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虞七娘尧霍然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本宫不是白莲花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虞七娘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晋国都城新田。虞府。一整夜的疾风骤雨,吹打的府中草木凋败,满池残荷。侍女郑葛提着木镶螺钿食盒穿过雕花回廊,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池中的残荷,轻叹一声,而后轻手轻脚踏进了面前的房门。室内静悄悄的。将提盒放置在案几之上,郑葛掀开珠帘就去唤人:“七娘子,七娘子快醒醒,该用朝食了。”淡青色的床帐隔挡了床上窈窕的身影,郑葛面上带着一丝哀伤。掀开床帐,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她抬眼向床上望去。床上的女郎不过豆蔻年华,容色虽还稚嫩,却隐隐露出无双殊色来。女郎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瓷白如玉的面容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黛眉紧蹙,泪水涟涟。郑葛见状,心头一阵发紧,大着胆子触碰她道:“七娘子,七娘子醒醒!!!”床上原本梦哭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郑葛的目光...
《重生:本宫不是白莲花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晋国都城新田。
虞府。
一整夜的疾风骤雨,吹打的府中草木凋败,满池残荷。
侍女郑葛提着木镶螺钿食盒穿过雕花回廊,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池中的残荷,轻叹一声,而后轻手轻脚踏进了面前的房门。
室内静悄悄的。
将提盒放置在案几之上,郑葛掀开珠帘就去唤人:“七娘子,七娘子快醒醒,该用朝食了。”
淡青色的床帐隔挡了床上窈窕的身影,郑葛面上带着一丝哀伤。
掀开床帐,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她抬眼向床上望去。
床上的女郎不过豆蔻年华,容色虽还稚嫩,却隐隐露出无双殊色来。
女郎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瓷白如玉的面容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黛眉紧蹙,泪水涟涟。
郑葛见状,心头一阵发紧,大着胆子触碰她道:“七娘子,七娘子醒醒!!!”
床上原本梦哭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郑葛的目光便同一双黑白分明澄澈透亮的眼眸对上。
她慌忙低了头:“婢服侍娘子起身,大郎君和三郎君方才差人传话,娘子用了朝食便该上路了。”
虞七娘闻言,神色怔忪了片刻,而后柔顺的点点头,就着她的手起身。
“阿娘呢?”
梳头的时候,郑葛又听到女郎低低柔柔的声音。
握着青丝的手微顿,半晌,郑葛忽的哽咽一声:“夫人连日恸哭伤了身子,方才姜姒姐姐差人来告,说是夫人如今起不得身,今日怕是送不了七娘子了。”
说到这里,郑葛再也忍不住,丢了篦子,蹲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七娘子,七娘子,婢舍不得七娘子啊,呜呜呜。”
她哭着哭着便开始打嗝,忽觉得头顶上一重,抬起头来,雾蒙蒙的眼睛径直对上了虞七娘清澈明亮的眼眸。
“傻阿葛,别哭了,待我走后你便去阿娘院子里吧,好生替我照顾阿娘。”
轻轻抚着郑葛的丫髻,她的眼圈也红了。
她要死了。
可是她不想死,她还未及笄,她才刚刚订亲,还没来得及孝顺阿娘、相夫教子,就要死了。
然不死不行,因她是虞家女,因前日她在襄阳侯府上失了清白。
这个世道,社会风气比较开放,男女大防其实并不严重,女子可同丈夫和离,丧夫亦可改嫁。
然,虞家女除外。
晋襄公七年起,上党虞氏以女子贞烈而闻名于七国,虞家出烈女,前前后后加上十日前吊死在家庙的大房堂姊,迄今已出了十位烈女,第十座贞节牌坊正在筹建中。
今日便是她赴死的日子,大兄和阿兄已经驾好车在前院等着了。
家庙便是她短暂一生最后停留的地方,她要被送到家庙,然后自尽。
“嗝~婢舍不得七娘子啊,呜呜呜,我可怜的七娘子啊!”
