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狱卒计算着时间,看看差不多了,便来为他主仆二人收尸。
打开牢笼,他主仆二人或躺或坐,皆死于非命。一狱卒不觉叹息道:“没想到柳少爷落的如此下场!”
另一狱卒同感,“谁说不是呢,我还欠着柳府不少银钱呢。他今日撒手人寰,他日我想还都找不到人!”话虽如此,他却从来没有打算还钱。
两人将何真放入裹尸袋,然后去抬柳一品。柳一品身体直直坐在地上,脑袋下垂,看情形早已死透了。
然而,他的身体却有千斤之重,两位狱卒都不是软弱之人,此刻合力,竟难以撼动。
“言而无信之人必死!”正在二人发力之时,一个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冰冰的,无任何感情,听的人发寒。
二人俱是一惊,此刻囚笼内再无第三个活人,两人同时看向柳一个品。柳一品依然端坐,头不抬,口不张。一狱卒伸手试探他有无呼吸,猛然见他睁开双眼,吓的心跳险些骤停,两条腿如抽去了骨头般,想逃,却无力。
月至中天,月光朦胧,为世间万物添了一层光晕。一片乌云迅疾而来,将月亮瞬间遮掩,人间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乌云过后,圆月复挂中天,不再皎洁,如蒙上了一层血雾,漫漫洒落,世间万物俱呈血红之色。
风起长林,更增凄惨。
两声惨叫几乎同时传出,因时间太过短促,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周家饭庄。
老周家生意惨淡,准备收拾妥当,早点休息。客人都去了王麻子家!最近入不敷出,已令他非常苦闷,时常老婆又在旁啰嗦个不停,拿王麻子作比较。
那王麻子算什么东西,也配拿来和他比较。老婆却忽略了他的一脸麻子,不讲人品,不比相貌,只拿挣钱多少说事。老周有口难言,气炸心肺,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老婆,简直生不如死。
老周正准备关门,忽见一位客人如幽灵般走进来。那人将长发披散,遮住面目,看不清相貌如何,往凳子上一坐,开口就要两只烤鹅,二斤烧酒。
老周嘴里答应着,却不移步,小心问道:“我家烤鹅每只重五斤,两只便是十斤,客人吃的下吗?”看客人身子单薄,如何吃的下十来斤的食物,吃不完不就浪费了。
周夫人听到声响,已从后厨走出来,看到老周又在犯傻,上去就是一脚,吃完吃不完,是他的事,只要有钱赚,管他呢,扯着老周就去后厨了,怕慢了手脚,这单生意又给老周弄黄了。
不一会儿工夫,两只烤鹅并一瓶烧酒端上桌子。客人不言语,撩开头发便吃。
周夫人眼尖,只一下,便已认出,朝着老周努嘴。老周看去,立刻便认出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子玄镇上柳大少爷柳一品。
周夫人脚踢老周,叫他把酒肉撤下来,她已听说柳家主仆犯事被关进了监狱,这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越狱出来的。她可不想吃官司,这种人离他越远越好。
老周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周夫人骂一句没出息,亲自走过去。
柳一品早知她来意,暂且不吃,将头发隆去,问道:“你可认识我?”
周夫人不惧他,一个逃犯有什么好怕的,坦然道:“你是柳家少爷。”
柳一品点头,见那夫人要将盘子端走,微微一笑,一根手指搭在上面,任周妇人使尽气力也不能动其分毫。
柳一品完全无视,似在回想一件遥远的事,思绪回转,和周夫人说道:“大概两年前,你夫妻二人曾从柳府借了一笔银钱,可有这么一回事?”
周夫人望向老周。老周无可抵赖,只得点头称是。
柳一品笑的可亲,继续道:“当日你夫妻承诺,过两日便还钱,我说不急,待手头宽裕再还不迟。当日你二人保证,一年之内必还,现在已过了期限,你怎么说?”
