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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权臣

夏景昀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夏景昀夏云飞是军事历史《绝世权臣》中涉及到的灵魂人物,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看点十足,作者“夏景昀”正在潜心更新后续情节中,梗概:江安县城郊的劳工营中,罪囚苟延残喘。头顶的烈日,手中的土筐,监工的鞭子,一点一点,煎熬着寿命。直至一道来自另一时空的灵魂到来。于是,一人镇朝野,两手压南北,四面俯首,八方敬畏,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大夏第一权臣,夏景昀,字高阳,号“大夏王朝不落的太阳”。......

主角:夏景昀夏云飞   更新:2024-05-20 11: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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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夏景昀夏云飞的现代都市小说《绝世权臣》,由网络作家“夏景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夏景昀夏云飞是军事历史《绝世权臣》中涉及到的灵魂人物,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看点十足,作者“夏景昀”正在潜心更新后续情节中,梗概:江安县城郊的劳工营中,罪囚苟延残喘。头顶的烈日,手中的土筐,监工的鞭子,一点一点,煎熬着寿命。直至一道来自另一时空的灵魂到来。于是,一人镇朝野,两手压南北,四面俯首,八方敬畏,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大夏第一权臣,夏景昀,字高阳,号“大夏王朝不落的太阳”。......

《绝世权臣》精彩片段


“凝冰姑娘色香味.......啊呸,色艺双绝,精通诗文,在中京城那都是一等一的花魁。”

“这等姿色,这等才艺,在咱们这江安城,那可是百年难遇!若非德妃娘娘省亲这等大事,怎么可能来到咱们这个江安城!二位公子,机不可失啊!”

走在路上,老鸨就开始卖力地推销着凝冰姑娘的出类拔萃,听得徐大鹏热血上头,激动不已。

夏景昀甚至都觉得,他若不在一旁拦着,那凝冰姑娘一发话,或许徐大鹏愿意噶了腰子去博她一笑,然后晚上夹着被子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

老鸨自然也发现了徐大鹏的模样,露出不出所料的得意。

但当她将目光投向夏景昀,却发现这位俊公子,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是吃过见过的老手,登时重视了不少。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座院子外。

独立的二层小楼,外面围着一个不大的院子,四周掩映着翠竹,即使秋风萧瑟,亦不减风雅。

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绿竹院三个大字。

围墙边还站着目不斜视的护卫,突出一个让大家睡得安心的同时,也彰显出这位大花魁在这怡翠楼中的超然地位。

按说在中京城还会有骑楼赛诗之类的流程,但江安县显然撑不起这等场面,只是用金钱做了初选。

院门口,老鸨弓腰伸手一让,笑容满面,“二位公子里边请。”

夏景昀微微点头,大步走进。

院中一楼,是一个宽阔的大厅,摆着十余张桌子,此刻已经坐了个七七八八。

瞧见夏景昀进来,不少人纷纷侧目,显然认出了这位在前两日文会上横空出世,大放异彩的年轻人。

本来神色淡然的夏景昀随便一扫,瞬间瞳孔微缩。

在第一排正中的桌子旁,他看到了一袭白衣,怡然自若的郑天煜。

这位泗水州第一公子也瞧见了夏景昀,风度翩翩地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本就是众人焦点的他的这番举动,也让其余原本没有注意到夏景昀的人侧目看来,又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夏景昀同样微微颔首,接着便挑了一张仅剩的桌子坐下。

每一张桌子都有入座茶钱,夏景昀二人所坐的这一张,位置已经算得上偏远,但也需要十两银子打底。

夏景昀一边掏出银子,一边感慨着,果然青楼就是销金窟啊!

一个小厮收了钱千恩万谢地弓腰离开,不一会儿却又折返回来,一脸为难地小声说道:“这位公子,凝冰姑娘说了,今日还请您暂避。”

夏景昀眯起眼,按住了张嘴就要开喷的徐大鹏,冷笑道:“开门迎客,还挑客人?”

小厮掏出五十两银子,“凝冰姑娘说,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二位公子的恩怨。劳烦公子明日再来,她再好生款待公子。这点银钱算是赔罪。”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你跟郑公子那点恩怨大家都知道,万一一会儿你俩又斗起来,我们这儿可压不住,所以,您还是回避一下吧。

夏景昀似笑非笑,也把话摆在明处,“那为何不是郑公子走,而是我走呢?”

小厮面色一僵,徐大鹏冷哼一声,“告诉你家姑娘,高阳兄要是走了,我也不待了。”

小厮看了他一眼,“公子请便。”

徐大鹏:......

“走吧!”

夏景昀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嗯,没忘拿钱,五十两呢,不要白不要。

身后众人投来诧异的目光,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郑天煜一眼,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转而变得讥讽。

小楼二层,小侍女匆匆走进,小声道:“姑娘,已经将那位夏公子赶走了。”

让江安城众多男人都幻想着有朝一日的凝冰姑娘此刻穿着一身绿衣,衣衫轻柔地在身上铺洒出玲珑曲线。

莲步轻移间,前峰儿高,后峰儿翘,中缝儿隐约看不到。

她随意地嗯了一声,双手从臀儿上拢过,收住裙摆,坐在梳妆台前,顿时在身后显露出夸张而诱人的形状,拿起眉笔,对着铜镜,描起了眉毛。

小侍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姑娘,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做啊。郑公子自己都没说什么,而且还主动跟那人打了个招呼,我们何必要当这个恶人呢,这样也会让人觉得我们坏了规矩。”

凝冰姑娘没搭理她,缓缓将眉毛描完,才淡淡道:“大人物的手上从来不沾染这些杂事,自然会有贴心的人去主动帮他做。你做了他就会开心,若还需要他开口,那就是你这个人不懂事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坏了声誉那也是坏了这个怡翠楼的声誉,再有二十余日我就回中京了,与我何干。”

她看着这位对她忠心耿耿的小侍女,吐露了一点心声,“这儿的人觉得我在中京城如何如何,你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吗?我如今年纪也已经不小了,身上才名不显,故事不多。此番来了这儿,若是能将这位泗水州第一公子牢牢抓住,未来回去中京城未尝不是一番谈资,从而能将位置抬高一截。”

侍女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但姑娘怎么就知道那位夏公子不能帮你完成这个愿望呢?”

凝冰姑娘站起身,从窗户上望向楼下,看向郑天煜那张英俊脸庞和怡然气度,“既然是赌,那就要下最稳妥的注啊!”

......

“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高阳兄,咱们不能就这么怂了啊!”

走出小院,仿佛那些嘲讽目光还如芒在背,徐大鹏愤愤不平地喋喋不休。

夏景昀却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你觉得对付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徐大鹏一愣,夏景昀冷笑一声,“自然是让他们知道,他们长了一双狗眼,后悔莫及啊!闹,只会显得自己无能。”

他是来打探消息的,花魁那儿热热闹闹自然是很好的所在,但也并非那儿不可。

他脑海中琢磨着接下来上哪儿去打探消息,迈步前行,忽然一个身影从路边的一个偏僻小院中走了出来。

“夏公子,我家小姐邀您叙话,不知公子可愿赏脸?”

声音清脆悦耳,如清泉流响。

夏景昀看着眼前的姑娘,虽然发饰庸俗,妆容不堪,但以他多年练就的一双慧眼,却在朦胧的灯笼光影下,看到了一副堪称极品的身材。

他平静道:“你认识我?”

姑娘点头,“当日文会,我家小姐也在旁观,见识了夏公子的动人风采,此番见公子从凝冰姐姐处出来,故而冒昧前来,还望公子赏脸。”

夏景昀朝旁边看了看,“那我这位朋友呢?”

姑娘开口道:“今夜楼中共有三十一名姐妹,今夜接客的一共二十四名,这位公子喜欢哪一款,奴家可以帮忙推荐。”

夏景昀心头一动,“你对你们这儿很熟?”

姑娘点头,“我家小姐姿色不堪,故而颇多闲暇,便有了些了解。”

夏景昀果断掏出那五十两银子,塞到徐大鹏手中,“伯翼兄,你我明日再见!”

交了钱,跟着这名婢女走进院子,院子叫林花院,在夏景昀看来名字倒是比那边的绿竹院更有韵味,但内里的陈设却远远不如。

四周景致单调,墙壁斑驳,灯光幽幽,在秋风中微微晃动着人影,虽洒扫得十分干净,但却透出一股枯寂萧索的味道,完全不像是一个常有客人在此进进出出的样子。

“请公子稍歇,我去请我家小姐。”

“我既然来了,便是不嫌弃什么,姑娘直接坐下来说话便是,何必再做伪装。”

那“婢女”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曾想夏公子不仅文采惊人,洞察亦是惊人,倒是小女子自以为是了。”

她盈盈一拜,“云仙见过公子。”

接着将夏景昀请进屋子,在圆凳上坐下,温柔道:“公子愿饮酒还是饮茶?”

夏景昀看着眼前动人的身材和那张普普通通的面容,笑容玩味,“在下心中有诸多疑惑,云仙姑娘若是不能为我解惑,不论是酒是茶我都是不敢喝的。”

“公子如此坦荡,倒显得小女子不够坦诚了。”

她亭亭而立,看着夏景昀,“小女子幼时被拐,卖入风尘,虽以死相逼,暂时得保清白,但如今已年满二八,无力再抗拒东家。冒昧前来,是仰慕公子才名,亦是想求公子替小女子赎身。”

她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匣子,里面装满了铜钱和碎银,“这些年,我辛苦积攒了四十七两三钱银子,若是小女子前去,东家定不会放人,还会多加银钱。但若是公子前去,以公子眼下之声势,东家或许愿意结缘。如若成功,所差之银钱,小女子会尽快为公子还上。”

你这是要我公车私用啊......夏景昀心头暗道。

也不对,若是如她所说,尚且清白,倒也不算。

但我好端端地来打探个消息,拐回去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夏景昀神色平静,不见喜怒,也不见任何倾向。

云仙姑娘微微停顿了一下,银牙一咬,在一旁的水盆之中,卸掉那拙劣的妆容,露出一张如清水芙蓉般的面容,明丽的面容瞬间照亮了房间。

她双膝屈起,盈盈下拜,“云仙今后愿意侍奉公子左右,不求任何名分。望公子援手。”

夏景昀微微眯了眯眼睛,依旧如铁石心肠般端坐着,“我并不缺女人,现在也没有要一个女人在身边的想法,更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去跟这座青楼的东家讨要什么。”

在那条窥视着他的毒蛇没有被揪出来之前,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这种主动凑上来的人。

依旧跪在地上的云仙姑娘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祈求,“我能帮你。”

小说《绝世权臣》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夏景昀挑了挑眉。

“公子来此,定是为了打探些什么,云仙自幼在楼中长大,平日里就在楼中帮忙,对此间情况十分了解。”

夏景昀看着眼前这位女人,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做些男人都喜欢的事情的呢?”