郑葛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虞七娘心慌意乱。
恐惧自眼底爬上眉梢,她秀美绝伦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这真是一场可怕的梦魇...一如方才梦中被湖水淹没时那没顶的绝望感。
可是分明,这不是她的命运啊!
梦里模糊的片段中,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落水的是虞六娘,可醒来后,她才恍然间想起,这次落水的是她,不是六姐姐。
“阿葛起来吧,地上凉。”
虞七娘心底又惊又怕,可看着郑葛失态的模样,却还是强忍着恐惧将她扶了起来。
提盒里的朝食到底没用分毫,胡乱梳了头穿好衣服,她便搭着郑葛的手出了房门。
天阴阴沉沉的,下了一夜的雨,便是空气也氤氤氲氲的。
木屐踩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眉间笼着愁云,喉间像是梗着一块东西,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出了鹦鹉洲,行了大约一炷香的路程,她停在了兰苑的廊下。
兰苑是她母亲戚夫人的居处。
侍女姜姒已经迎了出来,泪流满面的看着她:“七娘子快去进去看看夫人吧?!”
虞七娘却摇了摇头,秀美的面容上满是凄色。
然后,她对着房门跪了下去:“圆圆拜别阿娘,圆圆不孝,从今往后不能承欢膝下,万望阿娘珍重!”
圆圆是她的小字。
出了事她才发现,原来偌大的虞府,真正疼爱她的便只有阿娘一个人。
在其他所有虞家人的心目中,她的性命同虞家的名声相比不值一提!
“七娘子你进去看看吧,夫人她想见你,便见最后一面吧?”侍女姜姒双眼通红,满脸哀求。
虞七娘却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她重重的朝着房门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转身朝外疾行而去。
身后房间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恍惚听到阿娘用沙哑的声音唤着“圆圆”。
对不住阿娘,圆圆不孝,就不进去见你最后一面了。
你生养圆圆十四载,圆圆不想你为了女儿的事再对上虞家!
.
马车停在虞府门前,虞大郎和虞三郎面上满满的不耐。
这丝不耐,在看到姗姗来迟满脸泪痕的虞七娘后,达到了顶峰。
虞大郎径直道:“七娘子,能为家族赴死,你当感到荣幸,怎地做如此形状?”
虞七娘脚步微顿,柔美婉约的面容上头一次划过一抹嘲讽。
她从小熟读《女戒》、《女德》,将女子当三从四德、贞静柔顺的教条戒律几乎刻在了骨子里,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所坚持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大兄,我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吗?”
她秋水一般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堂兄和和胞兄。
虞大郎是虞家大房的郎君,虞三郎则同她一母同胞。
虞大郎闻言,神色一滞,俊朗的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悦来:“七娘子莫要任性,你失了清白,身子被一个肮脏下贱的家奴碰了,莫非你要嫁给那个贱奴?”
虞七娘闻言,满脸凄惶之色:“可是大兄,我是不慎落水被那位郎君所救,那郎君分明是我的救命恩人!”
三天前襄阳侯府设宴,她同虞六娘、虞八娘在侯府后花园湖边观荷,恍惚间被人推了一把落入湖中。
湖水没顶,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她被襄阳侯府的一个家奴救了。
虞大郎口中的贱奴,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因落水被一丈夫救起,便失了清白。
虞家女最是贞烈,摆在她面前的,除了以死全虞家女之名外,就是下嫁那个救她性命的侯府家奴。
“虞静瑶你闭嘴吧!”
虞三郎闭上眼复又睁开,狭长的眼眸中满满都是憎恶与厌烦:“阿娘为了你在牌坊中足足跪了两日,如今已经起不了身,你就不能学学三姐姐?”
他口中的三姐姐,便是守了望门寡十日前在家庙自尽的大房堂姐虞三娘,也是虞大郎的胞妹。
晋王室已经在为她建第十座属于虞家的贞节牌坊。
听虞三郎提起戚夫人,虞七娘抿了抿唇,纤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巴掌大的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不再多言半句为自己分辨,只轻轻转身,踏上了马车。
阿娘身体本就不好,一直药不离口,她不能再让阿娘操心了。
.
