着小姐我去过自在的日子?”
崔清漪眼也不转的盯着蒟蒻看,她是个凉薄的性子,若是蒟蒻还是贪图在陈家和崔家的好日子,那等到了东平县,她肯定得想法子打发了她去,她身边不能留个跟自己有二心的人。
蒟蒻没注意到崔清漪的异常,她想了想自己留在陈家或者留在崔家,光是想想就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不要不要,我肯定是要跟着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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