“因为公子的眼中,并无半分那些男人眼中的欲望。”

这句话,让夏景昀正视起了眼前这个姑娘。

他沉吟片刻,把心一横,开口问道:“那昨夜至今,你可曾在楼中见过右臂受伤之人?”

云仙姑娘稍一思索,摇了摇头。

就在夏景昀心头涌出一阵失望之际,便听见云仙姑娘接着道:“但是,我知道昨夜有人房中用过伤药,剂量还不少。”

夏景昀瞬间眼神一凝。

“小女子虽别无长处,但一向鼻子灵,今日清晨,在红符姐姐身上闻见了伤药的味道。”

她抬头看着夏景昀,“红符姐姐这几日是被客人包了的,无需接客,故极少出门,包她的人,是郑公子的一名护卫。”

夏景昀眉头一挑,“郑天煜?”

云仙姑娘点了点头,“郑公子如今每日都在翠竹院,他随行的护卫则每人包了一位姐姐。”

果然是他!

夏景昀大费周章,终于印证了心头猜想,的确是那个让他觉得有问题的人,不仅没有惊惶,反倒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郑天煜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但是锁定了敌人,就有了防备的方向,总归是比随时随地提心吊胆的好。

他也没有立刻就去通知吴捕头他们。

现在就算抓住了那个护卫,也动摇不了郑天煜什么,对方完全可以说是护卫报私仇,反倒是会打草惊蛇。

就像现在这般装作不知道,反倒是更容易防范。

他看着一旁的云仙姑娘,轻笑道:“你为何不用这个消息换我为你赎身,我对这个消息这么感兴趣,想来应该是会答应你的。”

云仙摇了摇头,“若是如此得逞,难免会让公子觉得被胁迫,不开心,若是恶了公子,余生更是痛苦。还望公子垂怜!”

说着她便神情恳切,又是一拜。

但这一拜,却没能拜得下去。

夏景昀伸手将她托住,看着这个有胆气有魄力,同时又有着分寸感的漂亮女人,“我答应你。钱不钱都无所谓,你那点钱就留着自己生活吧。你这个消息,就值很多的钱了。”

听见愿望成真,云仙登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花蓄满眼眶,香肩微耸,无声痛哭。

也不知在这之前,在这个孤寂独处的院子中,有多少委屈、惶恐、忧虑侵染着身心,此刻化作大颗的泪珠滚落出来。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夏景昀不好打扰,只好默默地拿起茶杯,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喝。

谁知刚拿起杯子,听见响动的云仙就立刻擦了擦泪水起身,身子都还在抽着,就要帮他倒茶。

“没事,你先哭一会儿。”

“奴家.....服侍公子,本......是应该,公子......切莫客......气。”

夏景昀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但被这么一打岔,先前那哀伤的气氛也没了,一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悄然生长,弥漫开来。

云仙脸也跟着红了,“我去弄些酒食,公子在此稍候。”

夏景昀想了想,“要不我还是先走了吧。”

“公子如果此时走了,恐怕会让有心人怀疑上您此行的目的,不如在此歇息,让奴家好生伺候。”

说到后面,她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声音也细若蚊蝇。

夏景昀望着眼前这位放在以前怎么着都能算得上一个二线的漂亮女人,“这......合适吗?”

云仙姑娘道:“公子,你也不想被别人瞧出端倪吧?”

这都什么外国发言......夏景昀只好点头,好在出来之前就预料到了可能的情况,已经跟家里打了招呼或许不会回家歇息。

酒菜端上,温香暖玉,细言软语,推杯换盏后,烛光跳跃间,两颗年轻的心也跟着悸动。

云仙此刻真的仿佛抓来一片云霞涂在双颊的云中仙子,透着自然而动人的潮红。

她痴痴地凝望着夏景昀,“公子,奴家服侍您休息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真要过夜啊?”

云仙姑娘站起身,高挑的身段儿虽未完全长开,但已经有了玲珑的姿态,就如一朵刚刚绽放的花。

你瞧得见她现在很美,你也知道她未来会更美。

你便很难不去欣赏和享受这种美。

尤其是当她身上的衣裙缓缓滑落,将所有阻碍你目光的障碍全部去除,将那份美毫无保留地展露在面前时,夏景昀心跳如擂鼓。

她双臂横在胸前,遮住山巅红莲,头微侧着,不胜娇羞地轻声道:“请公子怜惜。”

早已昂首致意的夏景昀站起身来,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她的心间。

他伸出手,将衣衫重新替她披上,柔声道:“来日方长,这件事,我希望留给你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在这样一个令你伤心的地方。”

看着重新穿好了衣服的云仙,夏景昀在心里惆怅地轻叹一声,有什么办法,我还虚着啊!

就现在这身体状态,贸然上马,留下被嘲讽一辈子的战绩都是轻的,万一马上风了,那才是要贻笑大方的。

夜色渐浓,云仙服侍完夏景昀沐浴,铺好了锦被,待夏景昀躺进去,她便贴了上来。

娇软婀娜的身躯温柔地靠在他身上,传出阵阵沁人心鼻的幽香,“公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夏景昀遗憾地默默用左手调了调枪姿,开口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极度不解风情的话,瞬间将榻上的绮丽气氛击得粉碎。

云仙轻轻在他的耳畔叹了口气,吐气如兰,细说着过往。

“若是公子不弃,奴家自愿随侍左右。若是公子不需要奴家,奴家便在还了公子的银钱之后,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做些养活自己的正当买卖,了此残生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没想过嫁个好人家?”

云仙愣了一瞬,以为夏景昀是在调侃,自嘲地笑了笑,“一入贱籍,终生为贱,此生何敢望红衣。”

夏景昀这才反应过来,古代可不像他曾经的时代,提上裤子就是冰清玉洁,换个地方便可待价而沽。

这时候的青楼女子在严格的户籍管理和极小的人员流动下,基本上在进入青楼的那一刹那,就定下了整个人生的悲惨基调。

几乎一辈子不可能穿上正妻才能穿的大红衣裙。

“哎,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夏景昀低头看了看,连忙收回目光,“不如这样,我们来比试一下。”

云仙仰起小脸,兴趣盎然,“比什么?”

“比谁先睡着。一二三,开始!”

夏景昀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云仙托着腮在一旁微笑看着,但旋即笑容渐渐凝固,因为她真的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她哑然失笑,目光中露出温柔和感激,痴痴地看着那张俊美的脸颊,然后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躺下,脑袋还往里蹭了蹭,也香甜而满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夏景昀睁开眼,云仙已经从打好了热水,准备好了早点。

夏景昀笑着道:“按照剧本,你现在不应该是初承恩泽,娇儿懒起的时候吗,何必如此忙碌。”

云仙温柔地笑着,“像我们哪儿有懒起的资格,公子来用膳吧。”

外头天光大亮,夏景昀这时候才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青山眉,剪水瞳,鼻梁精巧,双唇水润,五官明丽而温柔,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保持着清白的。

这般样貌,估摸着也不比那位花魁差了。

想到那位花魁,夏景昀不由心头一动,笑着道:“都说来青楼,要作诗,你这儿可有纸笔,我送你一首诗吧。”

“有的。”

云仙连忙就要去准备,被夏景昀叫住,“先吃饭,吃完再说。”

吃过饭,她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恭敬道:“不敢打扰公子思绪,奴家在院外等候。”

片刻之后,夏景昀将吹干了墨迹的纸叠好,走出房门递给她,笑着道:“这首诗你先千万别告诉别人,一定要等赎身完了之后再说,否则恐怕到时候你们东家就不放你走了。我现在就去为你赎身。”

说完便起身离开,走在路上,他忍不住按了按枪,别人青楼一夜过后,都是收拾细软回家,自己都还能舞枪弄棒的,真是太惨了。

好人难做啊!

林花院中,望着夏景昀的背影远去,云仙出神良久,将房门栓好,从怀中掏出那张纸。

她自然是相信夏景昀才情的,但还是对他的话有些怀疑,随随便便作一首诗,哪儿有那么大的作用,还会让东家不放她走。

一边想着,她一边将纸展开。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标题:林花院赠云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短短几句,宛如重锤敲在了她的心间。

林花院中,小名胭脂的姑娘,哭得泪如雨下。

......

赎身的过程并没有什么经历太多的波折。

青楼的老鸨虽然不认识这位在文会上大放异彩的文魁,但青楼对客人赎身这种事情自有一套章程和价格。

小说《绝世权臣》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众人循声望去,接着不少人便露出了果然的表情。

苏师道按着桌子,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抗拒与不满,“德妃娘娘省亲,那是陛下钦定,中枢部署,岂容我等说三道四!”

云老太爷暗自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苏师道不管不顾地说出些不好收场还容易掉份儿的话,好在这位年轻时一言不合就喊着拔剑决斗吧的老友年纪大了,这心性终究是成长了些。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

妄议国政,那可是最坏要杀头的大罪。

一个大儒哈哈笑道:“哈哈,子成兄多虑了,学子议政本就是国朝优待,昔年仁宗昭皇帝曾下诏,国子监及各州州学每季度可组织学子议政,纵论朝堂得失,还令朝中六部尚书旁听,了解施政之得失,更是亲自去旁听了第一场,被时人赞为明君风度。而后此举一直流传至今不曾取缔,何忧之有。”

宋彦直却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公道样子,“子成之言实乃老成持重之语,仁宗皇帝当年的确有过这般举措,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亦非天下中心的国子监,哪有那么多优待。”

正当众人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宋彦直摆了摆手,“既然这样,那就不谈别的,就谈谈娘娘省亲能带来哪些好处吧,这总不会出错。让咱们这些未来的国朝官员们也都尝试一下,少做空谈,多想实务,站在中枢的角度思考问题,未来在策论之中,也好为我泗水州文坛扬名立万,大放异彩!”

说完,他望着苏师道,“子成兄还有何顾虑?”

苏师道张了张嘴,重重一叹,然后恨恨喝了口酒,看了云老爷子一眼,意思很明确,该你了!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弟子!