虞家家庙在新田郊外。
不到半日,虞七娘便站在了家庙中的祠堂里。
这个祠堂比较特殊,祭祀的只有十个牌位,最下面的一个牌位上写着“故烈女虞氏静琪之牌位”,下面有一行小字标着虞静琪乃程家未亡人为夫殉节之类的字样。
是的,这是虞家历代烈女的祠堂,祭祀的只有这十个人,确切的说是十位烈女。
虞七娘静静的看着这些冷冰冰的牌位,蓦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小到大安分守己贞静柔顺最终却要落的这样一个下场。
她一点都不想死,心里隐隐还有个奢望。
落水的这两日,她因为受寒一直昏昏沉沉的,昏睡中她做了一个冗长纷乱的梦。
梦境断断续续,梦里的场景支离破碎,零零散散,可是她却记得有一个人不停的在她的耳旁亲昵的唤着“梓童”...梦中的她拼命抬头,终于看清了那呼唤她的人的脸。
那人分明就是她的未婚夫君公子陵。
公子陵字子都,乃晋公第五子,年十七,美姿仪,晋人有云:“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引用)
去岁,她同公子陵订下婚姻之约,原本等她及笄之后,二人便要成婚。
想着公子陵,她的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渴望来。
“七妹妹!”
正思量间,祠堂的门忽然开了,接着响起一道柔美的声音。
虞七娘听到这声音,秋水一般的眸子瞬间亮了:“五姐姐!”
她转身看向来人,殷殷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一丝期盼。
虞五娘怜悯的看着面前的还未长成却丽色无边女郎,长叹一声道:“对不起七妹妹。”
虞七娘攥了攥衣袖,纤嫩白皙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他不愿救我,是嫌弃我坏了名节吗?”
昨日她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托虞五娘给公子陵送信,希望他能看在两人有过婚姻之约的份上,救她一命!
虞五娘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看向虞七娘,道:“七妹妹,公子陵已同虞家另结婚姻之约。”
虞七娘闻言,脸色微微发白。
“是六姐姐吗?”半晌,她有些飘忽的声音响起。
“嗯。”
虞五娘的声音低若蚊蝇,可虞七娘还是听清了她的那一声“嗯”,她整个人瞬间面如死灰。
虞五娘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神情木然的跪坐在祠堂中的蒲团上,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
她没有等很久。
不一会儿的功夫,祠堂的大门重新打开,天光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却在下一刻被祠堂内的阴气所湮没。
虞大郎和虞三郎领着几个下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两个下人手上分别捧着个捧盒,一个上面是白绫,一个上面是酒盏。
“七娘子,选一个吧。”虞大郎的神色有些复杂,恍惚间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虞三娘的牌位。
十日前他才从这里送走了自己的胞妹虞静琪,实在是因为她太不成体统!
“待你过身后,家主会上达天听封你为烈女,请晋公赐下第十一座牌坊,能为家族增添荣光,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虞七娘神色木然,呆呆的跪坐于蒲团之上,心头一阵发冷。
好半晌不见她开口,虞大郎和虞三郎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家族此次派了他二人处理这事,委实糟心,尤其是虞三郎,他是第一次经手这样的事情,并且对象是自己的胞妹。
“圆圆,莫要胡闹让阿娘操心了,你清白已失,实在是没有办法,阿兄也不想这样的!”
听到他说起戚夫人,虞七娘瞬间红了眼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兄长:“阿兄,我没有胡闹,这不是胡闹,圆圆要死了啊!圆圆不想死,阿兄你去求大父和伯父,你从前不是最疼圆圆的么?阿兄!”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虞七娘青涩稚嫩的身上,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苦苦哀求兄长替她求情。
胞妹哭哭啼啼的模样,让虞三郎的心底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他眉头紧锁,盯着虞七娘柔美可怜的面容看了片刻,半晌,闭眼复又睁开,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不死,不死难道你要嫁给那个卑贱的奴仆吗?虞家丢不起这个人!来人——”
说话的功夫,他转身冲着身后端着酒盏捧盒的仆妇道:“你过去,把酒给七娘子,既然她不愿意选,我这个当阿兄的帮她选!”
