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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你一枝春

宇宙人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江引舟是个初出茅如的懵懂单纯天才少年风扶摇是个饱经风霜的美貌高冷少年一个意外,江引舟救了风扶摇,认为他是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同龄人又一个意外,风扶摇救了江引舟,于是两人的命运从此相互交织在了一起......

主角:风扶摇,江引舟   更新:2023-03-29 13: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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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风扶摇,江引舟的其他类型小说《赠你一枝春》,由网络作家“宇宙人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引舟是个初出茅如的懵懂单纯天才少年风扶摇是个饱经风霜的美貌高冷少年一个意外,江引舟救了风扶摇,认为他是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同龄人又一个意外,风扶摇救了江引舟,于是两人的命运从此相互交织在了一起......

《赠你一枝春》精彩片段

江都城,辰时。

城中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宽阔的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铺子,连着下了几天的寒雨今天终于停了,每个铺子前都堆满了人,所有人都谈笑风生,笑脸盈盈。

此时,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倚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窗边,满面愁容地看着这群人。

少女一身白衣,皮肤白皙,似雪一般,头上虽然只戴着一支珠钗,但那珠钗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他怎么还不来?”少女对着窗外喃喃。

“小姐别急,应该是有事耽搁了,也许马上就来了。”

她身后站着两位丫鬟,其中一位轻声说道。

“可是……我们能在待在外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另一个丫鬟小梅道:“小姐莫慌,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向老爷打个谎就是了!”

“不可!”少女脸上微微现出不快,“我们这次出门本就不该,怎么能再向父亲撒谎!”

“可是,”小梅面露委屈,“小姐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了出府的机会,如果连面都没见着,那也太……”

“太什么?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倘若一次不如意,便要去做一次违背良心的事,那这世上怎还会有什么品行端正,正直善良的人?”

“是,”见小姐似有怒意,小竹连忙说,“小梅已经知道错了,小姐你莫要再生气了。”

少女转头望着他们,脸上的怒色褪去,叹了口气,道:“嗐,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们?我现在所做之事,已是大逆不道,有违女德了。”

“小姐,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呢?众人皆说,情难自已,情难自已,小姐也是人,莫要过分难为自己了。”

少女苦笑了一声,“这不过是人们聊以自慰的借口罢了。”重新转向窗外,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只和他说几句话就走,说几句话就离开,不会有其他事的,爹,爹会原谅我的。”

小竹和小梅看着她,都暗暗叹了口气。

她目光不停地在街道探寻着,时不时便朝一个地方瞥上一眼,可似乎始终没有发现目标,每瞥一眼,便深深叹一口气。来回几次后,终于放弃了希望,最后,满脸失望地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睛。

小竹和小梅也都失望地看着小姐将身体收回。

就在这时,少女的眼睛突然一亮,迅速又将收回的目光探了出去。随后,双手拍打窗沿,激动笑着说:“他来了,他来了!”

小梅、小竹也都激动地笑了起来。

小梅:“那小姐……”

谁知,话没说完,却又见少女满脸失望地转过了头。

小梅和小竹俱一惊,小姐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很开心吗?

少女黯然地离开窗边,坐到了桌子旁,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小竹小梅迅速往窗外看去,心中一凛,顿时明白过来。

小梅:“小姐,要不我去想办法让那些人走开?”

“别,不能那么做,我早该想到的……”

“小姐……”

“他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少女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但笑容又立刻消失了,“喜欢他的人自然很多,我,我算什么人,怎么赶走他们。”

“小姐,你是江府的千金大小姐,是王爷最看重的女儿,你有资格这么做!”小梅看不下去了,略带愤慨地说。

“住嘴!跪下!”少女“砰”的往桌上一拍。

小梅脸色微变,但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害怕的神色,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小姐……”小竹慌忙道。

“你也闭嘴!”

“是……”

“我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江府最忌这样的做法!爹从小就说要以德服人,以善服人,你们一直在我身边,耳濡目染,怎么今天竟还说出这样的话!”

“可这也算不上……”小梅咕哝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少女面带愠色,仔细瞧着她,“我看你这样子还是没有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回府后还得去领罚!”

“别啊,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听到回府领罚,小梅彻底慌了,“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小姐原谅奴婢吧……”她哽咽起来,泪水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望着小梅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少女心中产生不忍,心想:“我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小梅话虽说得不对,但她毕竟是为了我,哎……为什么我总是什么事都处理不好……”

她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领罚就算了吧。”

“是,谢,谢谢小姐。”小梅擦着眼泪,倚着小竹站起了身。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少女,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少女却没有再说话,双眼凝视着窗外。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待在房间里。

良久,少女收回目光,咬了咬牙,望向她们,道:“你们去窗边守着吧,如果看到那些人走了,立马告诉我。”

小竹小梅面面相觑,小竹道:“可是,时间会不会来不及。”

“我们今天晚些回府。”

“那老爷那边怎么办?”

“爹那边我到时候再想办法。”

经过一番挣扎,她决定还是从父亲那边解决,虽说她并不愿对父亲说这件事,但要她去利用自己身份去对付其他人,实在是做不到。

衡量一番,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了。

小竹小梅没有说话,齐步走向窗边,都暗暗叹了口气。

少女缓步走向床边,躺了下去。

今天天亮就匆匆出了府,已是很劳累,再加上昨晚一晚没有合眼,到现在,只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

小梅回头朝床上望去,微微叹气,低声道:“小姐这样又是何必呢?”

小竹也叹了口气,“小姐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做任何事都求完美,不允许任何有违良心……”

“可有些事并没有违背良心啊,”小梅插口,“至少我觉得没有。”

“或许是小姐不想让自己沾上任何黑点吧。”

“小姐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犯错的,这世上这么多事,怎么可能万事都做的那么纯洁,那么完美,那么黑白分明……”

“你们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呢?”少女轻柔的声音传来。

“没,没说什么。”

两人立刻住了嘴,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朝窗外望去。


风扶摇的字画摊和周围所有的摊子一样,围着一群人,但又与其他的摊子不同,因为,围在他的摊子前的人,全是女人,只有女人。

这些女人们谈笑风生,品着摊上的风扶摇的字。

但她们其中真正来买字的人并不多,表面上挑着字,实际上是在偷偷瞧着他。

但风扶摇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冷冷地回答她们问题,冷冷地等着她们离开。

“这幅字怎么卖?”良久,终于来了一个真正买字的妇女。

“十五文。”

妇女脸上面露难色,“这么贵啊,便宜一点,我女儿很喜欢你的字,十文吧,十文我就买走。”

风扶摇斜眼看她,没有说话。

妇女见他不肯降低价钱,将一个小女孩推上了前,弯腰轻声说:“晓晓,你求求哥哥,让哥哥便宜一点。”

小女孩约摸五六岁,皮肤粉嫩雪白,模样甚是可爱。妇女认为让她讲价,应该没有人会拒绝,至少之前没有。

小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用娇嫩的声音说道:“哥哥,便宜一点。”说完,脸上染上一片红晕。众人看着她,无不觉得甚是可爱,那红嫩的脸让人看得都想伸手摸一下。

谁知,风扶摇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垂目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冷冷地道:“十文不卖。”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不觉吃了一惊。

这少年长得如此好看,怎么脾气竟这样冷淡,面对这般可爱的女孩也无动于衷。

一些人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些想法。

其中一人说:“这位公子,看在这姑娘这么可爱的份上,就便宜一点嘛,人家小姑娘可是很喜欢你的字呢。”

“对啊,对啊。”人群中传来附和。

风扶摇朝人群扫了扫,周围的人瞬间感到一股冷风吹来。

只听他冷冷地道:“还买字吗?不买可以走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

过了一会,一个尖锐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大声叫道:“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身这样的脾气,有谁受得了啊。”

“是啊,是啊。”几个人应和着。

“走吧走吧,不看了不看了,这写的是什么啊!”原先那女人又说。

随着这句话,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走开,有些人不愿走,也被同伴拉着离了开。

“晓晓!”那妇人拉着晓晓离开,不料晓晓挣脱母亲的手又跑了过来。

风扶摇冷冷地看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晓晓小心地将手伸了出来。

风扶摇垂下目光,只见那小小的手心里,放着几枚钱币。

晓晓红着脸,嗫嚅道:“这些,这些钱够吗?”

风扶摇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望着远方,冷声说:“不够。”

晓晓失望地放下手臂。

但风扶摇似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将望向远方的目光收回,低头自顾自的摆弄桌上的字。

“晓晓!”妇人追了过来,却见晓晓低头站在摊前,只道晓晓被风扶摇欺负,急忙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

“等等!”风扶摇突然叫住她们。

妇人停了下来,怀疑和害怕地看着他。

风扶摇没有看她,将手朝晓晓伸去,冷冷道:“给。”

他手里持着一张字画,与桌上的字画对比,可以看出是最昂贵的一张。

晓晓满脸欣喜地伸手去接。

不料风扶摇又将手肘缩了回去。

“钱呢?”