云老爷子微微扯了扯嘴角,你不递这眼神还好,这么明显地一递,你说我是接不接啊。

搞得好像我们俩串通好了一样。

但云老爷子还是开口了。

因为他是夏景昀的师父,他白嫖了夏景昀的名声,白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弟子,怎么可能看着他这么被人欺负!

至于说什么失了体面,落人口舌......

那又算个屁!

他沉声开口,“老夫也认为不妥!”

大厅之中,瞬间一片寂静。

原本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的大儒们不说话了,自信惬意地捻着胡须的手也老老实实放下来了。

以赵县令为首的事不关己的权贵们高高挂起,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看着桌上的菜里到底藏着萃华楼什么秘方。

然后在心里默默骂着宋彦直,你个狗东西,算计别人就罢了,居然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

这时候,再傻的人也明白过来,这哪儿是一场单纯兴之所至的辩论。

宋学正也收起了一直的笑容,正色道:“老太爷,您有何指教?”

云老爷子端坐在位子上,目光沉沉,“宋大人,你是州学学正,安排州学学子之事,是你分内之责,我等无权过问。但今夜场中,不止你州学学子,还有各方俊才,他们就无需参与这事了吧?”

宋学正干笑两声,“今夜在座的,都是俊才,未来何止一州学学子,岂有不共襄盛事之理。”

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云老爷子身子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看着宋学正,“子成兄新收的高徒夏景昀,起于乡野,不过略有薄名,也能与州学学子等量齐观?”

对比起真的就是“皓首穷经”的苏师道,云老爷子毕竟是教出过一品皇妃之人,这些年的眼界阅历自不相同,并未像苏师道那般无能狂怒,而是给宋学正出了个选择题。

你要是想让夏景昀参加这场辩论,给你弟子找回场子,那就得答应夏景昀今后进州学。

你若不答应,那我自然也就有理由让他不跟你们掺和,不受这屈辱。

你若是答应了,科举大事在前,夏景昀本身在策论之上还未有积累,输了也就输了,算起总账来也算是赚了。

毕竟夏景昀现在还背着罪人的身份,今后即使平反了,宋学正真要抓着这点做文章,可能也会有波澜。

宋学正心思急转,也明白了云老爷子的想法。

他心头大定,不就是一个州学学子之位嘛,本身到时候他也不大能拦得住,现在为自己的得意门生通达念头,重塑信心才是正事。

“老太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子成兄才学世人共知,他的高徒,能到州学求学,是我州学之幸,我等自当扫榻相迎,何来拒绝之理。”

“那我没话说了。”

云老爷子淡淡回了一句,然后远远看了夏景昀一眼。

他不知道夏景昀能不能体会到他的想法,希望这位好徒儿不要因此与他心生嫌隙吧。

入州学之事定了,今夜的事情忍忍吧,输了就输了,谁也不会因为你没在治国理政之事上输给了一个官宦世家出身之人而看不起你。

来日方长,慢慢学吧。

见事情谈好,赵县令等人就像是从水里躲着的鱼儿,终于敢浮上水面呼吸了。

场中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宋学正笑着道:“既然大家都没别的意见了,那咱们就开始?”

像他们这种辩论,都是有固定流程的,所以也无需提前组织。

就在这时,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却开了口。

“宋大人,各位,我有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夏景昀。

“高阳!此间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速速退下。”

苏师道生怕夏景昀为了害怕失败,说出些什么掉份的话,那可是比在比试中落了下成后果更严重的事,于是赶紧故作严厉地斥责。

“诶!子成兄,我们就是要让人畅所欲言嘛!”

宋学正却没让苏师道得逞,笑着打断,维系着风度不凡的上位者气度,“你就是夏景昀?端的是一表人才。你有何事,直说便是。”

“大人谬赞。”夏景昀拱了拱手,“学生想着,既是要共襄盛举,又要成我泗水州文坛雅事,向众人展露我泗水州学子不仅风雅不凡,更是有经世济民,治国理政之实力,何不令在场众人都将想法写成文章,而后从中评选出十份最优之文,编订成册,才能留下可传后世之记录啊!”

???

众人的脑门上飘起大大的问号,这夏景昀脑子被门夹了?

还要装订成册,这岂不是让他被钉在耻辱柱上吗?

“这夏景昀果然有几分急智啊,这样不在众人面前念诵,他就可以不当众出丑了。而且,等时过境迁,他今后还可以巧舌如簧,说自己就是被学正打压,故意不挑选他的。那时候,谁知道他写了什么啊!”

场中脑子转得快的,立刻就识破了夏景昀的“险恶用心”,一番分析让旁人恍然大悟,看向夏景昀的目光也悄然变了。

好家伙,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心眼子这么多。

宋学正也在刹那的疑惑之后,反应了过来,心头冷笑,“此言甚是有理,将诸位俊才之金玉之言记录成册,才方便传播与保存。然我众人齐聚,岂能就交个纸稿便算了,这样吧,大家先自行来写,而后择人一一念诵,让诸位之大作皆能传诸众耳。”

“不可!”夏景昀下意识地露出惊惶,旋即反应过来,喉头滚动,收缓语气,“学生是觉得,此间学子数十,若一一念诵恐怕太过耽误时间。”

一个大儒哼了一声,“这又不是什么长篇大论。一人一篇,不过杯酒之事。你不必管了。”

宋学正捻须微笑,“另外,为了公正避嫌,赵大人,可否麻烦你来为诸位俊才评选?”

看戏看得乐呵的赵县令一愣,我就来吃个瓜,怎么还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但他瞥了一眼端坐不动的郑天煜,心头暗叹一声,脸上笑着道:“荣幸之至!”

“赵大人进士出身,又是一县父母官,为政之道乃此间最高,更不认识大家字迹,诸位请将姓名写在卷左,而后折叠,如此便能保证绝对之公平公正。”

如此一来夏景昀精心谋划的退路便尽数被堵死。

宋学正笑容满满,看着夏景昀,就如同吃定了老鼠的猫,“夏景昀,你可还有意见?”

夏景昀一副如意算盘落空的样子,如遭雷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失魂落魄地拱了拱手,踉踉跄跄地回了座位。

很快,便有小厮撤下众人桌上酒食,摆好笔墨纸砚。

瞧着这利索劲儿,苏师道心头冷哼,要说没有提前准备,谁信啊!

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吧。

“各位,以一炷香为限,落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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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内,一帮年轻人正奋笔疾书。

其余众人都趁机撤出了大厅,在外面的院子里闲逛着,只留了几个人在里面,防止喧哗和闲聊。

整得跟考试一样。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一场酒宴为何非要整这一出,甚至他们已经知道了结局。

他们就像是提前看过剧本的客人,坐在观众席上,戏谑着,冷眼旁观着戏台上的进展。

“你看那夏景昀,还跟那儿奋笔疾书呢,莫不是觉得自己还能有戏?”

“垂死挣扎罢了,你还指望他在这上面有什么独到见解不成?”

“别瞎说啊!我可不指望。我跟他不一头!”

“别搞得那么紧张嘛,他又不是犯人。再说了跟他一头,说不定能让云家老太爷高看你一眼呢?嘿嘿!”

“做梦吧,刚没看到么,老太爷对他可没什么特殊感情,只不过为了好友,帮忙试着拦了拦,没拦住也就算了。”

......

那边聊着,整个场中最为焦虑的两个老人也远远站在一旁说着话。

苏师道叹了口气,“你是对的,你要是贸然拦下这个事情,既是难免暴露,二则人家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你要强行阻拦,多少有些师出无名。”

云老爷子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气得骂我一通呢!”

“你当我还是年方弱冠的愣头青吗?”苏师道翻了个白眼,旋即又微微摇头,目光看向灯火通明的大厅,“但是,他却真的是年方弱冠,年轻气盛啊!”

“对我有点怨愤都是小事,但就怕他遭受打击,或者对强权心生愤懑,一蹶不振啊!”

苏师道马后炮般地遗憾道:“早知道这些日子,你就多教他些国朝大事嘛!我对那些又不是很懂,结果你非要去弄你那点破字。”

云老爷子嘴角抽了抽,理直气壮,“你以为我就知道多少?”

......

“宋大人,你是真的有魄力啊!就不怕得罪云老太爷?”

江安县令赵鸿飞和学正宋彦直一起,负手而立,目视厅中,轻声开口。

宋彦直当然听得懂他的话,呵呵一笑,“这不没有得罪嘛。”

赵鸿飞扭头看着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明府大人的意思?”

宋彦直依然笑容不变,“都是为了仲明好就行。”

赵鸿飞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一会儿我可需.......”

宋彦直摇了摇头,“赵大人,莫要以为文会上那点意外就能够代表什么,仲明依旧是整个泗水州最出色的年轻人,这等小事,何须再用什么下作手段。”

听着宋彦直正义凛然,信心十足的话,赵鸿飞连连称是,心头却鄙夷道:你他娘的今晚这个手段还不下作嘛?

外面的众人聊着,并不觉得时间难熬。

而里面的众人更是在不知不觉中,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

当一声锣响,众人停笔。

好些正写到兴头上的少年郎那一脸惊愕又遗憾的表情,时间到了?

这有一炷香的时间?这就是你说的半个时辰?你们没骗我?

可惜他们没有镜子,否则就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像极了那些曾经在床上偶遇,又离散的姑娘在他们飞速完事之后的表情。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当时的他们积极主动,兴致勃勃,通过了面试,却没通过比试,于是一段情缘,譬如朝露,见光散尽;

此时的他们,则是被赶鸭子上架,去聊什么家国大事,一旦开始,又想借着手中的笔去满足一颗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心,但注定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只会是陪衬。

只能说,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

众人将卷左写着的名字折好隐藏,一个大儒负责挨个收卷,然后捧着一摞二十多张纸来到了台前。

宋学正笑着道:“先劳烦向大家念诵,而后再交给赵大人选出十份吧。”

这就要行刑了吗?

许多人心头一动,目光在郑天煜和夏景昀身上转来转去。

郑天煜依旧气度从容镇定地坐着,不论是先前的争论还是刚才的写作,以及接下来即将到来的褒奖,仿佛都不能惊起他面上平湖的波澜。

他就像天上高飞的鹰,偶尔落在燕雀群中,却不改其志,永远心向万里。

至于夏景昀。

嘁!

坐在那儿,坐没个坐像,身子松松垮垮,还毫无姿态地揉着发酸的手腕。

就写了这么点字,至于嘛!

果然是乡野之人,粗鄙!

