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娘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她是家里唯一念书比较多的一位。
外公掌握一些祖传医术,农忙时就忙自家的耕地。不忙时,就走乡串里,给四里乡亲们拿药看病。
他老人家还有一双灵巧的双手,把房前屋后的竹子砍下来,劈成一截一截的竹条,这些竹条在他的双手之间,飞舞翻动,最后变成好看的簚筐、背篓、沥水的筛子,还有摇晃的藤椅。
这些东西,在逢场赶集的时候,就可以拿去换点零花钱,给家里的孩子买点吃的,扯点花布,换点家里需要的洋火、洋夷子、盐巴之类的生活日常用品。
这样的小日子,在外婆有病的时候结束了。因为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外婆年纪轻轻就有了肠梗阻,经常会肚子痛,就是外公懂医,也挽留不住外婆的生命。
1960年,在妈妈17岁时,外婆活活疼死在床上。那几年,刚好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家家户户都没有多少存粮,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情。
“没有能吃的东西,一把红薯 秧子,平时是喂猪的,这个时候都可以扯来做饭吃。锅里撒一把米,放上一锅的菜叶子,这就是一顿饭,饭里的米粒子,清晰可见,数都可以数过来。”
饥饿感就像幽灵一般,飘浮在空气里。妈妈说起那段难忘的经历,都会深深的叹口气,那个日子过得太苦太艰难了。
就这样,母亲不得不走出校园,开始工作,去分担起生活的压力。
刚参加工作,因为有些文化,被分配在生产大队里负责看电话,相比较到大田里劳作,这个工作就显得轻松一些。
“那张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几个生产队的年轻人,一起相约在照相馆拍得。”
照片里,妈妈梳着一双大长辫子,额头光洁,眼神里有股淡淡的忧郁,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
照片上有几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两个年轻人对我妈表示过好感,但被我妈拒绝了。
因为家里太穷了,连吃饱肚子都是一种奢望,哪还敢谈论爱情?
她会把队里发给她的口粮,偷偷的带回家,分给家里的哥哥和妹妹吃,然后自己再饿着肚子去上班。
就是这样的生活,使她不敢有任何的幻想和奢求,那些大富大贵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后来,其中的一位追求者转身和她的好友牵手成功,并且相继离开了农村,最后成了城里有正式工作的人。
而母亲,做了一年的守机员,又当了两年的民办教师,最后做了大队的生产会计。
她始终没有能绕出贫穷的怪圈,始终没有摆脱贫穷的影子,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让自己和家里的人,过得更好。
而她的努力和坚持,只不过是重蹈覆辙,坚持着祖祖辈辈所走过的老路。
就在这条老路上,她曾经挣扎过,抗争过,努力的付出过,也对自己的未来憧憬过。可那一切,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向生活妥协了。
知识并没有改变她的命运,只是让她看起来比别人好过一点。
就在她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大好时光里,经别人介绍,认识了我的父亲。
那时,我的父亲还在部队里当兵,照片上也是浓眉大眼,一表人才,长得有点像。只是就是个子稍微矮了一点,不到一米七。
相亲时,他还在放年假,经不住奶奶的威逼利诱,带着一种悲壮的牺牲精神,在介绍人的撮合下,见了我妈的面。
两个家庭都是贫苦出身,都非富贵之人,对生活也有很深的理解,我爸唯一的要求,就是会过日子就行。
而我妈,被我爸爸英姿飒爽的军人气质所折服,还有我爸有一个当公社书记的姐夫,这对以后的家庭和工作都有好处。
两人认识一个星期,就领了结婚证,在这个姐夫的主持下,举行了一场简朴的婚礼。
我爸在短短的一个月假期里,身份已经反生了转变,再到部队时,他已经是已婚人士。
而妈妈也正式走出娘家的大门,成为欧家的媳妇。从我爸回部队后,她就来到欧家啀,陪伴我奶奶一起生活,也带给我奶奶一丝生活的气息。
我爸回部队后,与她鸿雁传书,以写信的方式来了解彼此。信的内容也仅仅是聊一些家常。
而至于其他的,有没有“亲爱的”,有没有“想你”之内的绵绵情话,后来问他们,他们都羞于表达和出口。
短短地相识才一个月,就结为一家人,这期间的家庭背景,脾气秉性,文化差异,共同语言等等,都不是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了解透彻的。
这在他们以后的婚姻生活里,都埋下了不幸的种子。两人相爱相杀一辈子,磕磕跘跘地从年轻走到白头。
尤其是我的母亲,不是不爱,而是深爱。她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强势、控制、操纵,直到把对方用武力征服为止。
而我父亲又是一位秉性老实,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惹不过我母亲,就躲着走。家里的大事小事,不参与不表态,甚至孩子的终身大事,也由着我妈说了算。
这样的婚姻,他们坚守了一辈子,我们也在这样的婚姻里,相继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