妇人一惊,“我……”

话还没有说完,晓晓就蹦蹦跳跳地跑上了前,将手里的钱递给风扶摇。

妇人又是一惊,晓晓给风扶摇的钱只有三文。

她走上前,手往钱袋摸索着,打算再补上几文。

风扶摇扫了她一眼,道:“不用了,你们走吧。”

“这……”妇女犹豫着,却见风扶摇冷冷的目光射来,立马道:“谢谢老板了。晓晓,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晓晓怀里抱着那张字,满脸微笑地说。

风扶摇没有理她,重新低下了头整理字画。

“小姐,她们都走了!”小竹急忙奔到床边,大声叫道。

“啊?”少女微微睁开眼睛,由于一夜没睡,她一躺下便睡着了。

“那些女人都走了!”小梅大声补充道,也从窗边走了过来。

“什么?真的吗?过了多久?我睡……”

“小姐别慌,没过多长时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女人一起散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

“管他什么事,她们走开对咱们来说就是好事!”小梅兴冲冲地说道。

“小梅!”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不能这么说。”

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奴婢现在就下去吧。”小梅笑着说。

“等一下!”少女叫住小梅,眼神慌乱地打量着自己,“我,我现在看上去不奇怪吧,头发有没有乱,衣服……”

“没有,没有,小姐看上去非常完美。”

“真的吗?”

“真的!”小梅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你,你下去吧。”

“是!”小梅激动地朝门外走去。

“记得照我们开始说的那样!”望着小梅的背影,她又加了一句。

但小梅好像没有听见,砰的直接将门关上,没有回答她。

少女和小竹在房间里等着。

少女坐在桌边,心脏砰砰砰地乱跳,感觉下一秒就要跳出自己的胸膛,虽是寒冬,但她此刻只觉自己似被火烧一般炎热,激动,兴奋,害怕,担心,愧疚交织在她身体里流动,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蹭地站起了身,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是江灵,她是江灵,没有什么事可以困住她,没有什么事可以困住她。

小竹站在窗边,满脸焦急地看着窗外,耳朵不停地朝外伸着,想要听他们在说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小竹突然叫道:“小姐,他们上来了!”

江灵一怔,不停踱着的脚步突然顿住。

口中喃喃:“来了……来了……”

没过多久,只听“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小竹和风扶摇同时走了进来。


“你是怎么和他说的,我在窗边看着你们,只觉他的表情好可怕,还担心他不会来呢。”

小竹和小梅并肩站在门外,小竹低声地问。

“我……”小梅嗫嚅着,一双手不停地绞动。

屋内,一种尴尬的气氛正在不停地蔓延—也许只有江灵自己这么觉得。

她站在风扶摇面前,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与她预想的不同。

她不应该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会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可现在,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

她只觉得脸上热得发烫。

她想知道风扶摇的表情,却又不敢抬头。

良久良久,她终于挤出了三个字:“坐,坐吧。”

风扶摇没有说话,坐了下来。

“公子,”江灵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但依旧带着颤抖,“我叫江灵,能问一下公子的姓名吗?”

“我姓风,风扶摇。”

听见风扶摇将名字告诉了自己,江灵心里平静了一点。

她缓缓朝风扶摇望去,微微一笑:“风公子哪里人?”

她原本想这样问,但她顿住了。

只见风扶摇并未看她,只是凝视着前方,一脸肃穆。

“江小姐需要多少字?”风扶摇突然问。

“嗯?”江灵一头雾水。

“江小姐不是要买字吗?”

“买字?”江灵一怔。

随即明白过来:“想必是小梅说了慌,以买字为借口把风公子叫了上来,这个小梅,怎么与开始说的不一样。”又想,“罢了,风公子的字确实也不错,我可以先和他聊聊这个。”

“什么?!”小竹一脸惊骇地瞪着小梅,“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知道……”

“小声点!你难道要叫得人尽皆知吗?”小梅朝四周望了望,有几个人奇怪地朝她们望了几眼。

“可是小姐最讨厌用自己的身份……”小竹压低了声音。

“可我不那样说,他根本就不上来啊!”小梅瘪着嘴说。

“这,这可如何是好……”

“哎呀,担心什么,能让他上来不就行了。”小梅摊着手似无所谓地说道。

“风公子的字写的确实很好,不知风公子最喜欢写哪种字?”江灵微笑着说。

她从小便在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手下研习书法,对自己在这方面的认识和学习颇为自信。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又稍稍平静。

“在下写字只是为了谋生,说不上喜欢写哪种。”

“……是吗?”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微微一笑:“只是谋生也是极好的……”

她逐渐找回自己的状态。

“江姑娘到底要多少字?直接开口说便是了。”

“我……”

可是,她刚找回来的状态又瞬间被打碎。

心脏又不争气地怦怦乱跳起来。

她紧张地望着风扶摇,风扶摇目光依旧凝视着窗外,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良久,她咬了咬牙,说道:“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来找你买字的!”

原本以为,说完这句话后,对方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奇怪的是,风扶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反而缓缓抬起了眼眸,目光开始凝视着她。

被风扶摇那双动人的眼睛注视着,江灵立马低下了头,脸庞控制不住地染上一层红晕。

不知过了多久,风扶摇突然低声说道:“你是江石江王爷的女儿吧。”

江灵眼波微动,略微惊讶地说道:“是,是的。”

风扶摇站起了身,冷漠如雪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神色,但那神色又立即隐去。

他微微作揖,说:“既然江姑娘并不是找在下买字,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着,转身离开。

“等一下!”江灵叫住了他,声音略微有些发抖。

她急步跑到他的面前,双眸激动地看着他的脸庞。

风扶摇却不再看她,凝神注视着她的身后。

江灵望着风扶摇俊美的脸庞,樱唇欲张又合,想说什么话却又不敢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紧双目,终于喊出了那句话:“我,我心悦你!”

风扶摇目光微闪,表情发生了改变。

但江灵却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说完那句话后,她就迅速低下了头,脸颊变得绯红。

“你确定?”

只听风扶摇悦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低着头,微微点头,“嗯,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我就喜欢上你了。”

“第一眼?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又很奇怪。

她仍然将头低着,不敢抬起,低声说道:“有天上午,我坐在马车里,抬起车帘望着车外,就见到了在卖字画的你……”

“错了。”

“嗯?”江灵心中一惊,终于将头抬起,问:“什么错了?”

风扶摇依旧没有看她,缓缓道:“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错了。”

“什,什么?”江灵瞪大了双眼,惊讶奇怪盖住了开始的羞涩。

并不是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见过他?

由于是江王爷的女儿,她自小是要与许多人打交道的,再加上她爱行善事,与平民百姓接触的也不少,或许是某个时刻与风扶摇见过面?

不,不可能,她之前一定没有见过他,那一定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果她开始就见过风扶摇,她是不可能忘记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上午,她见到风扶摇的情景。

那时,她坐在马车里,等着买东西的小竹小梅。

可不知为何,等了许久,她们还未回来。

她渐渐觉得烦闷枯燥,无所事事,于是,她伸手掀开了车帘,望向车外。

车外阳光四射,微风吹拂,街道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但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在无数人中,她一眼就望见了他。

他站在长街对面,一袭白衣。

阳光温柔地倾泻在他白皙的脸庞,

微风轻轻拂动他的发梢。

他站在那里,宛如一个仙人,瞬间就将她的烦闷与枯燥拂得干干净净……

从此以后,她再也忘不掉他了……

“不,我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江灵斩钉截铁地说。

“不,那并不是你第一次见到我。”风扶摇终于将双眼望向了她。

江灵的目光第一次与他的目光触及。

她看着他的双眸,只觉那双眼睛美得动人,似桃花,似明星,似……

突然,她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她的背脊蹿了上来……

这个眼神,这个目光……

为什么隐约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她突然产生一种害怕的感觉……

只听风扶摇的声音如幽灵般传来:“江姑娘,谢谢你那时的馒头。”

馒头?

馒头!!

她尘封,不,她压抑,努力埋藏的记忆突然打开!

“你……”

江灵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不可思议开始充斥她的双目,紧接着变成惊骇,冷汗从她的额头渗出。

空气都似乎凝固住了

风扶摇深深望着她,低声道:“对,我就是当时那个人。”

“你……”江灵已说不出其他任何话了,双目惊恐地瞪着眼前的人,灵魂似乎因为惊吓被抽出了身体。

“你……”

那黑暗的记忆,那一直被她努力压制在心底的记忆,终于还是像黑夜一般,降临了下来!