夏景昀的对面,两个坐在后排的书生在那儿窃窃私语,“你看那夏景昀,竟然还笑得出来。”

另一人不屑道:“不笑还能哭吗?多半是破罐子破摔了。”

说话间,上方的大儒已经开始高声朗诵起了学子们的文章。

“德妃娘娘省亲,乃陛下爱护妃子,维系后宫安稳之举。俗语有言,家和万事兴,家不和万事废。陛下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若后宫争执邀宠,精力耗尽,岂有余力治理朝堂,不如令妃子各自轮流省亲,既可减缓后宫之争执,又能营造小别胜新婚之蜜意.......算了,大人,我念不下去了。”

厅中登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先前那两个书生中的一个也推了推身边人,“你听听,哪个蠢货写的,还家不和万事废。还营造小别胜新婚!哈哈哈哈!仲远兄,你怎么不笑啊?”

身边人绷着脸,“我觉得这么肆意地嘲讽他人是不礼貌的!”

宋学正也有些脸黑,摆了摆手,“此等陋作,不必念了,何人所作?”

大儒翻开名字,“州学学子,建宁郡江航,字仲远。”

下方那个书生一愣,“仲远兄,你写的啊?”

那人黑着脸,“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库库库!”

台上大儒换了一张,又继续念起。

但这年头,信息极不通畅,多少读书人压根就没怎么接触过政务,甚至书都没读过几本。

此刻写出来的东西,都有种皇帝用金锄头挖地的淳朴。

而这,也恰恰是宋学正他们的底气所在,更是苏师道等人的担忧所在。

夏景昀虽然才学出众,但见识太少,甚至从未接触过为政为官之事,如何写得出自己的见解!

甚至还不如这些州学的优秀学子,毕竟人家在州学之中,平日里多少也有些议论,师长也会教授一些知识,偶尔还能参加一些有贵人参加的聚会,虽然都很粗浅,但总归有些启发。

一连五六张啥也不是的稿子之后,终于有一篇稿子,写到了安抚泗水州,宣扬皇威上面。

而渐渐的,水准也慢慢上来了。

尤其是曾继明和林飞白等人的文稿,多少也能有那么几分可取之处。

毕竟收稿子是从前排往后排收的,后排的整体素质的确是赶不上坐在前排这些位。

宋学正也松了口气,若是今夜都是前面那种稿子,他这个州学学正不说当到头了,名声也是臭了。

现在勉强够格,终于可以放下心,只等郑天煜和夏景昀之间的高下立判,今夜这场戏,就算圆满了。

场上念文稿的大儒已经换了一个,他伸手拿起接下来的一张稿子,扫了一眼,笑着道:“哟,这张写得多,让我们一起听听写得怎么样。”

凡治一国,纷繁杂乱,然究其根本,不外四者:曰政事、曰财货、曰兵戈、曰文礼。

攻取一地,兵戈行之,驱其束手;政事继之,匡其有序;财货利之,使其安乐;而后文礼教化,令其同文同言,同礼同仪,于是心慕王道,身向中枢,经年日久,上下皆安。

泗水一州,处西南之地,非化外之邦,承沐皇朝教化数百年,然今乱匪蹿行于野、山贼不绝于道,士绅心忧、百姓困苦,所赖天目如炬,中枢清明,临机不坐视其乱,仁怀不放任其困,防微而杜渐者也。

德妃云氏,出于泗水,上承皇恩,下抚皇子,奉皇命而归乡,临泗水以施恩。合皇朝崇孝之宗旨,解中枢虑边之烦忧。乃不二之选。

随行之中,必有披坚持锐之军,奋起长戟,缉盗镇匪,扫一州之贼寇,平其危殆,此兵戈也;

必有通晓政务之士,殚精竭虑,肃贪清腐,除一州之弊政,还其清明,此政事也;

必有富商巨贾之属,贯通南北,勾连东西,繁一州之商贸,兴其百姓,此财货也;

必有如吾等知书达理之人,大兴文事,广宣德政,兴一州之教化,抚其民心,此文礼也。

娘娘聪颖贤达,统揽诸事,携皇恩浩荡,施雷霆雨露,此行之后,必有政通人和,全境清平,商贸大兴,安居乐业,百姓之困顿消,中枢之忧立解,而天下遂定矣!

缓缓念完,场中已无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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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昨日之前,云仙的价格或许更高,但既已接客,这价格自然就降了一大截。

但云仙平日虽然伪装巧妙,但青楼东家肯定是知晓她的身段样貌的,于是老鸨要价三百两,夏景昀装作没钱,反复拉扯,都未能成功,只好当场掏钱,拿到了云仙的身契。

“恭喜妹妹!贺喜妹妹!”

消息很快传开,不少楼里的姑娘,都纷纷来到林花院恭喜。

像云仙这样的姑娘,既跟她们没有业绩竞争关系,又比她们都小,视若妹子,如今在接第一个客人时便能够得脱苦海,的确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云仙和众人一一道谢,然后简单收拾了自己必要的东西,打好包裹,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忽然扭头看着道路尽头,那个幽静又超然的二层小楼,想起夏景昀昨夜竟是被对方直接赶了出来,心中莫名替他不忿。

于是她心思一转,寻来了一些浆糊,将那首本想留作纪念的长短句贴在了院门之上。

怡翠楼三楼的一间宽大房间中,此间东家正捏着一个小茶盏小口慢嘬着,舒缓着昨夜的酒意。

穿着长衫的管事快步走来,小声道:“东家,方才云仙那丫头被人赎走了。”

“哦?”东家挑了挑眉,这种事自有规矩在,愿意给钱就行,他也不拦着,面露感慨,“这丫头也算是运气好了,没接过客,第一天接客就被人赎走了。”

管事附和道:“确实,足见这丫头有些本事,长得也标致,我觉得咱们还是该拦一下的,说不定今后就是咱们的一颗摇钱树啊。”

东家扭头看了他一眼,“做买卖要讲规矩,既然把线画在那儿,就要照着来,大家也才有个奔头,愿意卖命干活。都像你这么搞,这买卖迟早要黄了!”

“东家教训得是,是小的鼠目寸光了。”

东家微晃着脑袋,“我记得给她定的赎身价是三百两。能随手拿得出这个钱的也不是什么穷书生了,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吗?”

“就是前几日那位文会文魁。”

“什么?”东家腾地站起,“糟了,不该就这么放人的啊!”

管事:......

“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怎么着也要让他留几首诗啊!”

青楼虽然是面向三教九流做生意,但青楼想要扬名,却是靠的文人骚客的那一首首佳作。

夏景昀的才名在这儿,怎么都该压榨两首诗的啊!

埋怨两句,东家慢慢冷静下来,“不对啊,这位怎么没去凝冰姑娘那边,却跑去了云仙那儿?”

管事的面露尴尬,“这不是郑公子昨晚在那儿嘛,凝冰姑娘就把他赶出来了,然后被云仙主动拦住了。”

“这小妮子也有点魄力。”东家笑了笑。

管事的低声道:“东家,我觉得这个凝冰姑娘也太过肆意妄为了,居然敢私自赶客......”

东家伸手按住,“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中京城的大花魁呢,咱们还指着她把我们怡翠楼的名头打响,争取明年去郡城开个堂口,分一杯羹呢!”

他扭头看着管事,“昨夜那场打茶围,有无佳作?”

管事的摇了摇头。

东家挑眉,“郑公子没出手?”

“他倒是作了一首,但是也就普普通通罢了。连当日文会上那首都不如。”

东家愤愤道:“他娘的,睡了凝冰两天了,连个屁都睡不出来。”

管事的心思自然是顺着东家走的,闻言叹了口气,“若是昨夜没将夏公子赶出去,两人一番龙争虎斗,说不定就有佳作为我院中扬名了。”

“过都过了,说那个有什么用。”东家瘪了瘪嘴,“更何况佳作天成,就连郑公子这样文采卓然之人,都不能时刻写出佳作,那位姓夏的到底成名日短,也不一定真的就能成事。文魁奖励五百两,就拿出三百两为人赎身,心思都在这上面了,如何作诗啊!”

他走到软塌旁,慵懒地斜靠在凭几上,“罢了罢了,再等等吧。去叫幽兰和水仙来给我捶捶背。”

“是!”

管事拱手退下,但很快又去而复返。

“东家!”他的面色有几分藏不住的欣喜。

“嗯?不是让你叫幽兰和水仙过来吗?”

“东家!方才云仙那丫头走的时候,在门上贴了一首长短句!”

东家腾地坐起,“夏景昀写的?”

管事点头道:“应是如此,院中守卫发现,连忙过来通报的。”

东家两下蹬上靴子,从楼梯上腾腾腾地跑了下去。

此刻的林花院外,已经围了十余个人,有夜宿于此间,准备离开的客人,也有陪着客人一道在院中闲逛的楼中姑娘。

“让一让!麻烦让一下!”

管事为东家挤开通道,东家上前一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他瞪大了眼睛,猛地吞了口口水,整个人仿佛被铺天的惊喜击中,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

这......

这......

这是传世名篇啊!!!

“长短句平日里倒是少有人作,有些日子没见到了,没想到瞧见一首就是这样的大作啊!”

“是啊,不粉饰,少雕琢,完全就是质朴平实的言辞,合在一起却是如此惊人之作。”

“是啊,人生长恨水长东!江水东流,不为人止,就如这人生,每多遗憾每多恨。写入我心,写入我心啊!”

“不对啊,此时已近中秋,为何还用这春红之语?”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看似写景,实为写人啊。谢了春红的,何止林花,还有那楼中之花啊!不然,为何胭脂垂泪,相留酒醉?”

“不错,你们看这小院,地处偏僻,景色萧索,就如那迟暮之美人,红颜不再,无人理睬,只得枯坐小院,受那朝来寒雨晚来风。”

听着这些话,不少随行而来或者闻讯而来的楼中女子都是黯然神伤,幽幽的眼神里,仿佛有过往青春年少的丽影掠过,又仿佛瞧见了岁月如春水东流般逝去后,自己那如春红凋谢的容颜。

想着想着,竟然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

东家缓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着众人的议论,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渐渐翘起。

有此一诗,我怡翠楼名扬建宁郡,哦不名扬泗水州,乃至于青史留名,那都是指日可待啊!

我怡翠楼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云仙是谁啊?有此诗加成,怕不是得扶摇直上,成为江安城乃至建宁郡最炙手可热的花魁了呢!”

不知是谁,忽然一句话,让东家忽然一个趔趄!

卧槽!大意了啊!

“东家,你再看看这字?”

管事的小声提醒,东家连忙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字也是惊人的好字啊!

