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稚绾裴珩砚的其他类型小说《十里红妆,太子他高调求娶:裴稚绾裴珩砚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潇潇稀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同一时刻。中宫。寝殿中传出阵阵咳嗽声。贺兰芷端起那碗药。看着那日复一日未曾改变的苦涩汤汁,眉头折了起来。她缓缓地将药碗凑近嘴边。就在刚要喝下第一口时,外面一个侍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啊!”贺兰芷只得将药碗稍稍拉开了些许距离,问:“何事如此慌张?”侍女风兰神色焦灼地回道:“太子殿下在宫宴上突遭刺客袭击,不幸身中剧毒,此刻性命危在旦夕!”“啪!”药碗脱手坠地,碎片携着药汁向四周迸射,溅落一地狼藉。贺兰芷拿起帕子,掩住嘴,又剧烈地咳了两声。她愣愣地望着自己颤抖的手。嘴唇翕动,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关切的话语。“太子殿下武功卓绝,怎会被刺客所伤?”风兰诧异不已,这可是皇后头一次关心太子殿下。“是有人图谋...
《十里红妆,太子他高调求娶:裴稚绾裴珩砚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同一时刻。
中宫。
寝殿中传出阵阵咳嗽声。
贺兰芷端起那碗药。
看着那日复一日未曾改变的苦涩汤汁,眉头折了起来。
她缓缓地将药碗凑近嘴边。
就在刚要喝下第一口时,外面一个侍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啊!”
贺兰芷只得将药碗稍稍拉开了些许距离,问:
“何事如此慌张?”
侍女风兰神色焦灼地回道:
“太子殿下在宫宴上突遭刺客袭击,不幸身中剧毒,此刻性命危在旦夕!”
“啪!”
药碗脱手坠地,碎片携着药汁向四周迸射,溅落一地狼藉。
贺兰芷拿起帕子,掩住嘴,又剧烈地咳了两声。
她愣愣地望着自己颤抖的手。
嘴唇翕动,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关切的话语。
“太子殿下武功卓绝,怎会被刺客所伤?”
风兰诧异不已,这可是皇后头一次关心太子殿下。
“是有人图谋行刺柔曦公主,太子殿下为公主挡了一刀。”
风兰捕捉到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
“娘娘要不去东宫看看去吧?”
内殿陷入了漫长的安静。
贺兰芷努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疏离的模样。
她摆了摆手,语气冷淡地说道:“不去了,再给我熬一碗药。”
风兰脸上满是震惊,又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神情。
她再度开口劝道:“娘娘,太子殿下好歹也是您的亲生儿子,万一......万一这是最后一眼......”
贺兰芷一听到“亲生儿子”这四个字,脸上瞬间涌起几分嫌恶与痛恨。
表情变得扭曲。
她扯着沙哑的嗓子怒吼道:
“我说了多少遍了,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晟君主,但我从来没认过这个儿子!”
“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毫无瓜葛!”
“滚出去!”
风兰战战兢兢,连忙应道,随后退下。
贺兰芷呆愣了许久。
缓缓从发间取出每日携带的白玉簪子,握在手中,将其贴放在心口处。
眼角悄然落下了一滴清泪。
——
东宫。
太医跪在裴渊身前,额头贴着地面,回道:
“所幸利刃刺下时,与心口尚留有一丝距离,心脉并未受损。”
“只是,那刀上淬有剧毒,殿下伤口中的毒虽已尽力清除,但体内仍有余毒残留。”
“至于能否保住殿下这条性命,一切就全看殿下今夜能否撑过去……”
裴渊听到这话,双手无力地垂落。
他身为天子,天下万民的生死予夺,皆掌控在他掌心之间。
可此刻,自己的儿子却命悬一线,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跪在床榻边的裴稚绾,听到太医的话后,强烈的不安将她笼罩。
那种感觉,与母妃离世时毫无二致。
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握住裴珩砚冰冷的手。
眼中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他的手上,溅起小小的泪花。
裴珩砚的眉间紧拧,苍白的薄唇微微张开,忍不住咳了两声。
这一咳,连带着心口前的伤口一阵抽痛。
耳边的哭声连绵不绝,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原来,一个人的眼泪能有这么多。
裴珩砚回想着太医说的话,黯淡的眼底晕染上浓浓的不舍与难以放下的担心。
他费力地反握住裴稚绾的手,微微使力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接着,他侧过头,看向床边那个哭得双肩不停抽动的姑娘。
“绾绾,过来些。”
裴稚绾一听到他的话,立刻往前俯低了身子。
裴珩砚目光投向她那双早已哭得通红的水眸。
用无比温和的语气,说出最令她心惊胆战的话。
“我若死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裴稚绾粘着水珠的睫毛一滞。
她疯狂地胡乱摇头,像是要把这可怕的话语甩出脑海。
“不要,不要!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裴珩砚又抑制不住地咳了两声,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在流逝。
他害怕极了,害怕下一秒就要挺不住。
裴珩砚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她的手嵌入自己的掌心。
拼尽全部的力气,把所有的话一口气给她交待完:“绾绾,接下来听我说。”
“我死后,我会将澜夜留在你身旁,有他在,定能护你周全。”
“东宫的朝文殿里有一块令牌牌,此令牌可许你自由出入宫门。你若不想在这深宫里苦熬,就拿着这枚令牌,远远地离开皇宫。”
“澜夜会带你离开京城,在淮南早有一处置办好的宅院,钱财已经备好,你尽可安心住下。”
“你若不想离宫,千万要记住,在这宫中一定要处处小心谨慎。往后没了我的庇护,切记保护好自己。”
字字句句,真情难抑,满溢而出。
无一不是在为她着想。
甚至连后路都已经为她精心铺好。
裴稚绾只觉得心如刀割,疼得身子蜷缩,胸脯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几近停滞。
眼前的泪水将视线完全淹没,裴珩砚的神色全然隐匿在这朦胧的泪幕之后。
她颤抖着轻缓地阖上眼,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去。
再度睁开眼时,眼底已是悲苦的笑意和视死如归的无畏。
裴稚绾摇了摇头,缓缓将脸贴在他的手心里。
嘴角勾勒出一抹令人心碎的凄然浅笑,轻声呢喃道:
“哥哥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到时我们在黄泉路上还能做兄妹。”
裴珩砚看着她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难受至极。
他侧过头去。
在裴稚绾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
眼角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裴珩砚再度侧回头时,眸底的汹涌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的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仔细感受着手下的温度。
“我这条命就是用来护你的。你若死了,我这死的还有何意义?”
裴珩砚的话音蓦地止住。
接着,将那从未宣之于口的情义道出:
“下辈子,绾绾与我不要再做兄妹了。”
“嘶——”裴文宥牙缝中挤出一声闷哼,脸惨白如霜,不由自主的弓下腰。
裴稚绾趁着他松开束缚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沿着原路夺命狂奔。
“等我抓到你,看我不把你扒皮抽筋好好教训一番!”