白日的时光转瞬即逝,黑夜迅速降临,大街恢复成原本的空旷,寂静无声,月亮透过层层云雾,将淡淡的银光洒向地面,风呼呼地刮着,一次一次攻击着鳞次栉比的房屋,似乎想把屋内的人牢牢困住。

“哈欠!”王大力重重打了个喷嚏,将身体缩得更紧了,他的手不停地相互摩擦,想擦出一点温热,抵抗这令人讨厌的寒风。

“你说这人怎么惹到公子了,害得我们在这里受罪!”王大力没好气地抱怨。

此时,黑暗的长街角落里站着几人,王大力站在中间,不停地朝街心望去。

身旁两人和他一样,均是家仆打扮,同样冻得瑟瑟发抖。

“谁知道他怎么惹到公子,这人真是不想活了,把公子气成那样!”李小说道。

“我听说,当然也是听说哈,好像是那人踹了公子一脚!”另一人李力低声道。

“啊?!”另两人同时发出惊呼,满脸的不可思议。

王大力:“你怎么知道?”

李力:“我也不是知道,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有人看到公子与那人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公子被那人踹了一脚。”

“啧啧啧。”王大力连连咂舌,顿了顿,似是想象打斗的场面,又道:“难怪公子要我们不惜一切也要逮到他。”

“哎?不是吧,”李小发出疑问,“如果那人真胆大包天,把公子踹了,那公子吩咐我们的时候为啥还特别让我们不要碰到他脸,虽说打人不打脸,但对公子来说,最喜欢的不就是打别人的脸嘛。”

王大力:“对哦!公子平时瞧着某个人不顺眼,都会甩别人两个耳刮子,更何况还是被踹了一脚!”

李力转头向四周看了看,似是观察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把头向他们靠近,低声道:“好像是那男人长得特别好看,被公子瞧上了。”

另两人心中一惊,瞪大了双眼,公子行为放荡,爱沾花惹草他们是清楚的,但没想到,公子竟还男女通吃!

李小:“那我们等会怎么对他下手?他可是公子看上的人。”

李力:“公子不是说了嘛,不打脸就行,咱们只要做到不碰到他脸不就行了。”

李小:“可……”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李力用食指抵住了嘴唇,示意他别说话,低声道:“别说了,人来了。”

三人随即紧张起来,目光小心翼翼地朝街心探去。

风扶摇走在街上,幽暗的长街中只有他一人,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衬得他的皮肤更加惨白。他走的速度很慢,双臂无力地耷在两侧,神情似十分疲惫。

他刚从郊外的树林里回来,因为江灵,今天的字画没有得到一分钱,为了填饱肚子,只得去树林里采些果子野草。可是严冬寒日,哪有什么野草果子,寻遍了整座山,也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无功而返。

风扶摇渐渐朝他们走近,拐角三人见他似是无精打采,疲惫不堪,心中暗暗叫喜。

随着一声吼叫,三人从角落冲出。

风刮得更猛了,月亮前的云雾都似被吹开了来,照在街上的银光,更亮了。

“要怪只怪你惹上了我们公子!”

江引舟正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幽暗的小巷子里,突然听到了这句话。

嗯?

他耷拉着的脑袋和弯着的腰瞬间直了起来。

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侧了侧头,双足一点,一跃而起,跳上了屋顶。

月光下,只见街心站着四人,一个白衣少年,三个大汉。

看来这三个大汉要对付这个白衣少年。

以多欺少,卑鄙无耻!

嗖!转身就要跃下屋梁。

但,身体跳了一半,又收了回来。

他摩挲起下巴,轻轻坐了下来,两腿垂下屋檐,轻轻晃动。

那白衣少年看起来似是十分疲惫,满脸惨白,但神态自若,丝毫也不慌张。

想必对付这三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自己应该不需要出手。

嗯,且先看看。

只听一个大汉一声怒吼,扑了上去!

嗯……这个大汉应该只有蛮力,没什么本事……

看样子,那人应该一只手就能拿下。

刚这样想着,果然一只手拿下了!

不过,是那个大汉将那少年一只手拿下了!

江引舟:“……”

这人这么弱?不会吧?

却见那白衣少年依旧不慌不忙,满脸镇定。

嗯,或许是想和他们玩玩……

“啊—”又一个大汉怒吼声传来。

看起来,这个大汉依旧没啥本事,只有蛮力。

江引舟这次凝住了神,想看那人怎样出手将他们打飞!

但……

一眨眼,

那少年的另一支胳膊竟直接就被那人钳住了!

江引舟:“……”

难道他真的这么菜……

但白衣少年依旧面不改色,淡定如常。

江引舟又想:“也许是故意让着他们,怀有别的目的……”

“走!快走!”

三个大汉用力拽着白衣少年的胳膊想要拉着他向前走。

但白衣少年却始终不动……

……

看来确实很菜……

那这样的话,这三个大汉就欺人太甚了!

不行!这样可不行!

江引舟用力摇了摇头,又用力点了头,双脚一蹬,一跃而下,转眼跳到了四人面前。

四人眼前突然跳出一个大活人,都吓了一跳。

待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这人十七八岁,一身黑衣,头束高马尾,皮肤白皙,眉目剑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此刻,这个少年正双手插着腰,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风扶摇双眸微微闪动,但又随即平定下来。

王大力面露警觉,沉声道:“这位公子,你挡着我们做什么?”

江引舟笑了笑,“这条路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怎么?你们能走,我就不能?”

“此路甚宽,公子为何独独拦在我们前面?”

“因为……我乐意!”

王大力面露怒色,心想此人定是来找他们麻烦的,冷冷道:“这位公子,我劝你赶紧让开,否则我家公子知晓,定饶不了你!”

江引舟刚刚就听他们提起他们公子,这动不动就搬出主人威胁他人的家仆,实是可恶至极,恶仆有恶主,想必他们公子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李小面露骄傲之色,叫道:“我家公子是林府林大公子林生!”

江引舟哈哈大笑,“林生?没听过,是怎样一个人?有脸没脸?”

“你!”王大力双眼狠狠向他瞪去,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怒道:“你竟敢这么不把我们公子放在眼里,小心我们公子宰了你!”

江引舟冷笑一声,反手扣住王大力的手腕,轻松一拧,道:“我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怎样?”

虽看起来是轻松一拧,但力度却着实不小,王大力痛得直呻吟。

李小看到此景,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道:“你……你快放开他……”

江引舟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把那位公子放开,我就放了他。”

李小和李力面露难色,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

“啊!”江引舟加重力气,王大力痛得大叫起来,直道:“你们快放了他,快放了他!”

两人这才放开风扶摇。

见风扶摇已被放开,江引舟将手松开,谁知,松开的刹那,王大力一声怒吼,一拳朝他腹中击去!

“小心!”风扶摇喊道。

江引舟立马连退两步,抬手去挡,手掌一推。

王大力被用力推了出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江引舟脸上笑意已全然不见,满脸冷峻,垂目而望,冷冷道:“找死!”

王大力此时被吓得不轻,定在原地竟无法动弹,惊骇地看着江引舟。

李小和李力见状,迅速朝王大力奔去,将他架起,三人跌跌撞撞地逃开。

两个大汉拖着一个大汉摇摇摆摆地向前跑,这背影着实好笑,江引舟脸上的冷峻消失不见,笑出了声,心道:“还是算了,他们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若追下去,便是欺负人了。”转头望向风扶摇,笑道:“你没事吧?”

风扶摇微微朝他一瞥,轻声道:“谢谢了。”

江引舟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样子,笑道:“没……”

谁知,话还没说完,风扶摇已转身离开了。

江引舟:“?”

自己还没客套完呢,这人怎么就走了……难道是刚才吓傻了?

他追上前去,伸手拦住风扶摇,问道:“你没事吧?”

风扶摇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意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道:“没事。”

江引舟看着他,这人真是奇怪,自己这句话明明是问他为什么直接就走了,他却实打实的回答有没有事。

刚想开口再问,却见对方又转过了身离开。

江引舟还想上前去追,不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你在这啊!”


江引舟皱了皱眉,转过身去,苦笑道:“你俩还追着我呢。”

风扶摇微微侧头朝后瞥去,但脚步依旧没有停下。

只见两个年轻男人缓缓朝江引舟走来,一高一矮,身穿青色长衫,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冷意。

其中一人一声冷笑,道:“马上就不用追着你了。”

江引舟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是何必呢?”突然,眼睛一亮,朝两人身后望去,叫道:“师父!”

两人同时瞪大双眼,面露惊骇,慌忙转头望去。

江引舟趁机向上一跃,跳上了屋梁。

谁知,刚跨出一步,右肩就搭来上一只手,手虽不大,劲道却不小。

他转过头去,嘻嘻一笑,那人似对江引舟的笑容十分不屑,冷笑一声。

趁那人冷笑之际,江引舟迅速伸出左掌,朝他胸口拍去。

那人立马抬手去挡,却已来不及,胸口一震,摔下了屋梁。

江引舟立即转身离开,谁知,一股掌风从右朝自己袭来,他连退几步,抬手去挡,准备出掌,却见对方已拔了剑,他虽也可拔剑,但想到若在屋梁上拔剑,剑刃相接,兵兵乓乓必会惊扰附近的居民,便顿住了手,没有拔剑,向后一退,跳下屋梁。

一落地,两人便将他围了起来,那高个子笑道:“江引舟,这下看你怎么逃!”