虞七娘呆呆的看着他,泪水糊了满脸。
眼前的大兄和阿兄陌生的令她害怕。
“七娘子请用吧,莫要为难仆。”
婆子不知何时已经跪到了她的面前,捧盒被她高高举起,其上玲珑酒盏晶莹剔透,酒盏中的液体清澈透明,静静地呈在她的脸前。
虞七娘轻笑一声,声音有些飘忽,也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操起捧盒上的酒盏便一饮而尽。
嗓子里火辣辣的,好似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虞大郎和虞三郎,秋水般的眸子里是刻骨的绝望愤恨。
虞三郎同她的眼眸对上,有些心虚的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
眨眼的功夫,偌大的祠堂里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瘫倒在蒲团之上,眸光一瞬不顺的盯着上方冷冷冰冰的牌位,静待死亡。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间被从外面打开。
虞七娘恍惚间看到一个笔直而伶仃的身影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然后俯身。
接着,她的嘴巴被不那么温柔的掰开,恶臭自口腔中的味蕾窜入鼻腔。
“呕~”
实在是太臭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吐过这么多东西,明明今晨的朝食没用,连日昏睡用的也大多是流食,肚子里并没有多少东西。
许是将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吧,她想。
她吐得昏天暗地头昏眼花,然后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抱她的人力气很大,还有些粗鲁,她的腰肢被掐的生疼,可莫名的,她却感觉到了一丝小心翼翼。
“大郎君、三郎君,七娘子的尸体被盗走了!”
去收尸却扑了个空的仆妇惴惴的前来回话。
虞大郎起身:“速速去查!”
“喏。”
虞三郎低垂着头把玩着腰间绣着青竹的精致香囊,清俊的面容上有片刻的怔忪。
【阿兄,阿娘说你近日少眠,这香囊阿兄且戴着,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可助安眠,阿兄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啊。】
这香囊是前些日子圆圆送的,她女工出色,几根青竹绣的骨节分明、清隽飘逸。
当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娇憨孺慕。
他猛地站起了身,抬脚就朝着家庙外走去,到门口时,却忽然顿足回眸,神情寥落的看向虞大郎:“大兄,前日我梦到三姐姐了,她说勒的好疼。”
虞三娘是投缳自尽的。
.
板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虞七娘缓缓睁开了眼眸,身下的木板硌的她浑身发疼,待眼睛适应了光亮,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她坐在一辆板车上,前面有个高瘦郎君正一步一个脚印拉着板车前行。
服毒后昏昏沉沉的记忆回笼,她瞬间便反应过来是面前的郎君救了她。
反应过来的瞬间,口腔里还未散去的臭味又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呕出了声。
板车停了下来,她的眼前出现了几片蕃荷,耳旁跟着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这是蕃荷叶,女郎可用来除臭。”
虞七娘接过蕃荷叶,径直塞入口中,然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郎君。
确切的说,是个小郎君。
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精致非常却因皮肤黝黑显得其貌不扬,然最令人瞩目的是他的身高。
虞七娘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高的郎君。
她的前未婚夫公子陵年十七身高八尺就十分罕见了,可面前的小郎却比公子陵更高挑几分。
身子虚弱的厉害,她挣扎着起身,跪坐着朝着面前的小郎君道谢:“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不,不用谢,不用谢!”
小郎君局促万分,黝黑的面庞上满满都是无措,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袖,似乎十分紧张。
“要谢的,郎君救了我一命,只是——”
虞七娘抬目四顾,发现四周杳无人烟,她和这小郎君在一处崎岖的山道上。
“只是我们要去哪里?”
她没有问面前的小郎君是如何出现在虞家家庙之中的,亦没有问他要将自己带到哪里。
若非这小郎君救了她,她如今已然是个死人。
小郎君见她没有害怕自己,手忙脚乱的从衣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她:“女,女郎。”
虞七娘接过了纸张,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瞬间又红了眼。
“是你?”