身后裴文宥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传入裴稚绾的耳中,心猛地一缩。
她提着裙摆,不敢有丝毫停歇,发了疯般朝着东宫方向跑去。
正当她匆忙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紧追不舍的裴文宥时,脚下一个踉跄。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一头径直撞入了带着熟悉冷香的人的怀中。
裴稚绾心头一动,忙抬眼望去,清眸里噙着的泪水似坠未坠。
她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裳,哽咽着说道:“哥哥,有人欺负我......”
她攥着衣裳的纤细手腕上,醒目地掐着几道深红色痕迹。
裴珩砚将她搂进怀里,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随后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冷冷落向缓缓停下脚步的裴文宥。
裴文宥一路狂追而来,此刻气喘吁吁。
刚要张嘴喝骂,却见裴稚绾竟投入一人怀中。
面前这人背着月光,所处之地又灯盏稀疏,光线昏暗,裴文宥一时没看清来人是谁。
他骤然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他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便不由分说,对着面前之人粗声吼道:
“他娘的,竟敢跟老子抢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算什么玩意儿!”
寒风呼啸,如鬼哭狼嚎般耳畔肆虐,面前之人并未出声。
裴文宥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在这宫中,竟有人敢公然忤逆皇子?
他心下恼怒,眯起眼睛,带着几分狠劲,往前疾走几步。
这一看,直直撞进一双阴森凛冽的眼眸之中。
那眼神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
犹如望着一具死尸,透着彻骨的寒意与漠然。
裴文宥只觉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紧接着连忙磕头。
上下牙关不住地打颤,哆哆嗦嗦地开口:“太……太子、太子殿下……”
裴珩砚轻柔地松开怀中的姑娘,接着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她身上。
裴稚绾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双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
欣喜之情透过眼中盈满的晶莹泪水清晰可感,她满含期待地问他:
“哥哥,你的眼睛……是能看见了吗?”
“嗯,能看见了。”裴珩砚凝视着她那双许久未见的眼眸。
他抬手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在裴稚绾走后未过多久,他的眼睛突然间复明了。
他未曾派人去通报,而是决定亲口告诉她,未曾想半路却撞见了这般场景。
“太好了!”裴稚绾高高地扬起那嫣红的唇角,高兴得全然忘记了方才经历的那可怕一幕。
裴珩砚微微勾唇笑了笑。
而后侧头冷然面看向跪在地上的裴文宥,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半点笑意。
裴文宥冷汗直冒,整个人如筛糠般不住战栗,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宫里众人皆知,裴珩砚对裴稚绾宠爱至极,容不得旁人动她分毫。
他刚才不仅欺负了她,还辱骂了太子殿下,现下只盼着能看在兄弟的身份上,饶过他这一回。
裴珩砚面色阴沉,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裴文宥走去。
最终,他停在了裴文宥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裴文宥暗暗揣测,以为裴珩砚定会破口大骂,甚至直接动手。
“我、我并非此意,我是怕会打扰哥哥休息。”
裴珩砚伸手将锦被再次覆在她身上,语气着蛊惑,低低说道:
“绾绾乖,就在此处睡,只这一晚。”
还不等她有所回应,裴珩砚已经躺回床榻之上,那架势,好似已经做下了不容更改的决定。
裴稚绾打小性子就软糯,尤其在面对他时,几乎从未有过反驳的情况。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心一横,眼一闭。
好似要去应对什么天大的难事一般,拽着锦被躺了下去。
裴稚绾背朝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床边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
两人之间的空隙也随之越来越大,丝丝冷气顺着锦被的缝隙钻了进来。
裴珩砚察觉到身旁这不停歇的动静,含笑调侃道:
“绾绾再挪下去,就要摔到地上了。”
话音才落,身旁那窸窸窣窣的动静瞬间便停歇了下来。
裴稚绾贝齿紧紧咬着下唇,那羞得泛红的半张脸,赶忙埋进了被子之中。
内殿一下子归于静谧,裴稚绾直勾勾地盯着床幔,怎么也睡不着。
“绾绾刚才做的什么噩梦?”
身后冷不丁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怔愣发呆。
那梦中恐惧的场景,又一次冲进脑海,令裴稚绾顿感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裴稚绾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竭力将脑海中的噩梦驱赶出去。
“我听宫里的下人讲,噩梦说出来不吉利,哥哥快些睡吧!”
她说话的音量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许,好似在给自己壮胆。
裴珩砚听闻此言,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就这般安安静静地躺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静谧的氛围在屋内悄然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裴稚绾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眼前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恰在她闭上双眼的前一瞬,隐隐约约听见身后裴珩砚传来一句话——
“有我在,噩梦不会成真。”
裴稚绾嘴角轻轻浅浅地勾了一下,应了一声“嗯”。
而后便彻底没了动静,沉沉睡去了。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在往后的日子里,裴珩砚竟会成为她此生最大的噩梦。
——
翌日。
裴稚绾醒来时,已是巳时,床榻上唯剩她一人。
原以为与裴珩砚同睡一张榻,自己定然会辗转难眠。
未曾想,她竟会睡得如此安稳。
裴稚绾起身离行至外殿,抬眸便看见萧行简也在。
她对此倒没觉得意外,毕竟这几日都是萧行简来东宫,帮着裴珩砚念奏折。
只是今日有所不同,他们二人并未在处理奏折,而是坐在那儿下起棋来。
下棋?
裴稚绾心中陡然一喜,赶忙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过去。
“哥哥,你的眼睛是能看见了吗?”姑娘熠熠目光望向裴珩砚,话语里满是难掩的欢喜。
萧行简看见裴稚绾从内殿走出来,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朝着她点头行礼。
紧接着,他那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落在了裴珩砚身上。
裴珩砚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落下一子后,回应她道:“看不见。”
裴稚绾眉间那刚刚绽放的笑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脸上随之涌起浓浓的失望之色。
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棋盘之上,只见黑白两子错落有致地对峙着,布局分明。
“哥哥看不见,那怎么下的棋?”她不禁心生好奇,开口询问道。
“听声辩位。”裴珩砚似笑非笑地回应着。
裴稚绾并未察觉他话中隐匿的深意,以为他只是单纯要舍弃自己。
“不......下辈子还要做兄妹......”她攥住他的手,嗓音发颤。
裴珩砚无奈,暗自轻叹一息。
他终究还是没有将心底的情意挑明。
只是压下万千情绪,换上那惯有的宠溺语气,轻声说道:
“小傻瓜,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
站在一旁的裴渊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晦涩复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不定。
此刻,裴渊终于明白了裴珩砚上次所说太子妃身份特殊的真正含义。
也清楚了裴珩砚为何会对裴稚绾能这般毫无保留地偏爱。
更清楚了裴珩砚一直不急于挑选太子妃的真正原因。
裴渊敛下眼眸。
随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殿内。
太监总管李德见裴渊出来,手中捧着披风,欲给他披上。
裴渊抬手,制止了他的举动。
李德见他站在廊下一动不动,便劝说道:“陛下,这天冷得厉害,要不还是回去吧?”