江引舟左右转头来回望着他们,笑着说:“我不逃,我不逃。”

听到这句话,两人都露出狐疑之色,他又想耍什么把戏?

江引舟接着笑道:“我不逃,我堂堂正正地和你们打,怎么样?”

矮个子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一直在和我们打吗?”

江引舟笑道:“对啊,我是一直在和你们打,但你们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你们两个人,我一个人,你们两个打我一个,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两人都没有说话,面露怀疑地看着他。

江引舟接着道:“要不这样,我一个一个地和你们打,你们只要有一个人赢了我,我保证绝对不再逃跑,任杀任刮随你们便,我江引舟眼都不会眨一下,但是,倘若你们都输了,你们便放我走,不要再来追我了,怎么样?”

两人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江引舟眼睛来回看着他们,突然哈哈一笑,道:“你们不会是怕打不赢我吧!哈哈哈!”

两人瞬间被激怒,高个子道:“谁打不赢你了!好,一个打就一个打!”

江引舟笑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们谁先上?”

两人对望一眼,高个子道:“我先上!”

“行!”

三人散开,高个子那人和江引舟站到街中,另一人退到街角。

双方都已拔出了剑,相对而望。那人先行动手,伸剑刺向江引舟,他脚下如踩着风一般,速度及快,江引舟立即抬剑去挡,却已来不及,没有挡开,剑刃抵着剑尖,向后猛退,眼看就要撞上墙壁,

他脑中飞速运转,额头开始冒汗,侧头朝后瞥去。

那高个子脸上露出狞笑。

最后,就要触墙之际,江引舟突然抬起双脚,借墙使力,重重向前一踢。

对方腹部被猛踢一脚,仰跌在地。

江引舟微微喘气,这人招式迅猛,一招足以毙命,看来是真想杀了他,不是,至于吗,那么点事……他心中暗暗叫苦。

那人被他这么一踢,似是生气至极,纵身跳起,再次伸剑刺向江引舟,江引舟这次没有挥剑去挡,而是避开了他的剑,绕到他的身后,那人手中的剑随之转换方向,但力度已然不及之前,江引舟左手挥剑去挡,右掌伸出,猛向对方后背击去,这掌似乎极重,那人一口鲜血喷出。

江引舟向后跃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道:“可以了吧,这算我赢了吧?”

那人冷笑一声,伸手往嘴角一抹,嗖的一声,已闪到江引舟跟前,剑光一闪,利剑朝他心脏刺去。

江引舟微微吃惊,但迅速反应了过来,点起了足尖,身体后仰,避开了剑刃,那人顺势向前刺去,江引舟也立即提剑格开,乒乒乓乓,剑刃相接,黑暗中只见两道剑光飞速闪动。

就在这时,街角那人突然蹿出,只见他掌中运气,掌前一股黑烟冒出,随后猛然抬头,伸出手掌,直冲江引舟后背劈去!

江引舟此时还在奋力对抗前方利剑,根本不知身后袭击,只听“啪”的一声从身后传来,随后便是一声呻吟,心感奇怪,匆匆朝后瞥去,不料身后竟倒着一人,旁边站着的则是街角那人。

江引舟登时明白了,原来那人出尔反尔,暗中偷袭,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他一再忍让,没想到他们却一再得寸进尺,既然非得治他于死地,那他也不再客气了。

他全身运气,气聚两掌之中,纵身一跃,跳开前方利剑,随即两掌迅猛劈出,周围登时气流涌动,狂风大作,两人见状,脸色大变,转身便欲逃去,但只听轰轰两声,转眼之间,那两人向后飞去数十丈,双双倒地,没有了动静。

江引舟急忙跑到身后倒着的那人身边,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人竟是开始离开的白衣少年。

江引舟吃了一惊,这人怎么又回来了?随即想到,他必是为了报答自己,才跑到自己身后,替自己挡了这一掌。

他凑过身去,见风扶摇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口中喃喃呻吟着,急忙将他扶了起来,“你还好吗?”

“没…没事。”

江引舟皱了皱眉:“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转转头,朝四周望去。

这样不行,得先找个地方疗伤才是。

他小心地将风扶摇背起,瞥了瞥地上倒着的两人,朝东边奔去。


天已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点点白光。

江引舟将风扶摇扶起,让他形成打坐的模样,自己坐到了他的身后,手掌慢慢靠近地风扶摇的后背,手掌和后背的缝隙之间,一股股气流开始涌动。

他们正待在一间寺庙里,寺庙破烂不堪,光线从屋顶破瓦的间隙中渗透进来,照在风扶摇脸上。

风扶摇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冒出,嘴唇由原来的紫色变成了白色。他的表情似是十分痛苦煎熬,双目紧紧地闭着,眉头皱成了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江引舟终于将手缓缓放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料刚一放下,风扶摇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猛向地上倒去,一口鲜血随即喷了出来。

江引舟大惊,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替他疗伤,为什么他伤势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

起身朝寺庙一角奔去,角落里倒着两人,青色长衣,便是开始追着他的那两人,但似是被点了穴,不能动弹。

江引舟一把抓起一人衣领,怒吼道:“说,你究竟使了什么招!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唰”的一声,江引舟拔起了剑,抵在那人胸口,“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但仍然强加镇定,“你若把我们的穴解了,我便告诉你!”

江引舟怒视着他,没有犹豫。

“噔”“噔”两声,两人穴位被解开。

“他中了我们秘制的毒药功运散,你越运功,他只会死得越快。”说着,那人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

江引舟胸膛剧烈起伏,手猛地将抵在那人心口的剑往里刺进一寸,“解药呢,快拿出解药,否则我立马杀了你!”

那人呻吟一声,道:“我温家向来只制毒药,不做解药!”

江引舟心中一惊,“温家?难道是霖山温家?!”

“不错!”

霖山温家,江湖中有名的制毒大家,其制毒施毒的能力令许多人闻之丧胆,但更令人害怕的,是他们永远只制毒,不解毒,故江湖中许多人都对他们敬而远之,不轻易冒犯。

“我与你们温家向来没有什么交往纠纷,难道只是因为下午的事,你们便要对我下如此重手!”

那人目光微闪,但又随即隐去,沉声道:“不错!就是对你今天下午的事不满!”

江引舟左足一跺,叫道:“你们温家的人当真是无理至极!”

那人脸色爬满戾气,冷笑道:“他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最后一天,毒药会遍布他全身,他会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最后,在万分痛苦中死去!而你,你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不可一世,天纵英才的江引舟,看着别人因自己而死,心里是什么感受,哈哈哈哈……”

江引舟浑身气得发抖,哗的一声,剑从那人胸膛拔出,狠狠朝咽喉抹去,那人脸上的笑容凝固,身体倒向地面。

“啊!”另外一人发出惊呼。

江引舟目光猛地朝他射去,抬起了手中的剑。

那人满脸吓的惨白,喃喃说:“别杀我,别杀我。”

这时,一声呻吟声从身后传来。江引舟迅速转头,只见风扶摇双眼微微睁开,似是已经醒了。

他疾步走到风扶摇身边,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话还未了,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转过头去,另外一人已匆匆逃出门外,不见了踪影。

江引舟没有去追,只满脸焦急地看着风扶摇,风扶摇虽然醒了,但似乎意识模糊不清,一直皱着眉呻吟,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

江引舟看着他,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不停地渗出汗珠,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睛突然一亮,跳了起来,“对!去找爹,爹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他微微定神,小心地将风扶摇背起,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心里琢磨:“不,不行,他意识还不清楚,我这么背着他,就算走上一年也走不到乐山。”

背着风扶摇,定定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风扶摇在他身后痛苦地呻吟。

江引舟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出门,不是救死扶伤,而是让别人遭到了这种事,心中真说不出来的难受愧疚。

“还是先找个大夫,虽解不了毒,但应该可以让他意识清楚一点,身体的痛苦少一些。”想着,觉得可行,点了点头,朝街中走去,找到一家酒楼,将风扶摇放了下来。

江引舟坐在床边,替风扶摇盖好棉被,风扶摇此时又陷入了昏迷,静静地躺在床上。

盖好棉被后,他突然意识到风扶摇面色苍白,脸上都是血渍。

喃喃道:“还是帮他擦一下吧”。

站起身,从门外打了盆水进来,打湿了布啪,想朝风扶摇脸上擦去。

但他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的经历,自己平时也是大大咧咧,豪放惯了的。所以将帕子靠近风扶摇脸上的时候,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下手。