“来人呐!给我把门板卸下来!仔细着点,要是伤了门上那张纸分毫,我饶不了你们!”

片刻之后,三楼房间,东家站在自己那张宽大的珍贵书桌前,桌上那些平日里他视若珍宝的摆件把玩,被一股脑用布一包,扔到了榻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粗糙的木板,铺在光洁整齐的桌面上。

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粗陋莽汉,压住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娘。

木板上,贴着一张纸,那张纸上,写着墨字,更写着怡翠楼未来的汹汹美名。

“青史留名,青史留名啊!”

东家身子前倾,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纸上的墨字,啧啧感慨。

旋即却又皱了皱眉头,“怎么能叫林花院赠云仙呢。”

他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吩咐道:“去请一个字写得好些的,将这首长短句誊抄下来。标题就叫,怡翠楼林花院中赠云仙。”

管事憋着笑,点了点头,“那落款呢?可要附上夏公子大名?”

身为掌控这座青楼之人,他们自然是知道这首长短句出自何人之手。

东家想了想,“既然夏公子并未署名,我们就遵从他的意见,不能违了他的意。上面不写了,但是可以让人在楼中私下宣传,当一个隐秘来谈,这样更能引起大家的兴趣。”

“东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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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军?没到征兵时候呢!赶紧滚蛋!”

门口看守的军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夏云飞平静道:“既然会有征兵,为何却将有志之士拒之门外?天下有志之士,只在征兵之时吗?”

守卫一愣,“他娘的,满嘴顺口溜,你想考翰林啊!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不然老子不客气!”

夏云飞不为所动,“我一没强闯,二没动手,你若是敢动手,你信不信德妃娘娘立刻就要把你抓起来,以儆效尤。”

守卫被说得又是一愣,就在这时,一个在远处闲逛的汉子走过来,“干什么呢,说这么久?”

“什长,这小子说要投军,我跟他说了现在没到征兵时候,他非不走,还跟我扯一大堆道理。”

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夏云飞,冷哼一声,“我无当军的军营你也敢闯,赶紧走吧,我们没有征兵的打算。”

夏云飞开口道:“所以,你们并不是广纳天下有志之士,而是只是按照上头的吩咐,完成任务罢了?”

“嘿,你他娘的!”汉子来了火气,“真以为自己长了几斤肥肉就了不得了?来,爷们儿陪你过过手,你要能在我手底下坚持十息,爷们儿就带你进去见百夫长!”

夏云飞点了点头,“好,这才是我想投的无当军!”

“你以为你是谁啊!”听着这口气,汉子无语地呸了一口,一个蛮牛冲撞,莽了上去。

夏云飞左脚踩地,旋踵一转,侧身让过,而后长臂如鞭,砸在汉子的后背,一股巨力顺着手臂涌出,直接将其砸趴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这动作并不困难,但难就难在快。

快到这个身手不弱的汉子直接反应不过来,便如稚童一般被打倒在地。

“他娘的,有点本事!”

那汉子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呸了一口混着灰尘的唾沫,“走,我带你去见百夫长,收不收你,还得他说了算!”

片刻过后,百夫长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混着灰尘的唾沫,“走,我带你去见都尉,收不收你,还得他说了算!”

又过了片刻,无当军的一个千人都尉,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微微有些气喘的夏云飞,“好小子,是个人才!你这人我收定了!走,我带你去见将军,给你讨个好位置。”

无当军身为帝国上五军之一,地位崇高,此番随着德妃前来的将军金剑成,虽然只是副将,但也是帝国军方有数的人物。

在帝国军方年轻一辈中,以性格好,胆子大,忠诚著称。

此刻他坐在大帐中,微微皱眉,“外面在吵闹什么?”

亲兵答复道:“有个投军的,李都尉正考较他的实力呢!”

“投军?”金剑成再度皱了皱眉,“现在又不是募兵之日,哪有随随便便让人来投军的!”

“据说那人连胜了一位什长,一位百夫长,然后才被领到了李都尉跟前,让他定夺。”

金剑成眉头一挑,站起身来,弓腰走出帐篷,正好瞧见李都尉被夏云飞一记贴山靠撞飞出去的场景。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夏云飞,看着他跟着李都尉一起来到他的大帐前。

“将军......”

李都尉单膝下跪,刚开了个口,就被金剑成伸手止住,看着夏云飞,“你为何要来投军?”

夏云飞开口道:“草民从小心向军伍,早听过无当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与郡中所见的军士截然不同,军容整齐肃杀,无愧天下强军之名,心神摇曳,便情不自禁想来一试。”

金剑成开口道:“军中自有规矩,若是征兵之时,以你之能自无问题,但如今时候不对,你要想从军,便要胜过我手中枪,你可敢?”

都尉和围观众军士面色一变,但碍于无当军军法森严,只好憋着不敢说话。

金剑成在无当军中可是出了名的枪法出众,人家就来当个大头兵,你却要亲自考较,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若是换了个官场浮沉的人,肯定立刻就能明白,金剑成这是生了爱才之心了。

可惜这些大头兵们不懂。

夏云飞皱了皱眉,“我未曾学过兵刃。”

金剑成正要开口,夏云飞接着道:“那我就赤手空拳,接你的枪吧。”

金剑成还真是脾气好,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年轻人,莫要太狂。”

旋即命亲兵取来一根长棍,“我也不伤你性命,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片刻过后,金剑成倒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面前同样气喘吁吁但恍若无事的年轻人,笑着将手里长棍一扔,“爽快!这般武艺,我无当军岂有拒之门外之礼!来人啊,为这位小兄弟......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夏云飞抱拳,“贱名不敢污了将军之耳,草民今日前来,是先看看能不能从军,既然可以,草民这就回家与父母商量,明日此时,再来办理文书不迟!望将军恩准!”

金剑成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那我们就明日再见!”

“谢将军体谅!”夏云飞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走出。

走到无人处,夏云飞左右张望一下,绷着的脸突然失控,龇牙咧嘴地在身上乱揉着。

金剑成的棍子抽在身上,那是真疼啊!一点不比他那便宜师父前些日子的操练来得轻松。

军营中,金剑成走回大帐,瞬间也是面色一变,蹦跳着在身上乱揉,那小年轻的拳脚跟铁做的一样,好久没挨过这样的打了!

李都尉掀开帘子走进来,“将军,你这是?”

“咳咳。”金剑成瞬间恢复了正常,“何事?”

李都尉开口道:“将军,我们要不要派个人......”

金剑成摇头道:“安心等着便是,若是被他发现,岂不是恶了英才。”

他在位置上坐下,“自打军神大人赋闲之后,朝中诸位都动了心思,太子、淑妃、丞相等等,一个劲儿地在军中布局,他们斗得厉害,公子又不买他们的账,便不约而同地打压我们无当军。”

他叹了口气,“这些年若非军神大人威望仍存,若非公子苦苦支撑,无当军早被人渗透成了筛子,名存实亡了。如今能有这般英才主动投效,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我们要珍惜啊!”

“报!”

帐外亲兵高喊一声,“将军,德妃娘娘遣人传信,请将军过府一叙。”

金剑成皱了皱眉,没有多说,安排好营中事务,起身带着亲兵,骑马出营。

军营离着云府很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及时支援。

所以,很快,金剑成就走进了云府之中,在正厅里,见到了德妃,和那个昨夜一步登天的年轻人。

但他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身为一个军人,还是无当军副将,军神大人带过的老兵,他有他的骄傲,也有他的纯粹。

“末将拜见娘娘。”

德妃笑容亲切,“金将军不必多礼。本宫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宫新认的义弟,夏景昀。”

夏景昀恭敬行礼,“夏景昀见过金将军。”

金剑成心头无奈,只好朝他抱拳问候,“夏公子。”

夏景昀跟个自来熟一样,奉承道:“久闻无当军乃天下有数精锐,今日一见金将军之风采,始知传言不虚也!”

金剑成板着脸,“夏公子谬赞了。”

见对方不接招,夏景昀只好直接道:“金将军,在下有一堂兄,能文能武,身手不凡,自幼心向军伍,欲借此机会,到无当军中效力,不知可否?”

金剑成瞬间眼睛一眯,旋即看着德妃,“娘娘,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夏公子的意思?”

德妃装作没听懂,“有什么区别吗?不就是一个小辈想要从军为国效力,这是好事啊!”

好事个锤子,我就不相信你个后宫里厮杀出来的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金剑成在心头暗骂,德妃弟弟的堂兄,那也就相当于德妃的弟弟,这样的人要从军,你好意思让他从大头兵当起?

起步一个千人都尉那都是最基本的。

而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德妃一系将手伸进了无当军?

你要说这人本身是个极其有本事的,那也就捏着鼻子认了,无当军里也不是没有淑妃一系的人、不是没有丞相一系的人,但你看看这家伙......

他的目光在夏景昀身上转了转,瘦得跟个鸡崽儿一样,长得倒是油头粉面的,这样的人他堂兄能有什么本事?

要不是德妃这一路上行事颇得军中好感,也让他有所改观,他都想直接嘲讽了。

“娘娘,此时并非征兵时节,军中并无招兵计划,末将也非无当军主帅,若是夏公子的堂兄真想参军,可自去投军便是。”

德妃神色微有不快,“你现在就带着兵在这儿,投你不一样吗?”

金剑成也懒得扯理由了,脑袋一低,“请娘娘恕罪。”

德妃半真半假地一怒,“你......”

“娘娘息怒!金将军也是难办。”夏景昀连忙站出来劝和,“金将军,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了。”

金剑成看了德妃一眼,德妃摆了摆手,“辛苦金将军了。”

“末将告退!”

等金剑成走了,德妃脸上的不快也瞬间消散,略带歉意地看着夏景昀,“没想到这金剑成如此油盐不进。”

夏景昀笑着道:“阿姊无需动怒,先看看态度,接下来再想办法吧。”

德妃叹了口气,“大夏军中,老军神姜青玄是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但老军神已经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十余年了,他孙子姜玉虎执掌的无当军也被诸多中立派视作军方最后一片净土。

太子、大皇子、淑妃、丞相这些人处心积虑地在军方发展自己的势力,也没办法动摇无当军太多,偶有塞进去的一两个人,也都止步于都尉,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看着夏景昀,“要不就换一个?