裴渊抬起头,望向天上那轮清冷孤寂的月亮。
良久,他语调凝重地说道:“朕今晚便在此守着。”
——
宫宴上变故陡生,太子遭刺客袭击,这场宫宴也就此草草散场。
这一消息,不过须臾之间,便在整个京城迅速传开。
薛瑾川方才踏入府门,一名下人疾步奔至跟前,禀报道:“家主,老将军让您过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薛瑾川脚尖一转,朝着薛父所居的院落走去。
待薛瑾川到时,薛父刚服完药,正强撑着身子,坐在床榻边缘。
薛瑾川行了一礼,问道:“父亲唤儿子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语罢,便欲上前搀扶薛父躺卧休息。
“跪下!”薛父一声怒喝。
薛瑾川刚迈出的脚步顿住,屈下双膝跪在地上。
薛父怒目圆睁,伸手抄起旁边的空药碗,朝着薛瑾川面前砸去。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派人去刺杀公主!”
薛瑾川诧异地抬眸,不明白地反问:“父亲在说些什么?”
“还在这装糊涂?!”薛父扬手将手中的信掷于地上,“自己看!”
信纸悠悠飘落,薛瑾川俯身拾起展开,目光扫过。
果不其然,兰妃终究还是选择将此事告知了薛父。
兰妃,是薛瑾川的远房表妹。
当初兰妃家道中落,无奈之下只好将兰妃寄托在薛家抚养。
后来,薛父打着让兰妃报答薛家养育之恩的旗号,将她送进了的后宫中。
彼时的兰妃,刚刚及笄,正是青春妙龄,入宫仅仅一年,成为了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
得益于帝王的专宠,兰妃在许多事情上可谓畅行无阻。
就拿与薛家通信一事来说,兰妃不受限制,可随时与薛家互通书信。
借此之便,薛瑾川设法让兰妃在宫宴上,将他暗中安排刺杀的宫女混入其中。
只要裴稚绾一死,自己便无需娶她。
可当那刀刺向她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
害怕她会死。
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这两年中,他不知不觉间,把自己也陷进去了。
“儿子后悔了。”薛瑾川黯然地垂下眼睫,整个人像是泄了气。
薛父见他认错,非但没消气,反而愈发恼怒,“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现在唯一的出路,找个时机,随我进宫向陛下请罪。”
——
东宫。
裴稚绾不知,这个夜晚究竟该如何捱过。
这也是她生平头一遭体会到,原来一整夜的时光,竟会如此漫长,如此煎熬。
她守在床榻边,双手握住裴珩砚的手,像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她开始絮絮叨叨,诉说着他们之间那些或深或浅的过往。
从儿时的稚嫩时光一直讲到当下。
她不许他闭眼,每说一句,便急切地要求他回应自己。
她害怕他一旦闭上眼,便再也不会醒来,从此阴阳两隔。
裴稚绾每隔一个时辰,就会下意识抬眸,望向窗外的天色。
她始终没敢让裴珩砚知道,自己另一只手,自始至终攥着一只发钗。
若是……若是裴珩砚没能熬过这个夜晚。
她就自刎,与他同死。
一同走黄泉路,一起下阎王殿。
不知熬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缕光亮,洒落在裴稚绾的脸庞。
裴稚绾下意识地眯起双眸,阳光的闯入让她有些不适应。
紧接着急忙转头看向裴珩砚。
随后,手中的发钗“当”的一声,直直落在了地上。
寝殿外。
裴渊在殿外整整伫立了一宿,吹了一整晚的寒风。
他不敢进殿,亦不敢离开。
唯恐进殿看见不想见到的一幕,又怕离开连最后一眼也无缘得见。
就在李德暗自思忖着,是否该替陛下进殿去探看一番时,“砰”的一声,殿门突然敞开。
裴渊听闻声响,转头看去。
殿外的光线直直照射过来,裴稚绾下意识地闭了闭酸涩疼痛的双眼。
裴稚绾扬起眼眸,乌青的眼眶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迎着裴渊的目光,她声音沙哑,却难掩激动:“皇兄他……他活下来了!”
裴渊原本紧绷的面容瞬间松弛,忙冲着李德高呼:“快去传太医!”
言罢,一甩袖袍,大步流星地迈入殿内。
裴渊刚踏入内殿,便见裴珩砚正被禄顺搀扶着坐起,靠在床头。
人还未走到床榻前,裴渊开口问:“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裴珩砚轻咳一声,接过禄顺递来的水杯,浅抿一口。
随后摇头,抬眸回应:“儿臣无事。”
语毕,裴珩砚的目光越过裴渊,径直落在了他身后的裴稚绾身上。
裴珩砚唇角轻弯,朝着她伸出手。
裴稚绾眼底一润,心中的情绪再度翻涌不息。
她脚步匆匆,快步走上前去,将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裴珩砚握住她的手,顺势一带,将她拉入怀中,用未受伤的一侧的手臂,将她圈住。
裴渊:“......”
他死死盯着两人相拥的画面,眉心突突跳动,脸色逐渐阴沉。
可她与圣上彼此都毫无情意,圣上娶她,也不过是为了稳住皇权罢了。
她在这幽深的宫墙之内,每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直到某一日,圣上告知她,只要她能为他生下个儿子,便放她出宫。
再后来,她当真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就在她刚生产完,满心以为马上就能离宫之时,突然传来噩耗,贺兰全族上下,皆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她记得那天,自己带着刚生产完满身血迹,怀中紧抱着婴儿,跪在圣上面前,苦苦哀求他放自己出宫。
可圣上却凭借着贺兰一族为国壮烈战死的说辞,宣称倘若此时废后,便是对贺兰一族的大不敬,更是对大晟王朝的无法交代。
最终,她终究未能离宫,永远被困在了这好似无尽深渊的皇宫里。
而对于她生下的这个孩子,她连半句关心,一个眼神都未曾施予过。
可就在不久之前,圣上亲口向她吐露了贺兰一族当时战死真相之后,她日日心如被千刀万剐般刺痛,夜夜被痛苦折磨得无法入睡。
她终于明白,自打圣上迎娶她为后那刻起,便已经开始了精心的筹谋与算计。
离宫之说,也不过是诱骗她的虚妄谎言,只为哄得她能诞下具备高贵血统的嫡长子。
只要这孩子一出生,圣上便会毫不犹豫地剿灭贺兰一族。
没有了母族作为坚实支撑的皇后与太子,在这皇宫里,只能被圣上紧紧掌控于股掌之中。
她恨裴渊,也恨裴珩砚。
否则,她的父兄,她的母亲,身怀六甲的嫂嫂,即将大婚的长姐,又怎会全部命丧战场?
她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自此,贺兰一族仅剩下她一人。
但这些日子细细思量,她发觉自己最不该恨的便是裴珩砚。
他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裴珩砚自出生起,看似有母,实则无母。
她的恨意,不该强加于这个无辜的孩子。
所以,她不再恨裴珩砚了,但也不会认这个儿子。
而这往昔的所有恩怨纠葛,就在刚刚,她毫无保留地全告诉了裴珩砚。
这,也正是她当作交易的筹码。
而交易,则是为贺兰一族报仇。
贺兰芷将这桩桩件件的过往和盘托出告知裴珩砚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问裴珩砚,是否对她心怀怨怪?