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姿势,慢慢地,轻轻地将帕子贴上风扶摇的面庞。谁料那血液已经凝固,紧紧粘在风扶摇脸上,一时竟擦不干净。江引舟皱了皱眉,加重了手上力度,但还是擦不干净。

“怎么回事。”江引舟忍不住嘀咕一声,转身又将帕子往水里浸了浸,但这次只是微微一拧,没有拧干,帕子湿答答的,滴着水。

他向床头靠近,将湿答答的帕子往风扶摇脸上用力一抹,果然,湿帕子更好一点,血迹终于被抹干净。

江引舟将帕子丢回水中,瞧着风扶摇干净的面庞,满意地点头笑了笑。

但双眼不经意朝下一瞥,却见风扶摇衣领竟是一大片水渍,脖颈处湿漉漉的。心中一惊,心道:“不好,肯定是刚刚不小心弄湿了。这大冷天的,不会着凉吧。”

连忙掀开被褥,转头朝四周瞧了瞧,没有干的布帕,慌乱中,直接将衣袖擦向风扶摇脖颈,心里直道:“别着凉了,别着凉了。”

风扶摇此时意识恢复了一些,整个人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

昏昏迷迷之间,只觉脸上脖颈一片冰凉,似是有人向自己泼了一盆凉水,冷得浑身难受。


然后,然后他就睁开了眼。

然后,不睁不知道,一睁吓一跳!

眼一睁开,朦朦胧胧中,一个束着高马尾颅顶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风扶摇失声:“这……”

听到声音,江引舟猛地抬头。

“嗖!”那束着的高马尾甩了风扶摇一巴掌。

风扶摇:“……”

江引舟看着他,双眸闪着光,激动叫道:“你醒了!”

“……你觉得呢?这还不够明显吗?”

还好心里素质强,要不然眼刚睁开又得闭上。

“太好了!你醒了就好!”江引舟没发现风扶摇责备的目光,自顾自地兴奋叫着。

风扶摇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觉得自己不应该躺着和他说话,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嗯,他再三确定,是这样的,于是忍着疼痛,双肘支撑床面,决定仰身坐起来。

江引舟见状,脸色一变。

“啪!”重重将风扶摇推回了床面。

“咔嚓。”

风扶摇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江引舟连忙俯身,一副老父亲的姿态,给他盖好被子,咕哝道:“你干什么呀,身体还没好,还是好好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风扶摇:“……”

他也想好好躺在床上。

江引舟站起身,看着被大红棉被紧紧包着的风扶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娘可再也不能说他调皮,不懂得照顾人了,哈哈哈……

风扶摇静静地看着他,垂目看着他,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能够做些什么。

他等呀等,等呀等……

等了良久良久,但看着江引舟依旧傻笑,仍然不变的面庞,终于是等不了了,终于还是开口了,终于还是沉重地说出那五个字了:“被子是湿的……”

“啊?”江引舟脸上笑容不变,“什么?”

“啊!”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什么!”

蹬地一步上前,手臂一掀。

哗啦!被子被猛地掀开,呼啦!被子被抛在了地上。

几阵冷风被带了起来,透心凉,心冰凉。

“抱歉,抱歉,我忘了,我忘了。你没事吧,冷不冷?”他满脸歉意地望着风扶摇。

风扶摇淡定地看着他,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自己应该会先死在他手里……

“我没事。”他手臂一摆,示意江引舟走开。

他感觉他再不走开,自己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不可能!你不可能没事!”江引舟满脸不相信他的话的表情。

“没事就是没事……”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事!”江引舟一副他是将死之人的表情。

风扶摇:“……”

“你……”风扶摇好想骂他,突然,胸口一震,“噗!”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血溅到了江引舟身上。

江引舟皱了皱眉,摊着手,一副“你看,说你有事吧”的表情看着风扶摇,站在那里。

风扶摇:“……”

他能说那口血是因为被他气得吗!

不行,他得赶紧走,得赶紧离开,这个人很危险,他救他一命,他还他一命,够了够了,自己再不走,恐怕连半年都活不到了。

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双肘一撑,摇摇晃晃想要爬下床。

江引舟奇怪地看着他,心想:“他要干什么?”

风扶摇慢慢仰起了身,慢慢抬下了双腿,慢慢用手肘颤抖地撑起了身体,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站起身后,风扶摇漫不经心地扫了江引舟一眼,低头轻轻抚起褶皱的衣服,冷冷道:“公子。”

江引舟呆呆看着他,点了点头,应道:“嗯。”

风扶摇放下抚着衣服的手,抬起了头,双目冷冷地望着他,过了一会,薄唇微微张开,道:“我。”

“嗯,怎么了?”

“咚!”风扶摇突然闭上了双眼,垂直倒向床面。

江引舟:“……”叹了口气。

都说了他身体还没好,怎么能爬下床站起身呢?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江引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弯下腰将风扶摇身体摆正,站起身,一副大人看不听话的小孩的模样看着他。

突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产生,很奇怪,总感觉……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是什么事呢?

哦!良久良久,他抬起了头,叫道:“是大夫!”

你们三个,去外面守着,你们两个,跟我上楼!”

王大力朝外一指,又朝上一指,压着声音说。

“是!”几人同时应道,面色凝重,声音响亮如雷。

王大力:“……”

嘈杂的酒楼瞬间变得一片寂静。

唰唰唰,无数道目光朝刚刚的声音射去。

只见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五六个大汉挤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王大力双手扶额,用力堆起笑容,双臂一摆,朝人群笑道:“没事,没事。”

唰唰唰,无数道射出去的目光又全部收回。

寂静的酒楼又瞬间变回嘈杂。

王大力吁了口气,低声说:“去吧!”

几人同时点点头,满脸正色的表情。

王大力转身,眼睛左瞥右瞥,走上了楼梯,李力李小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叫住了他:“老大!”

王大力一惊。

莫非是那人回来了?

瞪大了双眼朝身后望去,心脏怦怦乱跳,额角冒出冷汗。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后面,没有。

有的只是依旧待在原地的三人,正齐齐抬头看着他。

王大力吁了口气,皱眉:“干嘛!”

为首一个大汉嘴角一颗大痣,满脸肃穆,低声问:“我们去外面干嘛?”

王大力:“……”

砰!他跳下楼梯,一人一个拳头挥了过去。

“笨死了!笨死了!你们非得气死老子不成!看着!看着那人什么时候回来!懂了吗!来了就及时给我报信,懂了吗!”他脸上涨得通红。

“是!”三人脸上一人一个拳头印,表情肃然,疾步跑出了门外,一阵风刮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大力瞪着他们的背影,气得血都要吐了出来,自己这么足智多谋,怎么手下全是一群蠢货。

气煞他也!气煞他也!

李力小心瞥着他,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头:“大哥,我们上去吧!”

王大力终于缓过来了气,颔首,“嗯,咱们上去!”

转眼之间,三人便到了一间房的门口。房间在走廊最里面,周围没有什么人。

王大力轻轻用手在窗纸上戳出了一个洞,伸头朝房里一望,嘻嘻一笑:“哈哈,睡着了!”

李力和李小也咯咯笑起来。

王大力招招手,低声说:“开始吧!”

李小点头:“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管。

那竹管又细又小,是昨晚公子亲手交给他们的,据说里面装着特别厉害的迷药,人只要一闻,立刻就倒。

李小笑嘻嘻地将竹管伸入窗纸上的洞。

王大力和李力紧张地看着他,这个竹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听公子说,只要对着竹管一头一吹,另一头便会冒出白雾,那白雾就是迷药。

李小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嘟起了嘴,朝管洞吹去。

风扶摇站在窗侧,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插进来的管子,然后,伸出了白皙瘦削的手,轻轻一堵。

“噗~”,一股气冲了出来,李小嘴里冒出白烟,“砰!”嘴还没来得及合拢,就倒了下去。

王大力大惊:“李小!”

李力:“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力:“老子怎么知道!”拔出管子,捏在手里仔细瞧了瞧,皱着眉说:“难不成是李小吹反了?”

李力:“那咱们换个方向?

王大力:“嗯,你来,换个方向试试。”

李力吞了吞口水,“是!”

刚想把竹管插回洞里,却听一句轻飘飘的话传来:“不用了。”

两人一惊,还没回过神来,砰的一声,门被打开,风扶摇缓缓走了出来。

只听他淡淡道:“你们公子在哪,直接带我去就是。”


“大夫,这边。”江引舟领着大夫朝房间走去,他双腿修长,一步等同别人两步,速度又快,大夫在后面吃力地跟着,抬袖擦着汗。

“咚!”大夫正急急地跑着,不想江引舟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头撞了上去。

“哎呦!怎么了?”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摸着自己的额头,扯着嗓子问。

江引舟却没有理他,望着前方,语气略带惊讶地说:“江姑娘?”