老周一时无语,也是明仗着柳府乐善好施,当日虽有承诺,他夫妻根本没当一回事,从来没想过还钱。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借了钱没有还的,也没见柳府上门讨债的,他那么一大户人家,不会和平民计较的。
周夫人虽是女流,反应却快,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大有不讨回银钱不罢休的势头。钱财入手,怎肯轻易松开,况且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纵然能拿出来,也非得伤筋动骨不可,傻子才会还钱。
周夫人不是傻子,她不会还钱,却会笑,笑的令人不自在,“我们会还钱的,却不是现在,将来某一天也许会还的。”
柳一品淡淡说道:“我一个好兄弟曾说,言而无信之人必死,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到何真,又是一阵心酸。
柳一品突然抓住周夫人的胳膊,体内随及传来声响,皮肤之内的骨骼无限反转、扭曲,一个大活人眨眼被扭成了麻花状。
周夫人如空布袋般瘫倒在地,就此死去,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老周傻了,他见过死人,却不曾见过这般死法,如一滩烂泥,令人作呕。
老周不知双腿是何物,除了剧烈的颤抖,再无第二个用途。
柳一品手指轻弹,从指间飘出一团透明气体,如雾般轻盈,飘向老周。
老周已经看到了,心里害怕,急忙屏住呼吸,不使其进去体内。
透明气体无风而动,自身载有一股力道,你不给进,它便强进。它有无孔不入的本事,哪怕手捂口鼻,它也能从汗毛孔进入。
老周心底一凉,透明气体已缩成一团,不再动弹,似有图谋,惊惧不已,不知它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柳一品撕下一只鹅腿,吃自己的,不再理会他。
老周一看,机会来了,慢慢平复心情,镇定下来,腿脚竟能动弹了,慢慢向后退去,至门口这段路不过几步远近,他心急如焚,像走了一年。
老周退至门外,别无他想,只一个字,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二三公里才罢休,此时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好在终于捡回了一条性命。至于夫人惨死,事已至此,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人活着就好,别的事,日后再作打算。
周家饭庄内,柳一品独坐,鹅腿啃的不亦说乎。猛然停下,身体运作,体内黑气牵引,进行远程超控。
老周喘息未定,忽觉身体异常,透明气体开始扩散,漫漫侵入身体每个角落。老周不敢动弹,带着恐慌细细感受,忽然大叫一声,然后瘫倒在地,嘴里大喊着好涨。
老周身体如气球般被人无止境的往里面打气,肚皮,四肢越来越膨胀。气球到了承受的极限便会爆裂,老周的身体亦是如此。
砰的一声响,柳一品摔碎酒瓶,离店而去。此刻,他记忆清晰,谁家欠他银钱,他记得一清二楚。下一家,王麻子饭庄。
王麻子走运,因如厕捡回一条命。柳家少爷疯了,平时那么斯文的一个人,想不到今日竟大开杀戒,而且手段极其凶残,王家饭庄几十号人,杀起来如切瓜,根本不带眨眼的。
王麻子已不记得跑了多远,他根本不在乎,逃命要紧,他宁愿在路上累死,也不愿落在那人手里。前方忽然露出一座府邸,竟到了方府。府内灯火通明,两官差如天神般守在大门外。
王麻子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嘴里喊着官爷救命,踉踉跄跄跑到官差身后躲藏。
两官差认识王麻子,见他行动反常,一时不明所以。
王麻子断断续续道:“有人要……要杀……”
一官差伸手制止,他已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正席卷而来。
柳一品从黑暗中走出来,认出其中一个官差,就是他一拳打掉了何真两颗牙齿,直视道:“你的拳头很硬,我们比试比试。”
那官差认出他来,便出言劝道:“柳少爷,你现在逃犯,罪上加罪,现在束手就擒,方镇长开恩,或许能留下你一条性命,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成了缩头乌龟了吗?”