裴珩砚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现在不怪了。
贺兰芷离开后,裴稚绾悄无声息地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
方才那两人之间的对话,她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
大概知晓了贺兰皇后为何不喜欢裴珩砚。
裴珩砚与她一样,皆未曾得到过父与母的疼爱。
裴稚绾努力压下浮现在面容上的那抹悲伤情绪。
走到裴珩砚身后。
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将整个娇躯软软地倚靠在他的后背上。
“哥哥,你是不是心里很难过?”裴稚绾凑近他的耳畔,用轻柔的声音关切地问道。
裴珩砚拍了拍搭在自己脖颈上的那双手。
语调听不出丝毫喜怒,“我没有难过。”
他的确没有难过。
打从他有记忆起,母爱于他而言就如同遥不可及的幻影,从未真正体会过哪怕一丝一毫。
曾经,他确实也曾埋怨过她。
不明白自己的生母为何如此绝情,对自己这般冷漠疏离。
可即便如此,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对她心生恨意。
“哥哥,不要!”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粗暴地撕扯裴稚绾身上的衣裙。
尖锐的“嘶拉”声在东宫寝殿中回荡,刺痛耳膜。
裴稚绾的双手死死揪紧胸前衣襟,清泠澄澈的眼眸中,盈满细碎泪光。
她在床榻上拼命往后挪动,双脚胡乱蹬踹,试图挣脱男人的禁锢。
才堪堪挪动一寸,裴稚绾纤细白皙的脚踝,便被男人冷白如玉的手牢牢扣住。
紧接着,男人猛地发力,狠狠往回一拉。
裴稚绾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被无情地拖拽回去,身下的被衾被拉出一道道褶皱。
随即,身上陡然一沉,男人沉重的身躯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她的双手也被男人用尽全力按压在两侧,丝毫动弹不得。
身上的男人那双原本清冷无垢的双眼,当下却一片赤红,尽是澎湃欲色在翻涌。
裴稚绾颤栗着抬眸,与那双眼对视的瞬间,身子止不住地瑟缩。
她从未见过裴珩砚这副模样。
世人皆知,当今太子,气质卓然,风神轩举,矜贵出尘。
尤其是相貌生得极其出色,一身盛雪锦衣,清姿明秀,宛如谪仙降世。
而绝非当下这般深戾阴寒,令人毛骨悚然。
裴稚绾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簌簌滚落。
泪珠划过凌乱的碎发,悄然滴落入身下的寝被之中,了无痕迹。
她胡乱地摇头,双手拼命挣扎扭动,细软的声音颤抖得不成形:
“哥哥,你清醒些,看看我,我是绾绾啊!”
可眼前的男人仿若失了心智,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就在裴稚绾想要再次出声哀求时,唇上陡然一重。
男人的唇凶狠地压下,将她即将出口的声音,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她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
近在咫尺处,裴珩砚那张堪称极致的容颜,清晰倒映在她惊恐的眼眸中。
裴珩砚丝毫不理会她的奋力抗拒,动作粗暴强硬。
他蛮横地撬开她的唇齿。
长驱直入。
紧密交织。
纠缠不休。
裴稚绾仰起修长脖颈,秀眉紧蹙,在这场激烈的掠夺中无力抵抗。
她秋眸里水雾氤氲,细碎的抽泣声,不断从嘴角溢出。
就在她胸腔憋闷,几近窒息之际,裴珩砚终于离开了她的唇。
大量空气猛地灌进,裴稚绾急促而轻浅地低喘着,平复紊乱的气息。
可下一瞬,“刺啦”一声衣服撕碎的脆响,在耳畔处响起。
肩上陡然一凉,她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那件里衣,刹那间便被撕碎,化作凌乱布条,飘飘然散落在地。
“哥哥......求求你,不要......”
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笼罩在她的心尖,口中不停向他哀求着。
裴稚绾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今晚,本应是裴珩砚大战凯旋而归的喜庆日子。
她与他的关系极好极好。
虽说并非亲生兄妹,她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绝非因为没有血缘,就能被磨灭。
一得知他归来,她便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赶来东宫找他。
毕竟三个月未曾相见,她真的很想他。
然而,她刚踏入寝殿,甚至连半句问候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裴珩砚强行带到了床榻之上。
把她甩到床榻上,强行脱下她的衣裙,全程未说过半个字。
裴稚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但是直觉告诉她,裴珩砚似乎并未认出她是谁。
她与裴珩砚并无男女之情。
而他向来也仅仅是把自己当作妹妹般呵护着。
况且,她身上还有婚约在身,裴珩砚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这样对她。
裴稚绾身上仅存的小衣,也被他扯下,如同对待毫无价值的秽物,随手扔到地上。
他的双手掐住她娇软的腰肢,细腻白嫩的肌肤上,瞬间浮现出清晰可见的指印。
“不要!不要!”裴稚绾不停地央求着,声线带着恐惧的颤。
然而,他不为所动,用力一拉,将她的腰肢一寸寸地拽进自己怀中。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裴稚绾的手攥紧身下的衾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惨白。
她木然地凝望着晃动的床幔顶,空洞的目光中,泪珠滚落,划过苍白失色的脸颊。
细密的冷汗不断从她的额头沁出,一颗又一颗,洇湿了鬓角的发丝。
姑娘原本明艳动人的脸庞,此刻因难以忍受的疼痛而紧紧拧成一团。
裴稚绾终究承受不住,带着悲戚的哭腔苦苦哀求:
“哥哥,轻......轻点,好疼......”