只见江灵满脸焦急地朝他跑来,一袭白衣胡乱飘着,说:“江公子,你终于来了!”

“怎么了?”江引舟惊讶地看着她,对江灵的出现感到很意外。

江引舟是昨天下午认识的江灵。

昨天下午,他去一家酒楼吃饭,不巧却碰到江灵正在被两个男人戏弄,立马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江灵双眼含着泪,望着他,说:“风公子被几个人带走了!”

“风公子,风公子是谁?”江引舟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困惑地望着江灵。

他虽救了风扶摇,风扶摇又救了他,可双方却没来得及交换姓名。

“啊?”江灵瞪大了双眼,呛了一下,叫道:“风公子就是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个人啊,你快去救他吧,他被三个人带走了!”

“带走了?你怎么知道?”

“……这,这,这,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去救他吧!”江灵因为着急,脸上泛起了潮红,不由得跺起了脚。

“等一下!”江引舟突然眼神一凝,望向了窗户。

只见窗户上赫然一个破洞!

疾步走上了前,右腿猛得一踢,砰的一声,门被踢开,眼睛左右一扫,只见房内空无一人。

“这,这,这!”这下轮到江引舟着急了。

他连忙转向江灵,问:“你知道是什么人?”但刚这么问出口,心中陡然一惊,突然想到了什么。

“林生!一定是他!”他自己回答自己。

林生!听到这个名字,江灵全身一震。

“林……”话还没有说完,眼泪突然扑簌簌掉下来。

林生,天呐!那可是江都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城里谁见到他,都不由得地避开。

没想到风扶摇竟被林生捉了去,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江灵眼泪更如泉水般汩汩涌了出来。

“呜呜呜……那可怎么办……”

江引舟没有心思去安慰哭着的江灵了,着急问:“江姑娘可知道林府在哪?”

江灵愣了一下,道:“知道……”

“那请江姑娘带我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先去再说!”说着,疾步朝外奔去。

江灵赶忙跟了上去。

大夫呆呆地站在原地,摸着头,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公子!人我们带回来了!公子!”

王大力一边朝一个房间奔去,一边大声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带着颤抖。

“哈哈哈,哎呦~啊!”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正打趣着说话,突然被门“砰”的一声打开吓了一跳。

怀着激动的心,用颤抖的双手打开门后,王大力突然僵住了,定睛一看,鼻血缓缓流了出来。

左边,好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嘿嘿嘿……”

右边,好几个月貌花容的美人,“嘿嘿嘿……”

中间,好几个……好一个……愤怒,凶狠的公子!“啊啊啊……”

满房的美女瞬间被抛到脑后,鼻血流了一半也瞬间停住,王大力张口结舌地看着林生,颤抖地说道:“公公公公公…子……”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公子正在纸醉金迷,寻欢作乐!哎呀,哎呀,自己咋不敲门就闯了进来!这可如何是好,公子可最讨厌别人打断他和美女深度交流的了!

房间一片寂静,只见偌大的房间前面,一个身披红衣的年轻男人仰坐在案桌前,满脸不悦,嘴角下垂,双目冰冷,怨怨地盯着王大力。

老子正在纸醉金迷,寻欢作乐,心情好着呢,你他妈突然闯进来干嘛,还他妈流起了鼻血!

薄唇微微张开,一个“滚”字就要脱口而出。

“噗通!”王大力颤抖的双腿一曲,跪了下来,眼泪唰唰落下,哽咽着:“公公公公……子………我我我……”

王大力一跪下,林生表情突然变了,“噌”的站了身,身上披着的红衫掉到地上,双目望向了门外。

唰唰唰,顺着他的目光,一众美女也朝门外望去。

黄昏中,只见一个长相俊美一身白衣的少年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还没到吗?江姑娘……”江引舟走在繁华的江都城大街上,已经微微有些喘气。

“还,还没……”此时,江灵已是满头大汗,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

“怎么这么远啊?”

“我也不知道,得问林老爷。”江灵一本正经地回答。

江引舟:“……”

突然,他顿住脚步,睁大了双目。

江灵也立马停了下来,一脸愕然,问:“江公子,怎么了?”

江引舟转过了头,望着她,恍然道:“江姑娘,这么远,我们可以骑马啊!”

江灵一怔,表情略带尴尬地说:“我不会骑马,而且,街上人这么多,马车也……”

江引舟伸手一摆,“没关系,我带着你骑。”说着,顺手牵住了从他身旁缓缓经过的一匹棕色马。

江灵表情略显忸怩,在大街上和一个男子共同骑一匹马,恐怕会被别人说三道四吧……

江引舟骑在马上,看着江灵站在一旁一动不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禁微微苦笑。俯下了身,将手伸向江灵,温声道:“江姑娘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摔下马的。”

江灵:“……”

垂目看着江引舟伸过来的手,咬了咬牙,心道:“不管了,先救风公子要紧!”

抬起头,道:“好,辛苦了,江公子!”伸手一牵,跃上了马,坐到江引舟身前。

江引舟顺手从站在一旁的一个男人手里抽出了马鞭,随着一声“驾!”纵马扬长而去。

地上的灰尘被卷得飞了起来。

两个矮胖的男人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缓缓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说:“好像是有人抢了我们的马。”

“那破马也有人抢?”

“嗯……有些人就是有些怪癖……”

“……”

“你看!”原先那人突然朝地上一指。

“什么?”另一人顺势朝地上望去。

夕阳西下,只见一个金灿灿的碎金子躺在地上,闪着金光!

“”哈哈哈哈,看来他们不仅有怪癖,还有怪病!”

风扶摇站在偌大的房间中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除了偶尔传来的风声外,一片寂静。天色虽已全黑了下来,但房内早早就点上了灯,一片通明。

林生此刻又懒懒地坐了下来,一双丹凤眼含笑半眯,望着风扶摇,双手招了招,笑道:“美人坐啊,一直傻站着干嘛。”

风扶摇:“……”

“哎呀,那么严肃干嘛,我找你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守丧的,笑一笑,笑一笑嘛,嗯?”说着,抬了抬下巴。

风扶摇静静望着他,明亮的烛光映在他的面庞,他的面色惨白,表情淡漠。

林生见状,脸上不禁显现失望,垂下了头,叹道:“哎—看来就算让你踢了一脚,你也没有消气啊。”说着,忽又抬起了头,笑道:“不过这没关系,我相信,风公子总有一天会原谅我,不会让我的心一直这么沉—重下去,对吧?”

听到这句话,风扶摇的目光突然一紧,盯住了林生。

林生也在含笑盯着他。

半晌,风扶摇沉声:“你是谁?”

林生大笑:“我是谁?我是林府二公子啊!”

风扶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开目光,重新静默。

林府二公子,鬼才相信你是林府二公子!

“哈哈哈……”林生仰天大笑着。

自己这话可真是太幽默了!哈哈哈……

过了一会,低下了头,笑声依旧未停,“哈哈哈……”

但突然,笑脸凝固,笑声变为“哈……哈……哈……”

没想到,他一低头,就见到了风扶摇的表情,那似死人棺材板样的表情!

“哈!”最后,以一个字完美地结尾。

过了一会,他轻轻咳了两声:“咳咳。”掩去了尴尬。

这人咋变得这么无聊了?这话不好笑吗?罢了,老子还是单刀直入,放他妈的放长线钓大鱼。

半晌,林生缓缓站起了身,踱步离开案前,似自言自语般朗声说道:“风沉,梅花宫少宫主,从小便被认为是武林中的奇才,万人瞩目,万人敬仰,只可惜,后来梅花宫宫主走火入魔,大开杀戒,梅花宫的地位一落千丈,被视为了邪派,最后,被几大帮派合力剿灭,梅花宫宫内不剩一人。但奇怪的是,无论那群人怎么找,却始终找不到梅花宫少宫主的踪迹。”说到这里,顿住脚步,转过了身,微微一笑,目光带着戏谑望向风扶摇,问:“你说,他去哪了呢?”

风扶摇没有说话,盯着林生身后,面无表情。

林生微微打量了他一下,接着笑道:“众人皆说说,梅花宫少宫主已死,其武功已废,就是想躲,也躲不了多久,那么久……”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风扶摇突然目光一转,望向林生,眼中带着傲然倔强。

“哦?”林生也望向了他,脸上故作惊讶,道:“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

果然还是爽快一点好!