这是一张契纸,是面前小郎君的卖身契,是他作为襄阳侯府家奴的凭证,亦是束缚他自由的枷锁。
小郎君自卑又怯懦的看着面前明珠一般的女郎,低下了头,修长的身影瞬间佝偻了下来。
“对不起,女郎,是奴。”
虞七娘望着他的模样,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发酵。
半晌,她举起手中的契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撕了个粉碎。
“尧,七娘嫁你可好?”
契纸上有他的名,无姓。
尧霍然抬头,黑白分明的凤眸中陡然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只是很快,他眼底的光便黯淡了下来:“奴愿意护着女郎,直至女郎觅得良人。”
七娘却摇了摇头,笑盈盈的望着他,流着眼泪道:“尧,契纸已毁,襄阳侯府既放了你,你便不再是奴,你救七娘性命两次,七娘嫁你,心甘情愿!”
板车上女郎纤细娇柔,腰肢盈盈不及一握,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可那眼底的真诚却让他动容。
尧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心里快活的要飞起来一般。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黝黑粗糙的皮肤因为激动,泛出肉眼可见的红晕来。
他是一个卑贱的奴仆,面前的女郎乃新田贵女,二人之间,云泥之别。
能娶到这样一位贵女做妻子,于他而言,不啻于摘取明月。
“奴,我——”
盯着女郎,他激动的语无伦次,一时之间竟连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
虞七娘用帕子轻轻拭去颊边的泪痕,柔柔的望着他:“若无郎君,七娘早已化作孤魂野鬼,郎君切莫妄自菲薄,只是不知我们眼下要去往何处?”
尧看上去实在太过紧张了,虞七娘心里多少也明白些他的想法,只是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嫁给这位救了自己两次性命的郎君,便是奴仆又如何?
这几日她虽昏昏沉沉,心里却似明镜一般,对周遭的一切事情都明明白白。
家族放弃了她,除了阿娘,所有人都想让她像三堂姐一般以死保全名节,为虞氏女的丰功伟绩添砖加瓦。
她的好阿姊虞六娘,不止将自己推入冰冷的湖水当中,还转身抢了她的未婚夫。
还有——
那个梦里不停的亲昵的唤着她“梓童”的良人,不过几日的光景,便换了“梓童”!
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看不透彻,可是她却知道,眼前这个出身低微,见了自己局促不安甚至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的郎君却两次救了她。
她虞七娘如今身无长物,便只有这一具残躯,可报答恩人一二。
尧的一颗心像是在沸水里泡过一般,滚烫、炙热,甚至觉得自己一瞬间充满了力量。
他低垂着头,眼帘也跟着垂下,掩去了眼底骇人的光芒。
半晌,他略显低沉的声音才徐徐响起,“去陈,我是陈人,女,女郎可愿随尧赴陈?”
虞七娘闻言,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想不到尧竟然是陈国人。
当今中原大陆,周王朝积弱已久,天下九分,韩、齐、赵、魏、晋、陈、刘、楚、高山各路诸侯拥兵自重,各自为政,纷乱已久。
陈国距晋国新田最近的边域也有几百里之遥,尧被卖入襄阳侯府,想必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想着,她抬起头望向尧,美丽的面容上满满都是坚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焉,七娘既嫁郎君,郎君所在之处,便是七娘安身之所。”
她这话说的,属实大胆奔放,说完之后,自己便先红了脸,低下了头。
是以她没看到,尧在听了她说的这番话,瞬间咧开了嘴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若是人类有尾巴,怕是此刻他的尾巴都在晃个不停了。
“大善!”
活了十六载,尧头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有了盼头。
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快活的要飞起来了似的。
抬起头大着胆子飞快的看了一眼板车上的女郎后,他转身大步走到板车头前,重新拉起了车,脚下步子迈的虎虎生风。
嚼了蕃荷叶,虞七娘觉得嘴里的臭味散去了许多,因之前的毒酒刚喝进去不大一会儿就都吐了出来,眼下她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倒是没什么大碍。
她撑着车板缓缓坐起身来,身下的木板硌的她浑身发疼,可她却莫名的感到安心。
她的命保住了,不用再去死了,而且——
她离开了虞府,前面的路或许未必一路坦途,可却也充满了希望。
“女郎,可要喝水?”