女子娇弱吟泣的嗓音破碎不堪,在清冷的寝殿中久久回荡。
殿外寒风瑟瑟作响,殿内哭泣与暧昧之声交织萦绕。
这一夜,华灯未歇的东宫,注定难享平静。
云收雨歇,颠鸾倒凤后的旖旎渐渐趋于平寂。
寅时,裴稚绾在一阵疼痛中,被硬生生地从昏睡里唤醒。
意识尚在混沌之中的她,一时未察觉这疼痛的来由,迷蒙着睁开双眼。
裴珩砚清逸的侧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视线。
裴稚绾的心跳忽滞,不久时辰前那疯狂的一幕瞬间涌入脑海。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凝固,后背上冷汗连连,连带着脊柱又冷又寒。
裴稚绾艰难地从他的臂弯里坐起身来,身上仿佛被重物碾压过一般。
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至腰间,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裴稚绾垂下头,咬住下唇,眼神呆滞地盯着自己身上的斑斑痕迹。
咬痕、掐痕、吻痕,层层叠叠,纵横交错。
暧昧至极,令人不敢直视。
她的眼睛早已因哭泣而干涸刺痛,此时却又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裴稚绾侧转螓首,凝眸瞧向身畔,只见裴珩砚依旧沉睡未醒。
不行,绝对不行,她绝不能让他发现是自己。
她咬着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迅速起身要离开床榻。
然而,甫一触地,双腿绵软无力,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重重跌坐在地。
裴稚绾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起一旁的小衣,试图往身上穿。
可当她准备穿上里衣时,目光扫过,才发现里衣早已被撕得破碎不堪,根本无法蔽体。
所幸中衣和外衫完好无缺,否则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穿好中衣和外衫,又将披风穿上后,她把地上那些被撕碎的衣物收拢起来。
这些都是她身为公主,所穿的华服,若是被人看见,定能一眼认出她的身份。
待将一切都收拾妥当,裴稚绾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尽数抽离。
稍作缓神,她戴上披风的兜帽,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东宫。
深夜宫道,幽深漫长。
这一路上,四周空寂无人。
唯有两边挂在宫墙上的灯盏,在黑夜里泛着点点昏黄的光亮
她的思绪混乱不堪,脚步僵硬地挪动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恍惚间来到沁华殿。
裴稚绾本就因腿间的疼痛难忍,再加上一路疾跑,体力早已透支。
当她跨过沁华殿的门槛时,脚下突然一个不稳,身子一歪,重重地跌倒在地。
她双手撑地,拼命想要站起身来。
可身体却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怎么也站起不来。
——
避雷指南:
1.男主道德不多,有男德。
2.感情流,可能会有小细节没处理好,不用过多计较。
3.甜虐参半,非纯虐文,非女强文。
4.本文架空,会有私设。
5.前期女主对兄妹之间界限没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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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值夜的侍女庭芜与淡茜突然听到一阵动静,二人齐齐朝着殿门望去。
只见殿门附近的地上,跌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两人心中大惊,朝着殿门奔去。
“公主!”庭芜眨眼间便已奔至裴稚绾面前,迅速蹲下身子。
待看清她此刻的狼狈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震惊不已。
另一旁的淡茜望着她披散的头发,以及满脸纵横交错的泪痕,亦是被惊得瞠目结舌。
裴稚绾前往东宫之前,特意叮嘱过庭芜与淡茜只需在沁华殿守候即可。
毕竟,东宫除了公主之外,从不允许其他女子踏入半步,即便是侍女也不例外。
未曾料到一直到寅时,仍迟迟未见裴稚绾归来,她们心想公主或许在东宫留宿了。
公主与太子的感情向来深厚,在太子出征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里,每日都在念叨着太子何时归来。
但是庭芜与淡茜仍旧有些放心不下。
虽说往昔公主也曾在东宫夜宿,可那皆是儿时之事。
但现今公主已及笄,太子已弱冠,即便为兄妹,到底还是有些不合礼数。
裴稚绾强忍着因过度喊叫而疼痛欲裂的嗓子,沙哑开口:“先扶我进去。”
庭芜与淡茜分别在左右搀扶着裴稚绾,走进寝殿,让她在床边落坐。
随后,披风被庭芜解下,裴稚绾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咬痕瞬间暴露无遗,触目惊心。
不仅如此,披风下的衣着凌乱,仅仅穿着一件外衣和中衣,里面的小衣若隐若现。
庭芜与淡茜面面相觑,心中顿时了然,这明显是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
她们作为贴身侍女,对裴稚绾的脾性一清二楚。
公主向来心思纯澈,早已有了心上人,平日就连面首之类的都从未有过。
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是遭了歹人的强迫。
两人瞬间明白,裴稚绾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并非是留在东宫,而是身不由己。
“公主,这是谁干的?”庭芜眼含心疼,紧紧握住裴稚绾的手。
另一旁的淡茜早已是怒意冲冲,急切地说道:“公主,咱们去找圣上,让圣上为您主持公道!”
两个小丫头跟在裴稚绾身旁伺候多年,如今见她如此模样,心疼不已。
裴稚绾双唇紧抿,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地缓缓摇头。
若是去找圣上,此事被世人知晓,不仅自己的名誉扫地,还会将裴珩砚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她心里清楚,这并非裴珩砚的本意,只是不知这其中的缘由是什么。
庭芜见她不为所动,再次开口劝道:“要不去找太子殿下,殿下定会为公主做主的!”
“奴婢这就去东宫传话。”淡茜眼前忽地一亮,话音刚落便要转身离开。
裴稚绾慌忙伸出手,死死抓住淡茜的胳膊,硬是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去,别去......”裴稚绾反复呢喃着,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无助。
“公主,难道这件事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过去了吗?”庭芜愤愤不平地替她叫屈。
庭芜与淡茜实在不明白,为何公主坚决不让把此事声张出去。
要知道,裴稚绾身为大晟唯一的公主,上有圣上与太子的千般庇护,身份尊贵无比。
究竟是何人所为,竟让公主心生畏惧,甘愿默默忍受?
裴稚绾迟缓沉重地抬起眼睫,破碎的自嘲在眼角处晕染。
她此刻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自己并非皇室血脉这一事,外人尚不知晓。
更无人知晓,她与裴珩砚之间并无真正的兄妹血缘。
如此一来,至少能撇清他与这件事关系,不至于牵连到他。
她的双手颤抖不停,用左右手拉着庭芜与淡茜的手,带着祈求的口吻说道:
“别去,就算是我求你们了,就当作今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庭芜与淡茜讶然对视,不知什么人竟让公主如此隐瞒。
裴稚绾此刻不仅身躯痛楚难耐,心更是疲惫不堪,整个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别说了,去备水吧,我要沐浴。”
裴稚绾绵软无力地松开她们的手,长睫再次黯淡敛下。
庭芜和淡茜对视片刻,眼中满是无奈和心疼,只好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净室走去备水。
夜色深沉,月隐星稀。
裴稚绾沐浴完从净室出来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床榻上躺下。
眼中的泪水不停流淌,浸湿了帛枕,一圈圈水痕逐渐晕染开来。
她猛地一把拉过寝被,将脸蒙住,压抑的哭泣声从被中传出。
她心里清楚,就算把此事告知圣上,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当今圣上育有三子。
二皇子乃是不受宠的妃嫔所出,现今已封了王,被远远地派遣到了封地。
三皇子乃是宫女所生,生下他后宫女便被处死,圣上从未正眼瞧过一眼。
而中宫嫡出长子裴珩砚,自小就被封为太子,身负着希望与重托。
虽说圣上与皇后感情不睦,但是对于这唯一的嫡子,却甚是重视。
就算把今晚的事情告知圣上,圣上也定会竭尽全力将其瞒下。
最终都是要瞒,何不如让她一人来承担隐瞒之事?