风扶摇没有回答,转开目光。

林生看着他,朗声大笑:“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

风扶摇冷着脸,目光望着他的身后,突然,眼神落在了案面的酒壶上。

然后,微微一笑,缓缓道:“是吗?巧了,我也是。”


“我们到了!”江灵突然伸手一指。

江引舟喘着粗气抬头望去。

微微眯眼,只见两侧大灯笼的照映下,一个巨大的门楣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匾额上刻着两个金漆大字:“林府”。

“太好了,我们终于到了!”江引舟激动一叫。

两人疾步上前,朝门口奔去。

他们并不是从马身上下来的,因为就如那人所说,那就是一匹破马。飞驰了几步,双腿便开始打抖发颤,身冒冷汗,然后砰的一声,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眼冒黑烟。

马一倒下,两人被当街甩出,摔得满身是泥,一脸尴尬,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朝林府奔去。

“砰砰砰!”江引舟用力捶着门,大声嚷道:“林生!你给我出来!林生!”

街上行人侧目,低低的议论声传来。

“那人是谁?”

“管他是谁?反正是个嫌自己活得太长,日子太滋润的。”

“嗯,可惜了,这么年轻。”

“呜呜呜,不要啊,那个小哥哥好帅的!”一个娇滴滴的少女突然提高了音量。

人群中的声音突然顿住。

紧接着,少女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

“对啊,对啊!他好帅啊,呜呜呜……”

“呜呜呜,自己不要可以给我呀,干嘛这样啊!”

“呜呜呜,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这张脸呀!呜呜呜……”

“砰砰砰!”江引舟用力捶着门,“林生,你给我出来!”

江灵站在一旁,本来就为他感到担心,听到了街上众人的话,就更为他感到担心,此刻,边用帕子擦着眼泪,边泪眼望着他,低声喃喃:“江公子,呜呜呜……”

“林生,出来,有本事就出来,躲在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良久,在一群少女的哭声中,在江引舟的不停的叫喊声中,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嘎吱—”门被微微大开,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脑袋探了出来。

那人抬起头,满脸沧桑,朝江引舟乜了一眼,叫道:“喊什么喊,不……”

“啪!”

谁知,话还没有说完,江引舟一手把他推了开。

“锵锵锵!”他整个人连连后退,就要仰面摔倒。

江引舟急忙一步跨过去,扶住他的后背,将他撑了起来。

“哈!哈!”那人抚着胸口,连喘了几个大气,终于缓过了神。

满腔怒火终于也有精力发泄出来。

头猛地一抬,立刻打算唾沫横飞。

但一抬头,满口唾沫又立马咽了下去。

只见江引舟拱着手,面带歉意地看着他,道:“抱歉抱歉,刚刚太着急了,没有控制好力气,抱歉了,大叔。”

原本听着江引舟的话,觉得他态度诚恳,打算息事宁人。但听到最后两个字,实在忍不了了,“大叔?你才大叔!老子才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少!”说着,抬手抚了抚自己凉凉的头顶,白了江引舟一眼。

江引舟望了望他稀稀落落的头发,又望了望他那刻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恍然道:“抱歉,抱歉,是我眼拙了!一时看岔了眼!”

那人又白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这还差不多。”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找我们二公子什么事?”

江引舟满目焦急地道:“我有个朋友被林生带走了,我想去找他,你能……”

“放肆!”那人一跺足,手一指,激动地嚷道:“我们二公子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我们二公子可是……”

哔—

后面的话江引舟自动屏蔽,那人也被江引舟屏蔽。

他开始转头朝周围望去。

周围四通八达,通向不同的小院。

过了一会,他目光一凝,盯向了东边。

然后像确定了某件事似的,点了点头。

嗯!那个方向看起来比较神秘,说不定林生就待在那处!

他又点了点头,抬步跨去。

突然,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转头望去,两个瞪着的黑色眼珠子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连忙向后一跳,双腿一开,双臂一摆,一副干架的姿势,瞪着那人,叫道:“你干什么!”

那人满脸沧桑,正是被江引舟屏蔽的那个人。

看到江引舟这副样子,他立马有样学样,摆出了个一模一样的姿势,瞪着江引舟,喷着口水扯着嗓子大声嚷道:“干嘛!你问我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呢!你打算在府里干嘛!”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那仆人的秀发,稀疏的秀发被缓缓吹动,覆盖住了那人的眼睛。

那人努力维持自己的姿势,抽出了右手,拨开了秀发,又喊了一句:“干嘛!”

谁知,刚拨开秀发,刚喊完“干嘛”,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转头一望,东边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惊叫一声:“啊!”向东追去。

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的身影竟又重新缓缓出现,朝他走回来。

他刚想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教训一顿,却不经意瞥到了江引舟身后的人,顿时又停了下来。

微微一怔,俯身作揖道:“老爷。”

江引舟身后那人点点头,道:“你退下吧。”

这家仆瞥了瞥江引舟,道:“是。”讪讪退下了。

林老爷和江引舟缓缓从东边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门口两盏灯笼的灯光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

林老爷一袭黑色宽袖长袍,晚间微风不断,袍角被轻轻抚动,灯光下,可以看见他的鬓发已全部斑白,眼角布满皱纹,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但他面庞瘦削,骨骼线条依旧清晰可见,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英气,眼神中含着一股锐利的光芒,又隐隐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一身傲骨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着江引舟,目光最后落在江引舟腰间悬着的剑上。

那剑不长不宽,属于剑中较为短小的一类,剑外是一柄银色的剑鞘,昏暗中隐隐闪着寒光,剑柄鲜红,隐约可见刻着“乐山”二字。

这便是乐山剑派专使的剑。乐山剑派,江湖中数百家剑派之一,擅使短剑。原本擅使短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江湖武林中大多人都以剑作为自己的兵器,剑法出神入化的人不在少数,但因其派练剑的同时,以其独特的内功心法加以辅之,最后,乐山派得以在武林中占得一席之地。

江引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林老爷的目光,拱手作揖,道:“林老爷……”

话犹未了,门口的江灵突然惊声叫道:“风公子!”

门打开后,江灵一直讪讪地站在门外,没敢走进门内,她虽然知道自己是江王爷的女儿,林府的人不敢对她怎么样,但奈何自己实在是破不了未事先禀报就踏入别家院内的规矩,因此满心焦急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谁知,林老爷竟突然出现,她条件反射,立马就要仓皇而逃,林老爷与江王爷素有一段交情,倘若他将自己出现在他家的事告诉了她爹,那她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可一转身,便见到昏暗中两个人影逐渐靠近,身形有点眼熟,她有点好奇,虽然想走,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等他们走近,定睛一看,竟是风扶摇和……林生!

他们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穿红衣,衣袂飘飘,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并步走进门内。

风扶摇见到江灵,脸上略显惊讶,但立刻又隐了去。林生见到江灵,倒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笑嘻嘻地招了招手,打了声招呼。

林生和江灵虽然并没有说过话,但因为他们父亲的关系,两人曾经见过面,倒也能相互认出来。

江引舟听到江灵的叫喊声,立马便掉转了头朝门外望去。

看到风扶摇那棺材板样的表情,激动地差点没哭出来。

他张开双臂,激动地朝风扶摇扑去,嘴里大喊:“风—”叫了一半,扑了一半,突然停住,长长的胳膊垂在半空之中,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明亮的眸子望着风扶摇那棺材板样表情的脸,困惑地问:“你叫什么啊?”

风扶摇:“……”

林生微微朝他前倾,快速说了一句:“扶摇。”

风扶摇朝林生睨了一眼。

眼神刚转回,只见江引舟眼飙热泪,嘴唇颤抖,手臂挥动,双脚狂奔,朝自己风一般冲来,然后,长长的胳膊紧紧将他抱住,哭嚎叫:“扶摇啊—”

他的脸埋在风扶摇肩膀上,左蹭右蹭,不知道蹭的是眼泪还是鼻涕。

风扶摇顶着淡漠的脸,默默地站着,仿佛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心里默念:“我可以的,我可以撑住的,我可以—噗!”但他终于还是没有撑住,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众人大惊,江灵一声惊叫:“啊!”

“扶摇啊—”

江引舟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手依旧“砰砰砰”用力在风扶摇后背拍打着,脸依旧埋在风扶摇的肩膀上左蹭右蹭着,喉咙依旧不停地嚎叫着:“扶摇啊—扶……”

“你再不放开他,就真的得这样哭上三天三夜了。”

“嗯?什么?”

听到这句话,江引舟哽咽着应了一句。

终于将手慢慢松开,将头慢慢抬了起来,头埋着的位置可以看见一大片水渍。

他泪眼汪汪地望向风扶摇,却见风扶摇嘴角渗着鲜血,满目绝望地垂着头。

心中顿时大惊,喊道:“扶摇,你怎么了!”

风扶摇眼里没有光地转看他,心中默念:“我怕是活不到半年了……”

江引舟立马怒目转向扶摇身旁的红衣男子,一把抓起他的领口,吼道:“你就是林生吧!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生突然被他这么一抓,吓了一跳,手登时条件反射地向上举起,两条又白又嫩的胳膊露了出来。

只听少女流口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引舟怒目圆睁,满脸煞气地瞪着他。

但,因为刚刚哭过,眼内眼泪还没有干,他努力憋着,想把眼泪憋回去,但,这不争气的眼泪竟不配合他的情绪,还是缓缓落了下来,从他的脸颊滑过。

他两只手都抓着林生的衣服,此刻,还得抽出一只手来擦眼泪。

果然,手松开了一只,劲力不足刚才,林生一扭一扭,挣脱了开来,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我是林生,但我对风扶摇可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那扶摇为什么吐血了?!”