守门官差早知方镇长和懂川要将柳府之人杀尽,以绝后患,什么留他一条性命,都是诳人的话,此刻听他言语挑衅,再无顾虑。取他性命,大功一件,日后飞黄腾达,全在此刻。
官差紧握双拳,立时青筋暴起,双臂有千斤之力,自信顷刻之间就能将他拿下。没有多余花招,猛然挥出拳头,拳风呼呼作响,直奔对方面门。
柳一品纹丝不动,待铁拳将至他面门,同样一拳挥出。守门官差身体好好的站着,一条胳膊却不见了。
难以置信,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又见柳一品挥拳,接着另一条胳膊也不见了。言语已不能表达守门官差的震惊,事实上他已无法开口,柳一品又是一拳,然后他的脑袋就不见了。
柳一品身如闪电,又一拳将另一位官差哄碎。鲜血令他振奋,杀戮使他癫狂,今晚,他要大开杀戒,杀尽天下言而无信之人。
王麻子跑进方府,直奔会客厅。
此刻,方继庄宴请宾朋,座无虚席。王麻子一路哭喊着跑进来,求方老爷救命。众人见他血淋淋的成了一个血人,无不震惊。
方继庄大怒,“什么人敢在我方府闹事,速速拿来问话!”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过,方继庄身后的许寿不见了。
忽听外面一声闷响,众人知道这是干起来了,一涌而出,只见庭院站着两人。
许寿一言不发。柳一品头颅低垂,亦不言语。两人拳头互怼,高下立判。柳一品右臂肌肤爆裂,白森森的断骨裸露在外,甚是可怖,意念稍动,立时有股黑气侵染进行修复。
柳一品不去理会,自言道:“血气充沛,你是师者镜高手。”
许寿冷冷道:“仁者巅峰,不是对手,你这样的我可以打十个。”
“柳一品,今日你犯下滔天罪行,千夫所指,万死不辞,此刻束手就擒,本官给你个痛快。”方继庄怒发冲冠,挺身而出。
柳一品狂笑道:“我信你个鬼,在座各位,没人杀的了我。”说着嘻嘻一笑,“想尝尝鲜血的滋味吗?”
什么?方继庄听的有些发愣,见他笑的邪恶,心里预感将有不好的事发生。这时候,身旁的王麻子痛的叫唤起来,随着砰的一声,血肉横飞,溅的方继庄满脸满身都是。
“这一下露出本来面目了吧。”
“杀了他!”方继庄怒气冲天,此子猖狂至极,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许寿踏步向前。
柳一品傲然道:“打我十个是吧,我倒想试试你有几斤几两。师者镜又如何,今日我越阶杀你。”
柳一品简单粗暴,只出拳与他互怼,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每一次收回来臂膀必是血肉模糊。柳一品不在乎,随及有黑气萦绕为他修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许寿已感觉到不对劲,这小子简直邪门,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身体竟有自主修复功能。他是师者镜中段,对方是仁者镜巅峰,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级别。差了一个等级,其实有天壤之别。师者镜杀仁者镜简直不要太容易,许寿说打他十个,并没有夸张的意思,正常情况下,打三五十个都不是问题。
此刻的许寿却是越打越是心惊,柳一品虽处下风,气势却是越来越强盛,隐隐有压过他的趋势,而且他变态的修复功能简直丧心病狂,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任你如何揉捏,他仍旧跳的欢快。
“第六个我来了。”
柳一品已看出他气血下滑严重,之前的威猛之势已降了一半下来,趁他虚,要他命。
两只拳头继续碰撞到一起,一股黑气从柳一品身体剥离,由拳头迅速穿入对方体内。
许寿气血无法聚拢,发出的实力不过平日的十之五六,形势已十分危急。
“第七个我来了。”柳一品一拳挥出,许寿被动出拳抵挡,咔喳一声,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众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看不对头,四散奔逃。
许寿右臂垂下,再无力挥拳,哪怕到现在仍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师者境中段,竟会败给一区区仁者境。
柳一品走近,嬉笑道:“我说你吹牛吧,竟敢大言不惭打十个我。现在明白了吧,七个我就是你的末日。”举起拳头道:“你猜我现在做什么?”
许寿根本不惧,“有本事你断我另一条胳膊。”
“错!谁说我要打断你另一条胳膊了。”柳一品盯着他的脖子,笑的无比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