“女郎,这是我带的粗饼,女郎食一些充饥吧。”
“女郎,日头有些大,女郎且先忍耐片刻,前面有大叶木,我去为女郎摘些做头衣。”
“......”
每行一段路,尧便停下来,担心她渴了饿了,虞七娘觉得心里暖暖的,郁气渐消。
二人在荒郊野外走了大半日。
路上渐渐有了人烟,行路的大部分都是丈夫,鲜少有妇人。
虞七娘敏感的察觉到随着路上行人的增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且越来越放肆。
她有些不安的缩了缩身体,刚想唤尧停下同他说一下此事,却被一老翁拦住了板车。
“兀那小儿,且停下车,叟有一言。”
尧自然也感觉到了落在女郎身上的目光,他的皮肤本就粗糙黝黑,此刻更是黑的吓人。
突然被拦住车,他抬起头,凤眸有些凶狠的盯着面前的老翁。
老翁被他凶狠的眼神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大着胆子提醒道:“世道不太平,小郎君和小娘子,尤其是小娘子,衣是绫罗,长的又极美,小郎君当藏好了才是,否则必遭大祸!”
老翁提醒完后,便摇着头绕过尧朝一边走了。
尧怔忪了片刻,虞七娘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不在虞府,如此实在太过招摇。
天下纷乱已久,民风凋敝,当街杀人者比比皆是,遇到灾荒年限,易子而食者亦多如牛毛,贵族出行,除甲胄护卫随侍,大多还要请游侠儿护着。
她一深闺女子,从前在新田除了偶尔参加些宴会,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
而尧是家奴,乍然得了明月一般的女郎做妻,心里只顾着欢喜一时也竟忘了人心之恶。
“尧,可有麻衣?”
身上的衣太过华丽,尧身上穿的麻衣就正好,虞七娘唤了唤尧,打算换下身上的衣服。
尧闻言,先是看了一眼貌美娇柔的女郎,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重新拉起板车,朝着一旁的密林拐进去,尧在前面守着,虞七娘躲在一颗大树后换衣。
待虞七娘重新出来后,尧的目光怔了怔,心底蓦地就有些不舒服。
面前的女郎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大了许多的麻衣,一张闭月羞花的面容也被涂的乌七八糟的,同先前的她简直天差地别。
虞七娘性虽温婉,却聪慧异常,当即便察觉到了尧的失落。
她在他的面前站定,轻声慢语的安抚道:“待到了陈,郎君为七娘置新衣可好?从家庙出来,七娘只有褪下来的这一身衣,听说陈盛产棉,七娘还从未穿过棉呢!”
陈盛产棉,陈人大多穿棉衣,晋在陈以南,晋人多穿麻衣,贵族们喜绫罗绸缎,虽然有行商,但晋国贵族们素以棉麻为卑贱之物,虞七娘也只是听说过棉,却并未穿过。
尧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亮晶晶的说了句:“善。”
二人便朝着板车的方向而去。
而虞七娘前后装扮不一的事情,却被一个先前搭讪未果的丈夫瞧了个清清楚楚。
因着先时他同尧打过照面,便没有再露面,反倒鬼鬼祟祟的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更换了衣服,用土泥抹花了面容,落在虞七娘身上的目光果然少了很多。
又行了半日,天擦黑的时候,二人到了一个名为“苟”的镇子上。
天已经黑了,二人便打算在镇上寻个邸店落脚。
“苟”是距离新田最近的一个城镇,路面开阔,街市也比较热闹,尧拉着板车走在路边,高挑的身材分外突出。
虞七娘披散在头发,整个人包裹在肥大的麻衣里,涂着满脸土泥的脸上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新奇的望着热闹的街肆。
这样热闹新奇的场景,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待板车拉倒一处卖糖人的地方,虞七娘直接看呆了。
她的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五花八门形态各异的糖人看,直到板车超出那卖糖人的摊子好一段距离,她还回头望着。
本就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尧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当即掉头往回走。
待走到近前,尧放下车辕,解下背上背着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枚刀币,就朝着卖糖人的老妪走去。
“郎君!”