“这,”林生伸手朝风扶摇一指,笑嘻嘻地说:“你得问他了。”

“我没事。”风扶摇瞥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淡淡地说。

“砰!”然后面无表情垂直倒了下去。

“扶摇!”

“风…扶摇!”

“风公子!”

“!”


天刚擦亮,江都城内一片寂静,除了一个地方外。

“大夫,他怎么样?”

“他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他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风公子为什么还没醒?呜呜呜……”

“大夫,这位公子……”

“安静!安静!老朽求求你们了!安静一点!”

这六旬老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擦了擦被这群人折磨出来的泪,终于将脾气爆发了出来。

他是全江都城最富盛名最有经验的大夫,每年治疗数不清的病人,这次,他觉得自己不行了。

“好!我们不说话了!”

江引舟看见大夫这般模样,加上担心风扶摇,立马正色答道。

同时双眼环顾林生他们,低声道:“我们不要再说话了。”

林生他们都微微点头。

江引舟也回着点了点头。

转过身坐在床边,深深望着风扶摇被大夫把着脉的那只白皙瘦削的手,过了一会,轻声说:“大夫,他到底怎么样啊?”

他这一问,林生恍然。

“对啊!大夫,你把了这么久的脉还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是啊,风公子为什么还不醒啊,呜呜呜……”

“大夫……”

“噗—噗—”

大夫那哽在喉咙里的一口老血终于喷了出来。

众人一惊。

只见他颤抖地收回了那把着脉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颤声说:“老……朽……不知,请先让老朽去治治……”

众人瞪着眼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止止自己的血,再去与其他大夫商议商议可可可可……好?”

说着,眼角滑出了一滴泪。

江灵见他这幅模样,心有不忍,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哽咽说:“大夫你去吧。”

大夫双唇紧闭,感动地点了点头,眼角再次滑过一滴泪。

谁知,江引舟却大喊一声:“不用了!”

林生一惊。

江灵一惊。

林老爷眼睛微微一眯。

江引舟倏地站起了身,环顾他们,朗声道:“你们都回去吧!”

“为什么?风……扶摇还没醒,我们……”

“他是中了毒!”江引舟打断林生的话。

“中毒?!”

林生等人皆一惊。

“嗯,中了霖山温家的毒。”江引舟满眼歉意地望向了风扶摇。

风扶摇满脸惨白,额头渗着冷汗。

林生:“霖山温家,他们可是向来只制毒不解毒的!扶摇怎么会中他们的毒?还有,你怎么知道?”

江引舟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江灵眼泪汩汩涌了出来,“风公子他……”

林生没有说话,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深深望着风扶摇,心道:“他还是没有变。”

林老爷在听完江引舟的话后,终于开口说话:“那江公子打算怎么办?”

江引舟:“我打算先去找我爹,看看我爹有没有办法。”

林生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爹?你爹能有什么办法?”

江引舟愤愤道:“你又不知我爹是谁?怎知我爹没有办法?”

林生:“哼,你爹不就是乐山掌门人江淮吗。”

江引舟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林生垂目望向江引舟腰间的剑,抬了抬下巴:“喏,你腰间的剑不就说明了一切。”

江引舟恍然:“你认出了我。”

其实要认出他的的身份并不难,他是乐山派掌门人唯一的爱子,又是被武林中人人赞赏的天下奇才,只要是在江湖上混的,基本上都听说过他。

只是江引舟自己并不知道这点,还总是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神神秘秘的样子。

林生噗嗤一笑:“认出你很难吗?大家都说你这人……”

“咳……咳……”

话犹未了,只听风扶摇微弱的咳嗽声传来。

众人皆转头望向他。

江灵手里依旧捏着帕子,轻声问:“风公子……你……你怎么样?”

林生收起笑容,前倾询问:“风……扶摇,你还好吗?”

江引舟坐到床边,面目焦急地望着他,问:“扶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老爷静静地站在一旁。

大夫则早就咳着血离开了。

风扶摇又轻轻咳嗽了两声,眼帘半阖半张,低声说:“我没事。”

“不可能!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江引舟突然激动起来。

风扶摇微微一愣,半阖的眼帘睁了开,双目朝他望去。

江引舟虽然皮肤白皙似凝脂一般,但面庞并不显得娇弱和文静,相反,总带着少年的无忧无虑和轻松的笑意。浓黑的剑眉下是一双漆黑的双眸,永远闪着如朝阳般的光芒,

鼻梁挺拔,双唇不厚不薄,一笑,嘴角两侧便会出现两个小小的梨涡,给人一种暖暖的亲和感。

尽管他总是努力表现出一副深沉,历经沧桑的老成模样,但人们只要一看他,就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懵懂不经世事,无忧无虑的少年罢了。

但此刻,这少年永远带着的笑意和众事无畏的模样似乎消失了,眉头紧紧皱着,漆黑的双眸飞速游动,观察着他的面色,双唇紧抿,满脸的焦虑不安。

风扶摇静静望着他,过了一会,薄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

却见江引舟双眸突然凝向自己的额头,身体前倾,手臂突然伸了来。

风扶摇一怔,合上了微微张开的嘴,呆呆地看着他。

林生站在一旁,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

看样子,他是想用袖口为风扶摇擦汗!

袖口缓缓挪来,但风扶摇没有避开,也没有说话阻拦。

因为江引舟这个举动真的太令人震惊了!

为别人擦汗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举动,但这个动作让江引舟来做,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很诡异。

所以风扶摇仍然怔着。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房内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江引舟的箭袖袖口。

空气中突然出现一丝危险的气息。

风扶摇双眼一瞥,不经意瞥到袖口下边,心下顿时一片冰凉,眼内光芒霎时消失,充满了恐惧。

风扶摇想要说话,但他说不出来,想要抗拒,可全身都没有力气。

江引舟努力控制自己的力度,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过去,为风扶摇擦尽额头上的汗。

可伸手一擦,突然感觉不对劲。

“哈哈哈哈哈!”林生突然大笑,笑弯下了腰,一袭红衣无风而动。

“哈哈哈哈!”他抬起手臂,指着风扶摇的脑袋,不停地朗声大笑,“哈哈哈!”

江灵一脸愕然,用帕子捂住了嘴,叫道:“江公子……”

林老爷默默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原来,伸袖一擦,脸上的汗是不见了,因为一抹棕黄的泥将冷汗完美地取而代之了。

江引舟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一跳而起,弯下了腰,满脸歉意地叫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我今天摔了一跤,身上沾上了泥,你等一下,我去打盆水来,去帮你擦干净。”

他刚转过身去,不料风扶摇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风扶摇此刻已恢复了些力气,缓过来了神。

林生此刻还在笑着,他似乎想忍住,但每次顿住不到片刻,就又开始浑身抖动,噗嗤大笑起来。

风扶摇皱了皱眉。唰!朝他射去一个似利剑般的目光。

唰!林生接收到了这个目光。

登时一个寒噤打来,停住了笑容。抖了抖肩,伸手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见他停住狂笑,风扶摇将目光转向江引舟,但又迅速转移了开,喉咙滚动,双眸微微一瞥,似漫不经心地问:“摔了一跤,怎么回事?”

江引舟一怔,随即面露尴尬,望向江灵。

江灵也望向了他,脸上同样也浮现出尴尬。

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对江引舟来说,当街顺走一匹马本就是大不应该,但当时是为了救风扶摇,而且也付给了那两人金子,勉强还能说过去,可关键是,他顺走的马是一匹老的不能再老的马。他从小骑马,自然会辨别马的好坏,但奈何那时实在是太着急,便没来得及顾上这一点,结果那马当街生命结束,他被马当街甩出。

自己顺走一匹老马还被当街甩出,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对江灵来说,说出自己与一个男子在大街共骑一匹马的事,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风扶摇双眸左瞥右瞥,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原本只是对江引舟摔跤感到很意外,想问一下罢了,却没想到两人都面露尴尬,猜测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微微启唇,想要告诉他们算了。

但话还没说出口,林老爷突然说话了:“还是先帮风公子收拾干净要紧,江公子,你还是快去打盆水来吧。”

“好!”江引舟立马应道,心中暗喜,不用再这么尴尬下去了,哈哈!

随即“噔噔噔”跑了出去。

“江公子,我和你一起去吧。”江灵朝他背影轻轻叫了一声,紧跟了上去。

林老爷看着他们匆匆奔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缓缓转向风扶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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