回去我试着运作一番,看看控鹤军、羽林军等有无可下手之处,再怎么说,都比无当军要容易得多。”

夏景昀点了点头,“我再试试看吧,如果不行,就只能劳烦阿姊了。”

德妃嗯了一声,“不用太勉强。此事可从长计议。”

“阿姊放心。”

随后两人又聊了些小事,夏景昀便告退离开。

回了家,他见到了堂哥,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我方才请娘娘将无当军的金将军请了过来,但是他居然一口回绝了,你等两天,我再想想办法。”

夏云飞开口道:“我今日去了无当军军营,把他们从下到上都打了一遍,他们已经答应了。”

!!!

夏景昀腾地站起。

既惊讶于堂兄的厉害,又惊讶于堂兄居然会这般主动。

夏云飞接着道:“我没告诉他们名姓,只说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明日再去。”

夏景昀看着堂兄那张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脸,啧啧称奇,你这心眼子不比扶桑首相少啊!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既然如此,堂兄且听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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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天地间默默走过,将秋意沉淀进山水间,不知不觉地酝酿出秋色漫天。

黄叶碧水之间,一个人缓缓走来,如秋叶静美,如夏花绚烂,如春光明媚,如冬雪纯澈,这仿如夺天地造化的人儿,正是当朝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德妃云清竹。

她慢慢走到了云府后院,走向了一处水榭。

水榭中,两个老头儿正对坐手谈,瞧见德妃过来,两人都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自顾自地下着棋。

一个是德妃的父亲,自然不用时时拘礼;

另一个则是如今被“软禁”于此的泗水州牧卫远志。

别看当日在晚宴之上,一番被德妃拿捏的姿态,那不过是双方心知肚明演给众人看的一场戏罢了。

德妃带着皇命而来,卫远志如果不能装得体面,那德妃或者她身后的陛下,就只有帮他体面了。

可既然过了那一关,他的生死前程,就不是德妃能够左右的了。

而且,老辣如他,岂能不明白,从他被滞留云府,到他回京的这一段时间,就是德妃收服他为己用的机会。

这是陛下的默许,这是中枢对德妃的奖励,但偏偏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身为封疆大吏,他自有他的骄傲和心思。

他可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投入谁门下的小喽啰。

如果非要站队,如今已正位东宫的太子,拥有勋贵集团支持的淑妃,乃至于坐镇一方,无意太子之位,自保无虞的大皇子,哪个不比这位新兴的德妃要好。

所以,他装着傻,迟迟不接德妃的招。

德妃想聊聊她的愿景就装傻,想说正事就打太极,露出招揽之意就装聋,就像一条滑不溜秋成了精的老泥鳅。

德妃也无奈,只好时不时地主动热情,主打一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试图让这位声望不俗的老臣归心。

瞧着两人下棋,德妃便挥退了侍女,自己亲自为两人续了好几次的热茶。

礼节如此,卫远志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过于端着,只好开口主动找了个话题,“娘娘,听说昨日你召见了无当军的金将军?”

德妃笑着道:“嗯,高阳那孩子有个堂兄,想从军,便将金将军请过来,看看能不能进无当军历练一番。”

卫远志轻笑一声,“作为老军神当年的亲军,无当军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德妃点了点头,“是啊,金将军直接了当地就将本宫拒绝了,真是半点情面不留呢!”

卫远志淡淡道:“这些年老夫虽然偏安一隅,但对于朝堂诸事还是有所了解的,娘娘想将手伸进军方,这一点固然没问题。无当军也是最好也最能有所象征的路子。但无当军太难,朝中各方想了多少办法,如今也不过进去了两人,还都止步于千人都尉。娘娘若真想有所作为,还是换一个吧。”

这些日子,德妃也算是有礼有节,虽并不能打动他让他改变主意,但适当指点两句,聊作回馈还是可以的。

德妃微微颔首,“卫大人老成持重,所言自然无虚,本宫也是这般想的,无奈高阳那孩子倔,还想去试试。”

卫远志无语摇头,“年轻气盛,正常。”

“卫大人,娘娘,这一点,老夫就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了。”

云老爷子嘿嘿一笑,“我觉得高阳那孩子,总是可以创造神奇,没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卫远志轻笑一声,并不争论。

身在他那个位置,惊才绝艳的后辈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又有哪一个没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见卫远志的态度,云老爷子干脆笑着道:“卫大人,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果高阳那孩子,成功让他堂兄进了无当军,你便答应,与小女开诚布公地谈谈,你愿不愿意如她所愿另说,但给个说话的机会。如果没有成功,那小女也就不再纠缠,此事便就此作罢。”

“父亲!”没等卫远志说话,德妃就先急了,这事儿怎么能这么挑明了聊呢,而且这岂不是把自己逼得没退路了。

卫远志捻着胡须,看着云老爷子,又看了一眼德妃,心里转了一圈,立刻点头道:“好,若是他真能有那般本事,老夫也愿意认真听听娘娘的宏图壮志。但如果没有成功,还请娘娘见谅。”

他才不相信在德妃出面都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夏景昀还能将堂兄送进无当军,这不扯么!

如今他的生杀大权一定程度上还掌握在德妃手里,自己人也被软禁着,真要太端着,闹得大家都不好看,把德妃惹得动了真怒也麻烦。

云老爷子提出这个赌注,他正好通过这个机会脱身!

德妃看着父亲,有些无奈,这种事岂能如此儿戏。

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已经好几天了,卫远志还是滑不溜秋地不接茬,强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就这样一把定胜负,赢了自然好,输了双方都有台阶下。

但从内心深处而言,她还是不希望看见卫远志这一枚重要砝码从手中溜走的。

她扭头看着远方,夏景昀,你还能给本宫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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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城外,无当军军营。

金剑成背着手踱着步,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听着这第三遍相同的问题,亲兵笑着道:“将军,这才辰时三刻呢!昨日那人是巳时才到的。”

金剑成嗯了一声,“本将这不是求贤......求得饥渴嘛!”

“将军,那叫求贤若渴。”

“不他娘的一个意思!”金剑成哼了一声,左右等着无聊,便去营地里走一走,骂骂大头兵玩。

昨日那个年轻人,虽然比起战阵厮杀,多半比不过这些百战老兵,在两军对垒之际,自己不出三枪便能取了他的性命,但对方还未入军伍啊,那身底子,谁看了不说一句好!

稍加培养,稍作历练,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战场杀神。

若是再通点文墨,啧啧,自己绝对是为公子捡来了一块宝啊!

走了一圈回来,他看着亲兵,“现在总到巳时了吧?”

亲兵点了点头,然后安慰道:“这昨日也就说了个大概,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了,将军再等等吧。”

“废话!”金剑成傲娇地哼了一声,背着手进了大帐。

“你说,他来了之后,我给他安排在什么位置?安排个什长是不是低了点?安排个都尉?那不行,太高了。无功而居之,大家都会不满的。再说了,公子也没有给我任命都尉的权力!”

“那就百夫长吧,不高不低,他的武艺也服众,届时立了功就再擢升。”

“哎,这一趟舒坦,办好了差事,还捡回去一员虎将,公子肯定会奖励我的!”

亲兵垂手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将军的嘟囔,心中偷笑。

想象的美好在于,它可以将心头那些曼妙的幻想尽情演化出一个让人忍不住开怀大笑的未来;

但它的残酷在于,现实从来都很难如想象般美好,往往带给那些爱想象的人以巨大的落差,让他们愈发难以接受现实,沉迷想象。

从巳时初等到了巳时末,肚子都等饿了,依旧没看到期盼中的身影,到这时候,金剑成也几乎确定,自己的想象照不进现实了。

“哎!你说,你说,这煮熟的鸭子给飞了!他不从军了还好,未来要是去了控鹤军或者羽林军,公子知道了不骂死我啊!”

“哎!我这真是,早知道昨天直接把他留下来嘛!”

金剑成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报!”

正烦着,亲兵跑来,“将军,德妃娘娘义弟夏公子求见。”

金剑成皱着眉头,“他来做什么?”

“夏公子说,他想送他堂兄来投军。”

“还死皮赖脸上了是吧!这年轻人听不懂话还是跋扈不讲理啊!”

金剑成无语地骂了两句,“他那堂兄长什么样?”

“守卫没说,既是堂兄,想来跟他应该差不多。”

“又是一个小白脸!”饶是金剑成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直接开骂,然后挥手,“不见!”

一旁的亲兵迟疑道:“将军,咱们此行毕竟是护送德妃娘娘而来,对方新认的义弟咱们就这般不给脸面,是不是多少有些?”

金剑成从善如流,“那你说怎么办?”

亲兵眼珠子一转,“不如就说将军外出巡视去了,不在营中,兴许那夏公子便知难而退了。”

金剑成满意点头,“你小子是个奸贼!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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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就是人之常情吧。

他将手里的三个礼盒拿出来,“娘、伯母、宁真,给你们一人买了一支簪子,看看喜欢吗?”

三个女人都眼前一亮,即使是性子最温婉内敛的夏李氏,面上也露出几分欣喜。

被抄家发配之后,她们已经荆钗布裙了许久,但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娘,婶婶,你看,我漂亮吗?”

夏宁真很快将簪子戴上,造型雅致的簪头衬在头发上,簪头上轻盈的镀金片,随着脚步迎风微晃,如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

夏李氏笑着道:“漂亮,簪子漂亮,人更漂亮!”

“二哥,你觉得呢?”

夏景昀点了点头,“没想到宁真妹妹这么好看,不知道哪家贵公子有幸能娶到你呢!”

而跟夏宁真相爱相杀的亲娘夏张氏瞧见女儿那笑靥如花的样子,心头自然是高兴的,但是还忍不住嘴贱挑事道:“高阳,你说你也真是的,才刚有几个钱,就去乱花......”

“伯母,请你闭嘴!”

夏景昀将刚刚从张大志那儿拿到的一百两拍在她掌心。

“噗嗤!”

夏宁真率先笑了出来,夏云飞也傻乐着,当夏张氏也忍不住嘴角荡开笑意,其余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那是对美好生活轻松的向往。

从被抄家开始,众人已经有许久没有再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本以为这一夜就将这么欢快轻松地过去,但当夜色正浓,人睡正香的时候,一阵匆匆的拍门声拍碎了宁静的夜色,也拍醒了众人的美梦。

“夏公子!夏公子!”

夏景昀披着衣服走出来,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栓。

对面的县衙捕快一句话就将他的瞌睡完全吓没了。

“夏公子,劫狱的人果然来了!”

县衙的牢房外,夏景昀看到了手臂负伤的吴捕头。

瞧见夏景昀,他激动地起身,满脸佩服,“夏公子,你真是神机妙算啊!我听了你的话,让大家装出没有防备的样子,那贼子晚上果然来了!”

夏景昀焦急道:“人呢?在哪儿?”