虞七娘在他身后唤了一声,尧回头,却见她正对着自己轻轻摇头。
言下之意,不用为她买糖人。
尧这次却没依她,反倒坚定的走到卖糖人的老妪旁,选了一只兔子糖人,一只小豚糖人,掏出刀币来付钱。
只是——
老妪手中的糖人还未成形,摊子就被蓦然出现在这里的一对年轻男女撞翻了。
热辣辣的糖浆溅了尧满身,撞翻摊子的年轻男女满脸仓皇,浑身狼狈极了。
尧和虞七娘的视线落在了这对男女身上,发现这对年轻男女样貌十分不俗。
“阿娘,阿娘救我们!”
年轻妇人见到老妪,当即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年轻男子也满脸期待的看着老妪:“阿娘,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周遭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嘈杂了起来。
“抓起来,将这对不知好歹的小儿绑起来,穆侯能看得上他们是他们的福气!”
十数个凶神恶煞的爪牙冲到这糖人儿摊前,一把掀翻了摊子,有两个爪牙更是直接将尧撞到一旁,伸手去抓那对年轻男女。
老妪看上去年纪很大了,颤颤巍巍的抱住妇人,瘪着嘴巴道:“老妇曾为公子乔之乳母,诸位郎君行个方便,恕了我儿我妇吧?”
“公子乔?”爪牙中的一个先是一愣,接着冷笑一声道:“公子乔已死,你这臭媪,滚一边儿去!”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老妪的半个脑袋便飞了出去。
周围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做鸟兽散。
虞七娘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看着这一幕。
尧在老妪血溅三尺的时候,就转身奔至板车前护住了七娘。
因为跑的太快太急,他还撞到了一人。
那人被他撞得趔趔趄趄,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才匆匆离去。
虞七娘缩在尧的怀里微微颤抖,一双眸子怯怯的望着面前的场景。
老妪留在躯干上的半颗头颅缺口处,鲜血喷射,就近抱着她的年轻男女被喷洒了满头满脸,看上去份外渗人。
年轻妇人直接吓呆了,一动不动的跌坐在一旁。
爪牙们一哄而上,扯着那对年轻年轻男女就离开了,及至他们走远了,虞七娘还能听到那年轻郎君痛苦绝望的哀嚎声。
“造孽呀,凛侯欺男霸女杀人如麻,连温媪都杀了,唉,可怜江郎君和他的妻子了。”
远远的,有叹息声传来。
“方才凛侯府上的不是说公子乔歿了吗,若然凛候怎么敢派人杀掉温媪?”
别看这地方街肆林立,可不是谁都能平安无事的在这里摆摊做生意的,公子乔乃晋公第三子,其母赵姬深受晋公宠爱,子凭母贵,是以温媪离开新田后,还能借他的势度日。
“可怜江郎君和江夫人了,凛候男女不忌,最喜玩弄夫妇,唉~”
“谁叫江郎君夫妇相貌如此出色来?嗟呼~”
“......”
虞七娘窝在尧的怀里,心头一阵发冷。
她从未见过如此这般血腥可怕的景象,而更令她惊恐的是,那对年轻男女竟然是一对夫妇...听方才谈话之人的意思,那凛候丧尽天良竟然喜欢凌辱人夫人妇!
“郎,郎君,我们走吧。”
她牙齿打着颤,越想越怕,暗自庆幸自己在进“苟”镇前遮掩了容貌,而尧——
她抬起头看着尧黝黑粗糙的皮肤,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尧的五官精致昳丽,幸而容貌被一身黑皮所掩,否则以他二人容颜之盛,怕是...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抱紧了尧,声音闷闷的:“郎君,七娘害怕。”
怀里的女郎小小的软软的,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怀中他的腰,全身心依赖着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全世界一般。
尧满脸通红,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般,“嘭嘭嘭”跳个不停,半晌,他才大着胆子鼓起勇气摸了摸女郎鸦羽一般的青丝道:“莫怕,尧会护着女郎!”