至少她与裴珩砚还能如往昔一般做兄妹。
裴稚绾是真心喜欢这个兄长。
母妃自幼因病撒手人寰离她而去,圣上便将她交托于皇后膝下抚养。
皇后虽说未曾刁难过她,吃穿用度也未曾苛刻,可对她从未有过亲近之举。
而裴珩砚对她却是极好的,事事悉心照应,宛如对待亲妹妹一般。
裴稚绾把所有的亲情和依偎全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裴珩砚便是她于这皇宫之中的精神支柱。
否则,她本就亲缘散尽,在这冰冷无情的宫墙之内,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是裴珩砚,给了她一个家。
她不想失去这个兄长。
今晚这件事,她会牢牢埋在心底,权当什么都未曾发生。
太子向来清冷孤高、克己自持,从未近过女色。
若是让他知道与自己的妹妹有了这般不堪之事,他定会心生厌恶。
她还得寻个时机,设法把身上的婚约退了,毕竟清白已失,不能有负于未来的夫家。
只要裴珩砚明日不来寻她,那就表明他确实不知此事,她与他仍能以兄妹相称。
这一整晚,裴稚绾只觉头疼欲裂,似睡非睡,刚过辰时,便醒转过来。
裴稚绾轻轻张了张唇,嗓子里如灼烧般疼痛。
脑海中再一次涌入昨晚的画面,她目光呆滞,麻木地盯着床幔顶。
突然,裴稚绾眉间轻蹙,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掀开床幔,对着外殿嘶哑地喊道:“庭芜,给我熬一碗避子汤。”
庭芜领命后,很快便将熬好的避子汤送到了内殿,而后退了出去。
裴稚绾望着手中碗里那褐色的药汁,心中泛起一阵苦楚。
喝药向来是她自幼的难事,母妃离世之后,只有裴珩砚每次费尽心思地哄着她喝下。
正当她咬着牙准备硬着头皮一口闷下。
殿外突然传来侍女行礼的声音——
“拜见太子殿下。”
今年的冬日格外凄冷,尚未飘雪,却已然寒气侵肌刺骨。
一道身姿颀长的月白身影步入殿中,恰似霜雪般皎洁清冷,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裴珩砚轻轻抖落了一下衣袖上凝结的寒气,方踏入外殿。
外殿之内,火炭烧得正旺。
庭芜和淡茜连忙敛目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裴珩砚颔首,轻“嗯”一声。
而后将目光投向被重重帷幔遮得严严实实的内殿。
层层米白色的帷幔将内殿的景象遮得密不透风,让人瞧不见里面分毫。
裴珩砚目光晦暝难测,透过帷幔凝视着,低声问道:“柔曦醒了吗?”
柔曦公主,正是裴稚绾的封号。
庭芜与淡茜对视了一眼,公主先前交代过,任谁来了都不见。
包括太子殿下。
庭芜低头回道:“公主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人,殿下请回吧。”
裴珩砚眸光微顿,旋即眉头轻蹙,追问道:“太医怎么说?”
庭芜面不改色地胡诌:“太医说,公主只是偶感普通风寒,并无大碍,喝几副药就能好。”
殿中一时陷入死寂。
半晌,裴珩砚都未出声,庭芜心里没了底。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抬眸一探究竟时,头顶上传来不悲不喜的男子声音:“孤去看看她。”
庭芜心下一惊,心想不能让太子看见公主那副模样,急忙开口:
“殿下请回吧,公主吩咐过......”
还未等她说完,眼前的月白身影径直掠过,朝着内殿走去。
只留下庭芜和淡茜在原地面面相觑。
内殿里清幽的熏香如缕缕丝线般袅袅爬上帷幔。
随着帷幔被撩开,一股浓烈的药味绕在鼻尖。
越往内走,那药味愈发浓重。
裴稚绾透过床幔缝隙,紧盯着步步靠近的身影,指尖不自觉攥紧柔软的寝被。
待裴珩砚在床榻前停驻,他的目光穿过朦胧床幔,投向那模糊的倩影。
裴稚绾心跳如鼓,下意识轻屏呼吸。
二人隔着薄如蝉翼的床幔,静静对视,彼此都难以看清对方神情。
裴珩砚伸出指尖,缓缓搭上床幔边缘。
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就要将其撩起。
“我听侍女说你染了风寒,身子可好些?”
随着裴珩砚的动作,床幔的缝隙逐渐变大。
裴稚绾的呼吸瞬间滞停。
迅速伸手将床幔合上,紧紧攥着,不让他掀起。
她自己现在这副满身痕迹的样子,绝不能被他看了去。
床幔自裴珩砚指尖悄然滑过,他的手僵在半空。
片刻后,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收了回去。
裴珩砚敛下乌睫,望向床幔后那双朦胧难辨的眼睛,轻声询问:
“绾绾,怎么了?”
裴珩砚私下里从不唤她封号,而是叫着小名。
而裴稚绾私下里也不喊他皇兄,而是哥哥。
不是公主与太子,只是普通的兄妹。
裴稚绾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回道:“没事的,我只是怕过病给哥哥。”
原本娇软的声音此刻却异常沙哑,显得格外突兀。
裴珩砚静默须臾,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从前你生病,总是要我陪在身边,如今怎么反倒怕过病气给我?”
裴稚绾双唇紧抿,攥着床幔的手不知不觉出了细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自己这一身欢好的痕迹,又怎能让他看见?
而且还是他弄的。
裴稚绾轻启朱唇,声音噙笑,带着惯有的撒娇意味:
“哥哥,等我风寒好了,就去东宫找你,好吗?”
以往只要她这般软语相求,他总会顺着她的心意。
裴稚绾认为这次也不例外。
可裴珩砚却迟迟未回她。
内殿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火炭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裴稚绾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是被他静静地看着。
她心里慌了神,后背直发僵。
好在,裴珩砚并没有为难她,声线温和地说道:
“好,那我便等着绾绾。此次回宫,我带了不少稀奇玩意儿,到时看看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裴稚绾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轻声应道:“好。”
裴珩砚并没有过多停留。
裴稚绾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紧攥床幔的手,终于慢慢松开。
她手抓着胸前的衣襟,轻轻起伏着胸膛,缓了缓气息。
她细细回想着刚才裴珩砚的一举一动,看样子他的确不知昨晚之人是自己。
那就好,如此一来,她还能和他继续维持着兄妹之情。
她回忆昨晚他种种反常举动,想来当时他应是失了心智,难道是被人下了药?
无论原因为何,她都绝不能主动提及。
一旦开口,就等于将自己暴露,只能佯装不知,守好这个秘密。
裴稚绾端起刚才未来得及喝下的避子汤,紧闭双眼,仰头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下。
另一边。
裴珩砚从内殿出来,行至殿门前却戛然停下脚步。
庭芜和淡茜低垂着头,屏息敛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裴珩砚都毫无离开的举动。
任凭殿外的寒风无情地吹过,衣袂翻飞。
裴珩砚侧头,望向内殿的眼神深邃幽沉,眸底一贯的清冷淡漠全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不明。
未过多久,裴珩砚侧回头,眼中的情绪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随后,离开了沁华殿。
——
东宫。
裴珩砚刚一踏入,澜夜便匆匆迎上前去,禀报道:“殿下,太医已在殿内候着了。”
澜夜表示不理解。
今日早上太子殿下醒来,床榻之上一片凌乱不堪,身上更是满满当当布满了暧昧的抓痕。
那抓痕,一看便知是女子留下的。
可殿下却称昨夜之事毫无印象,片缕记忆都未曾留下。
正当他心急如焚要去给殿下请太医时,殿下却淡淡说道要先去沁华殿一趟。
说是三个月未见,要去看看公主。
澜夜深知两人感情向来深厚,可殿下都遭遇此等蹊跷大事了,竟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当真是怪哉。
裴珩砚踏入殿中,太医赶忙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他颔首予以回应,随后太医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入了内殿。
裴珩砚行至床边坐下,太医连忙放下药箱,着手为他诊脉。
太医很快把完脉,眉头紧皱着回道:
“殿下所中之乃是情毒,此毒发作极为凶猛,唯有与女子行房事才可解毒,发作期间的确有可能造成记忆丢失。”
太医停顿片刻,接着问道:“殿下当真,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吗?”