吴捕头面色忽然闪过一丝尴尬,“可惜那贼子武功着实不低,还是被他逃了。”

他旋即又找补道:“不过别担心,我虽受了伤,却也伤了那贼子一刀,他持刀的右臂亦被我砍伤了!”

夏景昀:......

你还很自豪是吧?

你以为你是李淳罡啊,搁这儿玩互换一臂的把戏?

这下人跑了,我看你,哦不,你看我怎么办!

万一走在路上就把我噶了呢!

强按下心头的郁闷,他扭头看了一眼夜色,“那可曾安排追捕?”

“安排了,你放心,两个得力快手已经追了上去,一定将贼人捉拿归案。”

夏景昀叹了口气,“那两人打得过你吗?”

“那是什么话,我这个捕头可不是浪得虚名,别说两人,就是三四人......”

吴捕头正自吹自擂,忽然停住。

是啊,那两人打不过我,我都留不下那个贼人,他们俩怎么可能留得下。

果然,不多时,两个捕快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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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又一个清晨到来,天色还未完全亮起,院子中零散的落叶和灰蒙蒙的天光一起勾勒出萧条。

秋色已浓。

厨房之中,两位主妇已经开始忙活起早饭。

灶膛的火光,油灯的灯光,饭菜在锅里翻腾的滋滋响声,就是简单又纯粹的烟火气息。

不多时,众人陆续起来,围坐在饭桌前。

“诶,儿子,昨天晚上,那个衙门捕快叫你干啥?”

夏恒志开口问道,众人也跟着投来好奇的目光。

夏景昀想了想,开口道:“没什么,就是咱们之前那个大胡子监工,他也是倒霉催的,居然出城遇见了山贼,死了!县衙地的吴捕头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所以跟我说了一声。你们最近也千万注意,不要出城啊!”

最后那句话成功将众人注意力引开,夏恒志惊讶道:“山贼?居然都闹到城边上来了?”

夏明雄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咱们泗水州地处偏远,这些年日子越来越难,山贼、盗匪那是越来越多,我之前听有些大人物说,怕是乱世又要来了。”

三百年定律么......夏景昀心里嘀咕一声,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别操心那么多,只要好好在这个江安城里待着,有云老太爷在,朝廷只要不倒,这就是泗水州仅次于州城的安全之地。”

众人闻言也觉得在理,松了口气。

夏景昀忽然心头一动,“伯父,你走过江湖,见多识广,你觉得要打探情报,什么地方最合适?”

夏明雄对侄子的吹捧颇为受用,身子向后一靠,摸着吃饱了的肚皮,大剌剌地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青楼了啊!南来北往,鱼龙混杂,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到。”

一个声音忽然冷冰冰又阴测测地道:“你很懂啊?”

“我当然......夫人!没有的事,这都是我有个朋友,他告诉我的。”

“哦?哪个朋友啊?”

夏张氏不肯善罢甘休,得理不饶人。

夏景昀跟夏云飞对视一眼,同时将筷子一扔,“我吃饱了!”

然后脚底抹油。

“诶!高阳,定远,你俩......”

“诶什么诶!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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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县,县学,徐大鹏坐在院中的一处凉亭里,默默看着书,不时朝门口望上一眼。

“徐伯翼,还等着你那位文魁朋友来看你呢?”

一旁有几个学子结伴走过,调侃地笑着道。

“人家现在得了个文魁,还当了苏先生的弟子,你还真指望着人家记得你这么个一面之缘的人啊?”

徐大鹏哼了一声,坚持道:“高阳兄不是那样的人!”

“对同样厉害的人,他当然不是那样的,但人家凭什么记得你啊,凭你长得不好看,还是凭你读书不出众啊?”

“这都过去一日有余了,你等着人上门了吗?”

“你......”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请问,徐大鹏徐伯翼可在此间?”

“高阳兄!”

徐伯翼腾地站起,兴奋地挥了挥手里的书,高声回应道。

瞧着夏景昀长身而立,俊朗飘逸的样子,几个先前嘲讽着徐大鹏的学子面面相觑。

没想到还真来了。

不知谁带了个头,众人连忙跟上,齐齐行礼,“见过高阳兄。”

夏景昀立刻回礼,笑容温和亲切,也赢得不少人的好感。

......

走在江安城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夏景昀轻声道:“昨日事情繁忙,未曾登门拜访,伯翼兄见谅。”

徐大鹏登时心头一暖,感动不已,“高阳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能来,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都是朋友,谈什么感激。”夏景昀笑着道:“再说了,一场文会的魁首,既不是科举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无非就是个虚名罢了,不值得那么在意。”

“高阳兄高风亮节,吾不及也!”

夏景昀翻了个白眼,“你再这样说话,咱们没法玩了。”

徐大鹏愣了一下,旋即哈哈笑道:“咱们今天上哪儿玩?”

“去逛逛江安城中的特色之地。”

“哦?”徐大鹏挑了挑眉,“我还未曾听说此间有什么特色之地呢!”

夏景昀想了想,忽然问道:“伯翼兄初夜何时没的?”

徐大鹏脖子一缩,连忙扭头四处看了看,这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瞧见四周好像没人注意到他,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二十一。”

这下轮到夏景昀愣住,“我记得伯翼兄才二十岁啊?”

徐大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这是对未来美好的希望嘛。”

夏景昀默默竖起了大拇指,“那要不要今日便满足你的愿望?”

徐大鹏眼前一亮,“所以,高阳兄,我们是要去青楼狎妓?”

“别说的那么猥琐。”夏景昀轻笑道:“我们是去教育失足妇女。”

“怎么教育?”徐大鹏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夏景昀扭头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庸俗。”

江安城不大,但青楼这种日常必需品还是存在的。

虽然没有如中京城中那种楼院馆阁档次分明,但也有三座青楼和一些见不得光的暗娼馆满足着男人们每日所需。

尤其是在此番德妃娘娘省亲,中京城的大青楼们纷纷派出主干力量来进行技术扶贫之后,整个泗水州的嫖客.......咳咳,文人骚客,都云集于此。

让三座青楼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尤其是怡翠楼,在争取来了中京城颇有名气的花魁凝冰姑娘入驻之后,生意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站在怡翠楼的楼前,夏景昀笑望着徐大鹏,“伯翼兄,你看此地如何?”

徐大鹏目光痴迷,“这楼真大,哦不,真白啊!”

夏景昀笑容玩味,“那我们就去这家。”

带着徐大鹏走进,自有热情的老鸨迎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那些让徐大鹏生机勃勃的话。

夏景昀这样的老手则不会那样,他们漠然地审视着眼前的姑娘,然后在不喜欢的时候,挥手淡淡说一句。

换一批。

不过今日夏景昀虽然是来查探情报的,却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寻了出雅座,叫了些酒食,慢慢观察着。

夏景昀默默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目光一边扫视着有无手臂受伤之人混在其中,一边也忍不住被那些个走过的姑娘看上去蔚为壮阔的胸脯吸引了目光。

旋即便从那并不自然的跃动中瞧出了些端倪,啧啧,好一个垫大欺客!

看了一会儿,一无所获,正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一个老鸨走过来,笑容满面,带着脂粉特有的香腻,“两位公子,再有一刻钟,就是凝冰姑娘今夜打茶围的时候了,二位公子若是有意,老身可领二位前去。”

“老身瞧二位公子面生,许是第一次来我怡翠楼吧?在咱们怡翠楼,如今最不能错过的,就是凝冰姑娘的打茶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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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就开在州学学正暂住的郑家宅院之中。

萃华楼专门来了大师傅,在厨房掌勺,确保众人都能吃得开心。

但真正能来这儿的,却没几个人关心吃什么,吃得如何。

不过这是必要的格调和体面,人在这个世上的种种行为,都是如此,都需要将自己的欲望和算计藏在冠冕堂皇的言行之下。

哪怕是交易最直白的青楼,姑娘们也需要穿上好看的衣服,来说服对方跟自己一起衤果体。

夏景昀跟着两位师父过来,不过却在门口各自分开了来。

两位师父自有他们的圈子,入厅内看座用茶,寒暄交流;

夏景昀则只能在外面,跟着他这一辈的人厮混。

不过两人都不担心,跟夏景昀接触下来,知道他应付这些都是小场面,他们真正的担心是在一会儿的晚宴之上,虽只是猜测但必然会有的发难。

想到这儿,两人的眉宇之间都多了几分忧色。

夏景昀却仿佛浑然不把二人先前的提点放在心上,乐呵呵地这儿走走,那儿看看。

今夜来此的年轻一辈里,有些人认识他,有些人不认识,有些人心怀敌意,有些人则颇为敬佩,但都没关系,这种粗浅的少年意气,他应付起来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一番操作下来,反倒让许多原本心怀敌意之人改观了不少,开始了反思,反思自己的浅薄和误解。

然后,他们便聊起了八卦。

“诶,你们听说昨日传遍城中那首林花谢了春红吗?”

“知道啊,诗确实是好诗。听说是那个怡翠楼东家苦于一直没有佳作,无法打响名声,故而找了几个穷书生免费玩,结果有一个书生倒霉催的被分给一个年老色衰无人问津的老女人,书生不从,被灌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悲愤交加,还真让他写出了这等名篇!”

夏景昀:.......

你们不愧是读书人啊,编得是要比那些市井传闻有逻辑点。

他脸一黑,赶紧走开。

“咦,那不是前些日子的文魁嘛!”

“是他,人家拿了文魁,如今又是苏先生的弟子,今夜这等场合,不管学正大人多看他不惯,也得捏着鼻子请他来啊!”

“学正大人为什么会看他不惯?”

“你是不是傻?学正大人唯一的弟子是谁?是谁在文会上正面输给了他?”

“嘶!这么说,他今夜要被针对?”

“不然呢?我甚至都在想,学正大人走就走,为何还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搞一场晚宴,说不定就是专门为了这事儿。”

“不能吧,依你此言,学正大人与那村中妒妇有何区别?”

“呵呵。”

“那你们觉得这一回郑公子会赢吗?”

“你这不是废话。除开写诗,郑公子哪一样不是远超过他。”

“也是。泗水州第一公子可不是吹的。”

夏景昀没听到这些讨论,他此刻正在跟郑天煜聊着天。

郑天煜十分热情地把着夏景昀的手臂,朝着一帮县中、郡中、乃至州中来此的权贵之子们介绍着,“高阳文采惊人,才貌高洁,雄器伟岸,相识恨晚,诸位,可切莫小觑了啊!”