与此同时,他的眸光看向穆候爪牙们离去的方向,凤眸中浮现出野兽一般凶残的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虞七娘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尧恋恋不舍的松开怀中女郎,起身拉起板车就去寻邸店了。
虞七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妪的糖人摊,制好的糖人摔碎了满地,到处都是芽糖丝,老妪溅出的血迹同碎裂的糖人粘在一起...有闻讯赶来的清道夫为老妪收尸,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那年轻的江郎君和他的妻子二人接下来还要面对更加可怕的事情。
她的心底蓦地就升起一股悲凉来,不知是为这可悲的一家三口,还是为什么。
“这位郎君,承惠五刀币!”
尧很快找到了一家邸店,虞七娘跟在他身后,低垂着头进了邸店,耳旁传来邸店掌柜的声音。
尧伸手去摸自己的包袱取刀币,只是,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这些年来在襄阳侯府幸幸苦苦攒下的几百枚刀币竟不翼而飞!
尧瞬间急红了眼,又是无措又是懊悔的看着虞七娘。
邸店掌柜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赶人道:“天色已晚,若是小郎君和小娘子没有钱币的话,倒是可以去铃铛花坊,那里正四处招工,包食宿!”
虞七娘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头上,此前一心赴死,钗环首饰一应都摘了下去,连头发都是用发带绑着,果真是身无长物。
“敢问掌柜的那铃铛花坊是...?”
尧并没有从七娘那里看到分毫责怪和不满,女郎眼底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信赖和依恋,这让他的心里又酸又涩,却暖暖的。
今日发生的这些事,让他学会警醒,心底更暗暗发誓一定要待女郎如珠似宝。
“这铃铛花坊乃陈国教坊司周游列国献艺的歌舞伎队伍,常年招工,杂役每旬五十刀币,女使女婢每旬三十刀币,过两日车队就要动身回陈了,你二人尽可去看看。“
那掌柜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
虞七娘轻轻拉了拉尧的袖子,两人便转身出了邸店。
二人并没有看到,在他们转身出门的瞬间,那掌柜对着大堂内一个男子微微颔首示意。
.
铃铛花坊的车队在苟镇最大的邸店下榻。
尧领着虞七娘沿路打听,除了这铃铛花坊可能会收留身无分文的二人外,这苟镇竟连个庙宇道观都没有。
二人到达邸店的时候,早有人通风报信给了车队中负责调教人的管事妇人褒朱。
听说是个绝色,这褒朱也坐不住了,起身就朝着邸店门口走去。
远远的,褒朱就看到门口站着个瘦高郎君,待走近了才看清这高瘦郎君身后藏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郎。
夜色下,女郎娇小纤弱的身子隐在粗糙肥大的麻衣之中,巴掌大的小脸上污泥满布,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惴惴不安的望着她们。
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女郎脸上的污泥,褒朱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柔和一些:“小郎君和小娘子是来做活的?”
“正是。”尧躬身道:“听闻贵车队不日赴陈,日前正在招工,我夫妇二人赶路不慎丢失了钱财,望能跟随车队一同赴陈?”
褒朱不着痕迹的盯着虞七娘打量一番,点点头:“善,杂役每旬五十刀币,女使女婢每旬三十刀币,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为你二人分配活计。”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准备吩咐人为尧和虞七娘安置。
不想尧却开口了:“管事娘子且慢,我名尧,我娘子身子不好,来做活的只尧一人,明日管事娘子不必为我娘子安排活计,我娘子的一应开销便从尧的工钱里扣!”
褒朱闻言,倒是十分诧异的看了一眼尧。
月光的照耀下,面前的郎君五官虽精致一身黑皮却暗淡粗糙,竟好似烧过的木炭一般,看着便让人扫兴无比。
想不到这小郎君年岁不大却是个疼爱娘子的!
不过她原本就没打算让这女郎做粗活,所以十分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善。”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