裴珩砚覆下眼帘,墨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约莫半息之后,他才不疾不徐,淡淡开口:“不记得。”
太医见状,不再多问,转而仔细叮嘱:
“此情毒虽已解,但体内仍有余毒残留。不过并无大碍,余毒会随时间慢慢消散。”
裴珩砚轻点下颌,以示应下。
太医前脚刚刚离开,澜夜后脚便匆忙走了进来。
“殿下,昨日是属下看守失力,竟没察觉到有女子潜入。”
澜夜说着,“扑通”一声直直跪地,“请殿下责罚。”
昨日太子殿下凯旋归来,东宫的守卫们皆去纵情喝酒庆祝,以至于未留下一名侍卫看守。
谁曾料想,殿下竟会遭敌军居心叵测地暗中算计,中了情毒,并且恰好在刚回宫的当口发作。
而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女子,居然爬上太子殿下的床榻。
澜夜一心想弥补过错,语气坚定说道:“属下定会全力找出那女子,带到殿下面前听候处置!”
裴珩砚转眸睨向床榻那片格外扎眼的落红,幽暗在眼角晕染。
内殿再次陷入一阵死寂。
裴珩砚就那么静静地看了许久。
随后,澜夜听见他徐缓开口:“不必找了。”
澜夜一愣,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裴珩砚。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素日里最不喜女子近身侍奉,是以那太子妃之位至今仍空悬着。
澜夜心中满是担忧,难掩不安,再度开口进言道:
“殿下,那女子来历不明,倘若日后她以此事要挟于您,只怕会成为心腹大患啊!”
万一那女子心思深沉,妄图借此机会怀上身孕,进而母凭子贵,觊觎太子妃位,那可如何是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裴珩砚神色平静,仿若对此事毫不在意。
他摆了摆手,神色平静如常,淡然吐出三个字:“退下吧。”
澜夜再度愣住,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他追随太子殿下多年,向来对殿下的心思能猜个八九分。可今日,头一回如此摸不着头脑。
澜夜满数次劝说皆无成效,最终也只能无奈退下。
裴珩砚指尖不自觉攥紧,从那片落红处移开视线,起身移步来到外殿窗棂前。
冬日不似春日那般明媚,举目望去皆是一片萧瑟。
裴珩砚的眼底轻轻一动,似乎思及了什么,紧接着便将禄顺给唤了进来。
禄顺刚踏入殿中,就看见他孑然立在窗前,心里顿时一急,快步上前。
此时正值冬日,在这风口处久站,极容易染上风寒。
禄顺刚要开口出言提醒,裴珩砚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去织染局,吩咐他们用孤此次回宫所带回的那批上好绸缎,为柔曦公主制一身冬日的衣裳。”
禄顺微怔,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开口道:
“殿下,前些时日公主已然吩咐织染局着手制作冬装了。况且殿下您已经送了公主诸多衣裳了。”
宫闱内,众人皆知,太子殿下对公主事事都放在心上,将这唯一的妹妹视作掌上明珠,宠爱至极。
但凡得了什么奇珍异宝,或是寻到了花色精美的上等丝绸,都会毫不吝啬地送给柔曦公主。
裴珩砚徐徐地压低眼眸,浓密的长睫将眼中的情绪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语气平淡无波,说道:“就当是孤赔给柔曦的。”
禄顺未能领会话中之意。
待他再度抬头,裴珩砚已然转身,朝着内殿走去。
——
翌日。
沁华殿。
裴稚绾辗转反侧一夜未眠,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眶,从床上起身。
她脑袋昏沉,身上疼痛依旧剧烈。
坐起身后,她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盯着床幔,愣神许久。
正打算再次躺下时,庭芜慌慌张张冲进内殿。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
裴稚绾皱眉,撩起床幔,只见庭芜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
庭芜来不及调匀急促的呼吸,便心急火燎地说道:
“公主,宫外如今疯传,说公主血统不正,根本不是帝王亲生!”
裴稚绾呼吸一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
怎么会这样......
她确实并非圣上亲生。
可这事儿,除了已逝的母妃,就只有圣上、皇后和太子清楚。
怎么会一下子就在宫中传得人尽皆知?
裴稚绾竭力佯装镇定,然而声音仍忍不住微微颤抖:
“可知这传言从何人而起?”
庭芜浑身瑟缩,战战兢兢地回道:
“听说是已故宁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昨夜在宫中疯跑,嘴里叫嚷着……”
话说到一半,庭芜便噤若寒蝉,不敢再往下说了。
裴稚绾捏着床幔的手猛地一抖,眼中慌乱再也无法掩饰。
宁妃娘娘,正是她已逝的母妃。
母妃身旁那贴身宫女,本是陪嫁丫鬟,自幼便忠心耿耿伺候母妃。
自母妃去世后,她便突然精神失常,整日疯疯癫癫。
圣上顾念与母妃往日的情分,便随意安排了个地方,让她安身。
从那以后,裴稚绾就再没见过她。
一阵恐慌袭上心头。
庭芜不敢说,裴稚绾也有些害怕听到。
但裴稚绾缓了缓,还是追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庭芜低下头,浑身颤抖着回禀:“还说她一直是装疯,宁妃娘娘进宫前就已怀有公主,公主并非圣上亲生。”
裴稚绾抓着床幔的手无力地垂落,床幔悠悠落下,隔开了她与庭芜。
此刻,裴稚绾只觉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她合上双眼,纤细的手指轻轻揉着眉心。
这话全都是真的。
母妃进宫时,腹中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裴稚绾并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谁,母妃在世时,对此只字未提。
至于更多细节,母妃缄口不言,她也就一无所知了。
外面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看来此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
裴稚绾美眸中满是惊惶无措,心乱如麻,不知当下这局面该如何是好。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裴珩砚,她要去东宫一趟。
可就在裴稚绾再次伸手撩起床幔时,淡茜也急匆匆地奔进内殿,神色万分焦急道:
“公主,圣上宣您即刻前往乾承殿。”
裴稚绾心里明白,定是因身世之事被召见。
“给我梳妆吧。”她起身下床,坐到梳妆台前。
不经意间,铜镜中脖颈处那刺目的痕迹猛地闯入视线。
裴稚绾眸底凝滞了一下。
对身后正为她挽发的庭芜和淡茜吩咐道:
“一会多抹些胭脂,把我身上这些痕迹盖住。”
一路上,裴稚绾神情恹恹,未几,便已至乾承殿外。
庭芜与淡茜依礼在殿外停下脚步,不再跟随。
裴稚绾提起裙摆,踏入殿内。
绕过绘着山河锦绣的屏风,她的目光瞬间被一抹熟悉的月白色牢牢攫住。
裴稚绾的脚步陡然顿住,心尖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恰在这微妙的时刻,裴珩砚捕捉到声响,缓缓转过头来。
裴稚绾毫无防备,直直撞进他深邃如渊的漆黑眼眸。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缠绕交织在一起。
刹那间,前晚充满旖旎与暧昧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裴稚绾的脑海。
裴稚绾慌忙敛目,掩饰眼中的波澜,快步走到裴珩砚的身侧。
她欠身,面向主位恭敬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主位之上的人尚未开口回应,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突兀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你就是柔曦公主?”