一帮公子哥不管心头怎么想,都连忙问候。

夏景昀看着郑天煜那张笑容真诚的脸,心头也是有些佩服,果然到哪儿都有能人啊!

不过雄器伟岸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托大,朝着众人回礼,笑着道:“我还以为仲明兄就是做东道,礼貌地介绍一下,是真没想到他会如此热情。这般姿态,才真正让我佩服,换做是我,面对赢了我的人,哪儿有这般气度,不禁不生气,还主动为对方说好话。”

说着他朝着郑天煜拱手,“仲明公子实乃我辈楷模也!”

这一拜,让其余众人也只好跟着拱手,“仲明公子实乃我辈楷模也!”

郑天煜深深地看了夏景昀一眼,旋即展颜一笑,“时候也差不多了。诸位请入座吧。”

要说这世上谁最尊崇礼仪,除开需要仪式感来维持自身权威的皇室贵族,那一定是以圣贤为师,以贤良自居的读书人了。

宴会在正厅摆下,没有采用当下流行的围桌而坐,而是摆着一张张案几,分案而食。

大家都很满意,除了上菜的伙计。

学正宋彦直和县令赵鸿飞同坐主位,以云老爷子为首的十余位显贵、大儒在两侧前面分坐,紧跟着他们的就是如郑天煜、夏景昀、曾济民、林飞白等家世或者名声足够大的人,剩余受邀而来的州学优秀学子就坐在了后面第二排。

瞧着人员到位,宋彦直笑着扭头,“赵大人,咱们开始?”

宋彦直乃是赵鸿飞顶头上司家公子的授业恩师,江安县令赵鸿飞压根不敢托大,“宋大人,你安排。”

宋彦直便又看着坐在左手第一位的云老爷子,“老太爷,咱们开始?”

云老爷子淡淡道:“老夫客随主便。”

宋彦直便笑着起身,环视一圈,朗声道:“各位贤达各位俊才,赖陛下之圣明,德妃娘娘之厚德,今日我等在此相会,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实乃一大幸事,来,我们共举酒觞,为国朝贺,为陛下贺,为娘娘贺!”

众人齐齐起身,“为国朝贺,为陛下贺,为娘娘贺!”

夏景昀默默观察着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酒宴,除开形式有所不同,和过往他经历过的那些酒局没什么本质上区别。

凡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谈论的话题无外乎三个:拐弯抹角地炫耀自己,添油加醋地贬低别人,相互窥探地搬弄是非。

在今夜这样的场合,大家一样说着漂亮话,互相吹捧、恭维、试探,然后默默将杯中酒液倒下,去冲淡那些藏在肚子里的鄙夷、嫉妒或者诅咒。

他这儿,自然也迎来了一些敬酒之人,笑容可掬地说着前途无量、未来可期之类的话。

夏景昀同样笑着将祝福回给了他们,然后同样用酒漱了漱说了假话的嘴。

酒过三巡,寻了个空当,这场宴会的组织者宋彦直笑着开口:“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在众人互相提醒下,整个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坐在位置上,看向上首。

坐在云老爷子斜对面的苏师道跟云老爷子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警醒。

宋彦直笑着道:“赵大人,老太爷,各位贤达,这些州学的教授和优秀学子,明日就将返回州城了,遗憾不能亲见德妃娘娘,聆听教诲。但想来身为泗水州人的他们对娘娘此行,亦有着许多想说之言,不如让他们在此畅论一番,以全念想,如何?”

来了!

包括云老爷子和苏师道在内,对今夜之事有所猜测的许多人瞬间心头一凛。

然后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捧哏的便立刻站了出来,一个大儒呵呵笑着:“大人所言甚是,但这感念纷杂,总得有个主题,好让大家得以阐发吧?”

宋彦直笑着道:“我们州学学子,读圣贤书,皆以考取科举,为国效力为己任。科举之中,既有诗文,亦有策论。先前文会已考较了大家的文采,不如此番就看看大家经世济民的本事吧,当着赵大人这等父母官和诸位乡贤当面,展示一下自己对于国政之理解。”

他目光扫向众人,掠过夏景昀的脸,笑着道:“不如,就以德妃娘娘此行对国朝之影响为题,大家辩论一番,日后传扬出去,亦是一番美事,大家意下如何啊?”

“甚好!甚好!”

“不愧是学正大人,此议高屋建瓴,别开生面,定将是我泗水州文坛的又一盛事!”

那几位大儒纷纷附和,一逗一捧,大有三言两语就要将这个事情敲定的态势。

宋彦直颔首微笑,“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愤愤打断,“我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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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还从容镇定的大儒们面色瞬间变得惊恐。

冯秀云心头一喜,果然,老太爷站了出来。

自己这也算是跟老太爷站在一头,一起战斗过了!

一直从容镇定的郑天煜也是面色微变。

他自然是认得这位老人的,也知道这位老人恐怖的身份。

而且,最关键的是,在当下这个关头,没谁敢去触他半点霉头。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人物,来给夏景昀撑腰来了!

四个大儒连忙起身,小跑着走下台子。

一旁的许县丞飞快将一个搬椅子的小吏推开,抢过椅子亲自搬了过去,成功赢得了老太爷微微颔首。

云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面前四位大儒。

“德妃娘娘省亲,你们能想到办这个文会,为她此行增光添彩,老夫很开心。”

“但是,你们把这个文会办成这个样子,老夫不高兴。很不高兴!”

领头那位大儒身子微微一颤,全然不复先前高高在上的淡定,“咳咳,老太爷,这当中可能有误会。”

“哦?什么误会啊?”

云老爷子皮笑肉不笑,一品皇妃之父的气势拉满。

大儒额头见汗,喉头滚动,想了想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我们可能有些过于看重这个破题思路了。”

“过于看重破题思路了?”

云老爷子笑容玩味,饱含深意。

四周也响起了一阵嘘声。

但大儒不愧是大儒,那脸皮不是吹的,点头道:“是的,现在想来,或许应该更注重诗文本身。”

云老爷子呵呵笑道:“你们这念头转得挺快啊?”

大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都是多亏了老太爷您提醒,我们差点误入歧途,做了误判。”

云老爷子哂笑一声,近距离看了一眼夏景昀,心头愈发满意了起来,颇有老夫年轻时的英俊。

他的笑容变得和蔼亲切,朝着夏景昀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直接起身离开。

苏师道则直接上前拍了拍夏景昀的肩膀,递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眼神,和云老爷子一道离去。

两人一走,安静了许久的会场就仿佛捂了许久的盖子一下子掀开,喧嚣声骤然便响了起来。

有了这一段插曲,文魁的归属再无悬念。

夏景昀终于在围观之人的欢呼瞩目中,成功拿下了文魁。

以及五百两银子。

郑天煜走过来,微笑着跟他拱手一礼,“恭喜高阳兄。”

先前的闹剧,郑天煜一言不发。

这就让大家只会将脏水泼到那些大儒身上,对他本人反倒没太大的影响。

他依旧高贵从容,依旧文武双全家世显赫,依旧有着大批的拥趸,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泗水州第一公子。

夏景昀回了一礼,“让阁下失望了。”

郑天煜怔了怔,这厮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他淡淡一笑,“后会有期。”

夏景昀微微眯眼,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总感觉这位郑公子跟他之间并非是巧合。

他应该在之前听说过自己,这就有点奇怪了...

但此时此刻的热闹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绪,曾济民也走了过来,“恭喜高阳兄。”

夏景昀对这位颇有真君子之风的读书人也很有好感,拱手回礼。

曾济民之外,并没有太多人上来,众人都看得见,这夏景昀虽然拿了文魁,但也彻底恶了州学的大儒和郑天煜,他们若是走得近了,难保不被记恨。

别人不敢动有云老爷子维护的夏景昀,还不敢动他们吗?

所以大多数的州学学子都在文会结束之后,匆匆离去。

当然,私底下会编排出什么,那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了。

双唇一碰,多的是让人兴奋的桥段。

这时候,一个人影一下子跳过来,把着夏景昀的肩膀,一脸激动,“高阳兄,你居然来真的?”

夏景昀看着先前愿意为他仗义直言的徐大鹏,笑容亲切,“我也没想,谁知道被人家挑上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徐大鹏笑了笑,也不计较,“我在州学求学,还要在此盘桓几日,就住在县学之中,高阳兄......”

说到这儿,一向交际花一样的他忽然顿了顿,面露迟疑。

夏景昀直接道:“这两日必会前去拜访。”

徐大鹏这才展颜一笑,“好,那我先走了,不多打扰你了。”

夏景昀与他告别之后,连忙快步走到了在一旁安静等了一会儿的冯秀云身旁,恭敬行礼。

冯秀云发现,自己虽然只与他见了四面,但每一面他都能带给自己惊喜。

劳工营献策、小破屋题字、赌坊口借钱,再到此刻,数日前那个肮脏的劳工少年,此刻已是俊秀清雅的文魁。

每一面,都让他在自己心中印象更深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微荡的涟漪。

夏景昀却目视着波涛在瞬间汹涌澎湃了起来,连忙非礼勿视般地挪开目光。

冯秀云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俏脸微红,但那又不是想收就能收得下去的,只好开口道:“随我走吧。”

夏景昀一愣,“去哪儿?”

“云府。”冯秀云轻轻吐出两个字,“老太爷跟苏先生都还在等着你呢,一个文魁算什么,若是能抓得住,那才是你真正的造化。”

夏景昀心头一震,瞬间看到了平反的希望,“稍等一下。”

片刻之后,夏景昀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向冯秀云,微喘着气,“说好了的。”

虽然当初的话被打脸,但赌场老板很是爽快地就给兑付了,因为夏景昀这一手,让他挣了很大一笔,更别提还有云老爷子在背后为他撑腰。

看着那张银票,冯秀云正要说话,夏景昀直接抓起她的手,将银票按在了她的掌心,笑着道:“没有你的本钱,我哪儿来的赚啊!”

“诶?”

冯秀云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神色惊讶。

我本来也没想推辞啊,你是不是趁机......

冯秀云感受着掌心余温,对夏景昀竟然真的毫不犹豫给自己分了红也有几分诧异。

将银票折好藏进崇山峻岭之中,整个人也恢复了先前的高贵冷静,“走吧。别让老太爷久等了。”

秋水泛碧,黄叶满枝的浓艳秋光中,二人迈开步子,朝着云府走去。

而随着众人离开,先前热闹的文会场馆安静了下去。

但真正的惊雷,却沿着这个县城,向着整个州郡,一路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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