裴稚绾循声望去,这才惊觉殿内竟还有旁人。
待看清那人的面容,裴稚绾只觉一阵恍惚。
这人竟是母妃的贴身宫女——秋琴。
秋琴带着一脸惊奇快步来到裴稚绾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嘴角噙着笑赞叹道:“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不愧是大晟第一美人,真漂亮啊!”
秋琴那满含慈爱笑意的面容,瞬间将裴稚绾的思绪拉回往昔。
那时,母妃把她抱在怀里,秋琴则拿着小巧的玩具在一旁逗趣,引得她笑声不断。
裴稚绾还沉浸在回忆中,秋琴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狰狞。
她猛地伸出手,死死攥住裴稚绾的胳膊,情绪激动到近乎失控,怒吼道: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好好活着,小姐却丢了性命?”
“你锦衣玉食,受尽万般宠爱!可我家小姐呢,却只能孤零零地死去!你怎么也不去死!”
秋琴口中的小姐,正是宁妃,亦是裴稚绾的母妃。
当年宁妃身死后,秋琴突然性情大变,对裴稚绾仿若陌生人。
彼时裴稚绾刚刚痛失母妃,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也只有秋琴曾与她亲近些。
便期许能在秋琴那儿寻得一丝慰藉,寻回些许温暖。
可秋琴对她说,她身为女儿,应该陪母亲一起死。
秋琴又癫狂地大笑两声,喊道:
“你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就是我故意传出去的,我就是要让你也尝尝这痛苦的滋味!”
这些话一字一句,让她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不过一瞬,她原本娇艳动人的面容,瞬间没了一丝血色。
秋琴力气大得惊人,裴稚绾一时没防备,脚下猛地踉跄了一下。
不偏不倚,刚好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重心失衡。
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斜,直直朝着后方倒去。
裴稚绾下意识紧闭双眸,预想的疼痛却并未如期而至。
她只觉腰间蓦地一紧,一股冷冽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
裴稚绾缓缓睁开双眼,正巧对上裴珩砚那如往常一般清冷疏离的眸子。
与前一晚看向她时的眼神重叠。
她指尖下意识死死勾紧衣袖,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就在这时,秋琴突然大喊:“小姐,秋琴来陪您了!”
声落,紧接着“砰”的一声震响,秋琴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殿中的红柱猛撞而去。
鲜血从她额头喷涌而出,直挺挺倒在地上,当场没了气息。
裴稚绾吓得浑身一颤,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裴珩砚察觉到怀中身躯在战栗,抬手轻轻覆在她头上。
顺势将她的脸轻轻按向自己胸膛,头顶传来他温和轻柔的声音:“不怕,别去看。”
怀中的温热,丝丝缕缕透过层层衣衫,缓缓渗进裴稚绾身体。
她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淡香,不禁睫毛轻颤。
原本惨白如霜的脸颊,渐渐泛起些许红润。
“真是晦气!当初朕就不该留她一命!”
主位上的裴渊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旋即赶忙命人将秋琴的尸体拖出殿外。
随后,他的目光冷冷落在相拥的裴珩砚和裴稚绾身上。
瞧着两人亲密的姿态,裴渊面色一沉,重重地咳一声。
裴稚绾这才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从裴珩砚怀中挣脱,匆匆站好。
裴渊目光转向裴珩砚,问道:“太子,这事儿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裴稚绾也连忙将目光投向他。
裴珩砚凝眉,略一沉吟。
“事已至此,已然瞒不住,那就不必再瞒。”
一旁的裴稚绾听闻此言,眼睫止不住地轻颤。
不必再瞒……
这意味着,要将她的身世公诸于世。
一旦如此,接踵而至的,是铺天盖地的非议。
裴珩砚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缓缓侧首。
迎上了裴稚绾那双含满忧虑的眼眸。
用目光安慰她,无声地告诉她不必担心。
随后,他看向主位上的裴渊。
“即便柔曦并非圣上亲生,可既然已经被册立封号,那便是大晟名副其实的公主。”
“父皇只需昭告天下,阐明柔曦已录入族谱,也已祭拜过皇家祠堂。”
“如此一来,若还有人胆敢对此持有异议,那便是公然与皇家为敌。”
裴渊听后,连片刻思索都无,随意摆摆手,“行,就依你说的办吧。”
裴稚绾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此刻终于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
她朝着裴珩砚,轻轻眨了下眼。
眸光流转间,是不加掩饰的感激。
裴珩砚一瞬不瞬落在姑娘莹白的脸上,嘴角牵起些许弧度。
裴渊挺直腰杆,旋即从主位起身,看向裴珩砚道:
“既然今日你来了,朕还有一事与你说。”
裴稚绾见此,刚要行礼告退,裴渊却抬手阻拦,开口说道:
“柔曦,你也一并留下吧。”
裴稚绾当即停下行礼的动作,有些不解。
她与裴渊关系并不亲近,往常极少召见她,更别提留她在场。
裴渊走下主位,抬手招了招,示意二人跟上。
步入里殿,裴渊在桌案前坐下,拿起事先备好的画像,逐一铺开。
裴稚绾定睛瞧去,清一色全是女子的画像。
裴渊用手指关节扣了扣桌案,示意裴珩砚仔细看看。
“你也该选位太子妃了,总不能一直空着。这都是朕精挑细选的世家贵女,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裴珩砚眸光微敛,对桌案上的画像看都未看一眼。
而是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裴稚绾,语气看似随意地问:“皇妹觉得哪位合适?”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裴稚绾一怔。
裴渊闻言,眯了眯眼。
在这一瞬间,殿中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裴稚绾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自己。
她只能象征性地迅速扫了一眼桌案上的画像,滴水不漏地回应:
“父皇挑选的,自然都是万里挑一的好,不过毕竟是太子妃之选,还是皇兄来选吧。”
此话一出,裴珩砚眼底浮起难以窥探的隐晦。
他半敛下眼睫,不由分说回道:
“既然没有皇妹喜欢的,那儿臣也不用选了。”
裴稚绾诧异地看向他。
裴渊震惊了一瞬,完全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当即沉声唤他:“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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